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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群芳谱】(未删节全本) 作者:龟哥{2014.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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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614章失信之三

  杨宗志被洛素允重新推搡着走进内帐,抬头看见丁娆娆背过身,默默的坐在
床边小声饮泣,从这个角度只能见到她的双肩柔细,腰肢斜扭着,更是细的不容
一握,身材窈窕,孤苦而又乏人怜悯。

  满头青丝被她随意的斜插在脑后,仿佛昙花一般泼散下来,甜腻的发端幽香,
随着帐中炽热的空气飘来,中人欲醉,杨宗志却是依稀可以看见那个手持血迹斑
斑利刃的小姑娘,一脸的惊慌失措,丢掉利刃大哭道:「我不想的……我不想杀
人的。」

  丁娆娆生平唯一一次破戒,便是被杨宗志撺掇着杀掉了北斗旗的魏啖,那一
回杨宗志也是出于好意,想让她明白事在人为的道理,而不是仅靠求神念斋便能
真的阿弥陀佛了,但是事后……杨宗志还有隐约有些后悔,这么一个圣洁如同白
莲花的姑娘,不曾沾染到俗世的一丝风尘,为何要叫她牵扯到凡尘中来。

  事后……丁娆娆性情大变,远离故土到了南海去学艺,更是为了神功速成,
被梵妙霓逼着杀了不少过路的武林中人,那些人她看不到样貌,被梵妙霓送到悬
空洞中给她喂招,渐渐的……她的心思也就麻木下来了。

  就连杨宗志自己,也险些在悬空洞里被丁娆娆杀掉了,那个看见鹌鹑卵被人
打破后,都会哭的梨花带雨的慈悲姑娘,变成了这样一个本领出众的弟子,其间
变化之大,让杨宗志都有些始料不及,她的麻木,也许是心底里无奈感伤到了极
致的悲怆吧。

  杨宗志的心思一柔,缓步走画到她的背后站下,有心想要劝慰她,却又一时
不知从何说起,便在她的背后大咧咧的靠躺着,哎的叹了一口气出来。

  听到背后的动静,丁娆娆倒是止住了低浅的娇吟,不过还是不愿回过头来,
让他看见自己一脸的忧色,杨宗志喟然道:「丁姑娘,我知道你心里藏着一些事
情,前段时间我偶尔也会想,谁的心里能是空空无物的呢,你远远的离开江南后,
会思念自己的娘亲和弟弟,想起自己种满了蔬果的菜园,和菜园子里跑来跑去的
小动物们,这些念头都极为普通平常,人所共有,外人何必要去干涉它呢,素允
时而会叫我来劝说你,我却是不以为然的。」

  丁娆娆粉脸一呆,静静的听着杨宗志的声音娓娓道来,目中不禁射出缅怀般
的痴痴柔色,是啊……一入江湖岁月催,不知不觉的,便离过去那恬静淡然的生
活好远了,远到似乎怎么也想不起来,心里面一直压抑着师父的重托,和身后的
大哥。

  杨宗志叹气道:「想这些倒是不打紧,不过却不能让自己每天过得愁云紧锁
呀,丁姑娘,你现在过得不快乐么,我好久都没有见你笑过,当初在菜园里,我
们尚能有说有笑,当然……我知道上次在神玉山,我轻薄得罪了你师父,所以造
成你对我也不喜,因此你不愿对我……」

  话刚说到这里,丁娆娆猛然转过腰肢来,大叫道:「不是的……不是的,娆
娆没有怪过你,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想救我师父,只不过……娆娆自己,自己
不配……」结结巴巴的说了几句,似乎又低声啜泣起来。

  杨宗志支起腰身,近近的凝视面前的丁娆娆,泪光染湿了她的面巾,印出她
那娇美的脸蛋上,依稀可以看出母亲叶若碎的几分神采,和那湖光山色蕴含其中
的江南韵味,瓜子小脸,下颚尖尖的,洁白无暇,瑶鼻樱唇,妩媚的大眼睛,真
是一个没有半点缺憾的精致美人儿。

  杨宗志尚且还记得第一次在北斗旗后山见到她和费沧,联手施救一只摔伤的
小兔子,时光若停留在那一刻多好,费沧也不会死在神玉山,而丁娆娆更不会消
瘦成黄花一般。

  杨宗志蹙眉道:「怎么又哭了呢,我也没说什么不是,嗯……丁姑娘,既然
你还信得过我,便把你的心事说出来听听,也许说出来后,你……你便会好受多
了,你放心,我听之后,一定烂在心底,决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丁娆娆小脑袋低垂,浑身扑簌簌的发着抖,她是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把什么都
告诉杨宗志啊,但是……这些都是师父,是神玉山一世的秘密,任何某一件,都
能震动天下,惊嚣四座。

  这些秘密藏在她心底,已经把她压得太苦太久了,梵妙霓把这些事情告诉她,
可没想到丁娆娆自小就是个没有什么野心的丫头,她根本承受不住这些滔天的计
划,千丝万缕的联系,丁娆娆只想作一个听话的丫头罢了,跟着师父学艺也好,
或者……奢望能跟着杨宗志做事,这便是她最大的愿望。

  默默抽噎一会,丁娆娆心头大动,抬起小脸,渲染欲滴的问道:「杨公子,
你……你讨厌娆娆么,我……我是这么不争气,又没本事,不像洛师姐她们那样
万众瞩目的迷人。」

  杨宗志笑着摇头道:「我怎么会……」

  帐中湿闷,压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丁娆娆或许是被压得实在太狠,反而大
着胆子又问道:「我娘亲还害过你哩,那天在北斗旗的内堂,魏啖蒋征设计捉你,
我娘亲明明知道这些,却依然放纵他们害你,我……我……」

  杨宗志哈哈笑道:「最后魏啖不是被你杀掉了么,哎……亲为了你弟弟这么
作,我实在是再理解也不过的了,不但理解,甚至还有些激赏,为人父母,岂能
不为自己的子女筹谋打算,她的私心……只会让我觉得人心真实。」

  「啊……」丁娆娆听得小脸一红,心里哀哀的低叹:「那……那我不是,什
么都弄错了么,坏大哥啊,你既然不怪我娘,为何……为何临走之前又要说那么
一句狠话呀,娆娆为了这句话,伤心自怜了多久啊,以为大哥你也讨厌娆娆。」

  她可想不到,杨宗志那么说,只是不愿意人家把他当成傻子糊弄罢了,他当
面揭穿叶若碎,也是逞一时口头之快,丁娆娆鼻息一酸,真想扑在他怀里大声痛
哭一场才好。

  杨宗志见她久不说话,接着又道:「怎么你不相信么,嗯,这么跟你说吧,
咱们生在世上,唯有父母爱侣的恩情深重,我的父母全都不在世了,身边却有很
多出众的女子们陪伴着,我时而在想,她们便是我一辈子的依靠,假若某人要对
她们不利,被我知晓了,我便是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想方设法将那人除掉,决不
会心慈手软!」

  杨宗志说这话时,眼角处精光一露,照在丁娆娆素娥的脸蛋上,丁娆娆看得
一呆,继而在心头默默回味,杨宗志笑道:「啊……你可能会觉得我心狠手辣,
可这都是我的心里话,因此亲那么作,实在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我又怎么会怪
她呢?」

  丁娆娆重重的点了点小脑袋,若有所思的抿住嫣红小嘴,朝杨宗志喷着口齿
香味,断然道:「是,杨……大哥,娆娆懂了,娆娆为了……为了自己心中的人,
也会学你那样,半点迟疑和后悔都不敢有,因此……娆娆更不能走了!」

  「诶……」杨宗志想不到自己劝说半天,徒然无功,不但没有套出丁娆娆的
心里话,却只换来这么一句决然无悔的宣告,看着她高高的昂起小脑袋,目光直
直的射向自己,杨宗志眼神一迷,隐约觉得……她是下了很重的决心,登时仿佛
放掉了心里面所有的包袱。

  ……

  下午用饭很早,天色还没擦黑,许冲便换回来了通关文牒,大军即时开拔,
营具早已收拾打整好了,扎西哈多还派了许多手下人前来相送。

  说是相送,更不如说是来监视他们的举动,看到南朝两万大军拔营而起,那
些人似乎同时松了一口气,远远的凤凰城头上被浓雾压抑着,下午之后,天空变
幻很快,起了重重的乌云,凤凰城三面环山,山巅下的雾气开始围城重锁。

  杨宗志骑着战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扎西哈多的手下们还不敢放心,陪着他
们上路一道,一直走出几十里远,凤凰城远的看不见了,那些人才缓缓立马,目
送着大军长龙一般的归去。

  过了几个山间隘口,回头看天色已经尽墨,杨宗志从大军中牵出几匹快骑,
换上蛮子的服饰装扮,驻守留了下来,对许冲和朱晃等人嘱托几句要务,让他们
一刻不停的赶到莴恰河,渡过河水,便不用那么赶了。

  等大军走后,杨宗志和洛素允,丁娆娆牵着快马行走在山路归道上,脚下面
布满了碎石瓦砾,手撑着神玉枪,走起路来起伏颠沛,心中不禁微微有些怅然,
天色阴沉,似乎预示着这次回头,不会那么一帆风顺,但是想想赛凤和秀凤的模
样,杨宗志便将这些念头都压在心下了。

  许冲和朱晃等人也是一步三回头,许冲是头一遭带领诺大一支军阵,心里面
紧张也有,兴奋和惶恐兼具,看着杨宗志的身影缓缓消失在山口旁,许冲道:
「哎……咱们快走吧,杨大人吩咐咱们尽快赶路,莫要耽误了。」

  正在这时,忽日列伸手向后一指,惊道:「你们看……那是……那是什么?」

  远远的天幕下,似乎起了火烧云,但是这火烧云极不正常,通常火烧云,都
会环绕在天边三四面,决不会像现在这样,仅仅是一面天幕下烧成了通红,其他
三面,依然是黑沉沉的,看不出任何分别。

  而且时辰也不对,盘算时刻,现在早就入了深夜,傍晚才会发生的火烧云,
怎么会姗姗来迟,许冲等人既惊且疑,注目看了良久,朱晃栗然道:「那边……
好像是凤凰城的方位呀,难道是那边城里着火了?」

  由于他们距离凤凰城已经有三五十里路远,因此也不敢笃定心中的想法,站
在这边山头上,遥望对岸,个个面色焦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凤凰城中大火,
一定是发生了极不寻常的事情。

  否则的话,以凤凰城要塞的地理位置,和城中王公大臣们的数量,这种事情
是一定不可能发生的,杨宗志在这种情况下,带着两个小丫头只身赶了回去,不
能不说是自投虎口。

  朱晃叫道:「许大人,请你还是率军赶路,我……我带几个人回头去找找杨
兄弟,怕他万一遇到什么事情,我们也好施以援手接应。」

  许冲静默的蹙了蹙眉角,心想:「杨宗志可千万不能有事,否则这次出使的
功劳,似乎也抵不了当朝驸马爷在异国被害的罪过。」回朝之后,封赏自不敢想
了,能不被下罪就算不错,是故他赶紧点头道:「好,朱兄弟小心一些,手下要
多带一些人,兵器也要带足了。」

  朱晃和忽日列会同吴拓,裘仁远等将,依次又骑着快马向后赶去,他们在山
巅上看到的这一幕,杨宗志等人在山坳里,自然是看不见,不疾不徐的赶了一程,
因为言语不通,不敢借宿当地的牧族,只能在荒山外的背阴处宿了一晚。

  这里的夜晚干冷无比,还好狂风都被山坳挡住了,在背面生了大火,倒能勉
强顶住严寒,杨宗志三人盘腿坐在火堆旁,把厚重的外套脱下来盖在身上,一面
烤着火,一面说一些江湖上的奇闻趣事。

  杨宗志自从见到赛凤之后,心里面挂着的石头放下了大半,因此口若悬河的
给两位姑娘说些好玩的事情,有一些是他自己的亲身经历,还有一些是听军中的
属下们说起的,无论有没有亲眼见到过,杨宗志都能绘声绘色的说出一大段。

  身边幽静,夜色黑沉,杨宗志再捡了一些恶鬼扑人啊,鬼打墙啊什么的恐怖
事说了几则,吓得洛素允和丁娆娆哇哇娇声大唤,清澈的细腻嗓音在山坳内来回
荡漾,杨宗志不禁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被两位姑娘扑到面前,对着他轻嗔薄怒
的施展了好一顿粉拳。

  临了累得紧了,又靠坐在一起喘气歇息,洛素允的心思甜蜜宁静,可以清晰
的感觉到,经过中午密谈之后,丁师妹恍惚放下了心头的重担,变得轻松自若了
起来。

  方才几许之前,她也能被吓得尖声大叫,还能在拳打杨宗志时,变得眉开眼
笑,银铃般的笑声不绝于耳,洛素允轻轻吁了一口寒气,也没去问到底丁娆娆对
杨宗志说了些什么,能让她如释重负般的宛若换了个人。

  今夜云雾很重,月光在厚厚的云层里透不出来,洛素允和丁娆娆累了,便一
道靠坐在杨宗志的背后,拥着外衣浑然睡下了,杨宗志僵直着身子坐了一个多时
辰,耳听背后均匀的呼吸双双响起,这才缓缓放开身子,让她们并肩侧躺了下来。

  就着火堆的光芒,看到这两个并蒂莲花般的师姐妹,睡着之后,也是如此的
秀色可餐而又娇俏嫣然,香喷喷的味道诱得人食指大动,杨宗志却是想起凤凰城
里的赛凤,秀凤姐妹,心情一时变得无比期待,过了许久,才在她们对面和衣睡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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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615章失信之四

  翌日大早便被寒风冻醒,眯着眼睛四处看看,火堆烧了一夜,火苗子已经变
成了幽幽淡蓝色,在寒风中扑朔摇摆,天边透出一丝光亮,在清晨漫起了迷雾。

  杨宗志支着身子盘坐起来,发梢和衣襟上结满了露珠,他微微摇头,甩开了
额头上的水珠子,缓缓撑住站起身来,低头看看,洛素允和丁娆娆姿势不变,依
然靠缩着酣睡正浓。

  露珠在她们的秀发尾端也结出了晶莹,与洛素允高高盘着的发髻不同,丁娆
娆却是将一头乌墨般的发尾,好像缎带子一般的垂放开来,人睡在上面,宛若春
睡海棠,明艳而又娇婉,再加上她脸蛋上垂着面巾,面巾被露水打湿浸透,松松
垮垮的斜挂下来,那精致迷人的小脸半隐半现,随着天边的亮色逐渐印入眼帘中。

  杨宗志对丁娆娆的美色倒还颇有印象,这位姑娘继承了她娘亲叶若碎的所有
特点,甚至还能作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那块微湿的面巾下,是一张国色天香
的面庞,配合着瓜子小脸蛋,明眸皓齿,端的。

  杨宗志的眼眸稍稍变得失神,丁娆娆跟来漠北的时日也不短了,她真的像素
允想象的那样,因为偷了梵妙霓的信物,无处可藏,才会跟到漠北的吗?

  这些话,杨宗志根本就没对无丁娆娆问出口,他的心底总是宁愿相信,丁娆
娆不是这样的人,他认识的丁娆娆,是那个斜倚木栏边,娇声问话:「那……情
之一事,是不是害人的祸首?」的慈悲小姑娘,人家害过她,她也不愿去索取仇
怨,反而为了人家开脱,试问这样的人,怎么会去主动偷走师门重宝?

  火堆在脚边幽幽的灭了下去,只剩下一捻火星子,几缕青烟,洛素允打了个
寒战,睁开秀眸翻了个身,随眼瞥见身前立了一个男子,心头微微一惊,顿时翻
坐起来,看清楚是杨宗志若有所思的站在她们面前,整个身影印在了藏青色的晨
曦中。

  洛素允愣住道:「啊……你,你醒啦?」注意到杨宗志的眼神在丁师妹的娇
躯上下流转,洛素允扑哧一笑,伸手推了推恬睡中的丁娆娆。

  这一觉,丁娆娆似乎睡得很沉,也许多时没有这么畅快没有思虑万千的睡着
过了,洛素允推了三四下,丁娆娆才轻轻嘤咛一声,缓缓苏醒过来,醒来时只见
到杨宗志走到火堆旁,将余火踢散,而洛素允却早已盘坐着,开始尽心尽力的打
整秀发。

  丁娆娆小脸一红,期期艾艾的爬起身子,斜扭着腰肢,将一头瀑布般柔顺的
直发归束在脑后,随意的用手绢打了个结,显得长发垂纤腰,落落大方。

  两位姑娘草草收拾一番,便站起身走到杨宗志背后,洛素允问道:「咱们走
吧?」

  杨宗志回过头来,笑道:「不急……」

  低着头左右看看,似乎两个仙子脸蛋上都有睡后的慵懒与恬静,便又道:
「我们来了突厥,却从未有心思到处走走看看,今天反正也没什么事,不如到处
去走走好了。」

  「啊,你还有这心思呀!」洛素允娇昵的问了一句,杨宗志点头笑道:「我
和赛凤约好了今夜子时相会,去早了,或许也见不到人,索性到点了再去,免得
生出枝节来。」

  说罢走到一旁拉起一匹战马,当先走出了山坳,这里是凤凰城外四十多里的
荒漠,说是去看看,其实倒也没什么看头,一眼只见到黄沙连天,四周杳无人烟。

  杨宗志三人身上穿着朱晃买来的胡服,杨宗志穿这身衣服倒是和蛮子看起来
差不多,可是洛素允和丁娆娆都是千娇百媚的南朝姑娘,穿了这件胡服长裙后,
怎么看都有些别扭,杨宗志只好带她们去人少的地方转转,远看起来,他们就像
普通的突厥人一样,如果没人上前细细的盘查,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的。

  晌午随便用了些干粮,出了荒漠后,又走到了一片青草覆盖的绿洲上,远处
有本地牧民在放马赶羊,绿洲的尽头有一片蓝汪汪的湖水,杨宗志三人骑着战马,
信步走过去。

  他们只是在打发时间罢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去处,随眼所见,到处游走,
看看塞外异域的风光,丁娆娆显然心情大好,不时的会找到杨宗志问一些这里人
的风情,杨宗志也多是一知半解,突厥他倒是来过一回,那一次是带兵打仗,没
有心情留意这些,这时候被丁娆娆不禁问倒了。

  不过即将见到赛凤和秀凤,与她们双宿双栖的回归南疆,杨宗志神色更见兴
奋,无奈了便开始信口胡说,初时也说的有模有样,他见多识广,很多东西即使
没真眼看过,大致也从不同渠道听说过一些,就算连听都没听过的,赶着相似的
发挥想象,倒也能自圆其说。

  到最后丁娆娆问得多了,就连洛素允也加入战团,杨宗志可就疲于应付了,
每说一句话都要苦思半天,抓耳挠腮的一脸苦相,洛素允看得笑的,丁娆娆却是
状若天真的频频点头,临到后来,杨宗志自己都不好意思的哈哈大笑起来,正好
骑马来到湖水边,便打着马儿去喂马,抓了一些水草给马儿喂下。

  三个人惬意的撑坐在湖水边,仰望苍天,今日天色阴郁,滚滚的厚云在天空
盘桓不去,倘若是个大好的晴天,这般坐在湖水旁晒着太阳,有一搭没一搭的说
说话,倒也快意,湖光中印出了乳白色的苍穹,湖心里不时的也看得见游鱼翻出
水面。

  丁娆娆心中一派宁静,和洛素允依次坐在杨宗志的左右手,与洛素允此刻的
狡黠不同,她是真心诚意的觉得时间弥足珍贵,她下定决心之后,知道事后自己
要面对的是什么,慢慢的也没有什么顾虑了,只是这日子实在过的太快,好端端
的一天,眼看就已经过去大半了。

  或许是因为天色阴沉的缘故,天边泛起一些乌云,时辰便看着更加的晚,明
明刚刚才用过午饭,很快便感觉要到晚上,入夜之后,只要杨宗志接走他苦苦等
待的人儿,丁娆娆便会毫不犹豫的跟着他回到南方,然后……便要分道扬镳了。

  她默默思忖到这里,还是觉得放开心扉,能守得一个时辰,便是一个时辰,
受得一天,便是一天,更远的便不敢想,回到神玉山后,面对自己的不知是什么
责罚,她也决不会把紫玉符交出去,表明自己的身份,叫来那个人。

  她清楚杨宗志今夜会在城门下等人,接到来人后,夤夜便会往南赶路,这是
最后的一个契机,她也轻易的放弃了,就好像前些天那样,足不出户,从来就没
想过要让杨宗志受到任何伤害。

  「只此一晚,一定不会出事的!」丁娆娆在心底给自己鼓了鼓劲,塞外的冷
风吹到他们面前,吹起了她的衣襟和秀发,洛素允跑下湖边,去将三匹战马依次
牵了回来。

  丁娆娆转头娇声问道:「杨……大哥,两位月家姐姐,她们……她们长得都
很漂亮吧?」

  杨宗志微微愕住,回过头来笑道:「是啊……」

  丁娆娆眼眸憧憬的瞟着天边的乌墨,点头道:「我也能想得到的,前些天老
是天洛师姐提起月师姐,说她是个天地灵秀的人儿呢,我从来也没见过她,只听
说了一些她的事,还有她的妹妹,她们两个都是大宛国的公主,却要跟着你远走
南疆,娆娆对她们可是向往的紧。」

  杨宗志哈哈笑道:「也许她们都不是大宛国人……」转念心想:「这事情说
也说不清楚。」真真说来,他自己才算是半个大宛人,其实在他心里面,哪个国
家的压根一点也不重要,忽日列和索紫儿都是吐蕃人,身边的丫头们也都来自于
天南地北,有缘分聚在一起,便极为难得的了,又何必要去分出彼此来。

  这时代的国与国之间纷争不断,双方为了一块巴掌大的土地,也许就能大打
出手,哈克钦那么一个小小少年,作了回卓王后,也能性情大变,变得和仁宗那
样,无时无刻不想在外族面前争得先机。

  更何况说固摄,扎西哈多等人,更是虎狼性子,杨宗志自觉地无法改变他们
其中任何一个,心里面充满了厌倦,这次回到南朝,真的该退世隐居了才对,就
不知老天能否一切如意。

  他缓缓的仰躺在青草上,沉沉的叹了口气,眼前幻化出爹娘和外公等人的形
貌,对丁娆娆说道:「丁姑娘,如果……你知道我是一个蛮子,会不会拿剑刺我?」

  丁娆娆愣住道:「大哥,你……你说什么呀?」

  杨宗志笑道:「你现在叫我大哥,前段时日都叫我杨公子,但是我的名字也
许该叫乌哩哗啦一长串,我自己也记不全,就好像阿史那家族那样,大宛国的月
氏存在了一百来年,我也许姓赵也好,名字可能是古怪生僻的一大堆。」

  丁娆娆听得似懂非懂,红着小脸娇嗔道:「大哥你在怪我么,你怪我……跟
你生分了?」

  杨宗志浅笑道:「那倒没有,我知道你菩萨心肠,就算我冒犯过你,或者你
的师父,你最后总能帮我开脱罪过,可是人家便不会这样想了,他们若知道我本
名姓赵,是蛮子月氏的子孙,哪怕他们跟我再亲近,也会大骂我一声狗蛮子,转
而抽刀相向,人世间便是这样了,国界在很多人心目中是很重要的,同宗同族,
才能血脉相通。」

  丁娆娆幽幽的吁着香气道:「我明白,那天晚上马车里的那人,便是你的亲
外公,我听到你在里面大哭了一声,大哥呀,娆娆什么事都不懂,从小也闭塞惯
了,没见过几个大英雄,我想……我爹爹算是一人,而那洪……洪……洪崁离大
叔也勉强算是一个,他们再顶天立地,不过在大江南北两岸威风,而你却是人所
称颂,我想……那些南朝的好汉们就算知道你有蛮子血统,他们也不会对你敬佩
稍减呢。」

  杨宗志哈哈一笑,支起身子,索然道:「顶天立地啊……顶天立地,谁又敢
说这四个大字,我自问便做不到的,我带领南朝军民反击四国,只是看不惯他们
在北郡烧杀抢掠,万一局势斗转,哪一天洛都派兵入侵北方,我又如何自处?罢
了,这些事不提也罢,我还是眼不见好了,丁姑娘,今夜过后,我们便要回转南
方了,到时候,你是回江南去,还是到神玉山?」

  丁娆娆神色黯然的垂头道:「我……我回神玉山……」

  杨宗志点了点头,道:「那也好,不过你若是碰见什么为难事,千万不要硬
撑着,总记得我和幼梅儿会尽力帮助你就是。」

  丁娆娆轻轻的诶了一嗓子,嗓音极细,入耳化作低低的呜咽,洛素允正好牵
马回来,对他们叫道:「我们走吧。」

  三个人依次翻身上马,顺着湖水向东北方向走去,来到凤凰城外十余里远,
驻足不前,静等着夜色降临,在避风的地方烧了一堆火,默默围在火堆旁,天色
黑的很快,荒原上起了大风,火光在风势中飘摇摆动。

  洛素允取出干粮给大家发了下去,丁娆娆细碎的咬了一口,抿住小嘴慢慢的
咀嚼,眼神在火光下熠熠生辉,洛素允见到她似乎又如往常那样沉静了下来,心
头也是微微怜惜。

  吃过饭,天色到了亥时,杨宗志伸腿把火堆踩灭了,骑上战马,将手中的神
玉枪丢给洛素允,对她们二人说道:「我去会人,你们在这里等我,最快,一个
时辰便能来。」

  洛素允摇头道:「我们一道去……」今日虽然强颜欢笑,可不代表心底里对
这事不担心,杨宗志越是说的轻松自若,洛素允便越发的战战兢兢,他孤身一人,
到凤凰城外候着,万一要是撞见个什么人,辨别出他的身份,可就是身陷重围了。

  人家巴望着赶他走,他还要赶回来,岂不是自投罗网,这回不但洛素允摇头
不答应,便是丁娆娆也神色紧张的跳上了战马,杨宗志无奈只得带着她们赶到城
外一里远的附近,找了一颗孤零零的杨树拴住战马,让她们在这里等着。

  从这里,可以清晰的望见凤凰城头的火光,时入深夜,整个城内一片寂静,
便是一声狗叫也听不见,洛素允见到这里能看到杨宗志的一举一动,才勉强点头
答应下来。

  杨宗志舍下战马,害怕马蹄声惊醒了城内的守军,徒步缓缓向那边走去,天
空没有明月,他的背阴慢慢被夜色遮盖住,洛素允心头微微一抽,忽然感觉到一
双湿漉漉的小手儿捏在了自己的手心,转头看看,丁娆娆的小脸苍白,目不转睛
的盯着杨宗志离去的方向,身下的一双素白小手,不知何时死死的捏住了自己,
捏的指尖生疼,她还兀自不觉。

  ……

  杨宗志向前走了半里路远,耳中听不到任何的动静,只有呜呜北风吹在面前,
他的心头一跳,暗道:「怎么会这么宁静?」这里是四国的都城,就算蛮子未经
开化,没有什么夜间的娱乐和去处,但是这周围静得太过渗人,幽夜好像张开血
盆大口的野兽,正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转念想起那天和赛凤相会的一幕幕:「你别担心,所有事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你去想办法通知你姐姐,我们定于后天夜里子时,在南城门下碰头……」

  「哦……」

  「咦……赛凤,你在想什么?」

  「没……没有,我没想什么呀?」

  「哈,好丫头,你自管放心,我这次决不敢再失信于你,倘若再不能作到,
便是要了我的脑袋,我也不敢皱眉头。」

  脑子渐渐从树荫下那雍容华贵的背影上转回来,杨宗志的心头一片温暖,便
是寒风怒号,也不能让心头的热火稍稍熄灭,这对身世可怜的小姐妹,他是无论
如何也无法舍弃的,何况他已经对不起人家了,怎能再错过一回。

  迈着步子向前缓缓踱步,头顶看不到月光,无法辨别具体时辰,但是想来时
间大致也差不多了,再过一会,城门就会被人偷偷的从里面打开,然后两个牵着
小包裹的丫头钻出来,杨宗志便会心满意足的回归南方,去解决最后一个棘手的
问题。

  他背着手走到高高的城门下,左右看看,四周空旷无人,眼睛的余角到处观
察,目光却是紧紧的盯着城门,稍过一会,城门处倒是没有动静,左手边却是传
来轻轻的脚步声,四周如此静谧,杨宗志眉心一皱,耳听着脚步声匆匆,似乎有
不少人,正朝他这里小跑了过来。

  倘若是巡城的卫队,必定不会如此遮掩行迹,踮着脚尖小声的行路,杨宗志
暗自一警,转头到处看看,城门下空空如也,黑漆漆的哪里有什么藏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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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赫然发现,我的另一本书姐姐已经被封掉了,呵呵,河蟹之风很大,看
来速度完成这本,我也要走掉了,翠微居应该是不再回来了。

            正文第616章失信之五

  洛素允和丁娆娆并肩等在寒风中孤零零的杨树下,春来不久,杨树光秃秃的
枝头上刚刚攀出新芽,便又被寒风吹得哆哆嗦嗦的蜷住了嫩叶,洛素允和丁娆娆
却是不感觉冷,而是紧张的冒出香气淋淋的热汗。

  睁大秀眸,能见到杨宗志的背影,若有若无的走到城门下,看得不是很真切,
不过脑子里却能清晰的勾画出杨宗志的面庞和身影来,两厢距离不过一里路远,
在此时洛素允和丁娆娆的心目中不吝于千山万水。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忧心忡忡了,总感觉要出什么事端,洛素允抿紧了自
己嫣红的绯唇,唇齿被寒风吹得微微干涩,她同样捉紧了丁娆娆那汗津津的嫩滑
小手。

  指尖凑在一起微微打着颤,两双小手儿都是又滑又腻,她们彼此都没说过话,
这一刻却觉得心意相通,一道为杨宗志默默担忧,正在这时,丁娆娆忽然惊道:
「洛师姐,你快看那边……」

  西首的城墙下,隐约有一群人猫着腰,向正南门潜伏了过去,星月稀疏,若
是不加仔细留意的话,是全然注意不到的,洛素允看到这一幕,心底里暗暗打鼓:
「莫非……事情败露了?」

  世间事就是这样,越是看着活轻而易举,越是布满了重重危机,杨宗志来的
时候一脸淡然自若的,洛素允便在心底突突的打着抽,「坏东西啊,你还是太过
大意了呀……」

  虽然闹不清楚那些人的身份来历,不过在这种时辰,作出这么一番行迹的,
能是什么好人,洛素允想也不想,便和丁娆娆快速的向前跑去,想要给杨宗志示
警相告。

  ……

  杨宗志背着手,脑子快速转动,这些人来的好快呀,若是普通的窃贼,干嘛
三更半夜偷偷摸摸的在城门下游走,这里能有什么好东西,能让他们相机而动。

  杨宗志明白这些人来者不善,躲……或许是躲不开的,转过身横眉看过去,
那些人正好窜到几丈开远,前方有人压低嗓音呼唤道:「杨兄弟……杨兄弟……」

  杨宗志眉尖一动,暗想:「这声音……」赶紧快步迎过去,凑头一看,那些
人都是胡服装扮,遮住了身形头脸,只露出几双亮晶晶的眼睛在外面。

  杨宗志失声道:「朱大哥……?」心里面兀自还不敢相信,他亲眼见到朱晃
和许冲等人带着大军南归,怎么会在这里又碰到了?

  来人纷纷解开脸上的面巾,杨宗志就着夜色仔细一看,不但朱晃来了,忽日
列,吴四哥和一干属下都来了,他惊道:「出了什么事,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朱晃道:「我们是来报信的……」

  被忽日列截过了话头,忽日列径自拉起杨宗志,低声说道:「咱们快走,这
凤凰城……呆不得了。」

  杨宗志下意识跟着他们走了几步,猛地又立下脚步,问道:「为什么?」

  忽日列轻喘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走再说……」

  杨宗志断然摇头道:「不成,我……我和赛凤约好了在此相会,我若走了,
哪有面目再去见她们两姐妹?」

  吴拓急道:「少主人,你不走也得走了,昨夜我们在山巅上,分明看见凤凰
城陷入一片火海当中,城中已乱,你要当心安危……」吴铎的嗓音素来就大,虽
然刻意压住了一些,但是四周空旷寂静,他的嗓音顺着北风,顿时传了开去。

  杨宗志等人警醒的回身看了城头上一眼,凤凰城内幽静无比,仿佛空无一人,
正在这时,背后的南门忽然随风洞开,从里面大摇大摆的走出来一个身影,对杨
宗志等人高喊道:「杨大人请留步……」

  这人话音稍落,背后的城洞内冲出两队铁甲卫士,将杨宗志,朱晃等人团团
围住,这人慢悠悠的走到近前,杨宗志才看清楚是突厥的大罗便博祖裔,他面色
微微一变,心中千头万绪一时找不到根源。

  博祖裔笑道:「杨大人这是去哪儿呢,既然回来了,还是跟在下进城坐坐,
鄙主上候你久矣。」

  卫士们的手上掌着冲天的火把,将南门照的如同白昼,杨宗志等人互相背靠
背对外,他斜眉问道:「要让我去哪?」

  博祖裔大咧咧的摊手道:「杨大人进城便知。」

  杨宗志心念斗转,几个主意浮上眉梢,这时候要逃,以他的轻功自问还是逃
得掉的,但是朱晃和吴铎等人可就难以突出重重围困,他们都是跟着杨宗志浴血
厮杀过的兄弟手足,再加上吴铎和裘仁远更是他的家奴,舍弃他们的性命,杨宗
志自问绝对作不到。

  但是不走,博祖裔摆明了来者不善,他们怎么会如此凑巧的等候在南门下,
除非……杨宗志拼命摇了摇头,屏开纷乱的思绪,将牙关咬得吱吱作响,点头道:
「好,我跟你们走,你让我的手下先散去了吧……」

  博祖裔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朱晃叫道:「杨兄弟,我们护住你,你先走了,
不用管我们!」按照他盘算,这里不过几百铁甲卫士,也不是没有拼尽性命的可
能,只要杨宗志能抽身走掉,他们就算送命也是无怨无悔。

  吴铎叫道:「是啊,少主人,你快走吧,我们跟死蛮子拼了。」

  杨宗志哈哈一笑,微微摇头道:「没必要,我跟他们进城,也不一定就死,
再说……我的本事你们还信不过么?」

  他这么一说,朱晃等人倒是茫然的点了点头,跟在杨宗志身边久了,知道他
轻功过人,逃命保命的手段素来不差,这些……就连史敬那样的江湖前辈也颇为
推许,但是放任他被蛮子锁进城内,朱晃等人依然宁死不愿答应。

  杨宗志叫道:「走啊,你们不走,许大人一个人带着大军是没用的,唯有大
军在此,方能保证我性命无虞。」

  吴铎一咬牙,跪下来朝杨宗志磕了几个响头,拉着裘仁远等人快步朝后跑出
去,卫士们也不去理会他们,任由他们穿出重围,杨宗志缓缓走到博祖裔面前站
下,笑道:「博大人,咱们走吧,我也正好想见见你的主上,到底是怎样神秘的
一个人物。」

  博祖裔面色微惊,看到杨宗志身逢险境,居然还如此淡然自若,他仰头哈哈
一笑,转身朝前带起路来,朱晃等人脚步迟滞的向后退了几十丈,转头看看,南
城门再度从内紧紧的闭住了,火光被死死的关在了城中,这里又是一片漆黑的死
寂。

  朱晃咬牙道:「忽日列兄弟,你去通知许大人星夜赶回来,我在这里等着杨
兄弟,万一不行,我便偷偷的潜进去,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受到一丝伤害。」

  忽日列叹气道:「他刚刚这么说,便是心底里有自己的主意,我们若不依照
他的吩咐行事,恐怕坏了他的大事呀。」

  裘仁远道:「还是我们兄弟摸进去,你们尽管去带兵过来,少主人毕竟是南
朝的使臣,谅必这些蛮子小儿也不敢太过凶顽。」

  几个人商议了几句,心里面没底,也没人能说服对方,忽然耳后传来一个娇
婉的细腻嗓音道:「还是我们进城去吧,几位大哥,带兵的事情……便全靠你们
啦!」

  ……

  杨宗志跟着博祖裔大步入城,随眼看看,城中一片死气沉沉,恍如前段时候
的洛都,想起方才吴铎说道:「昨夜我们在山巅上,分明看见凤凰城陷入一片火
海当中,城中已乱……」杨宗志心下不禁泛起疑窦,「走的时候,还是好生生的,
怎么会突然陷入火海。」

  就这么到处去看,倒是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的苗头,向前再走几步,来到塞
夜河的背面,杨宗志忽然心头剧烈一痛,面色微微抽搐,拧在了一起。

  博祖裔等人为何会巧合的等在这里,唯一的解释……便是赛凤那里泄了密,
所以他们才会设伏在此。他不相信赛凤会出卖他,她若是会这样做,去年在凤凰
城,便早该这么作了,转念又想:「难道是秀儿……」可是面对一个将处子娇躯
都献给他的轻媚佳人,便是有这样的疑心,也让他自惭形秽。

  唯一的可能,便是赛凤或者秀儿不知什么原因,出门时暴露了行踪,被察尔
汗王,抑或是什么人给堵住了,几番盘问之后,不得不吐露实情,所以他们才会
派博祖裔前来拿人。

  想想博祖裔背后的那位,也许就是当今四国的实权人物萧太后,杨宗志把心
一横,立定决心也要去见识见识这位神秘的皇后,总能听到一些传闻,说她有如
何如何的厉害,便连秀儿那小狐狸,似乎也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

  杨宗志心头微微一奚,这世上……他又怕过谁来?况且赛凤和秀儿既然没能
赶来相会,还要想尽千方百计去解救她们俩,不入虎穴,又能焉得虎子。

  如此想想,胸中不免豪气干云,见到博祖裔头也不回的在前领路,杨宗志倒
是定下心神,转而去四顾看看,就这么瞟出去,倒是没见到什么火光冲天的场面,
城中一派井井有条,前天夜里来时,看到什么样子,现在便还是什么样子。

  记得吴铎说,站在远远的山巅上看到这里有火光,或许是看错了也说不定,
而且……天边的浮云偶尔也会出现幻象虚境,荒漠中这样的情形比比皆是,也不
一定就是真的。

  他跟着博祖裔走到城北,见到那天夜里看见的王庭近在眼前,胸中霎时提气,
汇聚了一身真力,由于神玉枪还在洛素允的手中,杨宗志没有带着什么趁手的防
身兵器,他想不到会在城门下遇险,因此不免真的像婷姨说的那样,太过大意了。

  不过就算没有遇见博祖裔,只要等不来赛凤,秀凤,他依然还是会偷潜进来
找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罢了,来到王庭入口,博祖裔朝左右打了个招呼,便
带着杨宗志走进了内府,卫士们没有紧跟而入,杨宗志心头微微一笑,举止如常
的走了进去。

  和城中相比,王庭便透出几许不寻常来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来往众多
的卫兵,杨宗志跟着博祖裔径自走到内庭,穿过了好几个大花园,才走入一扇静
幽幽的木门。

  乍一走入,花香扑鼻而来,这里有山有水,几乎让人以为回到了江南,不远
处……还堆放了一些海螺般的饰物,博祖裔走到这里后,举止变得愈发轻盈,诚
惶诚恐的低着眉,仿佛甚是害怕惊动了里面人。

  杨宗志却是大咧咧的左顾右盼,心下不禁暗暗称奇,一入木门,恍如走入一
片深渊,别看这里装扮怡然,灯火通明,但是一股奇怪的压力也同时附体而来,
博祖裔脑门低垂,神情战战兢兢,额头上布满了冷汗珠子。

  杨宗志虽不至于像他那样惶恐遽然,但下意识也不敢太过放浪,而是带些凝
重,心底里微微抽着气,简直呼吸也变得不怎么平顺,里面不知道藏着一个什么
样的人物,心底里好奇有之,紧张更是掩饰不了。

  仅仅来到木门口,博祖裔便大呼一声,跪伏在地,头颅也不敢抬起来,杨宗
志心下不禁好笑,便是见到当今仁宗天子,他也没有像现在的博祖裔那般虔诚过,
居上位者,往往喜欢装神弄鬼,不让外人轻易得见,下面的人……便愈发觉得他
们神秘莫测,难以猜度。

  见到博祖裔跪拜下来,杨宗志自然背着站在他的身后,目光随处看去,见到
花园水榭的尽头,是一排普普通通的矮房子,从外面看不出任何稀奇之处,房子
里点着灯火,暖融融的照在外面。

  正在这时,他的眼神忽然死命的睁大开,瞳孔中反射出,那排房子当中的一
个窗扇边,隐隐约约的透出一个妙媚的身影,头上盘着素发,或许是一个侧面,
身形窈窕旖旎,飘然欲仙。

  ……

  洛素允和丁娆娆紧紧的跟在一众铁甲卫士的身后,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敢稍
稍堕下,她们穿着普通蛮子士兵的兵服,头上戴着大大的铁盔,遮住了秀色可餐
的清丽面容。

  见到杨宗志头也不回的跟着一干虎狼卫士走入深海般的王庭,卫士们停在门
口,并未散去,洛素允心头幽幽的发急,便低着螓首,碎步强行朝里面冲去。

  经过卫士们的身边,一个卫士头领忽然开口大叫道:「迷思滴……迷思滴…
…」洛素允和丁娆娆都听不懂他在喊些什么,但是那卫士头领叫了一嗓子,猛然
将蒲扇大的手掌朝洛素允娇弱的肩头上拍了过来。

  洛素允和丁娆娆心头一凛,以为人家认出了她们的身份,便待娇叱一声将那
卫士打将回去,哪知那头领又哈哈大笑着转回了身,便再也没有搭理这两人。

  洛素允和丁娆娆小脸稍稍愕住,探出的两只幽幽小手儿停在半空中,虽然闹
不明白人家到底说了什么,不过看起来,她们应当是没有露出行藏的,如此一想,
她们赶紧垂低螓首,脚步潺潺的走进了王庭。

  王庭内卫士众多,正因为如此,她们才有机会往来穿梭,而没有遇见什么像
样的盘查,好不容易跟上杨宗志和博祖裔的步伐,跟着他们来到花园木门外。

  甫一走近这里,洛素允便轻轻「咦……」了一声,似乎觉得回到了熟悉的地
方,丁娆娆却是娇躯一颤,小脸倏地变得惨白,正所谓是怕什么,往往就会来什
么,师父叫她来找的人,必定就在这里面了。

  洛素允捏紧那把用布套捆住的神玉枪,手心中香汗淋漓,心中想起杨宗志俊
逸的面容,便抿了抿嫣唇,朝木门边凑近了几步,丁娆娆迟疑的站在她身后,只
觉得浑身上下剧烈的哆嗦。

  「小丫头……你一定要记住,跟着那小子去突厥,然后设法让他见到那个人,
天下间,也只能那个人,才能让这无法无天的小子俯首听命,为我们所用,有了
这小子,我们凤舞池大事必成!」

  师父的命令不断在耳边萦绕,丁娆娆的芳心一苦,顿时止不住泪流满面,明
明已经走了,为何……又回到了原地!大哥啊,娆娆……娆娆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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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朋友们这周的鲜花,还有……更多吗?

            正文第617章傲世之一

  杨宗志涣然睁大自己的双眼,嘴巴也微微张开,目不转睛的盯着窗扇旁的妙
媚背影,从这里看出去,眼前迷迷茫茫的,似乎看不真切,又似乎将那背影深深
的刻在了心底里。

  杨宗志也不算没见过美色的鲁男子,天下间那些大名鼎鼎的美人儿,他的身
旁就有好些个,自认为也是从温柔乡中踏过,但是在见到这个背影的那一瞬间起,
他的脑子里就好像被电流穿透,茫茫然不知所措。

  他从来没有想象到,仅仅是看到一个隔窗的背影,便能让人心中升起无限的
幻想和懵懂憧憬,也许正印了那一句话,此花但若开,春黛无粉色,在这个模模
糊糊的背影面前,就连春- 光十足的花园百花,也显得如此黯淡无光。

  更不要提跪在地上的博祖裔了,他此刻虽是蜷缩身子趴伏着,偶尔抬起头来
向花园尽头瞄了一眼,立刻便会虔诚的重新伏在地面上,目光中……尽都是炽热
如狂的欲- 火。

  杨宗志背着手站在博祖裔身后,身子僵硬如铁,心跳却是无比的快疾,隐约
间,那窗扇边的背影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杨宗志和博祖裔一听,顿时如同被雷电
击中,这嗓音细腻婉约,绝非一个老太婆所有,分明来自于一个楚楚动人的十八
岁娇花的檀口中。

  只是轻轻的一声幽叹,便让底这两个男子下意识心生无限的惆怅,仿佛佳人
寂寞难耐,亟待他们闯进去抚慰一番,博祖裔听到这一语,登时将脑门重重的磕
在青石板地面上,恭恭敬敬的道:「是……小人告退!」弓着腰,半伏着爬出了
木门。

  杨宗志面无表情的站在花丛边,脑中一时斗转星移,「这女子莫非……不是
萧太后?」素闻萧太后是突厥皇族最最年长的女子,而且膝下两个王子固摄和木
罗科,年纪都与杨宗志相当,那位太后老得足以当杨宗志的母亲了,怎么能发出
这么一声娇婉柔媚的叹息来。

  他眼睛不敢稍离窗格,浑身血脉喷张,面庞憋得通红,这女子只是轻轻嘤咛
般的叹息一下,便让杨宗志瞬时变得不可自制起来,遥想过往十多年,他跟着养
父杨居正,过着苦行憎一般的日子,清心寡欲,原本是不会如此易于动情的。

  也许这段时间素允陪伴在身旁,他过的放纵了些,可也不至于听到人家一嗓
子叹息,便连魂魄也险些丢了,杨宗志在心头暗骂:「妖怪……」可是四肢却是
不听使唤,提起步子,缓缓向窗格边走了进去。

  心底里拼命的自省:「万万不可再过去了……」脑中混混沌沌的,压根克制
不了自己的举动,他的牙关咬得吱吱作响,双拳紧紧的握住,眼睛涨得血红。

  实在是出乎意料,倘若这王庭深处藏着一百个武林高人,或者遍地暗器机关,
杨宗志丝毫都不会觉得奇怪,偏偏……这里面只是一个孤零零的女子背影,而且
看着细弱无骨,风情嫣然,仿佛被人轻轻隔着窗帘一吹,便要吹飞了去,杨宗志
却是觉得浑身毛骨悚然,冷汗如同下雨般落个不停。

  心里面压抑的想要大喊大叫,无奈嗓子哑住,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渐渐
向花园深处走近,那个背影在眼中变得愈发的大,也愈发的清晰,他的鼻中不觉
怅然概叹:「不知道这姑娘……到底美到了什么程度,这世上……真的有傲世的
佳人,幽居深宫,不被外人所知吗?」

  他索性死死的闭上自己的眼睛,想要从那诱惑无边的背影脱离出来,但是眼
帘乍一阖住,心底里便涌起一阵浓浓的失落,好像丢失了最最重要的心爱物,促
使他立刻又将眼帘张大,眸子无神的反射着房中的灯火。

  杨宗志心下又气又恨,恼火自己如此的不争气,为何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女
子生出这么多旖旎的幻想,脑子里不停的勾画着她到底长得怎样,可有尖翘的瓜
子脸蛋,洁白无暇的,和如梦如幻的绝世容颜。

  穿过花园,不过几十步远,他浑身上下都已经湿透了,魂魄游离于九天云霄,
痴痴呆呆的,不复往日神采飞扬的模样,这时候……窗内人又再度叹息了一声,
杨宗志也刚好来到窗下,耳中听了个真切,心里面热血翻涌,即想破开纸窗,冲
进房内看个究竟。

  窗内人忽然说话道:「公子终于来了。」短短五六个字,却是如同等了几十
年那么漫长,杨宗志的眼神渐渐变得炙热,重重的点了点头,嗯的一声。

  窗内娇婉的嗓音娓娓道来:「公子信是不信,奴家可一直在等着公子哩,心
肝也快要等疼了,公子方才姗姗来迟,哎……公子你,好狠的心肠呀。」

  杨宗志哑着嗓音,艰难的道:「罪过……罪过。」心里面死命告诫自己,
「千万不要搭话……」可是却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仿佛再不说话,怠慢了窗内的
佳人,实在是罪大恶极。

  他用力的咬住自己的舌尖,期盼用撕裂般的痛觉使得自己正常起来,撑住膝
盖苦苦喘息道:「你……你便是萧太后?」这是他压在心底的疑问,仿佛只要窗
中人回答一声「是」,他便能得到莫大的解脱,嘲笑自己竟会对一个年过半百的
老太婆起了妄念。

  窗中人静默一会,低声说道:「正是……」

  杨宗志只觉得背后压力一轻,慌忙支起身子来,窗中人继续道:「公子知道
自己怎么来的么?」

  杨宗志急切的问道:「怎么来的?」

  「噗嗤……」窗中人轻轻媚然一笑,随口温婉的念道:「你别担心,所有事
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去想办法通知你姐姐,我们定于后天夜里子时,在南城门
下碰头……」

  这是一句极为普通的话语,可是听在杨宗志耳中,不吝于轰隆隆的电闪雷鸣,
这句话……便是当初他跟赛凤约定的原话,一个字都不会差,杨宗志霎时变得既
是沮丧,又是消沉,强支在心底的一口气,也蓦地烟消云散。

  窗内人媚笑道:「公子,你看中了赛凤和秀凤那两个丫头,是不是,可惜呀
……她们不愿随着你走,甚至都不愿再看到你,哎……自古多情总被无情恼,何
时又是个头呢。」

  杨宗志的双眼变得通红,捏住拳头对着窗格嘶吼道:「我不信,我不信,…
…我不信她们会出卖我!」

  窗内人咯的一笑,顿时便没了声响,偏偏这般毫无动静,才是让杨宗志心慌
意乱,根植在心底的无上信念,如同潮水溃堤一般崩裂开去,眼框中泪水隐现,
人也如被霜打了的茄子,无精打采。

  过了片刻,窗内人突然依依娇唤道:「公子,你不想进来看看我么,你不想
看看……到底我长得什么样子?」

  杨宗志倏地抬起额头,双眼无神的回话道:「是……」举步向内走去,隐约
觉得不该进去,可是内心不断的催促自己:「既然赛凤和秀凤都已经不愿见你了,
你又何必为她们苦苦折磨自己,当行乐时且行乐,有何不可?」

  手指头攀在冰冷的门闩上,只要稍稍用力一推,便能进入另一个仙境般的世
界,这时候,背后门口一个尖细的嗓音颤声大叫道:「大哥……你别进去,她是
想夺了你的心智!」

  杨宗志被这嗓音一唤,顿时醒过神来,他在自己的舌尖上重重的咬了一大口,
鲜血飞溅而出,凭着这股子残存的意念,飞身向后退去,窗格中的身影在窗前来
回变幻,时而侧立,时而俯趴在窗栏上,杨宗志也立定决心不看一眼,而是脚步
蹒跚的向后倒退。

  拼尽全力回到花丛外,几乎是从万丈深渊中爬上悬崖那么艰难,他想也不敢
多想,转身跳出木门,拉起暗影下的两个娇媚身影,飞身向王庭外逃了出去。

  背后可以听见喧闹和嘈杂声不绝于耳,杨宗志信心大失,分毫不敢逗留,慌
不择路的跑出了王庭,撞开了几个不知情况的卫士,隐入了凤凰城深深的夜色当
中。

  如此跑了半个多时辰,耳中隐约能听到两个姑娘上气不接下气的娇喘吁吁,
杨宗志才稍稍停下脚步,抬头向南望去,见到南城门下灯火通明,心知消息传得
很快,他们想要冲出城门,已是难如登天。

  洛素允娇喘道:「宗志啊,怎么办?」

  只要派人在城中来回巡视,他们被好像被瓮中捉鳖一样堵死,杨宗志咬牙道:
「跟我来……」也不敢再多做歇息,而是快步拉着两个娇躯酥软的姑娘跑进城中
心。

  在几条民巷中七转八转,来到一个黑漆漆的破败小屋前,推开蛛网密布的大
门,然后一脑子扎进了院子中。

  洛素允和丁娆娆依然还是不明就里,也不知这是哪儿,便跟着杨宗志闯进来
了,院子里空落落,似乎没人居住,杨宗志仿佛对这儿甚为熟悉,拉着她们跑进
当中的客房,伸手在桌上摸到了油灯,用火捻子点燃。

  油灯古旧,年月不小了,火星子不明不灭的透出来,洛素允和丁娆娆慌张的
四处查看,见到这里是一处破破烂烂的矮房,房中只有少量家具和木凳,摆设很
少,回头看看杨宗志,见到他双眼通红,嘴角溢出殷红色的鲜血,胸口急剧起伏
着,看着分外恐怖。

  洛素允心头大恸,伸出洁白的小手儿便想把他嘴角的鲜血抹开,小手儿还未
触碰到他的唇边,杨宗志猛的探出手来,将洛素允横抱在了胸口上,洛素允一声
娇呼,便想问:「你作甚么呀?」

  杨宗志却是不等她搭话,便手忙脚乱的撞开了房门,跑到了院子另一侧,黑
漆漆的小房子里去了,丁娆娆看到他面色如狂,心中不禁怦怦擂鼓,赶紧支起酥
软如棉的小身子跟上去。

  抬头看见杨宗志撞进侧室小房间,灯也不点,便又用脚跟踢紧了房门,房内
只闻香艳暧昧的喘息声传来,其余的……便什么也听不见。

  丁娆娆满脸惶恐,有心想要凑上去敲门,忽然随耳听到里面有小小的说话声,
「宗志啊,你……你干什么,快放开我啊。」

  「素允,我忍不住了,实在对不住,可我真的快要炸开了。」

  「啊……你,坏东西,你怎么能在这里,嘤……坏东西啊,嗯,你轻一点。」

  过了一会,房中便只能听见暧昧撩人的娇喘声,合着低低压抑住的浅浅呻吟,
丁娆娆听得小脸一红,登时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心里面却是哀哀自怜,「大
哥啊,大哥……我怎么办?」

  ……

  草草的在客房中凑活了一宿,丁娆娆睡得极不踏实,脑子里不断闪现出在王
庭深处看到的那一幕,这便是神玉山的剑心修道么,她从未想过,「剑心修道」,
还能用来控制别人的心灵,如同巫术邪术那般神鬼莫测。

  杨宗志是何等心志坚定之人,却也在剑心修道面前败下阵来,他虽然被自己
出言提醒,能够完好的从王庭逃出来,但是……他回来之后,依然还是不能泯灭
掉心头熊熊燃烧的欲- 念,而是将洛师姐狠狠的关在小房子里肆虐了一整夜,一
直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洛素允那既是快意无限,又似雪雪呼痛的喘吟声,才渐渐
淡了下去。

  丁娆娆心里却是无比的惊恐害怕,缩着小身子,在木桌木凳上蜷了一宿,分
毫不敢入眠,实在支撑不住了,才勉强睡了片刻,只一小会,便又惊醒了过来。

  城中全都是蛮子士兵,他们如落入虎口,随时都可能被人包围擒住,而此刻
杨宗志也不知恢复的如何,怎能不叫丁娆娆担心的愁眉不展。

  天空破晓,侧面的小房子中发出咿呀一声开门响,丁娆娆顿时从木凳上跳起
疲累的小身子,慌乱的走到门房前,木门边被人推开了,杨宗志和洛素允前后脚
走进来,洛素允娇媚的脸蛋上甚至还挂着美潮过度后的余韵。

  抬头瞥了丁娆娆一眼,洛素允娇昵的沉了沉细眉,开口问话道:「丁师妹,
你……你一定有事情瞒着我们,对不对?」

  「啊……」丁娆娆被她问的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洛素允柔声道:「实不相瞒,过去我便猜测你来的目的,那个时候,我以为
你跟在我们身边,是为了逃避师父,可是昨晚……你喊出的那句话,却是跟宗志
息息相关,过去我不愿插手你的事情,但现在我却不能不管了……」她嗓音虽甜
美柔细,语气却是咄咄逼人。

  丁娆娆听得心下一苦,垂头轻泣道:「我……我……」她对师父发过重誓,
这事情谁也不能告诉,若不然的话,她早已什么都对杨宗志说过了。

  杨宗志脸色沉静的坐在木凳上,轻叹道:「算了,昨晚若不是丁姑娘出声提
醒,我甚至都不知还能不能回得来,素允,你也别怪她了。」他的舌尖被自己咬
破了,说话有些囫囵不清,方才见到丁娆娆楚楚可怜的俏模样,心里面便有些软
了,而且……头疼的还不止这一件事。

  杨宗志一脸阴郁,洛素允娇婉的陪坐在他身边,柔声道:「宗志啊,我看…
…我们还是想办法走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经过昨晚的事,你也害怕是不?」

  杨宗志轻轻的点了点头,嗯的一声,的确经过昨晚之事,他的心底变得无比
不安,毫无半点信心,他浑然想不到,世间上有一种杀人不见血的媚功,能让人
满心甘愿的臣服在它的面前。

  内力再高,招式再精美,也总有个尽头,手中有没有神玉枪,在那个人面前,
显然都是徒劳无功的,他过去见识到阴葵派的似玉功,便以为那是普天下最最能
诱惑男子的功法,谁知道在昨晚这人面前,似玉功……就好像婴儿潺潺学步那般
渺小可笑。

  杨宗志沉沉的叹了口气,心中不禁犹豫不定,来时定要带走秀凤和赛凤的坚
定信念,此刻竟不知还能不能说出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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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大结局还有十万字,大家看着充值,充的太多了,不如催更打赏给俺,嘿
嘿!

            正文第618章傲世之二

  窗外透出破晓的亮白,自从他们逃出王庭后,追兵似乎也并没有跟上来,昨
晚丁娆娆一宿未眠,破败的小房子外杳无一点音讯,这时候天空骤亮,喧天的吵
闹便随之响起。

  屋前和屋后到处是重重的军靴踏过的脚步声,间或还夹杂着粗豪的叫骂,杨
宗志三人不通蛮子语,听得也是似懂非懂,他们三人心情紧张,躲在房内半点不
敢露头。

  就这么躲着似乎也不是个好主意,蛮子兵迟早会搜到这里来,杨宗志记得他
今年头一次踏入凤凰城,便被博祖裔领到了这处荒宅,现下回想起来,那个时候
便早该有所察觉了才对。

  那一次他和赛凤躲在傅多坡的房中避祸,是猛将木罗科率人将他们擒走,事
后木罗科在呼伦山上被金刀老者一掌掐死,傅多坡也死于金刀老者的刀下,唯一
能记得这个地方的,只有杨宗志和赛凤两人而已。

  杨宗志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这事,那么博祖裔为何能料事如神的将他带来这
儿?唯一的可能便是他从赛凤的口中听到过的,继而再想前天夜宴相会,赛凤的
举止分明和过去娇痴的神态大有不同,她见到杨宗志后,既不惊喜,也不伤痛,
而是面无表情的毫无半分动容。

  杨宗志还以为她是在众人面至前强装无碍,后来跟到御花园中时,赛凤也是
神思不属,往往和她说话,都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抑或是在凝神想些别的什
么,杨宗志却以为她还在生自己的气,此刻幡然回想,才不禁恍然大悟,暗骂自
己太过后知后觉。

  但是赛凤为什么要这么作,她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苦衷?杨宗志百思不得其解,
他甚至都不忍心去怀疑赛凤,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他一人受过,累及洛素允和丁
娆娆险些跟着他一道送命,甚至朱晃等人也回去搬兵,万一两方为他开了战,死
伤的决不止几十几百个人。

  他的心头一痛,缓缓闭上了自己的双眸,洛素允和丁娆娆俯身趴在窗边,听
着外面不时传来的动静,似乎人越聚越多,再过不久便要搜到这边来了,她们俩
赶紧转回身来,看见杨宗志竟好像老僧入定,苦蹙着浓眉。

  洛素允急道:「宗志,你快发话呀,咱们走是不走?」

  杨宗志叹了口气,轻轻睁开双眼,犹豫道:「我……」

  洛素允轻轻温婉的舒了一口香气,陪坐在他的身侧,柔声道:「你舍不得月
师妹和赛凤姑娘么?」

  杨宗志呆呆的点了点头,双眼茫然的看着前方,洛素允娇婉道:「宗志,你
有没有留意到,昨晚我们去的那个花园?」

  杨宗志傻愣愣的道:「怎么?」

  「我是说那里的摆设啊……」洛素允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曾几何时,杨宗
志在她面前可从未露出过这般颓丧无奈的神态,在她心目中,杨宗志是那个不畏
艰难险阻,从不知道怕字的无畏少年。

  她也明白,杨宗志昨晚受到的打击不轻,差点被人迷掉了心智这还在其次,
更为关键的是,他心中……对一直念念不忘的赛凤姐妹起了疑念,这疑念如同大
毒蛇一样吞噬了他的魂魄,让这脑光无比灵活的少年,也变得如此懈怠慵懒。

  洛素允柔声道:「你再仔细想想,昨晚的花园,布置得像不像神玉山,你也
去过的呢,神玉山靠海,山上除了菜园花草,便是成堆的海螺海礁,这里是漠北,
怎么会见到南方才有的海螺?」

  杨宗志听得神色一动,眉头轩昂,跳起身惊道:「你是说……你是说……」

  洛素允轻嗔道:「我什么也没说,你自己早就想到了,偏偏就是忍住不想,
不提,那个地方……如果不是跟月师妹有干系,天下哪会有如此凑巧的事情?」

  见到杨宗志复又沉沉的跌在了木凳上,洛素允拉起他冰凉的大手,柔声再道:
「我一看到那里,便觉得无比的熟悉,但是那窗里坐着的人,应当不是月师妹本
人……」

  杨宗志默然点了点头,洛素允柔声说道:「我和月师妹是同门姐妹,可是我
……对她从来也不了解……」她说到这里,若有若无的瞥了丁娆娆一眼,见到她
脑门低垂,束住小手儿陪坐在身边,便又道:「直到最近,我才听说她的身份原
来是蛮子公主,这一次你来找她,只怕也见过她本人了吧,她对你说了什么?」

  杨宗志叹气道:「她……她对我说,一直没有赛凤的音讯,别的……别的就
只说这里的事情要靠我自己,她一点都不愿插手。」

  洛素允蹙眉道:「就说了这些?」

  杨宗志忽而变得无比心烦意乱,他站起身来,来回在房中走了几步,脑子才
渐渐灵光起来,他拍着额头道:「昨晚我曾开口问窗内人,她点头承认自己就是
萧太后,那个时候我心里便觉得突兀,似乎在哪里听说过这样一个人,现下我猛
地想起来了……」

  洛素允赶紧问道:「你想起谁来了?」

  杨宗志昂头望着黑漆漆的房顶,窗外虽有亮色,可透进来的依然是尺寸之光,
他叹了口气,沉吟道:「我们义军中有一位祁大哥,他是朝廷过去的忠勇侯齐勒
大将军,这位齐大人临死前,将他身上的秘密告诉给了我。」

  杨宗志道:「齐大人说,九年多以前,他曾率领大军与蛮子交战,凯旋之后,
他和手下在望月城内饮庆功酒,回去的路上,碰见了一个不带人间烟气的姑娘,
那位姑娘自称姓肖,和他结下了一夕露水情缘,哎……」

  杨宗志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垂下额头道:「齐大人为了这事,害死了自己孕
中待产的娇妻,更被那位肖姓女子打的口吐鲜血,他心怀仇恨,带领大军杀向凤
凰城,却是一败涂地,从此在太行山中隐姓埋名,作了一个碌碌无为的柴夫。」

  洛素允细细品味道:「姓肖,哪个肖,莫非是……」

  杨宗志点头道:「依照齐大人所述,恐怕就是我昨晚碰见的萧氏,这女子手
段惊人,我过去听见了,尚还不以为然,昨晚亲身经历,方才知……齐大人那样
的铮铮好男儿,为何会在她面前泥足深陷,抽身不得,昨晚要不是丁姑娘,我的
下场……必定也和齐大人一模一样,作下让自己后悔不迭的恨事,要么被她所用,
要么被她所摄,郁积终生。」

  丁娆娆楚楚可怜的抬头道:「大哥,我……我……」清丽的秀眸中挂满盈盈
欲滴的泪珠儿,晶莹剔透。

  杨宗志挥手一阻,拦住她道:「再说到更远,这间屋子的主人,曾是我南朝
当年的兵马元帅傅多坡大将军,他兵败凤凰城后,用刀划破自己的面颊,隐居在
城中这间不起眼的破屋子里,难道他也碰到了相似的事情?」

  脑子里面不知为何跳出傅多坡和齐勒临危前的悲嘶喊话:「小兄弟,你记住
……蛮子女子,是一个都信不得的,你切切记住!」

  过去杨宗志听了之后,倒还不以为意,这时候不禁感同身受起来,那位太后
萧氏,一介胡人贵胄,不惜放段,以色- 相诱他上钩受骗,前面那十几年,她说
不定也用同样的手段对付过傅多坡和齐勒。

  再联想到赛凤和秀凤,她们也是胡人女子,至少从明面上的身份来说,都在
蛮子国内贵为天骄,难道她们……也是用同样的心思应付自己?她们的所作所为,
无不以瓦解南朝军中的实力为己任,好使得北方四国能够一次次的转危为安,乃
至转败为胜。

  杨宗志的眉头深深的拧在了一起,心头宛如被大锤重重撞击了几下,他满怀
信心而来,却是落得如此局面,因为他一个人,可能要害死千万手足同胞,他不
禁压抑的想要大声怒吼。

  洛素允道:「宗志啊,你还是快下决断吧,迟了的话,我们便走不了哩。」

  杨宗志点头道:「我们现在就走……」回头望了望破旧的小屋子,不由心中
楚楚的缅怀,便是在这里,在油灯下,娇痴的赛凤对他绝望的大叫:「宗志哥哥,
你……你不带我走了么?」

  一切都是骗人的鬼话,前些天杨宗志还想着怎么去呼伦山冥王教中偷她下来,
现在想想……真是可怜可笑的紧,人家织好了罗网,等他自己一头扎进去,若不
是经过昨晚的动荡,还真是看不透她们的。

  他心中不再犹豫,转而拉起洛素允和丁娆娆迈步向外闯去,刚一出门,迎面
走来一众铁甲卫士,杨宗志和两位姑娘下意识拉低帽檐,将身上的胡服紧了一紧,
钻进了身旁的一个胡同。

  天空缓缓放亮,城中的卫士们显然在到处搜查他们三人的下落,不时的有人
闯进民宅中上下抄查,杨宗志不敢径直去南门,而是迂回到塞夜河边的一个小巷
子中,来到一个广场,不禁又想起正是在这里,他被固摄带人围住,赛凤从察尔
汗王的身边跑出来,不顾性命的拦在了他的身前。

  那一回,杨宗志还对着她笑哈哈的打趣:「看我小贼子的手段……」

  想起这一节,杨宗志甚至都不忍心回头多看那边一眼,压根咬得吱吱作响,
脚步稍稍迟缓,身后便赶来一群人,对他们大叫:「扎起落……莫滋落……」

  杨宗志三人面色微微一变,回头稍稍一瞥,一群带刀的兵将烈腾腾的冲杀过
来,洛素允以为身份暴露,赶紧便要转回身迎敌,杨宗志在身后拉了拉她,故作
没有听到一般,信步向前走路。

  身子虽然不动,脚下的步子却是快疾,身后的兵将们再度大喊:「扎起落…
…扎起落……」

  洛素允和丁娆娆这回听得真切,这些人显然是留意到了他们,他们嘴里的喊
话虽然听不明白,但只要稍稍一想,便清楚他们叫的是站下来,不许走之类。

  她们的两颗芳心一齐提到了嗓子眼上,下意识依附到杨宗志的身边站定,她
们都有一身上好的武艺,可从未试用应付这么多的兵甲,心里面有着惊慌失措和
紧张娇怯。

  杨宗志见走不了,无奈只得站,故作镇定的背手而立,那些兵将缓缓围拢过
来,当先走出一个身材魁伟的大汉,走到他们面前骂出了一长串蛮子话。

  杨宗志他们既然听不懂,也不会说,索性便低着头垂眉而立,那大汉见没有
回应,忽然探出蒲扇般的大手,摸到了杨宗志的帽檐上。

  杨宗志面色一动,胸中暗暗提气,知道避无可避,最终免不了还是要先下手
为强,只是心里面担忧柔弱的丁娆娆和洛素允,心想无论如何也要护住她们两人
的性命,她们跟着自己千里跋涉来到凤凰城,若是她们受到一丝伤害,杨宗志终
生都难以安心。

  头顶的亮色越烈,甚至透出一丝太阳光线来,那大汉随手掀起杨宗志的帽檐,
抬头看了个正着,不禁咦了一声,手中拿着的皮帽子倏地落了下地,背后的士兵
见状纷纷拔出军刀。

  杨宗志昂起狠厉的眼神便要动手,大手方自张开,也不由一道愣住了,对面
人身材和杨宗志一般高,可是却比杨宗志壮了一倍有余,宽宽的肩膀如同耸立的
铁塔,正是他见过一面的大将阔鲁索。

  阔鲁索是察尔汗王手下的爱将,前次曾跟随固摄南征,立下了不世的军功,
最后时刻他却带人反了固摄,杨宗志不知道他回来之后,怎么和其他人交代,不
过看他眼前情形,显然没有受到什么波及,而是继续带兵。

  两人站的很近,都可以看清楚对方瞳孔中,自己的倒影,杨宗志捏紧自己的
拳头,他知道这位阔鲁索不但身材很壮,拳脚上的功夫也极厉害,更为难得的是,
这位大个子还是位有勇有谋的悍将,上次若不是他用计策骗的樊一极上钩,杨宗
志在绵州城外便将固摄擒住了。

  因此他打算一出招便是重手,务必在十个照面被将阔鲁索击倒,否则任由这
人从容指挥属下,或者是派人叫来援军,他们三人难免被生擒活拿。

  杨宗志的嘴角一奚,肩头微动,正面的阔鲁索也正好拔肩,向他的身前压了
过来,嘴唇稍稍嗡动,一句气若游丝的南朝话窜了过来:「快走!」

  接着阔鲁索又转回头去,对着手下抽刀环伺着的属下们大声吆喝一嗓子,便
连眼角也没有再瞟杨宗志一下,而是带着人,急匆匆的顺着塞夜河向下搜去。

  杨宗志的脸色微微滞纳住,一时不明就里,阔鲁索明明认出了他,为何放过
他不拿,继而再想:「莫非外公依然顾念旧情,对他下过放生的命令?」

  阔鲁索反了固摄之后,曾经亲口叫他少汗,他当然知道杨宗志的真实身份,
也明白察尔汗王与杨宗志的血缘关系,他这么作,却有道理说得通。

  杨宗志长长叹了一口气,心下有劫后余生的融融感动和侥幸,洛素允将手中
布包的神玉枪交给丁娆娆,蹲下小身子,拾起他的皮帽子,给他仔仔细细的戴上,
拉住他娇声道:「咱们快走吧,这人放过咱们,其他人可不一定都会这么作。」

  杨宗志点了点头,被洛素允拉着向前迈步,穿过塞夜河上的石桥,小心翼翼
的摸过几排石头房子,高高的南城门便遥遥在望,去年他几乎死在这里,今年又
再度遇上相似的境地,依然被人重重包围着,从南门突出去,不知更要碰见什么
样的险阻。

  现在想这些都是于事无补的,当务之急还是逃命要紧,南门下排着众多的士
兵守卫们,杨宗志拉着两位姑娘避过一边,心底默默思忖,没有想出好法子之前,
就这么鲁莽闯出去,活命的希望不到一成。

  怎么样想出法子引开这些守卫,找个间隙钻出去才是正道,眼下不但是杨宗
志,便连洛素允和丁娆娆也是秀眉频蹙,看那娇俏模样,都是头疼的紧。

  丁娆娆精致无暇的脸蛋上依然挂着方巾,在蛮子城中,这样遮面打扮的姑娘
倒是不少,因此也并不怎么扎眼,她看到距离逃出生天只有一步之遥,只要出了
这个门,天高地远,人家再要追踪捕捉便难得很了。

  可是只要出了这道门,杨宗志和洛素允当然回归北郡,而她……则要独自回
到神玉山去面对师父的训斥,师门的重罚,「小丫头啊,师父的期望都在你身上
了呀,你知道么,昨晚素允在为师面前大声自豪的说,她要嫁的如意郎君叫杨宗
志,咯咯咯……这真是天助我也,这个人的名字现在在南朝如日中天,大到了为
师都听烦了的地步,他自己送上门来,我们若不加以善用,岂不是暴殄天物吗?
素允呀素允,你可怪不得为师呀,是你自己负恩在前,你可想不到,你衷心期盼
的如意郎君,日后便是我凤舞池大事得成最重要的一颗卒子啊,哈哈哈哈……」

  「宗志啊,我想不到好法子哩……」耳边传来洛素允娇婉的说话声,将丁娆
娆从师父的狂笑之态里拉了回来。

  她呆呆的转头看去,见到洛素允娇滴滴的拉扯着杨宗志的胳膊,一脸苦闷的
为难之色,而反观杨宗志,却是额头上冷汗涔涔,目光直直的射向自己的脚边。

  丁娆娆下意识低头扫去,自己穿着淡蓝色的小蛮靴,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
方呀,接着想起脑中不时出现的梦魇,莫非……大哥能穿透人心,看出别人心中
的想法了不成?

  丁娆娆也知道自己定是做贼心虚,可以穿透人心的方法,世上是不存在的,
昨晚那个人,她用的法子,是首先让对方分寸大乱,接着再用怪异手段慑服人家。
她用的……一定不是剑心修道,一定不是!

  洛素允轻轻拉了杨宗志几把,始终站在城门边的角落里也不是个好主意呀,
再想不出好法子,人也越来越多,脱身就更加困难。

  如此三四下,杨宗志才啊的一声回过神来,他猛地一巴掌抽在自己的额头上,
低声大骂自己道:「哎呀……险些,险些错怪赛凤了,不行……我还要到呼伦山
去找她回来,不见她的面,誓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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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哟,还真的有同学打赏催更那,这样我都不能完成任务的话,还真是说不
过去,多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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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619章傲世之三

  白天太阳出来不到三刻,夜里却是起了雾,寒风在城头上盘旋,卷起一阵掀
天的风沙,风力一断,漫天的沙雨无力的洒落下来,杨宗志和洛素允三人甩了甩
头上的皮帽和披风,抬头看天,月光若隐若现,雾气很浓,乌云仍未散去,穿过
浓雾的尽头,可以看见一座高高的山崖矗立在城北,那里便是蛮子国圣地冥王教。

  杨宗志每每回想起在呼伦山上渡过的那一夜,便会无比心悸,若有可能的话,
他真是一辈子都不愿意再上去第二回,前段日子,他亲赴南海求来神玉枪,也是
做着最坏的打算,没想到今夜……真的派上用场了。

  冥王殿中金刀老者那耀世光华的一刀,曾经让他信心全失过,他能预料到,
要与赛凤会面,终究还是要过金刀老者那一关,怎么避也是避不开的。

  杨宗志曾经多次带领千军万马冲杀于阵前鞍后,从来未像现在这样心情紧张
过,他紧握着手中的神玉枪,枪尖微微轻颤,手指尖也泛出了湿漉漉的汗珠子,
表情却是宁祥而又肃穆,目不转睛的盯着几乎和月亮同样高的山巅。

  依照过去的记忆,山下南坡有一处转盘吊兰,乃是通往冥王殿的唯一上山之
道,这里悬崖陡峭,处处滑不离手,妄图徒手攀爬上去,只能是痴心妄想,他带
着洛素允二人走到南坡外,迎面见到吊兰的轱辘静静躺在原地,巨大的吊兰却是
并未在山脚下,心头不禁微微失望。

  他知道冥王教在四国是最最强神秘的所在,那位金刀老者处处装神弄鬼,一
般寻常人根本见不到他的真面目,因此这幅吊兰通常都会放置在山顶,一旦有人
想要上山,便要对着山顶喊话,上面人确定身份了,方可垂下吊兰,搭人上去。

  可是他的身份如此敏感,在城中东躲西藏了一天,避开了来来回回巡查的卫
士们,眼下别说望天喊话,就算他一旦站出去被人认出来,顷刻也会招来杀身之
祸,他又怎么能唤下吊兰,将自己垂吊上去呢。

  杨宗志的眉头苦闷的蹙了一蹙,向吊兰的方向走了几步,木轱辘的架子上挂
了几根火把,这里灯火通明,他们三人走到木架下,仰头望天。

  洛素允柔声道:「宗志啊,你……你想好了,真的要上去吗?」语气倒是一
贯的柔嫩,可是绯唇微微颤动,显得心情一样的紧张。

  杨宗志定下心神来,对她和丁娆娆说道:「你们在这里等我,如果我上去一
夜还不见动静,你们……你们……」有心想说你们便自己散了去吧,可是他们三
人一道历经生死,况且洛素允又对他情深意重,这等话……在这场合是无论如何
也说不出口了。

  洛素允抽动瑶鼻,柔声道:「说什么胡话呀,你一定不会有事,挽歌为舞,
无量清明……婷姨说,让我不管什么情况都要跟着你,她便是料得到你有时候做
事情冲动……」

  杨宗志摇头道:「我可不是冲动,哎……我知道你们心中都有疑窦,明明赛
凤将我们的消息通给了人家,为何我还说是错怪了她。」

  他说到这里,闭目思忖良晌,再道:「这事情说来话长,现在时辰也不允许,
你们只要记住,一会子无论见到什么奇怪事,奇怪的人,也不要去看,不要去动
摇自己的信念,倘若作不到这一点,千万不可上山,否则便是万劫不复。」

  丁娆娆挺起翘嫩丰- 满的酥- 胸,神色决然的道:「大哥,我……我做得到!」

  杨宗志微微露齿一笑,灯火下这笑容一闪而灭,他缓下面容,又道:「既然
如此,我们就搏上一搏,看现在情形,完好的偷上山显然已经作不到了,我们只
能杀上去!」话刚说到这里,洛素允忽然抬起素洁的食指,端放在嫣红的柔唇边:
「嘘……有人来啦。」

  杨宗志和丁娆娆神色一动,纷纷侧耳向外听去,依稀只能听见寒风刮在山壁
上的回响,他清楚洛素允学了十几年凤舞池的剑心修道,可以不用眼睛耳朵,而
是用心境感知外物,灵敏的触觉非他所能相比。

  既然洛素允说感到了动静,他自然是宁可信其有,转身便拉了两个轻媚的姑
娘躲在木架后的暗影里,尽力的屏住呼吸,不过一会,果然听见轻轻的脚步声在
耳侧传来,他们躲在木架后,分毫不敢露出脑袋去查看,只能就着地面上,火把
照下的倒影,分辨出……来人似乎是个男子,身材倒是不低。

  那人一步三回头,小心翼翼的走到木架前,临得近了,杨宗志等人更是大气
都不敢透一下,来人走上木轱辘的架子,用手拉住了绳索,死命的向下拉了几下。
手法富有节奏,「啪……啪啪啪……啪啪……」一长两短,如此反复三次。

  杨宗志心头一动,暗想:「莫非……这就是冥王教设下的暗号,山上的守门
人听到动静,便会垂下吊兰……」刚刚想到这里,果然听见头顶处喀喀喀传来轻
响声,一个硕大的吊兰自天而降,缓缓的坠落下地。

  那人站在吊兰前吸气调息,过了好一会,才伸腿跳上了吊兰,用手阖住木门,
杨宗志见机不可失,将神玉枪扎在腰带上,拉起洛素允等人便朝缓缓升高的吊兰
下跑去。

  轻轻用手一捉,握住了吊兰下凸起的木格,身子随着吊兰缓缓提升,可是这
法子有个弊端,杨宗志纵然轻功绝顶,却不能完全抵消到自己的体重,他拉住了
一边的吊兰底,吊兰自然会向这侧倾斜,匆忙间,洛素允和丁娆娆赶紧同时举手
泅住另一侧,她们二人体态轻盈,柔若无骨,合起来也不过与杨宗志差不多重量,
吊兰便平稳的笔直向上攀升。

  吊兰上的人若不是耳目特别聪颖的话,丝毫感觉不到吊兰下好端端的垂下三
个人,杨宗志调匀自己的呼吸,感觉吊兰缓缓升了几十丈高,狂风在耳边怒号着,
低头向下一看,地面变得愈发渺小,几人高的木架子,看着也只是手掌那般大小。

  寒风吹过他们三人的身侧,将他们卷的左摇右摆,身子如同浮萍那般无法着
力,杨宗志尽力不去看空荡荡的脚下,而是笔直的看着对面,能够看清楚洛素允
和丁娆娆两个姑娘小脸涨得通红,眼神也直直的对视过来,两只截然不同的秀眸
中,全都是炯炯有神的媚光,好像黑暗中点燃了四只亮晶晶的灯笼。

  杨宗志轻轻松了一口气,心下不禁感动融融,对一个武艺出众的江湖客来说,
泅在吊兰下,用手支撑自己的重量,这并不难作到,可是为难的是,身子却要被
拉到这么高的地方,漫说耳边灌进来呜呜作响的寒风,便是无意间低头向下瞥上
一眼,也能让人头晕目眩,瞬间就会虚软脱力下来。

  杨宗志是个赳赳少年,见惯生死伦常,也不禁心跳加急,耳朵里茫茫然听不
到任何的声响,而对面两位都是娇滴滴的姑娘家,细胳膊细腿儿,她们一样能作
到坚定的挂在吊兰下,丝毫不会因为心里面害怕而大呼小叫。

  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杨宗志着想,唯有如此,杨宗志方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摸
上呼伦山去,有机会去寻找他苦苦等待的赛凤,她们为了杨宗志,同样也将生死
置之度外,半点也顾及不到自己的处境。

  杨宗志咬紧牙关,心里面默念,这次若能完好无损的回去,便会一心一意的
对待洛素允更好,再也不会说些胡话怪话的惹她气恼,而对丁娆娆,他一定会尽
力留她在北郡住下,就说幼梅儿舍不得她便是。

  脑子里密密麻麻的想到这里,头顶处传来咯噔一声大响,吊兰在山巅的轱辘
木架上撞了几下,险些把杨宗志三人摔了下去,然后木架上传来脚步声,有人快
步冲上来,伸手将吊兰拉进了山壁内。

  杨宗志三人不着痕迹的落下地,躲在硕大的吊兰后,用耳朵倾听外面的动静,
忽然听到吊兰外传来「嗤嗤嗤」的三声轻响,接着……又有三个重重的东西,沉
沉的落在木架子上,吊兰里的那人这才信步走出吊兰,脚步声越来越远。

  他们又躲了一会,记挂着外面有人,可是却听不到半点动静,杨宗志探出脑
袋向外面匆匆一扫,这才发现外面空无一人,不知何时,那些前来扯住吊兰的守
门人竟然早就走了。

  杨宗志拉着洛素允和丁娆娆爬出吊兰,就着木架上的火把低头一看,木地板
上静悄悄的躺着三个男子,穿着黑色的长风衣,脖子下一簇蜿蜒的鲜血流淌在外,
分明早已死了。

  杨宗志心头大是吃惊,回忆起方才听到的异动,原来那个上山之人不知因何
原因,首先下手取了这些守门人的性命,他们方才听到的动静,竟然是这几人栽
倒在地的声音。

  继而再想:「那人既然知道上山的暗号,便是他们自己人,他为何要对自己
人下毒手?」

  冥王教人行事素来神鬼莫测,杨宗志丝毫也想不通其中的细节,况且这时候
也没心思追究察看,便带着洛素允和丁娆娆,借着夜色掩护,朝山巅的冥王殿急
纵而去。

  冥王殿下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石阶,左右看不到一个人,洛素允陪着他走了一
会,忽然伸手拉住他,娇声唤道:「等等……宗志啊,你有没有觉得,这里……
这里好生奇怪的呀。」

  杨宗志回过头来,凝神望过去,见到洛素允一脸娇婉的盯着脚下的石阶,斜
着小脑袋,目中若有所思,迎上杨宗志质询的目光,她伸手一指,又道:「你看
看这里,你不觉得在哪里见过的么?」

  杨宗志顺着脚下笔直向上的石阶看过去,这里山势很高,在石阶的尽头,更
加让人觉得遥不可及,仿佛山巅上的冥王殿,已经完全印入了月宫当中,显得极
为神圣庄重。

  杨宗志点头道:「是,前次去神玉山的时候我便留意到了,这里的布置,与
神玉山像足了十分,都是在高高的绝壁上,用密密麻麻的天梯通往主殿。」

  洛素允蹙起艳丽的柳眉道:「天下间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么,昨晚在王庭里
见到神玉山的圣器法螺,今夜又见到一个活脱脱的石阶宝殿,实在突兀了些。」

  杨宗志笑道:「把宫殿修在这么陡峭之地,下面用石阶铺路,我倒是听说过
的,自古皇帝为了修仙长生不老,便期望自己住的离天庭越近越好,这道石阶名
叫驾云梯,取得是羽驾仙去的意思,你们神玉山的祖师婆婆乃是前朝公主,自诩
龙凤传人,她的神玉山都是依照风水布置,可见她直至死的那一刻,也没有停下
重新夺回江山的念头。」

  洛素允蹙起瑶鼻,不依的娇哼道:「哼……就你知道的最多,没得又来说我
们神玉山的坏话……」

  杨宗志轻笑道:「我怎么敢,神玉山纵有千般不好,毕竟为我教出了一个千
娇百媚的好娘子,我总是心存一丝感激的……」继而抬头望了望苍茫的月色,叹
气道:「不过这冥王教里住的是蛮人,他们……也懂得中原古老的求仙之法么,
看他们的想法,与你们的祖师婆婆不谋而合,分明是藉此昭显自己的身份,怪不
得……他们总不满足只盘踞北方,时刻想着夺下中原,行事为人,与神玉山有何
差异?」

  丁娆娆一直垂头在一旁默默听着,听到这里忍不住娇躯轻轻一颤,仿佛被寒
风吹得太冷了,瑟缩难耐,洛素允娇声道:「好啦好啦,他们要做皇帝也好,神
仙也罢,总与我们无关,我们只要偷偷爬上山巅,找到你的赛凤便是。」

  当下三个人循着月色拾阶而上,即将来到冥王殿时,杨宗志拉住洛素允和丁
娆娆,对她们郑重说道:「记得……一会无论看到什么事,都不要大惊小怪,权
当是骗人的鬼魅伎俩就是。」

  洛素允见他说的言辞诚恳,而且再度提起,可见对此事无比的重视,便定定
的点了点螓首,杨宗志轻轻舒了一口气,带着她们走到冥王殿前,周遭宁静,月
色在他们背后投下了长影,他闭目调息片刻,让自己沉静下来,用指尖在殿门外
的窗户上捅破了一道口子,凑眼向内看去。

  冥王殿内极为宽阔,不亚于一个校场,看到眼前甚为陌生,却又在梦中几度
出现的地方,杨宗志此刻的心情甚是复杂,一面对这里心有余悸,一面又对这里
充满了恨意,若不是这个装神弄鬼的冥王教出现,四国和南朝间便不会有那么多
血泪战史,而傅多坡在这里为了救他和赛凤送命,杨宗志无时无刻不想拔了冥王
教主的皮下来,给傅多坡祭典。

  但是他又清楚,以他眼下的功力,能从冥王教主那致命的一刀中逃掉性命,
便算极为难得的了,当今天下,或许唯有「中原第一剑客」铁剑卓天凡能够与其
匹敌,杨宗志伸手握紧手中的神玉枪,凑头向内扫去。

  正好一声颇为张狂的大笑声从内传来,「哈哈……哈哈哈哈……」笑声中既
见悲愤,又见撕裂般的痛楚,震得房梁簌簌发颤,杨宗志心头一动,回身与洛素
允对视一眼,心想:「这笑声……分明是扎西哈多的嗓音,难道先前上山来的那
人,正是扎西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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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620章傲世之四

  杨宗志因为忌惮冥王殿中人,脚步放得很轻,身子也隔得稍远,凑出脑袋在
窗洞上望了一眼,似乎瞥见殿内灯火通明,侧道两旁站了一些身披黑衣头套的人,
只能望见身材高低,面色便一个也看不到。

  殿内尽头处,一阵刺耳的大笑声将他吸引过去,杨宗志汇聚目光,发现正前
方是一个高高的祭台,一如他去年所见那样,只不过这回,没有一个悬空人半挂
在头顶,而是一个金衣老者盘坐在莲花座上,在他面前地下的中央,背着手站着
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背对杨宗志,只能瞧见他一头褐红色的卷曲长发,随着扬
起头颅发出的大笑声不住价颤抖。

  「扎西哈多……?」杨宗志回头与洛素允对视了一眼,心下不禁叫苦不迭,
仅仅那个冥王教主便是那么难对付,再加上扎西哈多,他们成功救走赛凤的机会
又低了不少。

  唯今之计只有审时度势,静观其变,杨宗志吸了一口山巅冷气,回头仔细向
殿内打量,这里的布置依然像一座道观,他心头暗自冷笑,「这道人……可一点
没有仙侠的道家之气。」目光稍稍流转,在两侧随处看过,他忽然眼眸一亮,面
色登时沉静了起来。

  莲花座的左手边,摆了一排简陋的木凳,木凳当中孤身坐着一个清丽出众的
少女,一脸的面无表情,她肤色白- 皙,头发整整齐齐的束在脑后,额前垂下一
排刘海儿,殿内烛光闪动,刘海儿在她姣丽秀美的面颊上略过几道浅浅的影子,
整个人便好像泥人儿那般,虽则看起来恁的精美精致,可是眸子空洞,欠缺了几
分鲜活之气。

  看到这样子的赛凤,杨宗志近更是笃定自己内心的想法,将目光仇恨的转到
金衣老者身上,就是他……去年在这座宝殿内装神弄鬼,若不是杨宗志背着玉笛
的话,或许就要被他摄取掉魂魄,作一个无魂野鬼,一如此时的赛凤。

  那根玉笛被杨宗志丢在了长白山老道长的面前,从此再也没有见过,这时候
心里有些后悔了,早知如此,当初要是带着玉笛该有多好,起码对如何唤回赛凤
的魂魄多了几分把握。

  前天夜里初见赛凤时,杨宗志便早该发觉赛凤有些不对劲了,至少和他过去
认识的赛凤截然不同,赛凤是一个性子执拗倔强的丫头,直来直去,从来不会掩
饰内心的情感,可那天夜里她呆呆傻傻,冷冷淡淡的,杨宗志恁是没有察觉出异
常来。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心里太过愧疚了啊,只觉得对不起她,哪怕她把自己撕碎
裂开,也是半点眉头都不敢皱的,微微的有一些不愿理会,杨宗志已经觉得诚惶
诚恐了。

  早先苦思出城之计时,蘧然回想起在冥王教见到的那一幕,再加上赛凤这段
日子人在呼伦山,杨宗志才幡然悔悟到,原来那天夜里见到的赛凤,早已不是赛
凤了,肉身虽是,可真性情和记忆……似乎都被什么猎走了。

  如此一想,他不禁更加担忧难过,说什么都要来呼伦山再见赛凤一次,现下
真的见到她娇婉的伴坐在殿内,杨宗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把赛凤抢回来,
带回南朝,遍寻名医,给她找回魂魄。

  「哈哈……哈哈哈哈!」扎西哈多肆无忌惮的大笑了几声,笑声中起了悲凉
之意,过了好一会,他逐渐垂下高昂着的头颅,垂头丧气的道:「师父啊,徒儿
……徒儿败了啊……」

  莲花座上的金衣老者闭着眼睛,唔了一声出来,扎西哈多昂头道:「徒儿多
年等待,昨晚却是一败涂地,世人都想不到啊,徒儿可以生裂来敌,做掉每一个
绊脚石,最后……最后竟然是败在一个妇人之手,哈哈哈……哈哈哈哈……」

  杨宗志在殿外听得不禁突兀,扎西哈多今夜前来,似乎是来冥王教主诉苦来
的,他说他败得极不甘心,甚至是败在一个不放在眼底的妇人手下,杨宗志寻死:
「什么妇人,能胜得过扎西哈多神力?」

  转念又想:「他上山来,毫不犹豫的便下手杀掉了守门人,看来也是随意泄
愤于其他人,这倒正是符合他的性子。」

  整座殿内到处回荡着扎西哈多肆无忌惮的狂笑声,到了最后,笑声中隐隐透
出一股凄苦之味来,他忽然抬头对上怒吼道:「不过徒儿从不认输,这些师父你
是知道的,你把她交出来吧。」

  高座上的金衣老者缓缓睁开双目,眼神黯淡涣散,随口道:「交什么?」

  扎西哈多高声大叫道:「师父也和我装傻,那个妇人……她出手把徒儿的安
排一一尽破,一夜杀光了徒儿在朝中的所有势力和属下,将徒儿好像死狗那样撵
来撵去,哼……徒儿去她的寝宫里找过了,她没在那里,整个凤凰城内,她想要
托庇性命,害怕被徒儿取走脑袋,只能……只能躲在师父你这里,难道不是吗?」

  杨宗志听到这里忽然恍然大悟,心道:「原来……他说的妇人是那位萧太后。」
继而想的更深一步,看来朱晃等人昨晚在山巅上看到凤凰城笼罩在一片火海中,
真的是有事发生,不知那位萧太后用了什么手段,一夜屠尽了扎西哈多的亲信,
那么今早看到大批的巡城兵搜城,也许不一定搜的是他杨宗志,而是扎西哈多,
因此阔鲁索才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他们放走。

  扎西哈多只剩下孤家寡人,想要凭借勇武之力,只身找到萧太后索仇,却一
直找不到人家,因此他疑心人家躲在呼伦山上,趁着夜色偷偷摸上山来,如此一
来,也可以解释他为何会出手杀掉那几个守门人,他寻仇而来,自然不希望别人
通风报信,破坏他的好事。

  一般寻常中原人,见到自己的师门长辈,大多都会毕恭毕敬的依足了礼数,
可反观扎西哈多却是毫无半点谦恭,对着师父说话也是大声喝骂,足见他们蛮子
的确未经开化,不懂诗书,不知规矩。

  金衣老者在上首轻轻吹了一口气,似乎想站起来,扎西哈多警惕的向后退了
两步,从背后拔下一柄金光闪闪的厚背刀,惊叫道:「师父,你只需告诉我,她
在还是不在,不敢劳烦你老人家,徒儿自己会动手,我想……你不至于会为了一
个贱妇,伤了我们师徒和气吧。」

  扎西哈多道:「只要擒住她,徒儿就算死了几万属下,也怡然不惧,待得日
后徒儿独掌大权时,一定对师父供奉如山,你看怎样?」

  杨宗志冷眼旁听着,这时候不禁目中发亮,若能挑的扎西哈多和金衣老者自
相残杀,那么他救走赛凤的事情便能大功告成,可看那金衣老者一直面无表情的
端坐在莲花垫上,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有什么想法,心头转动的什么主意,他越是
这样,杨宗志便越发觉得心里没底,怎么想个法子引得他出手才好。

  扎西哈多见师父垂眉默思,也不敢太过催促他,等了小半晌,终是耐不住又
问道:「师父,你莫非真的要护住那个贱- 人,便是与徒儿翻脸都不顾了,她真
的……真的能够颠倒众生不成?」

  「嘿嘿嘿……」金衣老者轻轻的笑了几声,扎西哈多将手中的厚背刀狠狠的
跺在脚边,恨声道:「我早该想到的,那个妖精一样的女子,本就该是不祥之人,
阿史那木大汗正当壮年,为何会英年早逝?自那以后,我们四国的大权便实则落
在了一个妇人的手心里,当年我无意间闯进后宫里,瞥见了她在窗外的影子,这
些年来……这些年来,一刻也不能忘掉她的影子,看来师父你……你堕入人家的
温柔乡了吧!」

  扎西哈多垂头丧气的喃喃重复道:「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

  杨宗志心头大是震惊,却又暗自恍然,若是昨晚没见到竹窗内的剪影,他一
定会认为扎西哈多在信口开河,只有真真的见到了那些,他才会明白,这世上为
何会有妖孽降世,祸乱朝纲之说,这种女子,真的能勾起男子们心底最深的兽念
的。

  听扎西哈多言下的意思,他甚至怀疑阿史那木可汗也是被萧太后所害,这个
女子在北方四国掌权二十多年,而正是这二十多年,是南朝与北方四国烽烟大起
的岁月,没想到那位妇人的野心如此之大。

  再看到扎西哈多和金衣老者或许都会为了那个女子反目成仇,杨宗志不禁又
是好笑又是悲凉,正在这时,金衣老者莲花座后的暗影处,传来一个幽幽的叹息
声:「这便是你……教出来的好徒儿?」

  杨宗志乍一听到这个嗓音,甜美柔和带着轻微孺沐,却是面色大变,忙不迭
的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再也不敢偷眼向内看去,扎西哈多的刀尖在地面上叮的发
出一阵脆响,他睁大自己的双眸,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莲花座后漫步走出来一个女
子,秀发乌黑,身材妙媚无双,脸蛋上……却是挂着一块轻纱一般的方巾,挡住
了可能足以让天地失色的魔颜。

  扎西哈多只觉得呼吸也顿时困难,喉头处咯咯轻喘两声,咬牙大叫道:「你
果真在……你果真在,你……你知道么,当年偷看到你影子的那一次,我还才十
四岁,那时候的扎西哈多,是突厥王庭里的一个不起眼的杂役,自从看到你后,
我便下定决心出人头地,想尽办法投到了养赞王的手下,费心穷力的作了人家的
义子,从而实至名归的拜在师父门下,我作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你知道么,
我连你的爱子固摄也杀掉了,只要一想到他是从你的体内诞下来的,我便恨他恨
得刻骨三分,我在朝中培植亲信,到处杀人夺权,我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十
四岁那年的梦想成真,能够……能够有配得上你的身份,再与你双宿双栖,你知
道么?」

  杨宗志虽然一直闭着眼睛,但是听到这番深情款款的话语从狂妄自大的扎西
哈多口中吐出来,依然不由得大惊失色,这女子果真有着妲己一般的惑世容颜不
成,能叫每一个看见她,甚至只是看见她身影的人,在她面前俯首称臣。

  先前扎西哈多大声怒吼,一口一个贱妇,杨宗志还以为他是要捉住萧太后杀
掉,全然没想到,他拿住萧太后,不但不会杀掉,反而立刻好像换了个人,如此
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人家的年纪或许有他的两倍大,而且膝下曾有两个爱子,可
是他依然毫不在乎,反而因为固摄是萧太后唯一仅存的亲骨肉而暗恨杀人。

  洛素允和丁娆娆小心翼翼的站在杨宗志身后,听到殿内这段大违常理的话,
忍不住心头好奇,真真想见见这位在北方四国大权独揽,却又惑乱世间的女子到
底是何许人,她看到杨宗志半点也不敢睁开眼睛,诚惶诚恐,不禁悄悄踮起脚尖,
朝杨宗志的脑袋旁凑了一凑,睁开清亮的杏眸向内瞥去。

  这一瞧可不打紧,那莲花座旁傲然站立着一个女子,身材修长,挽手而立,
显得如此孤傲而绝世,洛素允的心底打了个突,忽然怦怦剧烈跳动起来,几乎脱
口唤出来道:「师……师父。」

  那上面的站着的,便是一个如假包换的梵妙霓,气质打扮和身形无一不像,
若不是洛素允心知师父此刻一定呆在神玉山上,真的会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殿内的微风吹起那女子的衣裙,她的穿着打扮也是最最正宗的南朝女子,她
看到扎西哈多在台子下如诉如泣的说着话,双眼充- 血,几乎恨不得冲上台来,
那女子扑哧一声娇笑,对金衣老者道:「你的徒儿……都是这么不争气的,怪不
得……我们大事总不能成?」

  金衣老者嘿嘿一笑,随着她一道站起身来,两人身材相当,洛素允讶然的张
大了自己玫红色的小嘴,隐约是透过那两人,看见了自己和杨宗志日后的影子,
那女子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子娇柔款款的味道,而金衣老者却是雄气昂昂。

  台下的扎西哈多听到他们口中轻轻发出的笑声,无论怎么听都刺耳的紧,仿
佛那二人相识相知,在嘲弄一个无知的外人,他大吼道:「别笑了……」举起手
中的金刀,呼的一声冲上了莲花座。

  一刀侧面向女子娇媚的脸颊边砍去,刀式落了一半,见到她娇笑盈盈的站在
面前,既不闪避,也不躲开,扎西哈多心头一拧,手指发颤,刀口在半空中一转,
便又刺到了金衣老者的胸口前。

  金衣老者横身躲了开去,扎西哈多的目中已是一片赤红色,牙尖将嘴唇咬得
鲜血淋漓,放手朝金衣老者抢攻,杨宗志听出殿内的动静,顿时心情一振,暗喜:
「终于……打起来了。」

  他从洛素允的怀里搜出一块香喷喷的锦帕,将自己的双眼围住,然后对她和
丁娆娆说道:「时不可待,我们这就冲进去救出赛凤,然后带着她逃下山,一刻
也不能停留,千万不要恋战!」

  话音还没落下,他便抬起一脚,踢开了厚重的殿门,将神玉枪高高的立在面
前,循着打斗的声音,朝殿内快步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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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621章傲世之五

  杨宗志高叫道:「扎西哈多兄,我来助你!」快步冲到了殿内深处,洛素允
和丁娆娆甚至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到他义无反顾的冲到了那些人中间。

  殿内人显然也没想到他会猛然冲出,一个个反应不及,那些黑衣披风的下人
连手脚都未展开,便被杨宗志用枪尖挑飞好几个,远远的落到殿内角落。

  洛素允和丁娆娆定了定神,赶紧跟着冲进去,扎西哈多哈哈大笑道:「来的
正好,我知道你要带走赛凤,我要这妖精太后,只要杀掉我师父,我们一人一个。」

  杨宗志点头道:「好!」

  想也不想的便跳上高台,他的眼睛被锦帕包住,行动自然受到限制,可是他
又万万害怕再度见到萧太后,变得残手废脚,没有一点用处,便振起枪尖,朝金
衣老者猛刺过去。

  这情形若是换了洛素允和丁忙娆娆,是半点也会受到局促限制,反而会将剑
心修道的心法用到极处,杨宗志只能凭借听风辨器,大约罩定金衣老者的方位,
神玉枪也不敢稍有懈怠,精妙的招式层出不穷。

  扎西哈多哈哈笑道:「杀得好,杨老弟,你的枪法更加出神入化啦,我师父
的金刀被我偷走,他现在没有趁手的兵器,要不然……今夜我也不敢径自摸上山
来,我们联手……一定能杀掉他!」

  杨宗志对扎西哈多实不以为然,他也作过人家的弟子,从来也不敢冒犯自己
的师父,更加遑论杀掉自己的师父,平日里若是见到这样的人,他一定会将他狠
狠的跺在脚下,但是眼下局势紧迫,他不得不和扎西哈多联手,否则他们当中任
何一人,都不是金衣老者的对手。

  殿内只听到刀锋和枪尖的啸叫声,杨宗志暗暗心急,不知道洛素允和丁娆娆
是否已经把赛凤带走了,他的绝招大多用了一遍,却是连金衣老者的衣袖都没法
刺破,待得人家缓过劲来,他们便走不掉了。

  正在这时,一个娇滴滴的嗓音大声娇叱道:「住手!」

  杨宗志眼不能见,但是凭借嗓音可以听出是萧太后的嗓音,他自思自己见不
到人家的面,便可不受人家的诱惑,咬着牙更是出招抢过,可他想不到扎西哈多
却是既能看见,又能听见,听到这声娇滴滴恍如处子的酥媚呼唤,他的骨头下意
识软了一截,出手……便钝了下来。

  金衣老者得了个空当,伸出右脚踢在了杨宗志的手腕上,杨宗志大叫一声,
从高台上腾空飞出去,落在了台子下面,身后四只温软的小手儿扶过来,将他托
着站立起来。

  杨宗志的心下不禁一恼,暗想:「怎的……还没走掉?」他知道金衣老者缓
过这阵劲,他们要走的机会便低了不少,慌忙推开洛素允和丁娆娆,大喊道:
「走!快带她走!」

  高台上咦的一声,接着那娇滴滴的嗓音再度传来道:「你手上……手上拿着
的是什么枪,从哪里得来的?」

  杨宗志哈哈一笑,振起胸膛,傲然道:「你管得着么?」

  萧太后轻轻的逐字说道:「我再问你一次,你若是敢不说实话,真以为我不
能杀你?」她这句话一改温柔淑婉,而是杀机毕露,一旁的扎西哈多闻言打了个
寒颤,登时觉得这个女子好生陌生,决然不是自己十四岁在窗口上看到的剪影。

  杨宗志心想:「难道她也是藏武之人,否则怎能说出这么一句杀气森森的话?」

  洛素允下意识抬头向上看去,见到那女子透出一脸威严,这模样……更和师
父梵妙霓像足了十分,丁娆娆叫道:「大哥小心呀!」横身拦在了杨宗志的身前。

  萧太后斥道:「闪开,小姑娘!」杨宗志只觉得一股寒气迫体而来,拉着丁
娆娆向后飞快退了几步,洛素允低头一看,冰凉的石砖上顿时现出一串清晰的手
印,手印小小的,如同花信少女轻捻玉指。

  她不可置信的摇了摇自己的螓首,娇呼道:「观音……观音玉指!」这指法
她一定不会看错,是她师门的得意绝技观音玉指,洛素允练得滚瓜烂熟,就算睡
着了,也能使的出来。

  再看萧太后出手时,手臂都没抬起来,只是皓腕微微转动,便在地面上留下
一排深达几尺的手印,洛素允自思她自己这般出手,也作不到如此功力,她下意
识的随着杨宗志退了几步,秀美的双眸死死的盯着萧太后。

  灯烛下,萧太后微微蹙了蹙细长的柳眉,显然想不到杨宗志的身法如此之快,
手腕接着抬起,朝这边若有若无的甩将过来,外人看见了,只以为是一个娇花般
的女子在捻针作绣,情态婉转,洛素允身在当场,才感到浑身上下一片冰凉,她
下意识将杨宗志护在身后,两只小手儿高高的举起,娇躯半蹲,承受了这无声无
息的一击。

  场中的空气呼的一声凝固了,继而好像冰块碎裂发出阵阵细碎的响动,洛素
允哎哟一句娇呼,顿时朝后面倒飞出去,落到杨宗志的手边,杨宗志伸手一捞,
将她拉回怀内,闻听着她细碎急促的呼吸声,心知她这一下受伤不轻。

  「好哇!果真是观音托莲式……」萧太后细腻的嗓音附体而来,「你们是凤
舞池的什么人,为何会来到突厥的?快说!」

  杨宗志到这时候,再也顾不得什么心智不心智,他缠着自己的双眼,造成步
步受制,人家武功这么厉害,再加上金衣老者还未出手,他再不睁眼看看,真的
要全军覆没了。

  他抬手猛然撕开自己脸上的锦帕,只觉得面前一片金光耀眼,稍稍摇头,瞥
清楚一个女子围着他们快速的转动,而那赛凤依然孤零零的独坐在木凳上,甚至
连眼帘都未抬起过。

  杨宗志咬牙道:「我去挡住她,你们快走!」

  振起神玉枪,抬手便刺,那女子身法太快,快到杨宗志的眼睛都无法捕捉到
她的清影,一连四枪都刺了空,他的心下不禁发虚,大叫道:「扎西哈多兄,你
莫非要冷眼旁观,等着我们都被杀掉,然后再大祸临头?」

  扎西哈多迷离于萧太后耀眼的身法中,听了这话才回过神来,他的面色不禁
犹豫,咬牙道:「杨老弟,我……」

  杨宗志哈哈悲愤大笑道:「你是要怜香惜玉了对不对,可惜呀可惜,你连人
家打也打不过,身份更没人家高,你那黄粱梦最好是醒了的好,人家踩死你,就
像踩死一只蚂蚁那般轻易。」

  萧太后轻斥道:「好个巧言小儿!」扎西哈多却是大吼道:「我来助你!」
提起金刀朝她身后的空当处砍去。

  他们二人联手,倒能勉强抵挡住,那位金衣老者只是束着手,面色冷漠的站
在高台上,仿佛信心十足,并不下来帮忙,洛素允一直惴惴不安的站在圈外,眼
睛里反射殿中这百年罕见的比斗,看到的……是凤舞池的精妙招式层出不穷,很
多招式,比她用起来还要纯熟,甚至更加巧妙,过去一些参悟想不透的地方,也
能渐渐融会贯通。

  洛素允心道:「这人,难道是我们派中某个前辈高人不成?」若不然的话,
人家怎能将凤舞池玄功用的如此出神入化,直叫洛素允也暗暗佩服不已,有心想
要出手帮忙,心里面又矛盾重重,转眼见到丁娆娆捏紧衣袖,紧张兮兮的站在一
旁,小嘴微张,似乎就快叫出声来。

  场上局势的确愈发紧张,这三人是当世难见的高手,一个金刀招法雄浑,另
一个神玉枪法神鬼莫测,却都抵不住被他们围在中间,那道快的耀眼的清丽身影。

  杨宗志和扎西哈多看起来是前后夹攻,实则处处吃瘪受限,他们身在当场才
知道有苦难言,难以支撑,转眼瞥见洛素允和丁娆娆痴愣愣的站在圈外,杨宗志
尽全力怒吼道:「还站着作甚么,还不快走?」

  「啊……」洛素允叫了一句,下意识去牵起一直垂头坐着的赛凤,用手一拉,
竟是没法拉起,再低头看看,那姑娘便连清丽的眸子都没抬起来过,洛素允柔声
叫道:「别怕,跟我们走吧。」手心透力而出,拉扯着赛凤快步向外跑去。

  丁娆娆返身跟着她们走了几步,又转回头来,咬了咬细碎的玉齿,毅然从自
己的脖子下取出一块紫气盎然的小玉,展手置于他们面前,高声娇喝道:「掌门
人信物在此,梵妙霓还不束手罢斗?」

  场下的三人骤然分开,萧太后惊讶的睁大秀眸,仔细的瞥着丁娆娆手心上的
方形小玉,一时竟然呆住了,丁娆娆急叫道:「大哥快过来!」

  杨宗志也是摸不着头脑,心知此刻不是揭开谜底的好时机,慌忙纵身跳到丁
娆娆的身边,拉着她便要跑出深殿,萧太后眼神亮晶晶的瞥着他们逃去的背影,
咬牙娇哼道:「不说清楚想走吗?」

  随手拉起一旁呆站着的扎西哈多,向杨宗志的后背猛掷过去,杨宗志去得快,
扎西哈多来的更快,等到回过神来想要闪避时,扎西哈多已经撞到了他的面前,
这时头顶悬梁上一个柔媚的嗓音大叫道:「宗郎小心呀……」

  柳絮一般飘下来一个纤长的身影,在空中伸腿踢在扎西哈多的腰侧,将他踢
得倒飞而去,萧太后咯咯娇笑道:「又来一个凤舞池门人,咯咯……这倒是有趣
的紧了。」转头对身后的金衣老者娇叱道:「还不去追上拦住他们?」

  金衣老者话不多说,点头从扎西哈多的身边地面上拾起金刀,展身追了出来,
杨宗志带着秀凤和丁娆娆朝山下石阶旁跑去,一边对秀凤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寒风吹起三人的衣襟发梢,秀凤狐媚的瞥了他一眼,咯咯娇笑道:「那天晚
上,你不觉得赛凤不对劲的吗,我和她是亲姐妹呀,她竟然连瞟都不愿瞟我一眼,
这几天,我想尽办法潜伏在这里,便是打探她的动静,料不到你这个鲁莽的家伙
闯进来,险些坏了我的大事。」

  杨宗志闻言哈哈一笑,胸中一时豪气云集,方才再见萧太后时,他已经不像
昨晚那般失魂落魄了,他自思或许是看清楚了对方的真面目,也或许是因为太过
紧张,忘了人家出众的容貌和飘飘欲仙的傲世姿彩,总之只要不被人家所摄,他
便没什么太担心的,自觉这么多人联手,逃出去总是有办法的。

  手中握紧神玉枪,继而再想:「丁姑娘拿着紫玉符,这事情素允跟我说过了,
但是……她方才居然用神玉山掌门人的身份发话命令对方,对了……她前面似乎
是说『掌门人信物在此,梵妙霓还不住手听令?』」

  「梵……梵妙霓?」杨宗志心底疑问重重,这女子若是梵妙霓,那神玉山上
的梵尊者又是何人,不过这时候也无法停下脚步相问,三个人快如离弦之箭,朝
石阶下没命的逃窜。

  刚刚来到山腰,金衣老者便从后面追赶过来,他轻喝一声,一刀从天砍下,
刀气袭来,杨宗志三人不得不侧身避过,脚步的步子顿时止住了。

  洛素允拉着赛凤站在石阶下方,着急的娇唤道:「宗志啊,快下来!」再去
一旁放好了吊兰。杨宗志三人被金衣老者所阻,半点退后不得,金衣老者的招式
并不精妙端方,却是霸气逼人,和萧太后决然不同,金光闪闪的刀口在石阶上留
下无数天堑般的刀痕。

  ……

  扎西哈多龇着牙抬起头来,见到杨宗志等人逃走后,幽幽的冥王殿中只留他
与萧太后两人,他的心头一热,转头扫过去,见到那位宛若黄花处子般的太后便
连眼角都不屑于瞥他一下,撵着衣裙,信步跟出殿外。

  扎西哈多脸色一窒,心底涌起不尽的悲哀,这些年来,他能忍常人没有的经
历,从一个籍籍无名的杂役,摇身变成现在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重权人物,所
图所谋到底为了什么?

  他曾经和杨宗志誓盟二王争霸,无论如何也要抢下南朝江山,不过也是为了
这位妙尽天人的太后而已,他只觉得二十年来,四国不断入侵南朝,看来占下南
朝,或许便是这位隐在帐后的太后心愿,假若他扎西哈多能够做到这一点,便能
讨得佳人欢欣,更加能够吐气扬眉。

  什么年纪差别太大,扎西哈多压根不放在心上,他唯一在乎的只是身份,他
如何能够配得上人家,当然要多立军功,大权在手。他多年忍辱负重,几乎就快
要做到了,可惜最后却是在心爱女子面前功亏一篑,他不敢恨人家,却是愤恨自
己,既然无法正大光明的把人家霸住,那便用武力。

  他想不到的是,到头来竟然连武力都无法凑效,他一直太小觑人家了,原来
这才是个藏身不露的高手,比起他来,更是高深了不知多少。

  扎西哈多颓丧的叹了口气,心底万念俱灰,什么都没有了,十四岁以来的梦
想,一朝化为乌有,活下去……也是行尸走肉,外面空旷里传来金刀震动天地的
响声,扎西哈多却是一动也不想动,任由自己死狗般的蜷缩着。

  他居然被萧太后的一只小手儿丢出几丈远,这在他这个素来敏感的人看来,
实在是莫大的羞辱,别看他一直狂妄自大,那是因为自小身份卑微,害怕再度受
到轻视的反向举动,其实他内心敏感的紧,更是脆弱。

  「哎……」扎西哈多仰躺下来,木讷的盯着屋顶,脑中幻化出十四岁那年,
在剪窗外看得媚影,惊鸿的一闪而过,这时候外面空气中传来萧太后媚然的娇喝,
「别让他们走了!」

  扎西哈多心头一动,暗道:「你要留他们,我偏要放他们走,总之不会让你
如意……」他从地面上一跳而起,快步冲出殿外,见到月光下,师父缠着杨宗志
等人且战且退,即将退到石阶下的广场上,金衣老者斜刺里一刀下去,将杨宗志
三人劈开,杨宗志在月秀凤和丁娆娆的肩头上推了一掌,自己被刀锋劈中。

  尚幸他快速的架起神玉枪横在肩头,金刀和紫色光华的神玉枪相接,划出一
连串火星,杨宗志顺着石阶滚落下去,肩头重重的撞在石栗上,他自幼从戎,多
次上阵杀敌,这些擦碰自然不放在心上,从地面上跳起身,心头却是又惊又喜。

  来时心底还在担心神玉枪究竟架不架得住金刀猛劈,这时看见神玉枪完好无
损,不禁信心大增,他哈哈大笑一声,骂道:「欺人太甚,怕了你们不成?」

  转身对丁娆娆和月秀凤匆忙挥手道:「快上吊兰去……」撮起枪尖,迎面疾
刺而上,前面信心不足,造成出手时束手束脚,此刻一旦放开心怀,擒月枪法在
他手中不吝于改头换面,威力大增,竟将金衣老者挡在了广场外。

  洛素允正好放下吊兰,在木轱辘上捆好绳索,招呼他们道:「快上来呀……」
丁娆娆和月秀凤手忙脚乱的爬上来,金衣老者逼不退杨宗志,仰天大吼了一句,
谁也听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但是洛素允身边的赛凤听了这话后,忽然矫捷的从
吊兰上跳下,一步一步的向广场边走来。

  月秀凤大叫:「赛凤,你作甚么……」一时竟是呆住了,赛凤朝前走了几十
步,走到杨宗志背后,杨宗志正好一口气泄了,神玉枪在金衣老者面前划过,逼
开他一步,回转过头。

  「你怎么回来了……」杨宗志赶紧拉起赛凤温软的小手,带着她便要朝吊兰
边退去,月光下,赛凤扬起素洁的小脸,瞪了他一眼,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把明晃
晃的尖刀,手腕翻转,闪电般刺向他的胸口。

         ==================================

  到家了,按照惯例,晚上还有一章!

            正文第622章布施之一

  杨宗志对赛凤没有任何防备,他更是想不到赛凤会偷偷向自己下手,他所有
的注意力都在金衣老者身上,本待拉转赛凤逃命,下意识的拧腰转身,赛凤的尖
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寒芒,径直刺进了他的肩窝。

  鲜血朝天冒起,杨宗志直到痛觉传来,才发觉自己肩头上弯弯的小刀,继而
看到一只沾满鲜血的温柔小手儿,「你……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么?」杨宗志惨笑
一声,心底的痛,比肩窝上的痛楚来的更深得多。

  见到赛凤迷茫的瞪大她俏媚的双眼,杨宗志一咬牙,尖刀也不拔,转而拉起
她鲜血淋漓的小手儿,飞快的朝前奔跑,金衣老者嘿嘿冷笑道:「受死吧……」
一刀横着劈出,刀锋将杨宗志和赛凤罩在内侧。

  斜道里有人冲出来,撞在金衣老者的身后,苦求道:「放他们走吧……」

  杨宗志脸色苍白,浑身上下失血过多,脚步微微变得虚浮,洛素允等人站在
吊兰上看到那把触目惊心的尖刀,一个个娇魇失色,慌忙大叫:「宗郎……宗志,
快跳上来……」

  距离吊兰只不过十几步远,啊以杨宗志过去的轻功,一个起伏便能到达,可
是他拉着硬如冰块的赛凤,另一只胳膊上染满了鲜血,举步维艰。

  金衣老者用刀在身后一挑,逼开了扎西哈多,挺刀再度向前挥出,杨宗志见
已经无法避开,况且就算避开,赛凤不闻不动,最后难免会被刀锋割为数截,他
狠狠的咬了咬牙,将神玉枪高举过顶,朝后遮挡。

  金刀石破天惊的一式砍在枪身上,金光四射,逼得枪身上的紫气扩大了数倍,
将杨宗志等人团团笼罩在内,口鼻中吸着大股大股清新涤人的紫气,赛凤晃悠悠
的摇了摇小脑袋,抚住额头,转头茫然道:「宗……宗志哥哥?」

  杨宗志心头大喜,回头咧嘴一笑:「你想起我了?」

  身上压力陡然增长数倍,金衣老者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这一刀之上,杨宗志
的身躯在金光之下蜿蜒扭曲,变成了歪歪扭扭的一束,洛素允等人一个个心头大
痛,从吊兰上跳下来。

  「叮咚……」杨宗志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肩头上插着的匕首竟然腾空而起,
鲜血如同泉水喷涌,赛凤扶住他的背腰,哭道:「宗志哥哥,你快放手……」一
股大力附体而来,随即被推出三四丈远。

  杨宗志命在须弥之间,脑中一时不知为何,念起过去在北郡作过的一个梦:
「哈哈……臭小子,你瞧清楚了,这些都是货真价实的蛮子兵,你看着,我杀起
他们来,毫不费吹灰之力,我的本事你学还是不学?」眼前金光闪过,一排排恶
狼般的士兵朝天飞起。

  「你是……你是……」杨宗志痛苦的大叫一声,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如遭雷
击,脑后的玉枕穴奇痒难当,赛凤跌坐在他的身后,可以清晰而又惶遽的瞥见,
金光万丈之下,杨宗志的脑后,渐渐鼓起了一块脓肿,一根亮闪闪的细小银针,
从脓肿的中央冒出头来,越变越长,接着叮的一声落下了地。

  「你是曹雄!」杨宗志大吼一声,他记起来了,十岁前的记忆油然攀上心头。

  「曹雄……」金衣老者蹙着花白眉头默念一句,神情间若有所思,手上劲力
稍缓,扎西哈多爬到他们中间,抬眼一看,师父的脸色渐渐转为惨白,不停的喃
喃自语:「我是曹雄?我是……曹雄?」

  扎西哈多喜道:「对,你是曹雄,千万莫放过那个恶毒妇人……」说罢伸手
一指,点向他们背后束手站立着的萧太后,金衣老者回头瞥了那边一眼,又猛地
转过头来,正好看见扎西哈多眼角一闪而逝的狡黠。

  「你们骗我!」金衣老者怒声大吼,随手一刀劈出,刀锋扫过杨宗志和扎西
哈多,将这两人高高的扫起,往山巅下跌落下去。

  「啊……」赛凤和秀凤等人震骇的惊叫出声,再想出手相救时,杨宗志和扎
西哈多已经宛若流星一般快速的窜出山头,朝雾气茫茫的呼伦山下坠落而去。

  ……

  「呀啊……」扎西哈多高声惨叫着,他料不到师父方寸大乱的时候,会忽然
对自己出手,因此毫无闪躲,陪着杨宗志坠下山崖,对面的杨宗志嘿的一声,一
枪向他刺来,扎西哈多目中大惊,虽身在半空,依然还是艰难的拧转身子,将虚
晃的枪尖踢了开去。

  紫气盎然的神玉枪划过一道彩芒,快速坠下了山崖,扎西哈多回头一看,后
悔的肠子也险些青了,原来方才杨宗志这一枪刺过来,可不是要他的性命,而是
希望将枪尖刺入石壁内,继而两人可以攀爬在枪身上,保住性命。

  但扎西哈多仓促之下会错了意,出脚踢飞了神玉枪,也将他们二人的性命踢
到了阎王殿,转念又复黯然:「活着有何意味,还不如死了拉住一个垫背的……」

  杨宗志若能留下性命,身边从来也不缺乏真心相爱的女子,一家和睦,而他
扎西哈多茕茕孑立,又会是如何的孤单,两人之间相差千万里远,现在却是一道
共赴黄泉。

  扎西哈多仰天哈哈大笑,干脆把臂拉住杨宗志的胳膊,生怕两人离了远去,
山腰的云雾迷住了他们的双眼,杨宗志神思模糊,脑中若隐若现的追忆起,半年
前和秀凤一起坠下武当山崖,那个时候,山崖下面是滚滚流过的大江,呼伦山下
却是一片荒漠,人摔下去,无疑会砸成肉饼。

  脑子里面密密麻麻的浮现出若干个姣丽的身影,一个个是那么清晰,渐渐变
得如此模糊,就连十岁之前的那段记忆,也全数记了起来,又能徒叹奈何,唯一
值得欣慰的是,赛凤总算在死之前,叫了他一声宗志哥哥。

  扎西哈多在耳边「哈哈……哈哈……」的怪笑几声,杨宗志叹道:「你笑什
么?」继而更加思念远方的佳人,她们翘首以盼,若知道自己死了,将会何等的
伤心欲绝。

  扎西哈多哈哈笑道:「杨老弟,我们两个自命不凡的人,却是一同英年早逝
啊,苍天便是这样不公……」狂风将他的说话声吹得散乱,听得见一句,又听不
见下一句,杨宗志忽然涌起强烈的求生意愿,拧动腰身。

  扎西哈多摁住他的肩膀,恶狠狠的道:「别动,还是死了的好,一了百了,
省的活在人间寂寞孤苦,我们到了阴曹地府,还可以二王争霸,永远不死不休!
哈哈哈……」

  杨宗志失血厉害,气力已然不济,再加上扎西哈多好像绳索一般捆住他,他
根本半点无法动弹,杨宗志的心底颓然叹一口气,暗自悲呼:「爹爹,娘亲,志
儿……志儿来了。」

  嗓子里霎时哽咽住,狂风灌入他们的耳鼻眼里,让他们无法睁眼去看,用耳
朵去听,过了不知多久,听到一声巨大的咔嚓之响,似乎他们撞到了树枝树尖上,
扎西哈多怪叫一声,无力的脱开了杨宗志的双肩。

  杨宗志离开他后,继续向下落去,背心里火辣辣的发烫,也不知在树干和树
梢中来回撞击了多少次,接着神智一麻,失去了所有知觉。

  ……

  洛素允和赛凤等人快速的从吊兰上跳下来,没命的到处找开,看到杨宗志跌
下山崖后,吓得她们手足酸软,魂魄都几乎跑掉了。

  心里面唯一还有一个信念,便是寄望杨宗志福大命大,就算是留下残肢断腿
也好,他若死了,这几个姑娘当真不知活不活的下去。

  吊兰还未落地,她们四个人便从吊兰上跳下去,跌跌撞撞的到处去找,唯有
秀凤还记得盘算方位,确定一下大概的落处,其余三个姑娘,早已吓得清泪盈盈,
慌慌张张的方寸大乱。

  秀凤拦住她们道:「这边……」一边娇声宽慰着说:「去年我和宗郎也一起
跌下了武当山呀……他呀,福大命大,从来不会有事的哩……」嘴上面虽这么说,
可是小脸煞白,手脚冰冷,一点也不比其他三个姑娘吓得轻。

  赛凤放声大哭道:「我害死宗志哥哥啦,我若不刺他一刀,他也不会送命,
都是我鬼迷心窍,他若死啦,我……我也给他殉葬。」

  秀凤蹙眉轻叱道:「别说这等丧气话,谁说他一定死了,他那么聪明的人物,
一定会想办法的……」说话间走到一片漠北极为罕有的桦树林边,丁娆娆忽然满
面惊惧的盯着头顶树巅,尖声大叫了起来。

  其他三个姑娘也随她一起向上仰望,这一看可不打紧,直叫她们四个人天旋
地转,在那根高高伸出的主干上,有个人四肢摊开的矗在上面,树干已经将他完
完整整的刺穿了,犹如噩梦里才能看到的恐怖时刻。

  「宗志哥哥……」赛凤没命的扑了上去,跑到树枝下,便想往上攀爬,此时
天色尚黑,启明星未出,天空中泛着一层淡淡的白晕,若非如此,她们也看不见
树尖上的人,秀凤拉住她,拼命吸气道:「别慌,那是扎西哈多,宗郎和他一道
跌下来,必定落在下面不远,我们分开找找看。」

  冬尽春来,去年的落叶已经变成了腐泥堆在脚下,厚厚的漫住了脚脖子,四
个姑娘分成东南西北,洛素允牵着裙角,弯着细腰到处寻找,在看到扎西哈多恐
怖的死状后,她的心儿仿佛也被抽走了,强忍着没有让自己像赛凤那么放声大哭
出来。

  四人分开后,只能听见几个脚步落在枯枝上的嗤嗤响声,洛素允心头一松,
暗暗念诵:「宗志啊,你……你可不要吓我……」偷偷抹了抹自己湿热的泪珠儿,
临来前的一幕幕在心底里流转着,她已经小心翼翼的跟着杨宗志了,最后还是出
了事,一切只能怪她不好,每到最后关头,都是杨宗志出面应付,她若是早些跳
下吊兰,去将杨宗志救下来,便不会像现在这样伤心欲绝。

  但她是个弱女子,无论武艺有多高,心志有多坚定,这种时刻总是会甘心的
依附在心爱男子的身后,让他为自己遮风挡雨,这也是习惯使然。

  仰头看了看苍茫的呼伦山顶,上面金光四射,照的当头的星云都起了白晕,
洛素允想起自己看到的最后一幕,幽幽然叹了口香气,脚下面不知道踩了个什么
软绵绵的东西,洛素允吓了一大跳,慌忙低头去看,这时候左手边树林里,赛凤
大哭着叫道:「宗志哥哥,你……你怎么样啦?」

  ……

  从凤凰城向南走,一天之内可以到达撅布离,撅布离是一个很大的贩马场,
到处都是腥臭难闻的马儿粪便味道,这天一早,来往的马贩子便将街道堵得水泄
不通,街面上不时穿过一排排的高头骏马。

  时而也会有马车走过,但是这玩意南朝人用的多,北方人可就少见了,说起
来南朝人还是娇贵的紧,受不得风霜,挨不得雨淋,北方人都是放牧为生,狂风
烈日见得多了,肤色可不像他们那么白- 皙,也更加吃得苦头。

  唯有一些北方四国的贵族,也会学南朝人那样,扎起宽大的马车,坐在里面
一边赶路,一边和侍妾们饮酒作乐,此时……熙熙攘攘的街面上正好跑过来这么
一辆。

  老实巴交的牧人都会闪避开,约束住手下的马儿,不至于冲撞了人家贵人,
也有一些见不得人家富足的痞子,将马儿横在路中间,就是不愿意让路。

  这时候,马车的车厢里便会弹出一根细长的马鞭,抽在对方的马尾上,马儿
吃痛,放足奔了开去,马车得以继续前行,赛凤抽回自己的马鞭,让马车继续向
前赶路,眼神……却是一刻也无法离开马车中央,杨宗志的身上。

  他此时盖了厚厚的被褥,双眸紧闭,脸颊上没有一丝血色,除了肩窝上被赛
凤刺了一刀,背脊摔在树枝和地面,五脏六腑都被震移了位,气若游丝,只是侥
幸吊住了一口气。

  突厥缺医少药,对杨宗志的伤势越发不利,她们没日没夜的向南赶去,期望
早早的回到北郡,寻访名医给杨宗志看病,虽然明知这一道希望渺茫,杨宗志此
时候也就一息尚存,昏沉沉的一直都没醒来。

  他的肋骨断了数根,洛素允和月秀凤咬着牙,都给他接好了包扎住,外伤好
医,内伤却是难以根治,只要想一想……他从数千丈高的山崖上跌下来,即便被
树枝稍稍阻住跌势,也无法将那万钧之力尽数抵消掉。

  杨宗志这唯一的一口气,便成了四个姑娘心头最后的希望,她们四人不顾疲
累,轮换着给他渡入真气,可无论怎么不惜内力,真气就像石沉大海,全然不起
作用,杨宗志的脸色反而愈发惨淡,甚至透出一股青青狰狞。

  仅仅一天过后,杨宗志的呼吸就开始越来越轻,越来越慢,甚至有时候若不
凑过小耳朵仔细的去听,几乎便以为停止了,四个姑娘没有心思互相寒暄,就连
梳妆打扮也没心思弄了,一个个花容惨淡,疲累欲死。

  到了撅布离的市集,秀凤娇声道:「总要去吃口饭的,宗郎也要喂点稀粥,
你们等着,我去买来。」说罢只身跳下了车厢。

  赛凤坐在车厢角落里,低声缓缓抽泣了起来,她这一哭,立刻将另两位姑娘
的心儿也哭碎了,洛素允虽还不至于放声大哭,但是晶莹剔透的泪珠子就像断了
线的珍珠一般不断滚落,丁娆娆干脆把自己的小脸死死捂住,丝丝抽噎透出指缝。

  过了一会,月秀凤端着热饭,掀开车帘一看,车厢内就好像祭堂里一样哭个
不休,气氛沉闷,她心头一惊,赶紧矮下身向杨宗志脸上看去,伸手摸了摸他的
鼻息,虽然微弱,但还并未断绝,月秀凤没好气的叹气道:「哭个什么呀,宗郎
还好端端的呢。」

  赛凤大哭道:「姐姐,你说我们是南朝人,我们从小便和宗志哥哥认识了,
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我现在好后悔啊,小时候的事情,为什么我不早点记起来,
我为什么会去听那冥王老头的鬼话。」

  月秀凤叹道:「怪不得你,我不是也忘记了么,你想想,小时候那么血腥恐
怖的事情,我们都不足三岁大,谁敢记下来,若非我们肩头各有一处雁北飞胎记,
哎……」

  洛素允哽咽道:「月师妹,我可怎么回去交差呀,出门的时候答应婷姨,也
答应了各位妹妹,一定会将宗志完好无损的带回去,别说我此刻伤心欲死,还会
害的人家流尽眼泪,我……我实在罪无可恕。」

  月秀凤摇曳着细细的腰肢,咯咯拢发娇笑道:「洛师姐这样的人儿,也方寸
大失了么?」

  丁娆娆忽然放下掩面的小手儿,尖声娇叱道:「不许笑,大哥……大哥变成
这样,你……你怎还笑的出口?」

         ================================

  补上欠下的一章,能否换回来几朵鲜花?

            正文第623章布施之二

  「哟……」月秀凤露齿横眉,朝丁娆娆轻轻的瞥了一眼,挑着艳丽的眉梢道:
「你便是师父口中的小丫头吧,早听说师父去年收了一名得意弟子,丁姑娘,我
们在北斗旗见过面的,我想不到的是,一转眼,你便投到了凤舞池的门下,而且
……而且……」

  而且后面的意思,她忍着没有说出口,头天夜里,她隐身在悬梁上,亲眼目
睹了丁娆娆从项下取出紫玉符,娇声呵斥人家的画面,看到那一幕,月秀凤不可
谓不震惊,看来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丁姑娘身上,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啊。

  洛素允叹气道:「月师妹,你也少说两句。」她素来知晓月秀凤聪慧过人,
在词锋上很少落人下乘,只是这时候实在不想听见她们中间有人还在争吵,她转
眉痴痴盯着昏睡中的杨宗志,叹气道:「丁师妹的性子宽婉,你若不是……你若
不是,她也不会对你动怒。」

  月秀凤咯咯一笑,吐了吐香滑的小舌尖,一边将手中热烫的熟食铺在车厢里,
一边若无其事的道:「宗郎这次的伤受的不明不白,难道洛师姐你不觉得奇怪的
吗?」

  洛素允无心用饭,倒还是为了其他人,接过月秀凤手中的包纸,柔声道:
「什么奇怪?」

  赛凤哭道:「都怪我呀,是条我浑浑噩噩的被人带到了呼伦山上,宗志哥哥
他是为了救我,才被人打下了山崖……」

  月秀凤轻笑道:「表面看……的确是如此,可是内里的详情又是怎样呢?」

  赛凤滞然道:「详……详情,什……什么详情?」

  月秀凤叹气道:「首先……宗郎这次来漠北后,我与他见过一面,他的确说
过无论如何,也要把我们姐妹接回南方的豪言,在外人看来,他是奉命出使,可
是在有心人眼里,谁不知道他这番暗藏的心思呢,偏偏这个节骨眼,赛凤你被人
带到了呼伦山软禁起来,你不觉得太巧合了些么?」

  赛凤讷讷的道:「我……我……」

  月秀凤道:「你可别忘了,去年宗郎率兵打到凤凰城,你心属宗郎的事情昭
然若揭,别人不清楚,至少父王,扎西哈多,冥王教主这些人,可是比谁都要心
知肚明,你难道不觉得……他们也许想利用你,引诱宗郎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境地?」

  洛素允奇怪道:「月师妹,我知道你聪明过人,你有什么话,便直说无妨,
这里也没有外人。」

  月秀凤咯咯娇笑着挽发道:「不急的,我们一样一样来说,年关时候,北郡
连场大战,宗郎率领联军大胜固摄,其后三日……四国便派出使臣求和,宗郎和
我说,他一直担心这件事情,总觉得来的太过蹊跷,现在回头想想,中原陷入一
场混战当中,唯一不相干的,只有宗郎一个人,他的出使,或许……是可以猜出
来的。」

  「嗯……」月秀凤缓下姣丽的面庞,蹙眉道:「这里面有一处关键便是我和
赛凤,一般人或许想,宗郎为何要来出使呀,他既是反贼,何必要为朝廷效命,
唯有当事人才清楚,以宗郎的性子,他是一定会来漠北带走赛凤的。」

  说到这里,热菜正好从纸包中打开,其余三人听她说的入神,下意识都拿起
熟食品尝,月秀凤吁着香气道:「对了,这只是第一,其二嘛……便要问问丁姑
娘了,那天晚上,你拿出紫玉符,对着萧太后大叫,『信物在此,梵妙霓快快住
手!』咯咯……梵妙霓是我们的师父,你却对着一个不相干的人叫出来,岂不诡
异的紧?」

  她此言一出,丁娆娆拿在手心中的熟食扑通一声掉在了车厢里,洛素允点头
道:「我也正为此诧异哩,那位萧太后,为何会我们凤舞池的精妙绝学,她所使
的,甚至比我们还要精湛纯熟,头一天晚上,我们跟着宗郎去王庭,看到里面的
布置,我还以为跟月师妹你有点关系,现在想来,那位萧太后……一定是从神玉
山上下来的。」

  赛凤若有所思的道:「我们下山之前,冥王老头好像想起了什么,扑过去和
萧太后拼命,我们不敢逗留,趁他们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便从吊兰上下来了,
我曾仰头看上去,上面金光四射,冥王老头的狂叫声随处可闻,难道……他们也
起了内讧?」

  月秀凤扑哧一声娇笑道:「宗郎被他压在刀下时,曾经叫出来『你是曹雄…
…』,依我看那,冥王老头的情况也许和你是一样的,他也是被人迷走了魂魄,
宗郎一叫,勾起了他残存的记忆,你想想……宗郎手里拿的那块神玉,是我们凤
舞池镇山的瑰宝,功可清心定气,我甚至都怀疑……赛凤你能神智清醒,全仗神
玉的功劳,可惜……这样一块宝贝,也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洛素允道:「当务之急,还是要快快送宗志回程医病,哎……他受了这么重
的伤,万一……万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我也……」洛素允断断续续的
说到这里,忍不住又开始伤心的堕泪珠儿,熟食也放在脚边,转而拿起一个木碗,
盛了一些稀粥放在小嘴边徐徐吹气,吹两口……泪珠儿滚落在木碗中,叮当有声。

  月秀凤点头道:「宗郎是一定要救的,可是这件事情也不能不弄清楚,有人
要害宗郎呀,若被我知道原委,我……我可绝对不会放过他……」

  月秀凤说话时,洁白整齐的小牙一咬,婉转琉璃的俏媚眼眸忽然变得精光四
射,若有若无的朝丁娆娆的方位瞟了一下,丁娆娆一直黯然垂头,仿佛整个人都
呆住了,不闻也不动。

  这时,躺在当中的杨宗志忽然轻轻咳嗽了一声,四个姑娘一听,其他事情再
也顾及不到了,纷纷簇拥过去,仔细的盯着他的睡相看,寄望他可以睁开一丝眼
缝,无奈等了小半个时辰,洛素允手中的稀粥已经渐渐转凉,杨宗志也毫无半点
动静。

  看起来……杨宗志只是睡梦中潜意识的咳嗽,却不是什么惊醒之兆,四个姑
娘的心底一沉,面色顿时又变得凄苦,洛素允用香喷喷的小手绢垫在杨宗志的下
颚,赛凤伸手稍稍抬起杨宗志的后脑,洛素允拿出木匙,放在口中品尝了几下,
再缓缓的将稀粥渡入杨宗志干枯的唇齿。

  由于杨宗志知觉全无,稀粥送入口中,又一股脑的流了出来,四个人看到频
频蹙眉,月秀凤道:「让我来吧……」从洛素允的小手中抢过木匙,在木碗中舀
了一大勺,接着放进自己粉红色的小嘴里,取出木匙,里面的稀粥却是全都不见
了。

  赛凤看得一呆,正想问:「姐姐,你怎么自己喝了……」

  继而看见月秀凤猛地向杨宗志凑过绯唇,贝齿微启,在她们三人面前,将一
口浓浓的稀粥,用香滑的舌尖送入杨宗志的大嘴深处,或许随之送过去的,还有
她那香得腻死人的口齿津液,赛凤和丁娆娆等人小脸一红,纷纷慌乱的转过头去。

  赛凤暗啐:「姐姐……姐姐她好大的胆子呀!」心儿砰砰乱跳,她还是个未
经人事的处子姑娘,虽然对杨宗志芳心暗许,非他莫属,可也从没想过会这般的
服侍杨宗志。

  去年在凤凰城里,赛凤和杨宗志落下呼伦山后,也曾忘形的亲吻了杨宗志一
口,那一啖,是赛凤有史以来的头一遭,却决然无法和这香艳暧昧的唇齿相媲美,
赛凤明知道此刻不是动情的时机,而且姐姐也是为了杨宗志可以进食,不得已而
为之,但是依然心旌摇曳,双颊酡红,如同饮了烈酒。

  月秀凤若无其事的将剩下的几口稀粥,一一渡入杨宗志的嘴里,看着他喉头
微微滚动,吞咽下肚后,才伸手一抹自己绯红色的嘴唇,轻笑道:「这还是跟人
家学的呢,从前我和宗郎落了水,救我们的,是后来跟在他身边的俏丫鬟,那妮
子分明爱煞了宗郎,看见宗郎也像现在这样,进不了食,她用的……便是这个法
子哩。」

  赛凤转回头来,娇羞无限的道:「我……我也是没想起来,下次……便让我
来喂他,他如此对我,便是叫我为他死了,我也决不皱眉。」

  ……

  下午路过撅布离,来到堪塔尔城,再向前走,便要抵达宽阔的莴恰河,漠北
水源不多,莴恰河是一条难得的东西向大水,沿着河堤两岸,是一些稍稍富饶的
部族部落驻扎着,时日一晚,往前走,夜里便无处可宿。

  只能在堪塔尔城住宿一宿,第二天再行横渡莴恰河,四个姑娘累得不轻,找
了一间像样些的客栈,放好了热水,给杨宗志擦拭了身子,看着伤口已经结合住,
并未渗出血水来,总算可以微微放下点心。

  只是杨宗志自从昏迷后,到现在也没醒来过,她们四个人都有千言万语要对
杨宗志说,看到杨宗志伤成这样,心里面难过绝望极了。

  中午之后,丁娆娆便觉得月秀凤锐利的眼神,时不时的会扫到自己的脸颊上,
想起她那时候咬牙切齿的说,决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想谋害杨宗志的人,丁娆娆便
一心黯然,心底里藏满了凄楚的话语,又觉得掺和不到杨宗志的身边。

  杨宗志的吃穿用度,自然有洛素允和月秀凤前后忙活,赛凤更是不愿离开杨
宗志一步,她连杨宗志的手边都碰不到,甚至也没有人愿意和她说一句话,丁娆
娆只得说自己出去准备饮食,埋头出了客栈。

  天色擦黑,丁娆娆在外面买了一些可口的饭菜,想着杨宗志最爱吃肉,不觉
泪流满面,杨宗志现在就连喝上一口稀粥都是如此困难,又怎么能吃肉喝酒,
「大哥啊……娆娆想不到会变成这样的,月师姐她中午说那番话,或许是疑心到
了娆娆头上,娆娆……娆娆有口难辩,也不知该如何辩解啊。」

  街心上行人匆匆,都是些四肢长长的蛮人,像丁娆娆这样的江南秀丽女子极
为少见,行人们路过她的身边,大多会驻足观望,心想……这女子要么是某个权
贵的舞姬侍妾,要么便是从南朝抢来的某个宠姬。

  虽然她脸蛋上挂着方巾,可无法掩饰她秀色可餐的美貌动人,乍一看……身
材窈窕丰挺,可谓前凸后翘,缎蓝色的素裙下,莲足款款,一头乌黑的长发垂下
腰际,叫四周的蛮人们看的眼前一亮。

  有人对她的背影吹起了唿哨,丁娆娆的手中挽着编篮,垂着小脑袋走在行人
中,抬头见到周围人群稍稍混乱,赶紧迈着碎步跑回了客栈,还未走进客房,便
听到里面传来咯咯……咯咯的银铃般笑声。

  丁娆娆心头一动,暗道:「她们……笑些什么?」杨宗志都变成这样了,哪
里还有什么心思发笑呀,丁娆娆整天愁眉不展,几乎都要死过一回。

  脑中时不时的回荡起,和杨宗志无拘无束的坐在湖水旁,那个时候……若能
永恒该有多好,哪怕是呆在异国他乡,眼前一个人都不认识,只要和杨宗志呆在
一起,就算什么事情都不作,也觉得甜蜜无匹。

  可苍天总是会愚弄世人,想杨宗志过去在北斗旗说:「天行健,君子自强而
不息……」这是他一生的真实写照,他认为什么事情应该做,便是前面有刀山火
海也决不回头,丁娆娆素来敬服的便是他的这一点,甚为厌恶自己的胆小懦弱,
可偏偏也就是这一点,害的杨宗志如此下场。

  多少次,杨宗志都要回头了,和她们回转南方,每一次到最后……他又改变
主意,继续去找寻赛凤和秀凤,他是这样一个人,让丁娆娆既敬佩,又爱慕,甚
至觉得高不可攀。

  「哎……」丁娆娆轻轻的吁了一口气,紧了紧手中的编篮,正要进去送饭,
忽然心头激烈跳动:「莫非……莫非大哥醒了不成?」

  就算月师姐没心没肺的可以发笑,但是温婉的洛师姐,是定然不会无故发笑
的,这两日来,洛素允一副悲恸憔悴的落寞样子,让她笑一笑,可实在是难得紧。

  想到这种可能性,丁娆娆顿时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活了过来,客房中的烛光也
显得暖意照人,脚步匆匆的向内跑去,来到客房门外,听见赛凤娇痴的清脆嗓音,
柔柔的说道:「是呀,我在这里呢,宗志哥哥,你别动,你身子不方便,躺着就
好了……」

  「大哥他真的醒了……大哥他真的醒了!」丁娆娆激动难抑,手中的编篮几
乎坠落在脚边,耳听赛凤又道:「宗志哥哥,等你……等你身子大好了,想怎么
样都行,这时候……你还是要多吃多睡,好生将养着,你说说,想吃些什么呀?」

  她稍稍顿了一顿,低声问道:「丁姑娘去了这么久,怎的还没回来,宗志哥
哥……都饿了呢。」

  丁娆娆一听,赶紧便要跳进去,将买来的饭菜送到杨宗志的嘴边,忽然听见
一个沙哑的嗓音似乎说了几个字,便是这沙哑沉闷的嗓音,也叫丁娆娆激动的热
泪盈眶,她真个听清楚了,那的确是杨宗志的说话声,只不过语气虚弱,声音太
小,听得若隐若现,但是只要听见他还能说话,比要了丁娆娆自己的命还要值得。

  丁娆娆的脚步微微顿了一顿,立刻又听见客房内赛凤和洛素允大叫道:「宗
志哥哥……宗志……」一声声传来,却再也没有杨宗志的回应声。

  丁娆娆心底一沉,霎时升起一股不祥之意,拼命向房中跑去,见到三个姑娘
围坐在杨宗志的大床边,赛凤扑在杨宗志的怀抱里哭的死去活来,再低头看看杨
宗志,只见他双眸紧闭,唇角死死的抿住,脸颊失血的厉害,眼睑发黑,与出门
那时一模一样,宛若从未醒来过。

  丁娆娆挽着的编篮扑通一声掉在地面上,泪水顿时模糊了自己的秀眸,「大
哥啊……你,你怎么样了,你睁开眼看看娆娆啊,娆娆给你买好吃的来了。」

  洛素允拉起杨宗志的手腕,给他号了会脉,蹙着柳眉轻轻叹了口气,赛凤抬
起头深情的摸着杨宗志的脸颊,哭着道:「宗志哥哥,你方才是说要吃炒栗子么,
赛凤……赛凤给你去找,你快醒来呀,千万别丢下赛凤。」

          ==============================



            正文第624章布施之三

  心思重重的吃过晚饭后,洛素允要去外间寻找朱晃等人下落,需要通知他们
不得再赶往凤凰城了,朱晃等人当夜出发,洛素允是第二天辰时出门,相距不到
半天,盘算时日,应该也能在这附近碰到。

  月秀凤和赛凤两姐妹干脆脱了小蛮靴,一起香喷喷的凑到杨宗志被窝里给他
暖身子,一左一右,珠花玉翠,丁娆娆收拾了饭桌,便自顾自的回房歇下了。

  隔着窗户听见赛凤和秀凤两个姑娘的娇嫩说话声不时的传来,一会大,一会
小,夜已深了,洛素允还未回转,灯烛的疏影在窗边摇曳,丁娆娆孤身坐在寂寞
的夜色中,不闻也不动,直到对面窗户中的烛光灭掉,四周寂静的再无一点音息,
丁娆娆才站起来,趁着夜色,悄悄的走出房门。

  外面的夜空透明清澈,云层稀薄,一轮耀眼的明月挂在当头,堪塔尔城名曰
为城,实则不过一个稍大些的部族聚集地,人口本就稀少,再加上夜晚寒气颇重,
谁都不愿这时候出门受冻。

  从客栈出来后,摆在面前一左一右两条道路,丁娆娆束手站在门前,抬头遥
望月光,目中若有所思:「这个时节,到哪里能寻到炒栗子?哎……大哥,你可
好生难为娆娆。」

  皎洁的月光照在她锻蓝色的到素裙上,将她纤细的背影印入一片白茫茫的雾
气,冷风吹来,吹起她款款的秀丽裙角,也让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哆嗦,丁娆娆一
咬牙,朝左手边走了出去。

  栗子生在南国的多,受不得冻,在这天荒地远的漠北可怎么找得到,而且时
节更不对,就算在温暖的南国,总也要等到秋收的时候方能采摘栗子,现在的漠
北不过仲春,气候稍显寒冷,栗子不易存活。

  而且北方蛮子以游牧打猎为生,种植稻谷粟米的本来就少,丁娆娆过去在北
斗旗有一个自家的菜园,对节气和种植颇有了解,她知道北方蛮子很少人从事农
耕的,唯一能去碰一碰的地方,便是在这附近去找一找,有没有荒山中的野栗子。

  一想到这是杨宗志醒来后唯一的愿望,丁娆娆寒冷也顾不上了,心头一片火
热,只要杨宗志下次醒来能够吃上一口炒栗子,叫丁娆娆作甚么,她都心甘情愿。

  趁着大家都睡下后,她悄悄的出了门,朝西北向的荒山中走去,由于对这附
近的地理地势不熟,开头错过了好几个岔路口,而且丁娆娆不懂半句蛮子话,就
算能懂,这时候也无人可以问路,只得硬着头皮,闭上眼睛去闯。

  这样去找野栗子,不吝于在大海中摸一根绣花针,希望本就极其渺茫,前后
两三个时辰,翻山越岭,过了四五个山头,也不见任何野栗子的踪影。

  不知不觉的,一整夜便就这么渡过了,前些天因为担心杨宗志的伤势,吃不
好,睡不着,今夜这么一番劳累过后,丁娆娆更是疲惫欲死,有心想要回转吧,
一想到……万一回去后,杨宗志又醒来了,吃不到一口炒栗子,心里或许会有多
失望,丁娆娆咬了咬牙,只身攀爬在山麓石角边。

  身上香汗淋漓的,山巅的冷风一吹过来,顿时将汗渍在脸颊边,额头上吹干,
刘海儿也贴服下来,丁娆娆有好几回,几乎双眼一闭,就这么从山崖上滚下去了,
累得小手儿都抬不起来,人站着也能快速睡着,直到天边显出一丝鱼肚白的时候,
丁娆娆才激动的在一处悬崖旁,发现了一小块野栗子的青藤。

  此时季节实在不对,栗子还未成熟发黄,只是在青藤下裹了生果,丁娆娆运
足轻功爬上去,把生果子摘下来,小心翼翼的包在秀帕当中,转身便要跃下山崖,
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踏了个空,从山崖上滚落下来。

  丁娆娆心头一松,死死的闭住双眸,将秀帕揣在怀抱里,生怕不小心丢了开
去,酸软的背腰在巨石上撞了几下,她才醒悟过来,再往下落,便要粉身碎骨,
香消玉殒的了。

  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一时想:「罢了,活得这么辛苦,不如死了的好。」

  一时又想:「大哥的炒栗子还未吃到呢,他要醒来不见炒栗子,可要多么失
望……」丁娆娆赶紧振奋起心思,用修长玉质的双腿盘住了巨石一角,接着柔滑
的小腰用力,半挂在了空中。

  将呼吸调匀,也险些在悬崖上睡着,真是累得快要死了,只要睡那么一会就
好,丁娆娆将自己绯红色的小唇咬得鲜血直冒,痛觉刺激得她稍稍清醒,她翻身
从巨石上落下来,沿着石麓向下没命的跑去。

  回到客栈后,也不怕让人看见她一脸一身的狼狈,来不及换下衣裙,便去借
了厨房生柴火,放了一些味料在锅里,将生果栗子都倒在当中焖煮,趁着这个空
儿,去把黑一块白一块的衣裙换掉,换成了一身玄色的柔裙,听见杨宗志的客房
中毫无半点动静。

  是啊,秀凤和赛凤也都累得虚脱,她们一定还没醒的,在她们醒来之后,丁
娆娆一定能把炒栗子作好,就算味道成色差了一些,这也是没办法不是么,丁娆
娆在这么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苦寻了一夜的野栗子,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真真
给她找到了一些带回来,她这才明白,天行健,君子自强而不息,有些事情……
看似不可能,但是只要你去作,总还是存了一线生机的。

  就像杨宗志的重病,看起来奄奄一息,或许……他在吃到炒栗子后,心情大
悦,慢慢好转了也说不定,丁娆娆粉红的嘴角甜甜的抿住,来不及收拾自己凌乱
的秀发,便跑到厨房一直盯着热锅。

  柴火加的够旺,将她精致迷人的小脸熏得通红酡醉,过了一两个时辰,外面
天空大亮了,锅里焖着的栗子也开始倒豆子似地炸锅。掀开锅盖一看,噼噼啪啪
的声响不绝于耳,一些个小的栗子,沾着味料窜到了丁娆娆的小脸边。

  丁娆娆红着脸左右躲避,心情一时大为愉悦,看到那些青涩的生果,也显出
一丝淡黄色,剥了一个放在小嘴里抿了抿,很烫而且很香,趁着热气未散,她赶
紧用自己的秀帕包起来,死死的裹在一个纸袋里面,这样一来,热气便能留得更
久。

  外面天空大亮,丁娆娆提着纸袋快步走到客房外,还没推开客房门,便听见
里面叽叽咕咕的女子说话声,赛凤道:「啊……好香啊,这些……我都给他剥开,
等宗志哥哥醒来后,只用张张嘴,便就可以了。」

  丁娆娆下意识的走进客房中,见到里面阳光充沛,不知何时……洛素允已经
回来了,正和赛凤,秀凤陪坐在床边,赛凤的小手里剥着金灿灿的黄栗子,和洁
白无暇的小手儿形成强烈的色泽对比,看那些栗子,而又成熟,绝非青果子可以
比的。

  丁娆娆将手中的纸袋倏地藏在背后,赛凤脆声招手道:「丁姐姐醒啦,你快
过来,我们去买了些炒栗子,都是些去年的陈货,还有多的,你也快来尝尝。」

  丁娆娆勉力在惨白的脸蛋上,展露出一丝亲昵的微笑,对着赛凤摇了摇头,
秀凤蹙眉埋怨道:「赛凤傻丫头,一大早的便吵着要出去买炒栗子,就算你仗着
对这里熟悉,找到几家老铺子,可也不用那么早呀,我看啊,天都没有亮呢。」

  「嘻嘻……嘻嘻……」赛凤乖昵的吐了吐小嫩舌,露出两排细碎纯白的玉齿,
「我想宗志哥哥早些尝尝嘛,所以……怎么也睡不着的,嗯……剥了这么多,宗
志哥哥该够了吧,哎……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洛素允黯然道:「昨晚我找到了他的部下,一点也不敢提他受重伤的事情,
只让他们自己先行回幽州等着,这事情……终究是瞒不过人的,宗志这样子,哪
个看了会不心痛那,别说婷姨和那些妹子们了,就连他的那些兄弟属下,都要来
找我索命哩。」

  赛凤堕泪道:「是啊,又过一天,宗志哥哥似乎……又瘦了一些哩。」她一
边说话,一边用柔嫩的小手儿在杨宗志的脸颊旁深深抚弄,滚烫的珠泪,就这么
顺着香腮滑到手背上,又沾湿了杨宗志的眉梢。

  月秀凤转眉四处看看,悠悠的说道:「嗯,其实宗郎这样子,也不是不能救,
就是缺一些东西罢了。」

  洛素允和赛凤两人听得一呆,急忙发问:「缺……缺什么?」

  月秀凤凑在她们两人的耳角,唧唧咕咕的小声说了几句什么,丁娆娆站在她
们对面,没有凑过去,因此一个字都没有听见,她也和洛素允等人一样的黯然神
伤,听了秀凤这句话后,也同样一片茫然,心头忧急。

  但是她明白月师姐素来不待见自己,人家要是真心想让自己听,是断然不会
压低嗓音只说给赛凤和洛师姐的,丁娆娆不敢靠得太近,又极想去看看杨宗志的
情况,芳心犹豫,背后藏着的纸袋捏的紧紧发皱。

  「呀……姐姐!」赛凤的话还没听完,清丽的脸颊上便好像着了火似地,一
直深情抚摸在杨宗志脸上的小手儿,也飞快的弹了开去,捏着手尖羞涩娇嗔道:
「你……你胡说些什么呀,天下哪有……哪有这样救人的法子。」

  「你不信么?」月秀凤咯咯一笑,狐媚的眸子四处转动,洛素允倒是缓缓沉
吟道:「月师妹你有几分把握,嗯……我是说,我是说,要是实在不行,我们两
人为了他,也能……也能。」

  丁娆娆纳闷的看着素来淑婉的洛素允,她对洛素允的印象极好,觉得她为人
落落大方,颇有正妇之风,但见她说这句话时,妩媚的脸蛋上也和赛凤一样,变
得通红一片,眼波琉璃,染了两团俏丽的熏红。

  月秀凤促狭的挤眼道:「可我们两人不行呀,咳咳,洛师姐……如果我没猜
错的话,你也一定……你也一定被这坏家伙给欺负过了吧,这事情重就重在头一
遭,你没有这条件,我也没有,徒之奈何?」

  丁娆娆听得似懂非懂,闹不明白倒是需要什么样的条件,既然有法子可以救
醒大哥,那么就像自己昨夜去采摘栗子那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就好了,干嘛还
要前瞻后望的,她自己也没察觉到,就是这一瞬间,她一改过去懦弱胆小的模样,
变得极有主见,心智坚定了起来。

  静默了一会,赛凤幽幽的抬起红彤彤的小脸,惴惴的道:「那……那我行么,
我……我还没有与人,嗯,与人……我是头一遭。」

  「哎……」月秀凤幽幽的叹了一口香气,似笑非笑的道:「你学过我们凤舞
池的剑心修道吗,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虽然现在你可以跟我从头学起,可是宗
郎的病情却不能久等呀,等你学成之后,宗郎也……哎……」

  赛凤一听,顿时有些怅然的失望之色,丁娆娆更是急的只想跺足,有心出声
询问,却又插不上话,迷迷茫茫间,藏在身后的纸袋子跌落下来也兀自不觉。

  ……

  此后一天,他们结伴渡过莴恰河,来到浩瀚无边的百集平原上,春风吹过,
平原上一片绿油油,再用两日时间穿过这里,便能抵挡南朝的北郡,阴山的山脚。

  丁娆娆失魂落魄的跟了一道,潜心暗自打量其他三个姑娘,见到她们三个也
是愁眉不展,不停的长嘘短叹,天色大好,气候渐渐变得温暖而带有一丝炎热,
当天夜里歇息的时候,他们在马车的附近扎了一个帐篷,这扎帐篷的手艺还是杨
宗志传给洛素允等人的,丁娆娆陪着作好这些事,便偷偷的把赛凤叫出了门外。

  两人来到远远的草地上坐下,天空中星月茫茫,四周一望无际的漆黑,人便
显得极为渺小,丁娆娆痴痴的看了看头顶的月光,犹豫了好半晌,终是忍不住开
口问道:「赛凤姑娘,我有一些话,想要问你。」

  经过几天的相处,她明白赛凤的确是个纯真无暇的小姑娘,心直口快,也唯
有从她这里,才能真真打听到什么,赛凤回头看了看夜色下的帐篷,念念不忘杨
宗志会不会这时候醒来,便道:「嗯……你要问什么?」

  丁娆娆踌躇的娇声道:「昨天我听月师姐说,她有法子可以治好杨……杨大
哥,可是又缺一些东西,究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法子?」

  「啊……」赛凤听得小脸一红,期期艾艾的搓着手指头道:「你怎么……问
起这个来了。」

  丁娆娆尽力平抑住自己急剧的心跳,淡淡的道:「赛凤姑娘,大哥他的病情
耽误不得呀,我心里……实在担心。」

  赛凤黯然的垂头道:「我也明白的,可是姐姐说的,终究是有些不靠谱,我
想……还是等回到南朝……」

  正说到这里,面前的丁娆娆忽然伸手捏住了赛凤的小手儿,手指激颤,顺着
指尖传导过来,丁娆娆哽咽道:「究竟是什么法子啊,为何不能说给我听?」

  赛凤幽幽的叹气道:「姐姐她也是一片好意,罢了,你想知道,我便说给你
吧……」她抬头看了看飘渺的星月,用甜甜的柔腻嗓音,缓缓说道:「姐姐说,
去年秋天,她和宗志哥哥一道跌下了武当山崖……」

  丁娆娆着急的接口道:「这个我知道的,他们掉进大江里面,被印荷妹妹救
起来,后来怎样?」

  赛凤叹气道:「后来宗志哥哥独自醒来,姐姐却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多日无
法清醒……那病状,就和宗志哥哥现下一般无二……」

  丁娆娆若有所思的蹙起了娇媚的秀眸,惊道:「那现在月师姐完好无损,也
就是说……也就是说,的确有法子能将她治好的咯?」

  「是啊……」赛凤凄婉的露齿一笑,缓缓闭住秀眸,两滴亮晶晶的清泪无声
的滑落下来:「这还是宗志哥哥想出的法子呢,他听说,凤舞池的内力与阴葵派
同出一门,而且在凤舞池的内力当中,隐藏了一个不为人知的漏洞,正是为阴葵
派所留,这里面涉及到百多年前两个门派的恩恩怨怨,他又说,那个时候只能赌
上一赌,只要破掉这个命门,便能将姐姐的性命抢回来,所以宗志哥哥他……他
就,他就把姐姐……」

  丁娆娆忧急的娇声催问道:「他把月师姐怎么样啦?赛凤姑娘,你倒是快说
呀!」

  赛凤清丽的脸蛋红得喷火,恍如午夜里盛开的昙花,香艳无比,她咬了咬自
己粉- 嫩的小唇,低声道:「他就把姐姐的处子之躯夺走了,没想到……误打误
撞,真的救回了姐姐的性命。」

  「啊……」丁娆娆小身子一颤,忍不住娇呼出声,原来月秀凤说的法子,便
是这样一个看似荒唐,却又让她怦怦心跳的主意,她捏着赛凤柔软的小手儿,羡
艳的颤着嗓音道:「那就全部b拜托赛凤姑娘了,大哥的性命,便交到你的手中
……」

  赛凤苦闷的摇头道:「我不行的,我没有学过凤舞池的心法,催发不了宗志
哥哥身上潜藏的内劲。」

  丁娆娆愣住道:「那……」

  赛凤道:「姐姐和洛姐姐也都不行,她们啊……早就把身子骨给了宗志哥哥
哩,姐姐说……她们不是头一遭,便没有这样的效果……」赛凤说到这里,忍不
住又回头瞥了帐篷一眼,抿嘴道:「好了,丁姐姐,事情就是这样,我要去照看
宗志哥哥了……」说罢转身向帐篷边走去。

  诺大的草原,只剩下丁娆娆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星月照在头顶,将她
孤单的影子拉长拉远,更远的远方,或许有牧民的马蹄声穿过,但是听着极不真
切,若有若无。

  丁娆娆痴痴的站在原地,还没有从赛凤的话中回过神来,「学过凤舞池的剑
心修道,又是处子之躯……」这两个条件就像惊雷一样在她头顶轰隆隆乱响,使
得她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眼睛也什么都看不清楚。

  刹那间……这过去一年所有的激动,辛酸,痛苦和偷偷掩藏的欢愉,在心底
好像惊雷那样炸开了,有心想要抬头望望渲染的月色,却发现不知何时起,泪珠
儿早就模糊了双眼,迷迷茫茫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

  这是在火车上用手机发的,今晚估计写不了了,这车- 震动的厉害,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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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625章布施之四

  在草原上站了大半夜,直到远处的马车和帐篷里漆黑一片后,丁娆娆才脚步
潺潺的走回去,来到帐篷边,掀开一个角,犹豫的向内里打探了半晌,确定了里
面只有一个缓缓低沉的呼吸声,丁娆娆站在门口吸气定心,来来回回好几趟,她
猛地一咬牙,偷偷摸摸的矮身钻了进去。

  星空下,这一幕若不注意的话,自然是留意不到,但是不远处的土堆上,盘
腿坐着两个娇媚天成的女子,正好看得清清楚楚,她们一道缓缓吁了一口香气,
又一齐抬头望着月色。

  过了一会,洛素允垂头撇嘴道:「月师妹,你一早就打算好了的,对不对,
从一开始,你便想好了这个救醒宗郎的法子,偏偏你自己不愿说出来,而是想尽
了各种办法,让人家一脑门往里面钻。」

  月秀凤咯咯娇笑一声,不置可否的眨了眨亮晶晶的美眸,眸子在星光下璀璨
生辉,洛素允忧心忡忡的叹气道:「可是丁师妹是师父看中的人啊,她要是……
她要是按你的法子去作,又怎么能再回神玉山去?」

  月秀凤怅然无限的道:「所以我便要百般试探她咯,若是在她心目中,凤舞
池的衣钵比宗郎的性命重要十倍,那……我们自然无话可说,她也可以早早的离
去罢了,但是她若像我这样爱着宗郎,生怕他吃一点苦,受一点罪,那这法子便
真的能奏效也说不定……」

  月秀凤顿了一顿,继续说道紧:「洛师姐,你说说,神玉山有什么好,真的
值得人家一辈子的守在上面吗,过去没认识宗郎之前,我一心便是学艺辅佐父王,
内修外炼……直到经历过这许多种种,我才明白……我们姑娘家啊,一辈子便是
和自己真心相许的人牵手渡过,其余的……都和我们毫不相干,对不对?」

  洛素允赞同的嗯了一声,轻轻点头道:「这话倒是不错,过去我只会感恩师
父,一心也是扑在学艺上的,后来……被他把心儿抢走,身子骨也抢走,什么都
不留下,一门心思都在他的身上,宗志曾经对怜儿师妹说,外面世界有十里长街,
高灯低瓦,无比的精彩,其实他哪里知道,对我们来说,在意的……只是十里长
街高灯下,那个一直等着自己的身影罢了,哎……这样的日子过既充实又快,不
知不觉的,便有两个多月了呀。」

  月秀凤颤着纤腰,咯咯腻声娇笑道:「这不就对了,丁师妹要去做师父的小
丫头,我们自然无法阻拦,但是……现在她自己走出这一步,岂不是对她也好?
大不了人家吃些亏,帮那坏家伙把这位我见犹怜的小美人儿留下来,就算是……
就算是便宜那坏家伙哩,嘻嘻……」

  ……

  丁娆娆摸着黑走进帐篷里,与外面清凉的夜晚比起来,帐篷内略显沉闷湿热,
或许是源于她心底的热气不散,她只觉得满脑子晕沉沉的,动作也不利索,走到
杨宗志的病榻边,一路上撞倒了好几个棉垫。

  心儿怦怦乱跳,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四周实在是太过安静,静到她可以清晰
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密密麻麻的响成了一串。

  病榻上的杨宗志安安静静的躺着,丁娆娆蹲着小身子,凑到他脑袋那头,痴
痴的盯着他的睡相,睡着之后的他,显得如此安详,呼吸平稳,略略带些迟滞,
那张在脑海里,梦境中萦绕了数千回的脸庞,便在咫尺间鲜活的闪现着。

  「嘤……」丁娆娆的脸蛋烧起了烈火,带着浑身上下都酥软了起来,「大哥
啊……」她的嗓子里哑哑的唤了一句,脚下脱力,一股脑儿的扑进了杨宗志的怀
抱里。

  这是一个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大胆动作,曾经有多少回,险些忍不住就要对杨
宗志把什么心底话都说了,但是她实在是太过被动而且自卑,因为娘亲的缘故,
因为师父的原因,任由那些激情颤动的日子,就这么从手心里滑了远去。

  而且她更不知道大哥是怎么看待自己,究竟大哥……是将自己当成了红颜知
己,还是……仅仅是幼梅儿的闺房好友呢,丁娆娆知道自己是没有那种资格的,
在她踏上神玉山之后,她便只能作一个谨守本分的小丫头,师父信赖的传代之人,
除了这些……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她一直苦苦的压抑着自己的本心,倘若不是师父逼着她跟来北郡,继而出使
漠北,她一定会在神玉山上老死终去,作个师父那样终生不嫁的女儿家,但是命
运往往作弄世人,她这么想,命运偏偏不这么安排,终于……她还是跟着杨宗志
来到了荒芜的漠北。

  如果再退一步的话,这次事情了断后,她也会甘心的回山领罚,怎知……事
情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对于杨宗志负伤,她本就心存愧疚,乃至自责的要命,
现下趴在杨宗志温暖的怀抱里,丁娆娆却是伤心的泪流满面,缠绵的泪珠儿随着
香腮,滚落到杨宗志的脸颊上。

  轻轻抬起头来,对着杨宗志柔腻的呼唤:「大哥啊……娆娆有好多话,要对
你呀,从哪里说起呢?」

  丁娆娆凑过香喷喷的小脸蛋,对着杨宗志缓缓吹气如兰:「还是从北斗旗后
面的乌蒙山说起吧,那一次,我和费二叔在那里救起了一只小兔子,本以为……
一只哀哀可怜的小兔子又要闯进我用来收留它们的花园中,可没想到……那一天,
却是大哥你闯进了娆娆的心底!」

  她丝毫不顾自己娇美的脸蛋上浮满了泪珠,反而将火烫的脸颊凑在杨宗志冰
凉的耳际,轻轻摩擦,梦呓道:「是啊,大哥你就是这么……这么突然的闯进来
了,一点预兆也没有的,我们在翠园中听到娘亲和弟弟说话,弟弟说……一个女
子,对着自己心仪之人,便会那么羞于见面,却又渴望见面,左右为难……那样
子,好像正是说的娆娆,娆娆那个时候忽然心里好害怕呀……我怕,你是那么高
贵优秀的人儿,娆娆缠着你……真真不配。」

  身下的杨宗志毫无半点动静,丁娆娆稍稍胆大了些,忽然探手合抱住他的脖
子,将自己柔若无骨的身躯挤进他怀中,抽泣道:「娆娆就是这么没用的,就像
大哥你说的,一个人……从小只知道吃斋念佛,不明白事在人为的道理,认识大
哥你之后,娆娆……娆娆突然开始痛恨这样的自己,而且娘亲又那般得罪过你,
娆娆的心都快死了,还好的是,离开江南前,娆娆去景村拜访故居,无意间碰到
了大哥,哎……那一晚,娆娆抱着大哥,睡得可真是香呀,从来也没有那么安心
过,仿佛缩在大哥怀中,什么事都不用害怕了,但是好梦总是这么易醒,娆娆知
道……自己迟早还是要走的,既然离开了大哥,离开了自己的家,唯有去作一个
将命运握在手中的人,才算生得其所。」

  丁娆娆说到这里,抬手将自己乌黑发亮的秀发扑散下来,垂落在两人的面前,
宛若开出了一道黑漆漆的屏障,她的脸蛋上挂满了泪水,嘴角却是甜甜的撇开,
露齿妖娆的一笑,「师父叫我安心的练功,为了作一个不让自己讨厌的人,便是
杀人……我也不怕的,那段日子,娆娆心无旁骛,唯有的一点时光,都被对大哥
的思念充满了,我才明白……原来一个女儿家,死心塌地的爱上一个男子,会活
得这么辛苦,因此……我才会那么嫉妒洛师姐,嫉恨如狂,大哥你定会笑我,傻
丫头,你有什么资格去嫉恨人家呀,你只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可是娆娆却控制
不了自己,大哥呀,那个时候……你若是对娆娆勾一下手指头,娆娆便会心甘情
愿的跟着你下山啊,可惜你……可惜你对娆娆却毫无表示。」

  丁娆娆一边说话,一边解下自己玄色的裹身衣裙,随手丢在身后的空地上,
衣裙翩翩飞舞,无声的落下地来,露出她上身那窄窄的肚兜,秀发乌黑,肚兜和
肩窝的却是白得耀眼,黑白分明,丁娆娆幽幽的叹了口气,手撑着伏在杨宗志脑
边,牵出两根纤纤玉指,轻轻抚弄在他高挺的鼻尖上。

  素淡的处子媚香随着鼻尖涌入,丁娆娆委屈的撇嘴道:「这样我才决定陪在
师父身旁,哪里也不去了,安心作个凤舞池门人,可我想不到……师父竟然对我
说了那一番话……」

  她的目光深深的注视着杨宗志的鼻尖,手指微动,神思却是回到了轰隆隆乱
响的海中孤岛上,「师父说,我们凤舞池……最大的秘密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剑心
修道,也不是紫色神玉,而是……复国大业,每一代弟子中,都会选拔出两个顶
尖人物,捉对厮杀,胜了的那一个,便去外面寻找机会复国,而败了的,则在神
玉山上静心挑选下一代,如此周而复始,一百多年了,凤舞池处心积虑的在北方
四国安插势力,收了许多北方四国的后人做弟子,我师父她……便是过去突厥的
贵裔,师父她姓萧,名叫萧远宜,便是你们说的那位萧太后,而……你们看的那
位萧太后,她才是当年胜过师父,真名梵妙霓的大师伯。」

  「哎……」丁娆娆叹气道:「师父说,她料不到大哥你便是哄传天下的大将
军杨宗志,看到你之后,她给娆娆下令,让娆娆无论如何也要把你引到突厥,和
梵妙霓大师伯见上一面,她当年败在大师伯的手下,清楚大师伯有一套诱惑人心
的精妙本事,大哥你还记得么,那次随着你的费二叔,他也说见过大师伯的真面
容,而且把他桎梏人心的本领传给了大师伯,我想……大师伯便是在这基础上,
将剑心修道炼化后,才能像那天晚上你在窗影上看到的那一幕,娆娆真的不想那
样去作,我便是害了我自己,也不能让大哥受一丁点的苦楚,大哥你相信么,娆
娆一直伤心自责,却又不敢对你去说,终于……还是害的大哥你受了重伤,娆娆
真是该死呀。」

  丁娆娆说到这里,忍不住凄切的哭泣起来,莹白的双肩伏在杨宗志肩头,轻
轻上下耸动,哭了不知多久,她猛地一抬头,银牙紧咬,用手褪开了自己紧紧裹
束住的亵衣肚兜,弹出一对高耸入云的嫩乳,然后抱住杨宗志,痴狂的娇唤:
「大哥……娆娆给你,娆娆什么都给你,只要你能好端端的醒过来,还像过去那
样意气风发,便是把娆娆撕碎了,我也在所不惜……」

  帐篷内暗香浮动,丁娆娆赤着一身缎带般的娇躯,一矮身钻进了杨宗志厚厚
的被罩中,娇躯在里面扭骨糖似地左扭右摆,时而用修长的盘住杨宗志的双腿,
时而又用的淑- 乳缓缓摩擦杨宗志的胳膊。

  杨宗志兀自不醒,丁娆娆自己却被点燃了炽火,半睁半闭的秀眸里光彩熠熠,
小脸羞红的如烧晚霞,显出一丝极为少见的媚态来,「嘤咛……大哥啊,娆娆该
怎么作呀,我的手儿,也从来没让任何男子碰过的。」

  丁娆娆轻轻打了一个寒颤,就这么八爪鱼似地抱着杨宗志,全然不知该如何
进行下一步,蹙眉冥想了半晌,恍然道:「啊,我知道了,我应该先亲一亲大哥
的。」曾经无意中偷看到杨宗志轻薄洛素允,他会百般无赖的搂过洛素允天鹅般
的螓首,和她痴痴的缠吻。

  丰腴的红唇凑到杨宗志冰凉的嘴唇上,啧啧的对吻了两下,继而吐出自己香
滑的舌尖,渡入杨宗志的大嘴中,随着舌尖,缓缓吐纳几口香津丝液,「是这样
么?」丁娆娆美味的品尝几下,羞得面红耳赤,倘若此刻杨宗志睁开眼帘,一定
能看到一个艳光四射的娇美姑娘,红唇白齿,恍如画中。

  唇齿间一张一阖,两人的气息便在当中缓缓流淌,丁娆娆心头一痴,动情的
无法自制,她想不到……过去压抑许多年的情感,一旦爆发起来,会是这样石破
天惊,便是自己都有些羞怕自己此刻的大胆。

  身下杨宗志石块般的身子缓缓溶解了,丁娆娆抱着他的脑袋,和他百般痴吻,
作出各种想象不到的羞态来,不过一会,丁娆娆便感到肚子下,一根火热的大家
伙顶了上来,挤得自己平坦光滑的小腹生疼,她低头在黑漆漆的被窝中扫了一眼,
忽然心头一跳,抬起螓首媚笑道:「咯咯……大哥,它……它想进来呢。」

  心底里涌动着自豪和骄傲,知道自己也能让大哥生出欲- 念来,尤其是大哥
此时昏睡未醒,丁娆娆正好年方十八,按照年纪本该是个熟彤彤的姑娘,若不是
多年压抑着心思,此刻早已该春情绽放,方才那缠绵悱恻的一吻,好像将她点燃
点亮,过去那些年想也没想过的事情,顿时领悟了过来。

  身下湿淋淋的充溢了媚水儿,丁娆娆探出小手去,捉住杨宗志火辣辣的龙枪,
小手儿刚刚合实,身子便随着打了个颤,知道这一动作下去,自己便再也没有回
头路了,她抬头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杨宗志,目光不动……下面的小手儿却是缓
缓移动。

  「嘶……」丁娆娆轻轻的抽了一口气,「大哥……娆娆为你作的,只有这么
多了,自此以后,你便……你便忘了娆娆吧,原本你也没有说过喜爱娆娆,说起
来……还是我这自作多情的丫头占了便宜哩……」她说到这里,圆滚滚的香臀儿
猛地朝下坐去,臀瓣儿向两边分开,一根火热的硬物刺进体内深处,将她整个人
似乎都要捅穿了。

  眼睛里不断淌出或许开心,或许失意,或许恋恋不舍的泪珠儿,流入嘴角化
作苦涩,流入心田……却是不知该如何品味。

  ……

  清晨天还没亮,丁娆娆便起了身,强忍住的难过不适,偷偷取走一匹骏马,
失魂落魄的向南赶去。

  百集平原一眼望不到头,启明星尚在天空中闪耀着,丁娆娆顺着相反的方向,
骑出了十几里地远,抬头看看天边的鱼肚白,她喃喃的念道:「师父啊,娆娆…
…回来了。」

  她知道,自己有负师父所托,没有完成她们凤舞池的大事,更加……将自己
的处子身躯都丢掉了,这次回去……真的是九死一生,仓皇的想要回头遥望远处,
也许根本就看不见的那顶帐篷,丁娆娆又蘧然不敢,害怕自己只望一眼,便再也
不忍心将眼神移开了。

  泪水和心中的血滴淌了个尽,她狠狠的一咬牙,贝齿咬住绯唇,用力赶马,
将马儿抽的飞快,越骑越远,心底里满出了绝望的灰白色,只要大哥平安无事,
便是她最大的满足,或许师父一个心善,将她囚禁在洛师姐当年住过的后山石头
房子里。她也会像洛师姐那样,终日枯坐石房,满心思期待杨宗志能过得开心快
意。

  浑浑噩噩的一路骑马,到了中午时分,她还滴水未进,总觉得还要骑出更远
才好,否则……只要一阵微风,吹来杨宗志身上的气息,她便再也没有勇气走了。

  烈日炎炎的照在头顶,这个素来稍显懦弱的姑娘,却是坚定的咬着牙,飞快
驰骋,奔过了最大的那片草原,来到小河沟旁,时辰到了下午三刻,她累得头晕
目眩,体下的刺痛,不及心头刺痛的一半,密密麻麻的,好像被银针刺遍。

  斜阳挂在天边时,她郁在胸口的一口气终于泄了,抬头茫然的看一看,似乎
已经淌出了原野,来到了山间……或许是到了阴山脚下,又或许是个不知名的村
落,丁娆娆不辨东南西北,到了此刻方觉油灯枯竭。

  从马背上摔着下来,步履蹒跚的向前走了几步,心底里痴痴的茹唤:「大哥
啊……」声声啼血而来,昨晚的美梦欢愉转瞬即过,一日之后,竟有如天渊之别。

  斜阳从身后照下,将一人一马的影子拉长拉远,形影相吊,日后只能和马儿
为伴,这时心底里便开始苦苦的思念起杨宗志来,只不过渡过一天,走出一百里
路不到,便好像从天堂掉进了地狱,日后千百个这样的苦日子,又该如何熬过。

  丁娆娆木讷讷的拉着马缰,神情迷惘的走出几十步,看到前方村落的门口,
挂着一个巨大的牌子,上面写着王母庙,下面是一个宽大的庙宇。

  原来已经回到南朝过境了呢,北方蛮子,才不会真心赤忱的供奉王母娘娘,
原来这个村子是叫火龙村,村口上摆了易货的摊位,每个摊档上都布了茶水。

  丁娆娆手足酥软的走过去,来到一个茶摊前,对着摊主彬彬有礼的福了一记,
摊主柔善的一笑,丁娆娆才意会到……原来自己一直戴着的方巾,竟然忘了拿出
来,现在露出来的,是她那精妙无双的美貌面庞,再无一丝遮挡修饰。

  轻轻的拾起一晚热茶一饮而尽,她伸手抹了抹自己腮边的水珠,对摊主又福
了个礼,转身回头,身子忽然僵住了,前面不远处的摊档上坐着一个背影,侧面
有一个白衣裙子的姑娘扶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梦做的太多,那背影竟然和……梦中人一模一样,还是
那么挺拔修长,长发拂在脑后,器宇不凡,丁娆娆的心儿怦怦跳动着,只看到这
个背影,便忍不住想要轻啼出声。

  忽然间,那背影转过身来,对着她轻柔的叹气道:「走什么呢,跟我……回
去吧。」

  丁娆娆只觉得自己眼神一迷,忽然大惊,继而又狂喜,想要对他说话,却是
哇的一声大哭,猛地向那边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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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大家发的很多长篇评论,我真有些吃惊,大家看书仔细的程度,我只能
说,里面每个人,每件事都有他的结局,有些之前就交代了,有些在后面肯定会
结局掉的。

            正文第626章布施之五

  幽州城,两个月前的一场大战,在这里嘎然而止,战火并未给这座城市刻下
印记,反而却是留下了数不清的英雄传奇故事。

  此时的幽州春暖花开,时日渐渐快到酷夏了,天气闷闷的有些喘不过气,一
大早上,聚义楼前面广场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顾磊伸着懒腰走出酒楼,对眼前
的阵势见怪不怪,挥手赶走几个围坐在台阶下的汉子,嘟嘟囔囔的坐下去道:
「叫你们都回去啊,九哥说了,他不会收留任何的手下,更不要培植自己的亲信
羽翼,你们整天候在这里,也是徒劳无功。」

  那些汉子们讪讪的笑着,从前往后一数,合着大约有几千上万人,光人头攒
动,便能把人的眼珠子晃花了,顾磊翻着白眼看着眼前人群,这些日子他也算是
苦口婆心,良言苦劝,可笑这些人听说杨宗志的事迹后,竟然先后都来投奔幽州,
他们以为这是哪儿啊,都督府,诸侯大营啊。

  人群后方传来一个扎呼呼的嗓音,喊道:「诸位……诸位,我刚刚得到消息,
杨大人出使北方四国凯旋而归,带领兵马和四国签定城下之盟,据说啊……因为
杨大人出使,突厥国的萧太后和冥王教主都归隐了呢,现在大军正在回程上啦。」

  人群中欢呼雷动,人人喜色连连,奔走相告,顾磊笑嘻嘻的掏出一根牙签剔
牙,他自来笃信九哥马到功成,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信念,不过听到这个消息之
后倒是面色稍荠,面带得色。

  有人凑过来讨好的道:「小直十四爷,杨大人都快回师了,您也给我们引荐
引荐呀,日后我在杨大人手下谋个差事,必定为您鞍马效劳。」

  顾磊哈哈一笑,稚嫩的脸庞上满都是快意,他吐出口中的牙签,笑嘻嘻的道:
「谋差事作甚,九哥他都要走了,你难道也要跟到……呃……」他一时口快,险
些说出杨宗志要归隐滇南的事情,这时候心头自省,赶紧收住了话头。

  「走……?走哪里去?」人群里好像炸了锅,无数人冲到顾磊的面前,惊讶
的问道:「小十四爷,您可得把话说清楚,杨大人要去哪里?」

  顾磊紧闭嘴唇,死活不敢开口,害怕自己再说错话,有人皱着眉头议论道:
「莫非……杨大人这是要去洛都了?中原战火越来越惨烈,也唯有杨大人……才
能去收拾残局,主持局面。」

  其余人纷纷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

  冷不丁的,人群中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传来道:「你们懂个屁……」

  前面几个汉子怒喝道:「谁啊,谁在骂人?」

  人群自发的从中间分开,顾磊这才看清楚,原来里面站着一个三角胡子的师
爷,身材矮小,黝黑,站在人堆里,可是一点也不起眼,顾磊笑道:「那位先生
有什么高见?」

  他明知道在酒楼下喧哗,会惹恼了楼上的一众佳人,小师妹的身子骨愈发娇
弱,临产在即,家里人都忙着照顾她去了,所以才打发他下来把这些人赶走,但
是听到这些汉子们争吵不休,顾磊却是觉得有趣的紧,不禁顿时忘了自己的来意。

  那师爷摇头晃脑的指着自己的脑门道:「喔唷……你们这些人都是榆木脑袋,
杨大人要像你们这么想,早就给人干掉多少回啦,哪里还能活到现在这么风光?」

  顾磊听得一怒,大声道:「喂,你说话放干净点,谁给干掉多少回了?」大
步走过去,便要只手提起那矮子师爷丢出去,人群中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拉住了
他,顾磊心头一横,转身便要发怒,忽然嘴巴大大的张开,喉头哽动,「九……
九……」

  看清楚那个拉住自己的人,正是个英眉束发的少年,一脸疲惫之态,顾磊心
头狂喜,恨不得马上冲上酒楼,大喊三声:「九哥回来啦……九哥回来啦……九
哥回来啦……」

  眼睛一转,看清楚杨宗志的背后,由一个白衣长裙的瘦高女子搀扶着,那女
子面容姣好,眉色恬静,长得极为清丽迷人,偏偏顾磊一点也不认识,顾磊正待
说话,杨宗志却是笑道:「小十四,怎么能动不动就出手打人呢,要以德服人…
…以德服人嘛,嗯,这位先生,你有什么高见,无妨说出来好了。」

  那师爷一听口音便知是江浙沪上人氏,口音酥软,他翻着白眼倨傲的道:
「还是你这个小伙子懂些事理,杨大人他……切忌不能回到洛都去,这是至理。」

  杨宗志笑道:「愿闻其详……」

  师爷挑眉道:「你们想啊,洛都现在是什么情形,十万火急,三殿下已经破
了一回城,又被打出去了,士兵铠甲损伤无数,庸人必定妄断,这时候回去,好
坐收渔翁之利。那就错啦,大错特错!」

  人群中「哦」的一声,好些个嗓音齐声问道:「为何错了?」

  师爷摇头道:「杨大人这时候回去,究竟拥戴哪一位好呢,三殿下呼?四殿
下耶?否也……否也,自古江山有德之人居之,韩信作齐王,他干了一件天大的
蠢事,是什么?便是他自己回去请罪,汉王对他说赐他三不杀,见天不杀,见地
不杀,见金不杀,韩信便放心了,最后怎样呢,还不是被吕后给杀掉啦,杨大人
回洛都,又能被赐上几个不杀呢?」

  众人纷纷滞纳下来,垂头思量,师爷左右看看,得意洋洋的道:「所以呀,
杨大人现在索性……就在北郡自立为王,眼观中原战火,北郡原是天下龙脉发源
之地,杨大人自身又是龙子龙孙,他作北地王,威高福厚,众望所归,何人能有
异议?一旦中原战局明了后,秋后算账,杨大人进可得陇望蜀,退可凭借风雪渡
头,黄河的天险排兵布阵,立于不败之地,有何不可?」

  众人纷纷恍然大悟,点头称是,杨宗志却是大吃一惊,手指着那师爷道:
「你……你竟然口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师爷奚然道:「何谓大逆不道,皇上无德,害死生母,残杀忠臣,天下哪有
人还会对他归心,我等到此聚义,便是要推举杨大人作天下的衣食父母,大事不
成便是大逆不道,大事若成,我等都是开国元勋,功盖社稷江山滴……」

  杨宗志有气无力的挥手大叫道:「来人……来人……」高声喊了两嗓子,猛
地又咳嗽下来,赛凤在他身后给他捶背,蹙眉道:「怎的了……」

  顾磊叫道:「来人……」不过一会,跑过来几个大军的亲兵,抱拳道:「大
人……」

  杨宗志缓过劲来,指着那个师爷道:「把这狗头军师给我押下去,重责三十
大棍,然后丢进黄河,让他自己游回江东老家去……」话还未说完,又大声的咳
嗽起来。

  那师爷被几个身高臂长的军士押走,这才明白眼前这个病弱的少年便是杨宗
志,不禁仰天大喊冤枉,顾磊在一旁讷讷的张了张嘴,终究是没说出话来,赛凤
在身后忍不住扑哧一声娇笑起来,「刚刚还在说要以德服人……以德服人,这会
子,怎么又要武力镇压了?」

  杨宗志颓然的叹了口气,双眼环顾四方,见到惩戒了那师爷,身边的这群汉
子们依然对自己目射崇敬的光芒,他拉着赛凤自顾自的上楼去了,再也不敢多搭
理这些人。

  顾磊首先上去报信,杨宗志还没走到楼道口,便被一群一拥而上的丫头们堵
住了,他这次出使费时一个多月,走的时候还天寒地冻,回来之际已经稍显酷热
了,大家穿戴的也薄,人人涌上来前来拉住杨宗志。

  商怡婷抹着泪珠儿道:「再不回来,连姨娘我都要生气啦,坏志儿,你这一
走,日子可真是难熬。」

  杨宗志哈哈笑道:「再不走了,再不走了,便是打死我,我也哪都不去,每
天就陪着你们。」话还没说完,便又剧烈的咳嗽起来,他的内伤逐渐好转,可沉
疴未愈,不是一日两日能将养好的。

  商怡婷等人看得脸色一呆,凑上前仔细的打量他,见到他消瘦了许多,嘴唇
微白,筠儿惶然道:「大哥,你……你染上风寒了么?」何淼儿抢出来给他把了
把脉。

  杨宗志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事……」

  商怡婷转眉一看,秀美的赛凤惴惴不安的站在他身后,一双玲珑妙目左右观
望着,商怡婷拉住杨宗志的大手,对赛凤笑道:「标致的丫头呀,你是秀凤,还
是赛凤?」

  赛凤甜甜的点头应道:「婷姨,我叫赛凤,秀凤……是我的姐姐,她和洛姐
姐,丁姐姐在楼下拴马哩。」

  商怡婷咯咯媚笑道:「你跟婷姨说说,这坏志儿是不是又受了伤,还是染了
病,你可不许帮他敷衍。」

  「啊……」赛凤娇昵的眼神怯弱的扫着杨宗志,支吾道:「宗志哥哥他……
他不许我提这件事,唔……我什么都没有说。」

  商怡婷听得妖媚小脸一怒,柳眉倒竖起来,拉着杨宗志的耳朵,恶狠狠的道:
「混志儿,你……你给姨娘进来,出门的时候,姨娘是怎么给你嘱咐的……」杨
宗志没好气的扫了一脸无辜的赛凤一眼,被商怡婷倒提着拉进房内,大家只听见
内门一关,杨宗志一声惨叫传来,大家相顾嘻嘻一笑,亲热的拉着赛凤的小手说
起话来。

  夜里吃饭的时候,话题也离不开此次出使突厥的梗概,杨宗志被商怡婷修理
的不轻,他也明白自己这么带病回来,迟早要被家里的丫头们埋怨,无奈归心似
箭,一刻都不愿久等,只有和她们呆在一起,才觉得心头安定,万事无忧。

  席间他索性耍起了无赖,一会子逗弄逗弄娇羞的十二娘,一会子又把史艾可
和柯若红抱在左右手,总之是不让人挑他的话,商怡婷最后看的直翻白眼,咬牙
切齿的放过了他。

  席上大家对洛素允和丁娆娆倒是熟稔,只不过赛凤,秀凤姐妹便陌生的多了,
好在赛凤性子娇纯,秀凤又极为懂得迎逢人心,不过多久,大家便相处和睦,谈
笑正欢。

  费幼梅见丁娆娆满脸娇羞的垂着小脑袋,孤零零的坐在角落里,她亲热的凑
过去,拉住丁娆娆的小手儿问道:「丁姐姐,你在想些什么?」

  「呀……」丁娆娆羞红双颊,不敢抬头见人。

  费幼梅只看了一眼,便笑吟吟的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说话间凑到
她香喷喷的小耳朵后,低声道:「你还记不记得,过去在北斗旗的时候,你问我
和大哥,情之一字,是不是害人的魁首,那个时候我便在心底里反驳你这句,情
字最能让人痴心无悔,这时候……丁姐姐,你也明白了么?」

  「嗯?……嗯!」丁娆娆用颤抖的嗓音小小的回了一句,稍稍抬眼见到席上
一片喜色,因为杨宗志的归来,屋子里的暖意足以冲掉人心底最深处的坚冰,想
起杨宗志追上她那一句:「走什么呢,跟我回去吧,我陪着你……一道去神玉山
请罪。」丁娆娆便甜蜜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心下有着感动,幸福,也有着呼之欲
出的酸涩。

  夜里由于杨宗志身子未好,印荷给他暖好了床铺后,他便孤身睡下了,便是
腆着脸想抱着香喷喷的印荷入睡,那丫头也死活摇头不肯答应,自认识以来,印
荷对他可谓是千依百顺,从不拂逆他哪怕是无理的要求,只有这一回,她为了杨
宗志的身子着想,狠下心来拒绝了一次。

  睡到半夜,做梦又做醒了,想起那师爷口中说:「见天不杀,见地不杀,见
金不杀……」

  杨宗志却是越发思念虞凤,枕边孤寂,心想着据传闻,三皇子已经破过一次
洛都城,只是未能大军开进,又被顶了出来,如此看来,洛都城破人亡,只怕是
迟早的事情,虞凤留在洛都一天,便要经历一天的兵荒马乱。

  前些天呼伦山之乱,让他记起了前尘往事,有记忆的时候,便是这般天下大
乱,父王……爹娘,无不死在内耗当中,南朝的江山不过百余年,战火却是一刻
也没止息过,他心里面充满了厌倦和烦恼,只希望能够早一天回到师父,师娘的
身边,孝敬膝下,临走之前,最后一件事情……不做不可。

  ……

  翌日大早,杨宗志便起床,叫来了朱晃和忽日列等人,大家聚在一起用早饭,
忽日列的夫人乌卓玛孕身与秦玉婉相仿,因此他一脸喜色,早饭吃的呼噜噜直响。

  杨宗志却是吃两口,又放下筷箸思量,喝起粥来默默无声,朱晃问道:「杨
兄弟,你有心事了,还是身子又痛了?」

  杨宗志摇头叹了口气,心里面压着虞凤的事情无法排解,皇上倒是亲口允诺
过要将虞凤嫁给自己,但是这事情终究没有个定数,皇宫内烽烟四起,皇上哪里
还顾得上嫁妹子,能保住性命便是极为难得的了。

  但是这件事对于杨宗志来说,又是迫在眉睫的,早一日将虞凤接到身边,也
好早些放下心来,那天在风雪渡头分别时,虞凤站在舟头娇声大叫:「相公,你
若还愿意要我,凤儿……凤儿会在御花园等着你来……」

  那时候杨宗志觉得自己的心也碎了,魂魄随着虞凤渐渐离去的身影飘荡到了
洛都,在那里……或许正有个单手支颐,妙曼遐思无限的小丫头,撑在瑶琴上,
一手捧在心口上,等着自己前去相会。

  就如那位狗头军师所说,自己这时候……是万万不能去洛都的,局势不明,
自己乍一出现,只能引得多方猜忌,带来一连串的动荡,怎么找一个由头,能够
光明正大的接走虞凤呢。

  正想到这里,外面有人大叫:「杨大人起来了吗?杨大人在不在?」

  杨宗志等人抬头一看,见到许冲穿着铠甲快步走入,几人相识哈哈一笑,拉
着许冲便要坐下道:「许统领一起用饭吧。」

  许冲急忙摆手道:「不了,不了,范大人也一齐来了。」说罢他身后走出来
一个威怒的老者,正是幽州府知事范蕲,杨宗志等人微微一愣,范蕲倒是有些日
子不见,自从上次传过旨后,他时常隐身在知事大人府邸内,足不出户。

  杨宗志几乎渐渐忘了他的那些丑恶事,他不来得罪自己,自己正好乐得清闲,
杨宗志轻轻点头道:「范大人好久不见……」

  范蕲穿着官服,强笑道:「杨壮士凯旋回朝,扬我国威,可喜可贺呀,本官
前来道喜了。」

  杨宗志道:「此事许冲大人出力更大,范大人倒不如多多谢谢许统领……」

  许冲慌忙脸红着摇手道:「不是我……不是我,还是杨大人领兵有方……」

  范蕲笑道:「诸位此次出使漠北,和四国签订互不进犯之约,实乃我南朝子
民之大幸事,范某曾经答应过杨壮士,事成之后,愿意亲赴洛都去给杨壮士作个
说项,目下就该一一兑现,杨壮士,本官决议今日就起程,带着许统领到洛都面
见圣上,一来嘛……诸位劳苦功高,急需嘉赏,二来嘛……杨壮士和鸾凤公主的
婚事,本官作个大煤,为你们尽早操办了。」

  杨宗志听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喜道:「果真……?」

  范蕲捻着胡须道:「本官在杨大人面前岂敢说大话,本官连车马都备下了。」

  许冲点头大笑道:「不错,我们此来……是来向杨大人辞行的,范大人说,
我们这一去,快则三五天,迟则十天左右,必定为杨大人将鸾凤公主求来,杨大
人最好是亲自率人去迎娶,以示诚意。」

  杨宗志笑道:「如此甚好,多谢范大人……」他虽对范蕲不甚待见,可是见
到他一把年纪,居然要为了自己的婚事奔波操劳,不禁稍稍有些释怀,毕恭毕敬
的拜了一个礼。

  范蕲扶起他道:「何需多礼呢,我们即将同朝为官,日后还要仰仗杨大人帮
扶才对。」说罢带着许冲大步走出酒楼。

  杨宗志送出门外,见到门口果然停了数辆宽大的马车,许冲登上了头马,回
身向他们挥了挥手,带着马车堂皇而去,杨宗志心下不禁暗暗浮动:「莫非好运
将来,心想事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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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627章迎娶之一

  杨宗志和朱晃,忽日列三人目送着一众浩浩荡荡的马车队离城而去,心下不
禁暗暗欢喜,此时诸事圆满,唯有娇痴的凤儿没有着落,今天一早,范蕲便来请
命为他去求亲,真是再好也不过的了。

  皇上开过金口玉言,只要杨宗志成功出使回来,虞凤便可以再嫁给他,但这
事情并没有定下一个最后期限,杨宗志果然出使回来了,也无法奏请皇上,他的
身份敏感,没有像过去那样入朝觐见的资格。

  洛都被三皇子和鲜于无忌围得水泄不通,皇城内人人自危,谁还有心思记得
他和虞凤的婚事呢,事情这样拖下去的话,迟早会生变数,幸好范蕲如此见机,
这时候站出来挑起了责任。

  朱晃和忽日列转头一看,马车远遁,杨宗志早饭时还苦眉不展,现下不禁神
色大开,一脸欢喜,朱晃哈哈一笑,拱手道:「恭喜了,杨兄弟,我看过几天,
我们也带领大队兵马,到洛都城去迎娶公主。」

  杨宗志笑道:「好……」转而愣住:「带大队人马作甚么。」

  忽日列颔首道:「洛都时局东混乱,三皇子和鲜于无忌会不会浑水摸鱼还说
不定,带上兵马是必要的,万一有事,也好有人指派。」

  杨宗志皱眉沉吟道:「皇上既已亲口玉言,应当……应当不会对我失信的吧,
我带着兵马前去,此事总有不妥,受人以话柄,有人说我要趁机造反,怎么解释
的清楚?」

  这种顾虑也是在所难免的,就像昨日赶走的那个师爷,像他那样大肆鼓吹杨
宗志该自立为王的大有人在,一旦杨宗志真的这么作,传言开去,外面不知会如
何议论纷纷。

  朱晃道:「若不带兵,我们迎娶公主的时候如何自保,杨兄弟,皇上害你还
少了不成,你怎么还能信他?」

  杨宗志摇头道:「自保的事情以后再说,我们带上几十个亲卫,明早就出发
去洛都郊外等候消息。」说罢转头自顾自的上楼去了。

  第二日一早,杨宗志带了几个小丫头,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幽州城,随身只有
几十个平民打扮的亲卫,大多是长白山裘仁远和吴铎的子弟,与此同时,范蕲和
许冲早他们一天出发,赶到了风雪渡头。

  在风雪渡头休息一夜,换了舟子,马不停蹄的进未安关,来到洛都的北郊,
一场攻城战刚好在眼前落幕,洛都的城头上毫无生气,旌旗被破破烂烂的斜插着,
硝烟未散,整个洛都静得好像一座死城。

  范蕲和许冲都还记得一年前离开洛都时的盛况,短短时日不见,洛都竟然变
得如此萧条,乌鸦在城头上漫天飞舞着,哀哀而鸣,他们都是一脸震骇,潮水般
的黑麾大军从城头下撤退回来,预示着一整天的攻城偃旗息鼓。

  和洛都城上相比,这些攻城的江东军也好不到哪里去,连续数个月的强攻,
洛都一直风雨飘摇,却仍旧屹立不倒,两方死伤都很惨重,甚至惨烈,城下高高
堆积的骸骨,足有小山那么高。

  趁着江东军退回大营内,日头西斜,范蕲命许冲去城楼下叫门,应门的是城
防守备将军牛再春,他满脸疲态,眼珠子里布满了血丝,显见多日未曾合过眼,
他朝城下孤零零的马队扫了几眼,摆手道:「诸位请回,小将不敢开门。」

  许冲急得大叫:「牛将军且慢,我等真有要事相求,这马车里的……是北郡
十三城的知事范大人,我等有急事面见皇上。」

  牛再春停住离去的脚步,低头向下又仔细的看了一眼,见到范蕲掀开车帘,
露出一颗白发苍苍的脑门,牛再春过去在洛都混迹时曾经见过范蕲,一眼便认出
了是他,心下不禁大喜,倘若此时北郡愿意出兵增援洛都,则洛都之围必能解救。

  天下大乱,唯有北郡打败蛮子后,处于太平盛世,北郡至少还有一两万人马,
如果招募新军,还能派来更多人,不吝于一颗决定天下局势的重要棋子。

  牛再春叫道:「范大人来,可有皇上的旨意吗?」

  范蕲着许冲回话道:「有的……有的……」

  牛再春道:「那还请把圣谕呈上来,小将过目之后,便可给几位大人开门。」

  范蕲为难的叹了口气,对牛再春道:「皇上的圣谕,已经被本官……本官焚
掉了。」

  牛再春愕然道:「焚掉了?范大人你好大的胆子啊。」

  范蕲拱手道:「事出有因,还望牛将军入宫禀告一番,皇上必会召本官觐见。」

  牛再春犹豫片刻,点头道:「成,这事情我会去禀报二弟和江平大人,择机
给你们呈上去。」说完话消失在城楼上,许冲低下头来,对范蕲纳闷的道:「范
大人,你为何要烧掉皇上的圣谕啊,这种嘉奖的圣旨,便该装裱后高挂起来,烧
掉岂不可惜?」

  范蕲摇头道:「哎……说来话长,说来话长……」偏偏一个字也不愿再多说
下去,他们一行在北门城楼下凑活了一宿,隔日天色亮的早,他们害怕江东军又
来攻城,受到沙石箭镞的误击,便要从城楼下退走。

  刚刚起步,牛再春便在昨日城头处大叫:「范大人……皇上有旨,命你即刻
入宫觐见。」北门稍稍打开一道缝,范蕲和许冲等人舍马下车,搀扶着走进城内。

  随眼一看,满城萧索,妇孺老幼们一排排结伴坐在广场上,脸上都抹上了重
重的熏黑,天色骤然大亮,瞧见此情此景不免让人心头震颤,哀哀的抽泣声和哭
嚎不绝于耳,婴儿尖尖的啼哭更是刺得人浑身发毛。

  沿着洛都城北长长的街道穿梭,两道旁的商铺关了一大半,还有少少的几个
店铺打开门缝,黑漆漆的楼道中,门可罗雀无比的冷清。这情形和幽州城的盛世
境况何止千差万别,许冲无声的张了张自己的嘴,惊诧的说不出话来。

  牛再春叹气道:「两位大人这边请……」带着他们走向皇宫,原本应该威风
凛凛的守在宫门口的龙武卫们,左边站了几个,右边稀稀拉拉的蹲着几人,走进
皇宫内,百花凋零,宫女和太监们手忙脚乱的跑来跑去,没有一点礼仪和秩序。

  许冲过去常年呆在龙武卫大营,看到这一幕不由得触景生情,「想不到洛都
的民心,竟然消沉至斯。」几个月前,蛮子四国十二万大军入侵北郡,北郡也没
有这么混乱过,虽然望月城被毁,绵州和月州降了,但是其他北郡子民更是同仇
敌忾,人人都恨不得冲杀在前,将蛮子杀个干净。

  反观洛都,民心凋散,人人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将官们本该人守其责,却
没有一个人精神饱- 满的战在岗位上,看来……要不是洛都城墙高耸,护城河修
的足够的宽,洛都早就该被江东军打下来了。

  许冲不禁有些覆顶之灾降临的惶遽,皇上……究竟还能当得了多久的皇上,
一旦神坛易主,等待他们的命运又会怎样,尚幸在北郡大战中,许冲立下过战功,
不至于被牵连在内,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硬着头皮而已。

  战战兢兢的走入皇宫深处,来到养心殿外,范蕲回头吩咐道:「许统领,你
且在这里候着,本官进去面见皇上,再行定夺。」

  许冲茫然的点了点头,道:「是……」继而又抬起头来,「诶……」眼睁睁
的看着范蕲整好衣冠,跟着牛再春碎步入内,心下狐疑:「诶……范大人怎么自
己进去了,不叫上我?」

  北郡抗敌有功,那也是前方数万将军浴血奋战的结果,获得圣上嘉奖的时刻,
偏偏范蕲自己面圣,那要怎么说……还不都得由得他么,万一他把功劳全都抢走
了,许冲岂不是到头来两手空空,得不偿失。

  心底如此腹诽,面上却不能丝毫表露出来,反而要毕恭毕敬的弯腰候着,等
得时辰久了,许冲心底里也渐渐不耐烦,转而背着手,欣赏起花园琼楼的妙处来。

  ……

  虞凤坐在慈宁宫的窗格下,一脸淡然纯净,手里面捧着一本新书,书下压着
她最最心爱的瑶琴,天色渐亮,趁着满城尚未喧闹起来的时刻,还能静下心来看
看书,弹弹琴,一旦战火烧起来,想做什么,都定不下心来了。

  起床之后,也没有梳妆打扮,更没有穿金戴银,素面朝天,这才能显出她那
美貌的女儿家秀色,但见她瑶鼻高挺,洁白的脸蛋上不施粉黛,不扑水粉,反而
看起来娇艳欲滴,清丽脱俗,与那个高贵的鸾凤公主,看起来毫不沾边,更像是
邻家最最可爱的小妹子。

  眉儿弯弯,手指头捻起一截书稿,粉红嘴角细细的品味着,心下无悲无喜,
淡淡的浮回到风雪渡头的舟舷边,河水幽幽,荡起船上的佳人渐渐远去,歌吹徐
徐飘来,「相公……凤儿在御花园里等着你,一直等到你来……」

  「嗯……相公他一定会来的。」虞凤弯住小嘴淡淡的笑了一笑,便又再度看
书,连日洛都城风雨飘摇,好像跟她一点干系都没有的,她要作的……只是这么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盼着杨宗志来接走自己,旁的……她丝毫也不关心。

  三哥和皇兄杀得你死我活,虞凤前些日子还想去见见皇兄,开口相劝,但是
皇兄根本就不愿见她,她连仁宗的影子都没捉住过,最后失望了,干脆也就不管
了,她只是一个小女子,心里面系着自家相公的小姑娘,天下大事她管不了,也
不愿去管,三哥登位还是皇兄大获全胜,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区别,她只需要等到
杨宗志来的那一刻就好了,这些繁琐的事情,自然有相公去为她操劳的。

  难道他就不应该为自己操劳一下么,自己的终生都依托在他肩上哩,他是大
男人,自然该有所担当,因此虞凤自从被江平接回来后,便甚少走出慈宁宫,安
心静养,慢慢也变得丰腴妖娆,而又秀媚起来。

  一眨眼,两个月就这么过了,虞凤甚至都没有去打听外面的局势怎么样了,
她知道……自己一直这么等着,终究能等到杨宗志前来,他答应过的呢,在风雪
渡头旁,他那么用力的点过了头,虞凤每每回想起那一幕,甜丝丝的便毫无心浮
气躁。

  桌上焚了熏香,缭绕在她的耳畔秀发上,窗台下几个宫女的窃窃私语声随着
熏香荡入耳际:「呀……你听说了么,杨大将军在北郡出使归来了呢,听说蛮子
都怕了他,与他签订了和约,双方从此数年再不进犯。」

  虞凤听得出这个嗓音,这位宫女名叫若祭,便是头次与她换了宫衣,掩护她
逃出洛都的那个,她喜爱这若祭的心直口快,因此把她留在身边作了随身的丫头,
听了这话,虞凤一直淡淡的古井无波的心思略微跳动起来,侧过小耳朵,向外偷
听。

  另一人道:「都听过了呢,杨大将军不但出使归来,而且……还派了人来洛
都求亲哩,这不……刚刚来人从我身边走过,好像是北郡的知事范蕲大人亲自赶
来哩,嘻嘻……公主啊,她真是好福气。」

  「啊……什么?」虞凤一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事情似乎来的太快了,
她以为自己总要等个三五月的,没料到……杨宗志刚刚从漠北回来,便来提亲了。

  「相公啊……相公。」虞凤柔柔的唤了一句,大大的眼眶中有柔媚的泪花儿
滚动,她深信……杨宗志一定会说到做到的,不管前面是刀山也好,火海也罢,
他顶着反贼的名头,也要将自己娶走。

  「啪……」手上的书籍掉落在琴弦上,惊起一簇飘渺的乱音,窗外的声音顿
时小了下去,虞凤满心酸楚的坐在窗格边,如梦似真,「相公他终于来了……」

  不枉这些日子她痴心的等候,哪怕再受更多的委屈,也是值得的,以后……
天高云淡,她能跟着杨宗志去浪迹天涯,缠着杨宗志带她一起去见识大海的辽阔,
也能无拘无束的放开心扉,再也不用作出公主的派头来,在杨宗志面前,她便是
天底下最最幸福,最最娇痴的小妻子,甘愿无悔。

  仁宗许诺将她嫁给杨宗志,这样一来,虞凤便要远远的离开皇家了,作一个
大反贼的娇妻,抬头再看看面前的瑶琴,书房,熏香,一幕幕熟悉的场景都在眼
前飘过。

  真个要走的时候,心里面还是有些不舍的,虞凤明白……这次走后,将来再
也不会回来了,在这儿生活了十六七年,雕花的木桌锦垫,宫装水袖,恍如亲人
那般真切,她站起身来,随手摸摸这儿,又摸摸那儿,一脸的依依不舍。

  无论这些东西多么难舍,也不能阻住她开心离去的脚步,只是想再多看几眼,
将这些都深深刻在心底里,跟着杨宗志走了,便要习惯去作另一个身份人,她有
信心,自己一定能做得很好,讨得相公的欢喜。

  在宫闱内走了一圈又一圈,想着要带着哪些随身的东西上路,最后又一一放
弃了,从此……她再也不是什么公主,而是个甘心依附在相公身边的小女子,那
些公主身份的玩意,还是丢掉的好了,千金尊贵再好,也抵不过相思恋人之间的
痴缠孺沐,这话倒也不假。

  来到瑶琴边站下,手指头在上面轻轻的划过,叮咚脆响传出,虞凤激动的眉
飞色舞,她随手摁住琴弦,对自己道:「凤儿啊,你再去见见皇兄,求见他最后
一次,虽然他对不起皇嫂,对不起天下人,可是他过去对你,总还是好的,你总
要去和他道声别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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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628章迎娶之二

  许冲颇不耐烦的候在养心殿外侧,宫闱深深如浩瀚烟海,只是一座皇上休息
静养的偏殿,便有前銮,后殿之分,从这里鸾门外,压根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他背着手沿着门框走来走去,今日为了进宫,特地穿了威风凛凛的麒麟铠甲,
足蹬金虎头靴,整个人看着精神抖擞,神采奕奕,偏偏这副尊荣却没法去见见皇
上,一想到这里,他顿时便蔫了下来,像御花园里的残花那样无精打采。

  下人宫女们在身后忙碌的走来走去,许冲心浮气躁,定不下心神,不知道皇
上在殿内如何评议自己,心底真如万只蚂蚁爬遍,正在这时,他感到身边一团香
风涌起,一个清丽的背影自他身边划过,轻轻巧巧的钻进殿门内。

  俗话说脂脂女儿香,三年或难忘,许冲在幽州城见惯了花粉真章,可就是这
乍一嗅起来淡雅素宁,回味片刻又变得极为馥蜜的香味,便将他的整个魂魄都勾
走了。

  许冲曾自诩自己颇有英雄豪迈,唯一的一个缺点……便是有些好色,这个他
自己也点头承认,前几个月,他看中了杨宗志身边的李十二娘,被那娇俏英气的
美丽姑娘迷得神魂颠倒,无奈李十二娘寸步不离的跟在杨宗志身边,对他从来不
假辞色,许冲碍于杨宗志,敬畏心思下,不敢稍有动作,眼睁睁的看着那丫头从
一个迷死人的少女,变成了现在娇羞的少妇。

  回到幽州城后,一股子泻火岁都发泄到幽州城的窑姐儿身上了,欲- 念稍减,
总算是脱出来了,面前这个姑娘穿过身边,他闻到那些如兰似麝的幽幽香味,抬
头向前一扫,顿时眼珠子都睁大了。

  这姑娘打扮的倒也寻常,只是穿着宽松的薄薄桃丝衣裙,腰间束了一根长长
的飘带,绸缎一样的秀发瀑布般的飘洒下来,右手的掌心上拖着一个玉盘,盘心
立着一盏热茶,这打扮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民女,甚至连宫女都算不上。

  可是那姑娘的背影偏偏小腰柔细,美臀儿好像怒放的芍药那样恣意的开放着,
左摇右摆,肥嫩欲滴,她掌心拖着玉盘,细腰随之向右斜扭,这仙子飞天的姣好
背形,实在是许冲生平之仅见。

  什么幽州城的红牌舞姬呀,什么眉目如画,俏丽无双的李十二娘,都在这细
腰轻扭,美臀儿左右扭摆的波浪下,消失的无影无踪,许冲不禁倒抽了几口凉气,
脚步里下意识的跟了进去。

  脑子里迷迷茫茫的,走进养心殿后才醒悟到自己的失礼举动,拍着脑门便要
退出来,眼睛向左右一扫,宫中混乱,压根没有人会注意到他这个人,别说龙武
卫一个都找不到,就连宫女太监们也看不到几个人影,唯有的几个,低着脑袋到
处游走,哪里还能顾及到许冲呢。

  再回头看了看那姣丽无限的背影,见到她缓缓款步,走到养心殿前的石头台
子下,身子跟着拾级而上,那肥臀儿摆动的幅度,可就更加不得了了,这美人儿
呀,怎能长得这么勾人呢,只是一个背影,许冲都快被她勾出一身火气,心里面
恋恋不舍的,实在是不愿放过那娇媚的女子。

  明知道这里比不得幽州城的红楼,稍有妄动,被人发现便是砍头抄家的死罪,
而且那个姑娘穿着民服,却能随意游走在宫墙下,举止毫无陌生,必定是有些身
份的才对,但是许冲狠狠的咬了咬牙,还是跟着向内走了几步,来到那个姑娘身
后十几尺远,幽幽的体香清晰的漫入鼻端,许冲一脸沉醉,舔了舔自己被火烧干
的嘴唇。

  那个姑娘扶着茶盘,空出的左右正待推开殿门,这时候殿内传来几个熙熙攘
攘的说话声,将她的动作给打断了。

  ……

  虞凤打听清楚了,此时皇兄正在养心殿内接待北郡知事范蕲大人,商议的,
必定也是自己和相公的婚事,她端了一盅茶,偷偷的跑来和皇兄再见一面,这种
涉及到自己终生的大事,皇兄总不会不让自己见面了吧。

  真真见了皇兄,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劝他罢手,或者劝他善待其他臣
子什么的,显然都是徒劳的,可这最后一面还是得见,就算对过去的一切告别。

  手中端的,是她亲手沏下的雨花茶,听说功能清心定气,皇兄是该定定心了,
虞凤躲在慈宁宫里,都能听到下人们不断议论,皇上又贬了哪位大员,杀了哪几
个忠臣,言辞下充满了惧意,宫女们甚至都不敢到养心殿,正殿上去伺候,害怕
稍有不小心,皇兄便会下令将她们处死。

  这样冤死的人,最近越来越多,皇兄的所作所为,让虞凤觉得自己已经不认
识这个人了,要不是端敬皇后告诉她那么多不为人知的隐秘,虞凤或许都会震慑
这样的惊天转变。

  知道皇兄过去的遭遇,也渐渐可以理解皇兄为何会变得如此歇斯底里,他把
自己压得太深,太紧,心神一旦放松,便是一步步走向疯狂和毁灭,这其中……
虞凤帮不了,皇嫂管不住,便是老天爷来了,也于事无补。

  虞凤又能怎么样呢,最后来看他一眼,看看这个过去多年来敬重爱戴的皇兄,
看看这个自己已经全然不认识的暴君,也算是虞凤和过去划开界限,从此以后,
她的心里只能装得下自己的相公,除了杨宗志,谁也不能让她激动,痛苦和伤心。

  皇兄不能作到,三哥也不能作到,虞凤认定了自己姓杨,这杯道别的雨花茶,
便是明证,她端好玉盘,随手向殿门上推去,里面传来怒吼声:「谁再胆敢杨宗
志求情,朕必定不会轻饶他!」

  这声音就像野兽在牢笼中的嘶叫,虞凤的手尖刚刚攀在殿门上,下意识的便
打了一个寒颤,手指尖弹了回来,她听得出来,这是如假包换的皇兄,当今天子
的声音,而他震怒的吼叫声中,似乎提到了自家相公。

  虞凤心头打了个突,事情一旦涉及到杨宗志头上,她便会莫名的紧张,强自
吸了好几口气,方才用颤巍巍的指尖,将殿门悄悄推开了一道缝,弯腰凑过门缝,
用亮晶晶的秀眸在上面扫了一圈,宽大的养心殿内或站着,或跪伏了好几个人。

  站在正当中的,便是一身龙袍的仁宗,他的左右手各自站了一人,左手边是
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一脸凝重,虞凤对他没有任何印象,而右手边却是个三十出
头的劲装汉子,虞凤记得他,图满死后,皇兄在龙武卫中又提拔了一员统领卫将,
那人依稀里是叫庞国华,是个外表看起来和蔼恭谦的家伙,他前些日子曾经讨好
的跑来慈宁宫请安,虞凤对他没有任何辞色,推拒了回去。

  而他们三人的面前,战战兢兢的跪着两个武将,看他们年纪和打扮,隐约是
杨宗志在军中的两位兄弟,大的那个叫做牛再春,而年少的那个名唤马其英,虞
凤对他们印象颇为深刻,一是因为牛再春曾经在大婚之夜护送她回宫,二是由于
他们和杨宗志走的很近,互相兄弟相称。

  仁宗站在他们面前须发皆张,一只手伸出来,直直的指向牛再春的头顶,口
中喝骂,牛再春被他骂得抬不起头来,仁宗喘气道:「牛将军,朕知道你和杨宗
志一家颇有渊源,你们私底下甚至还接为朋党,可这是国难当头,兹事体大,你
便不能有任何的私心私怨,该为社稷效忠,否则……嘿嘿……」

  仁宗阴测测的冷笑两声,牛再春跪在地上浑身发抖,他身边的马其英回话道:
「皇上,我们都省的忠孝二字,请皇上放心,但是……但是杨……杨……」

  仁宗怒道:「杨什么?那个逆贼在北郡过得耀武扬威,目无王法,自封天下
再无第二人可与其比肩,你问问范蕲大人,是不是深受其害,苦不堪言?」

  他左手边的老者弓腰道:「回禀皇上,那个大反贼,自恃打败北方四国十万
铁骑,竟然连我这十三城知事都不放在眼里,把微臣的府邸当做他的后宅家院,
穷奢极欲,奴役百姓,斯民苦甚,纷纷求微臣来洛都死谏,此祸害不除,天下难
得太平。」

  虞凤听得小心思一怒,什么穷奢极欲,奴役百姓,相公什么时候是这样的人
了,这范老儿分明造谣诬告,实在是不要脸之极,有心冲进去与他们理论一番,
仁宗嘿嘿狂笑道:「听到了么,这便是他的丑态,这大反贼不除掉,朕还当甚么
皇帝,杨宗志啊杨宗志,朕三番五次给你机会,让你改过自新,你偏偏越走越远,
叫朕好生失望。」

  虞凤听了这话如坠冰窟,依稀记忆起端敬皇后临死之前好言相劝,说她的皇
兄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忘恩负义,她忽然间明白过来了,「皇兄哪里是要将我
嫁给相公,他分明……他分明……还是忘不了相公作为皇子的身份。」

  庞国华踌躇道:「皇上,眼下洛都被困已经足有三个多月了,天下人心惶惶,
若是这时候处死杨宗志,似乎……似乎……」

  仁宗轻蔑的回头道:「似乎甚么?朕便是要趁这机会杀掉这大反贼,以正朝
臣视听,杀掉了他,方能大快人心,军民齐心,将赵虞修和鲜于老贼赶尽杀绝,
若任由杨宗志在天底下耀武扬威,那才真的是叫百姓失望。」

  虞凤眼前一黑,几乎一脑袋栽倒在殿门前,「皇兄他……竟然还要杀掉相公,
那他为何又要亲口允亲?」她只觉得这一刻,自己活蹦乱跳的心儿也死了,多月
来的眷眷思念和愿望,尽数化为灰烬。

  殿中一片寂静,仁宗走回到銮驾上坐下,默默沉吟道:「范蕲……朕给你的
密旨上,是怎么说的?」

  范蕲恭谨的道:「皇上说,只要这厮还有命从漠北回来,微臣便要千方百计
的把他引来洛都,继而联合宫中龙武卫将其伏击砍头,眼下微臣已经对他许了愿,
为他向鸾凤公主求亲,他也正在赶来的路上,想来……已经快到风雪渡头了罢。」

  仁宗嗯的一声,拍手道:「好,你做得好,日后朕必有重赏,现下当务之急
是将反贼杨宗志骗来洛都,牛将军和马将军你们带人伏守在城门内,庞爱卿护住
皇宫,一俟那小子露面,我们便前后夹击,用人山人海务必将他擒拿锁住,待得
他伏法之后,朕再命人招降北郡的余部,到那个时候,洛都实力大涨,赵虞修和
鲜于老贼,看朕怎么收拾他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虞凤木讷讷的立在门缝前,随眼瞥见仁宗站在高台上仰天大笑,疯狂之态实
在让人心升恐惧,他的笑声中充满了得意和癫狂,虞凤却是觉得与他相距那么遥
远,耳听着他笑了一阵后,又对牛再春和马其英下令,说什么此事万万不可走漏
出去,否则……他们的家族亲友都在洛都,要拿他们满门性命抵罪。

  虞凤已经没心思多听一个字了,满脑子都是后悔自责,原来她一直衷心等在
御花园,等着杨宗志前来接走她,无意间……却是为杨宗志招来了杀身之祸,没
有虞凤的话,杨宗志大可不必再来洛都,径自到偏远的地方归隐便是了。

  绝望的泪珠儿挂的满脸都是,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无论如何,
也要赶在杨宗志来此之前,给他报信……让他千万不可进城了,哪怕自己一辈子
都嫁不出去,从此失去任何的寄望,万念俱灰,也不能让他白白赶来送死。

  她下意识转过身,抹了抹自己惨白脸颊上的热泪,便要朝殿外冲去,没想到
身后站了个木桩似地武将,她手中的玉盘正好撞在那人胸前。

  虞凤心头一惊,以为自己偷听的模样被仁宗手下捉住了,没命的向外冲去,
玉盘上的茶盏叮叮当当的坠落在地,清脆的响声传来一片,养心殿中有人惊叫道:
「什么人?」

  虞凤双腿一软,几乎委顿在地,强自提了一口气向前猛冲,没想到……那个
站在他身后的武将却是跳起身,比她更加快速的冲出了殿门,身后不断传来龙武
卫的大叫:「来人站住……」

  虞凤不知道他们吼得是自己,还是那个精瘦的武将,这一刻也无暇想那么多
了,没头没脑的向外飞跑,她的身子细弱,自少喜琴读书,体质可就太过差强人
意,没跑几步,便可以听见身后粗重的脚步声。

  反观那个武将,似乎忘了来时路了,转了两个圈都转回到虞凤的身前,背后
的拐角处有人抽刀大喊道:「皇上有旨,格杀勿论!」

  虞凤听得眼前一黑,也不知道自己这个鸾凤公主的名头,还能不能为自己保
住性命,就算留下性命,但若杨宗志前来迎娶她而亡,虞凤自思自己也是活不多
一天的,堵在心口中的一口气登时卸掉,虚虚软软的跌倒在御花园的花丛下。

  头顶边一串紧密的脚步声踏过,龙武卫们纷纷互相传话:「他向宫门外跑去
了,咱们快追!」接着仿佛有兵器相接的尖锐声传来,虞凤听得渐渐不真切,眼
神一迷,悄无声息的晕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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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惯例,晚上八点半!

            正文第629章迎娶之三

  洛都城内一片萧条,战火在城中各处燃烧着,不时的……大队大队的兵将在
街心上穿过,赶往东南西北四个大门应援,还没有逃走的老百姓们便战战兢兢的
躲在家中,家园被毁的,只能瑟缩在广场上,靠着稀粥度日。

  这哪里还是富饶的皇城,分明是个鬼气森森的阎罗殿,哭喊和打骂声到处都
有,有些杀红了眼的兵将败下阵来,自感命不久矣,什么也不顾了,饿了便来抢
老百姓手中的稀粥,看见花朵般漂亮的女子,也会三五成群的抢回去,反正也不
知还能不能见到明早的日头,多享乐一刻,也是好的。

  四个城门下都有攻城拔寨的巨响传来,足下的大地也被震得颤抖连连,这种
时刻,商铺打烊,酒馆关门,便连怡红妓寨都人去楼空,北门内的一排酒馆正要
关门,被一群衣着鲜艳的女子们从外面顶开了。

  老板心有怨气,便要对着来人动怒,没想到这群小姑娘,看着斯斯文文的弱
不禁风,随便走出来一个,便将那高大的老板像拎小鸡那样拎了起来,幸好她们
身后走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瘦脸汉子,对着她们作了一圈揖,那个小姑娘才轻飘
飘的将老板丢在地面上,叫他赶紧有好吃的好喝的,都端上来。

  老板苦着眉,暗骂:「好生晦气……」

  将他丢在地上的那个丫头,算看着不过十六七岁出头,长得唇红齿白,细若
杨柳,娇滴滴的仿佛一阵风便能吹走了,可这手劲真是乖乖的不得了,大力士也
不过如此,老板百八十斤的身子,在她面前好像棉絮那样轻盈。

  老板去里面找了些吃的出来应付,那群姑娘依次在座位上落座,拍着桌子不
断催促他,对着他端来的酒菜喝上几口,又纷纷吐在地上,莺声燕语的呵斥他端
来假货。

  老板撞墙的心思都有了,也没打算要她们的银钱,这伙姑娘和女强盗有何区
别,他还要左右逢源解释:「围城太久,谁家里都没有存粮,藏酒更是喝得一滴
不剩,命都快没了,还留着粮食作甚么,多吃一顿便算一顿,这些东西……已经
算罕有的紧了,各位姑奶奶,你们就将就一些吧。」

  正说到这里,城墙上轰的传来一声巨响,震落的碎屑在空中弥漫,姑娘们中
……有人开始叹气:「哎……这段时日,吃也吃的够了,玩也玩的挺美,到处见
世面,唯一遗憾的是,怎么洛师姐那样的一段缠绵凄切的情事,就掉不到我们头
上来哩」

  「咯咯……曲师姐,那你得怪祝师姐咯,对不对,那天晚上,我亲眼见到晁
五哥把她叫到花园里面,说了好久的话,回来之后,晁五哥便垂头丧气的,自请
回粤北去了,你要怪……就怪她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好意。」

  祝怜儿听得小脸殷红,她本就长得有八分美态,再加上羞意上涌,平添几许
丽色,她咬着小牙瞪着禹盘翠,恶狠狠的道:「禹盘翠!怎么又扯到我头上来啦,
你自己不是一样,前些天有不少小伙子找你搭话呀,你干嘛用拳头把人家都赶走
了,哼……」说罢还没好气的白了禹盘翠一眼。

  老板悄悄横了禹盘翠一眼,暗笑:「这大力士女霸王,叫……一盘菜!」这
群女子正是从神玉山逐出来的那二十多位门人,相伴游走江湖,她们的口音都是
正宗粤地口音,老板听得似懂非懂。

  禹盘翠撇着绯红色的小嘴道:「那都是些什么人哪,一个个歪瓜裂枣,跟晁
五哥都不能比,你看看他们,那些贼眉鼠眼……哦,对不起,对不起……」在她
们身边的下首位,坐着一个三十多,四十出头的汉子,正像她说的那样小眼睛,
小鼻子,贼眉鼠眼。

  禹盘翠朝他拼命摆手道:「对不起,晁三哥,盘翠不是说你,你的眼睛那叫
小而明亮,炯炯有神才对……」

  晁老三苦着脸点了点头,唉声叹气:「多谢啦,哎……姑娘们,咱们一起出
来玩的日子也不短了,你们找不着合适的男子,依我看那,那是因为你们眼界太
高,旁的不说,就说你们的身份,出身名门,身手又这么好,再加上一个个长得
花容月貌,普通的男子,你们是看不上眼的。」

  禹盘翠捻着颊边垂下的两缕乌黑秀发,眨着亮晶晶的秀眸道:「有吗,我不
觉得呀,其实我的要求一点也不高,我只想……那个人,至少得比我高大许多吧,
矮过我的……一律不提!」

  晁老三垂头打量打量禹盘翠的身形,见她看起来虽双腿修长,实则因为常年
练功所致苗条匀称,并不是太高,便点头道:「这倒不难……」

  祝怜儿抿着小嘴娇笑道:「我也是啊,我只要那人一笑起来……有那么一点
好看,不能总苦着脸垂头丧气嘛,最好的话,眼睛也亮一些,气宇轩昂。」

  晁老三翻着白眼道:「这就不太容易喽……」

  一旁的邰师姐咯咯低笑道:「我也要求很少,只要他名气大过我就是,你们
想啊,我们被师父赶出山,从此就是无门无派的小女子啦,那人还不大名鼎鼎,
我们日后可要靠谁度日啊。」

  晁老三这回捏着鼻头闷声坐着:「……」

  曲师姐意兴盎然的接过了话题,「我说啊,我只要求一点,那就是为人正直,
又懂得一些风情,会说话,知道疼惜我们姑娘家,偶尔也能轰轰烈烈的,我跟着
他一世,也好安心呀!」

  「等等……不对劲呀!」禹盘翠在一旁本笑的打跌,却越听越不是个滋味,
她赶紧挥手阻住了大家的议论纷纷,小粉拳向其他几个满眼小星星的姐妹们打去,
「我怎么听着,你们都在说师姐夫呀,你们可都记住啦,他……他是洛师姐钟爱
的男子,神仙眷侣,谁……谁也不许打他的主意!」说到这里,禹盘翠自己的小
脸首先印红了一片。

  晁老三举手咳嗽道:「姑娘们,吃过这顿饭,咱们还是赶紧走掉吧,这里是
非之地不可久留,咱们本领再好,也犯不着因为好奇,偷偷翻到这里来凑热闹不
是。」

  老板在一旁暗自认同,盼望着她们立刻走的一空才是,禹盘翠等人却是不愿
走了,叫老板重新上了一些酒菜,老板这回将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了,总算过
了关,她们大吃大喝,时而还抬起头来互相打趣,场面一时热闹。

  晁老三却是满心惶恐,这群姑娘真叫天不怕地不怕啊,洛都都乱成这样了,
她们还非要偷偷翻进来瞧一瞧,皇城到底是怎样的,打仗又是怎么一回事,好像
这重重包裹的危城是无人之境。

  这两个月他一直跟这群姑娘相处在一起,明白她们都是没见过世面的清纯儿
女家,就好像一个怀揣重金的山野村夫,一旦走进闹市,的确处处好奇,她们的
心地却是柔善,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恶狠狠的。

  就算她们功夫再好,也没必要留在这里消磨时光,天底下好玩的地方多了去
了,到哪里容不下二十来个娇滴滴的小丫头,他随口劝说了几句,禹盘翠却是拉
起几个人划起了酒拳,她上次在归来的渔船上被杨宗志灌醉后,不知是迷恋上酒
味还是怎的,顿顿饮酒。

  人人都不是她的对手,化了几轮下来,人家喝得多,她反而喝得少,看见仅
剩的几杯酒,被那些丫头们喝进肚中,禹盘翠嘟着嫣红的小嘴,一脸不满,正在
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阵喝叫和混乱的脚步声。

  这种声音在眼下的洛都,实在是再平常也不过的了,没有人会产生丝毫的惊
奇,禹盘翠看着最后一杯酒落在祝怜儿柔白的小手心上,不禁苦苦哀求道:「祝
师姐,你不爱喝酒的不是么,再说你长得这么漂亮,喝醉了可是大大的失态……」

  「咯咯咯……」祝怜儿笑吟吟的盯着她,淡淡的说道:「你想要喝么,唔…
…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跟我们说说,到底符合你心意的男子,是个什么模样?」

  「啊……什么呀!」禹盘翠小脸瞬间红透,手足无措的往后躲了一躲,什么
符合心意的男子呀,那……那压根,便是没有的。她抬头瞥见祝怜儿娇美脸颊上
闪过的促狭,不禁恍然大悟:「你……你捉弄我!」曲起右手的中指,在手心里
转动两圈,一缕指风便悄无声息的弹了出去。

  祝怜儿姿势不变,肩头微微晃动,身形便换了三四个方位,每一次……都正
好躲过禹盘翠的指风,师姐妹们人人鼓掌大声喝彩,晁老三看得津津有味,唯有
老板一脸惊奇,他实在不明白,方才转瞬间,这两个姑娘手中的招式有多精美,
变招有多快速,他是外行人,一点也看不懂。

  禹盘翠招招进逼,手中的莲花指从各种不可思议的诡秘角度刺出,更为难得
的是,祝怜儿脸不红,心不跳,也闪避的妙到豪颠,老板也渐渐琢磨过来了,这
两位姑娘好像在比武,一个喂招,一个躲闪,与其说是比武,不如说更是在比舞,
这两个姑娘一个赛过一个的美貌,再加上体态婀娜,穿着翠绿色或者淡黄色的衣
裙,这一番舞动,真叫人血脉喷张,以为看到了仙女下凡。

  店内气氛热烈,两个姑娘围绕着一杯水酒各出奇招,无论她们用尽全力,还
是腾空翻越,酒水在手里兀自不溢出一滴,这才叫好本事,光这一份稳劲,便让
晁老三自愧弗如。

  禹盘翠涨得小脸通红,微见气喘,鼓胀的小胸- 脯上一起一伏,她瞪圆了自
己本就圆溜溜的秀眸,口中大喝道:「中……」右手忽然挫指如刀,在自己胸口
上转了一道弯,取向祝怜儿身下妄位的归来大穴。

  这一招隐约熟悉,祝怜儿想起杨宗志对付师父时,那一招亡命的打法,禹盘
翠或许是听人学过了,所以记住了这一招,但是她同样的一招使得似是而非,杨
宗志曾经在自己胸口上重重拍了三掌后,口吐鲜血,功力却也能瞬间暴涨,而禹
盘翠显然被人略过了这一截。

  脑子里转了个念头,手上的动作便迟滞了,待得祝怜儿缓过神时,禹盘翠细
长的手指尖正好在她手腕划过,祝怜儿浑身一酥,手中的酒杯向下落去,禹盘翠
抄手在空中接过酒杯,便要得意洋洋的向自己小唇中喂去,这时候店门外飞速的
冲进来一个人,一脑袋……砸在了禹盘翠的右手上。

  还没看清楚那人的样貌,禹盘翠手中的酒杯便被撞飞了,落在远远的墙角下,
酒水洒了一地,她的小心思一恼,便待教训教训这个不开眼的家伙,低头一看,
那人扑通一声跪在地面上。

  老板大叫道:「妈呀……」没命的向后门逃去,禹盘翠和晁老三等人这才看
清楚,这跪在地上的家伙浑身浴满鲜血,他穿着的……似乎是武将才有的盔甲,
头戴红绫金帽,足蹬虎头靴,浑身上下被插了数把钢刀,要不是盔甲足够厚,他
早就被捅成了一只刺猬。

  那人面孔长得精瘦,口中向外喷着血水,艰难的吐话道:「快去北郊外寻找
……寻找杨宗志,叫他……叫他……」一口气说到这里,上身重重的砸到地面上,
脑门落地。

  「呀……」凤舞池的姑娘们这才觉察到不对劲了,纷纷围拢过来,这武将不
知是生是死,念起他最后的那句话,禹盘翠的食指顶住唇角,喃喃的道:「他好
像说,好像是说到了师姐夫的大名?」

  语气里面充满了不确定,甚至都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听,听什么都是师姐夫
的名字,转头一看,其他师姐妹们毫无异议,还有人回话道:「他说师姐夫在哪
里呀,是在城门北郊吗?」

  店门口数个粗豪的嗓音大叫道:「交出钦犯,否则抄家灭族!」

  晁老三忧心忡忡的抬起头来,看得见来人都是宫中卫将的打扮,数百骑骏马
将店门围得水泄不通,赶紧站起身道:「这人碰不得,咱们快走!」

  自古民不与官斗,江湖中人,更是不愿涉及到朝堂纷争,惟恐避之不及,这
些钦犯和追兵都是正规的武将,非他们这些江湖中人可以插手的。

  禹盘翠执拗的昂起螓首,对外面回敬道:「有本事你们便进来拿呀……」祝
怜儿和邰师姐唤她道:「盘翠……」

  禹盘翠转回头来,咬住玉唇说道:「师姐呀,这个人……说他有话要对师姐
夫说哩,姑且不知他说的有没有用,但是只要师姐夫安然无恙,洛师姐自然也能
过得满足,我们难道不该帮他们一次?」

  祝怜儿叹气道:「谁说不帮啦,我们的意思是,一会杀出城去,到北郊外去
找人,你可千万要看好这个人呢,别让他半道被人给劫走哩。」

  禹盘翠重重的一点头,掳起翠绿色水袖道:「这有何难,看我盘翠给你们开
道啦,姐妹们……我们杀个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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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几个女主的问题,我心里应该是很清楚的,都会交代的,或迟或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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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630章迎娶之四

  下午时分,杨宗志带着一行随人来到事先约好的林仙铺打尖,和洛都南城门
户丁山镇相仿,林仙铺背靠未安关,是洛都出北方必经的要地,由于未安关在多
年前就已经荒废掉了,林仙铺留给世人的印象也并不深刻,所以这里只是个边塞
一般的小城,城中唯有一家客栈,名叫林仙小驿,杨宗志正是住在这里。

  出门的时候刻意不虚张声势,带的随人也很少,杨宗志他们躲在马车里面,
从不抛头露面,小丫头们也只跟来了八九个,其余人都在幽州城里照顾待产的秦
玉婉,等候消息。

  再过一个来月,秦玉婉和乌卓玛便要前后临盆,杨宗志心急着早点接到虞凤,
然后带领大家回转滇南去,也好让师父师娘亲眼看着秦玉婉产下婴儿,一家人平
安喜乐,共享太平。

  在林仙小驿住下后,四处派出眼线,留意打探范蕲和许冲的消息,吃了晚饭,
大家还在收拾的时候,赛凤便搀着杨宗志出门走走,这里地处中原大地,一眼望
过去平平整整,偶尔有几个小山堆挡住视线,夕阳斜下,隐藏在山堆的尽头若隐
若现。

  末春来临,空气中散发着郁郁的花粉香味,从林仙铺的石街走到头,随眼便
见官道两旁高高的丛林。杨宗志和赛凤漫无目的四处走走,闻着花香,看着夕阳,
心下不禁都极为惬意,两人相视一笑,迎着昏黄的阳光走过去。

  走到丛林中,树荫下,走得总累了便坐下来歇歇脚,宽大的树根坐上四五人
也绰绰有余,杨宗志偏偏要挤在赛凤香喷喷的身躯上,一半的身子压着她。

  赛凤酥软无力的推了推他,低声啐他道:「过去些……」抬头看着中原大地
的别样风情,怅然道:「我还从来没到过这里呢,我是南朝人,却不曾见过大江
滚滚,一个浪花便是一千年,这里却有好几千年了哩。」

  她说的是头顶亭亭如盖的苍松,仰望上去像一把巨大的雨伞遮住天空,落霞
从树枝缝隙中透下来,影影绰绰,杨宗志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呀,以后我带着
你游遍南朝,东南西北都可以去的,眼下……总要等我伤势好了不是,哎哟……
胳膊这里,似乎又疼了……」

  他苦着眉头叫起了疼,赛凤赶紧扶住他,小心翼翼的搀着他的胳膊,在杨宗
志右手的肩窝上,曾经被她刺过一刀,不过日子过了这么久,那处伤痕早已结过
疤,疤痕掉后,现下连伤处都看不出来。

  但是杨宗志稍一喊痛,赛凤便心疼的不得了,恨不得把他的伤口都挪到自己
身体上,赛凤乖昵的扶着他的胳膊,左右检视,身后的草丛里淅沥沥乱响几声,
冒出两个可爱的小脑袋,笑嘻嘻的叫道:「赛凤姐姐别上他的当,他是装可怜哩,
他恨不得呀……你这么紧抱着他,一辈子都不松开。」

  杨宗志没好气的回过头来,狠狠的在那冒出的小脑袋上弹了一记,翻着白眼,
赛凤将他的右臂整个抱在怀内,高耸圆挺的俏- 乳便死死的顶在上面,她一闻言,
赶紧脱了开去,小身子跳出来,脸蛋上却是红了一片。

  史艾可和柯若红笑嘻嘻的挤进他们中间,大眼睛左右扫扫,羞臊杨宗志道:
「哼……好不要脸呢,看着赛凤姐姐刚来,便这么欺负她。」

  杨宗志五指大张,将史艾可娇小灵动的身子捉进怀内,恶狠狠的促气道:
「小丫头,几天不欺负你,你也是皮痒了不成……」说罢一低头,狠狠的吻在她
那红艳艳的小唇上,吸出她淡红色的妙媚香- 丁,百般吮吸。

  「唔……唔……」史艾可无力的在他胸口上捶打两下,躲又躲不开,偏偏有
爱煞了与杨宗志痴缠交吻的滋味,每当杨宗志如此对她,她只有满心的欢喜和徜
徉,何曾推开过他。

  她翠绿色的短小裙子在杨宗志的怀中扭成了麻花,两条又细又长的玉腿从裙
底褪出来,白花花的耀迷了人眼,赛凤满脸娇羞的站在一旁,走也不是,留更不
堪。

  她与杨宗志相恋已久,却从未涉及到男女间天崩地坼的欢爱之乐,在这方面,
她跟年幼的史艾可都比不了,更别说一旁还站着早就失了处子之身的柯若红了,
柯若红只看了两眼,便不依的扭动着丰满的肥臀儿,挤到了杨宗志的另一侧,抱
起他的脑袋,猩红的小舌尖一吐,钻进了杨宗志和史艾可的中间。

  三个人紧紧的吻作一团,三条舌尖来回摩挲打圈,更叫赛凤天旋地转的,险
些昏厥过去,心头怦怦乱跳着如小鹿乱撞,偷眼回头瞄了一瞄,赶紧又回过身去,
那一眼中,似乎看到史艾可和柯若红左右手抱着杨宗志,两人吃的津津有味,簌
簌的鼻息声和压抑不住的香艳娇喘不时的在背后响起。

  待得杨宗志一口气终了,他啊的一声放开两个小丫头,呼呼喘气道:「憋死
我啦,可儿……若儿,你们俩不知道我有伤在身吗,还让我作这种危险的举动,
万一一口气没提上来,可怎么办。」

  「呸……」史艾可羞答答的啐了他一口,唇边还留着鲜艳欲滴的花露余味,
她用力的伸手一抹,拉住赛凤道:「赛凤姐姐,这样没脸没皮的家伙,你可曾见
过?」

  赛凤扑哧一声娇笑道:「没有的……」

  柯若红咯咯腻笑道:「是呀,师哥,你明明身体虚弱,昨晚在路上,为何又
要钻进费姐姐和丁姐姐的马车里,我听见费姐姐说要把你打出来呢,你便是用装
可怜这一招,阴谋得逞。」

  「反了……反了……」杨宗志苦着脸叹了两声,心情大是愉悦,一切的打算,
只待迎娶虞凤之后便能按部就班,他委实有些得意,日后一大家子人生活在一起,
哪里他都不愿再去了。

  他站起身来,催促她们三人道:「啊……天快黑了,我们不如也早点回去,
商讨一下昨晚我在幼梅儿和娆娆车厢里碰到的问题,四个人齐聚智慧,说不定能
令我茅塞顿开啊。」

  史艾可微微色变的跳起身子来,跑出两步回头叫道:「你……你休想,我…
…我只和你接吻,其他的事情,我才不会和你作……」说罢快步的跑出了丛林。

  「咦……」柯若红轻轻依偎在杨宗志的胳膊上,望着史艾可扭着浑圆的小屁
- 股跑出树荫下,仰头又望着杨宗志:「师哥呀,为何……为何可儿每次都不愿
和你同床哩,我记得在鸿冶城,她便逃掉了一次,后来在长白山上,你都快要得
逞了,又被她捉住手,她跟你小声嘀咕了几句,她说的……是什么?」

  「嘿嘿……嘿嘿。」杨宗志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夕阳下看到分
外耀眼,赛凤道:「我们也回去吧,说不定……又有什么消息传来了。」

  杨宗志拉住她道:「好,我们回去,哎哟……肩头又疼了……」

  这回赛凤没好气的撞了他右臂一下,和史艾可一样扭头便走,再也不会理他,
杨宗志无奈只得摁在柯若红丰满娇嫩的身子骨上,腆着脸笑道:「好若儿,你可
不会将我也一脚踹开吧。」

  「嘁……」柯若红一脸媚态的在他嘴边亲了一口,咯咯腻笑道:「你说呢…
…」

  ……

  回到林仙小驿时,天色刚刚黑尽,甫一走进客栈大门,朱晃便气喘吁吁的跑
进来道:「杨兄弟,洛都危险了。」

  在外人面前,杨宗志自然不好无赖的趴在柯若红香喷喷的身子上,慌忙正正
经经的站起身,随口问道:「怎么了?」

  朱晃道:「我们的兄弟去打探过了,说前些天洛都西门从被攻破一次,杀进
去六千多人,洛都倾满城之力,才将这些人杀掉,把城门缺口堵上,今日江东军
又再度攻城,似乎……似乎并未伤筋动骨,反而实力大涨,增添了不少精锐之师。」

  杨宗志皱眉道:「哪来的精锐之师?」三皇子和鲜于无忌自江东起兵,号称
十万大军扑向中原,杨宗志明白,这十万只是个虚数,加上他们招降陈通的残部,
充其量不过六七万人罢了,江东鲜于无忌的手下本有驻军五万,这些才是他们的
根本所在。

  这三个月来,他们从江东打到洛都,兵马折损了不少,围城三月不破,辎重
和战马更是损失惨重,这一战……比的就是耐力,谁先支撑不住了,露出败象,
谁就是覆灭的那一方。

  以现如今天下的局势,西蜀按兵不动,陈通在變州的大营名存实亡,北郡过
去的七万驻军被收编到城防部队中,加上骁骑营,守备军,洛都应该实力更强才
对,只不过江东军士气正旺,洛都不敢贸然出击罢了。

  三皇子到哪里还能求来精锐之师,天下的精锐……都在这里了,唯有北郡留
守的余部两万人,在杨宗志的手下,除非……三皇子可以说服西门松和他一道起
兵,否则……他只能就地招募新军,新军收编,扩充战力,也不是短时间就能作
到的,看来朱大哥他们打听到的,只能是新军数量增加,精锐二字,可就谈不上
了。

  杨宗志沉吟道:「先不管这些,范蕲大人和许统领他们有消息传来吗?」

  朱晃摇头道:「还没有,我们的人一直都在外面,只要他们出洛都城,往北
走,必定能与我们碰上。」

  杨宗志点头道:「是……」话是不错,这里也是和范蕲他们事先约好的,可
是一日没有消息传来,心里面总也不踏实,柯若红娇痴的唤他道:「师哥啊,我
们再等等就是,反正也不急在一天两天。」

  杨宗志笑道:「你婉儿姐就快临盆啦,我想着早些能回滇南去,也好让师父
他们高兴高兴,罢了……再等等吧。」

  朱晃抱拳道:「那我再出去打探消息,忽日列兄弟说,过几天他也会赶过来,
要我们千万等他一起去洛都。」

  杨宗志蹙眉道:「乌卓玛就快生子了,他赶过来作甚么?」

  朱晃哈哈笑道:「他说要跟你结亲家呀,趁两个胎儿还没落地前,先在你这
里落下口实,到时候你想后悔都不成啦。」

  杨宗志哈哈一笑,被柯若红拉着走到灯火通明的客栈内,这里被他们使银子
包下来,前院后院都有人把守着,杨宗志知道自己现在的名号不可露面,甚至还
用洛素允的名字登记造册,处处谨慎。

  乍一走进大门,见到史艾可正小声嘀嘀咕咕的陪着赛凤说话,也不知她们说
起什么事,银铃般的娇笑声不断传来,杨宗志凑过去道:「啊,在说什么呢?」

  史艾可笑着扭过了头,对赛凤的小耳朵低语道:「看到了么,这坏哥哥,今
夜是不想放过你了呀,我看那……你就认命了吧。」

  赛凤听得小脸一羞,灯烛印照下如同红彤彤的丹蔻,她抿着小嘴,丝毫也不
搭理杨宗志,杨宗志碰了个软钉子,讪讪的坐在她们中间,笑道:「怎么了,难
道在说我的坏话?」

  继而转头对史艾可嘿嘿道:「你可别忘了,你那小秘密还在我手里呢,今晚
……便让我好好给你教两手,你便不会怕了。」

  「我怕什么呀?」史艾可满脸羞红的跳起来,恶狠狠的朝他龇了一下小牙,
唇红齿白,小牙细碎整洁,杨宗志爱煞了她这副清婉的模样,伸手便要把她招过
来,史艾可慌忙将赛凤推到他的怀中,心慌意乱的道:「你还是欺负赛凤姐姐吧,
反正这里的姐姐多得是,我听说,赛凤姐姐曾经对洛姐姐,月姐姐她们说,她是
开天辟地的头一遭,你吃了她这甜甜的果子吧。」

  「可儿……」赛凤羞臊的大发娇嗔,不禁无地自容,那时候说那话,分明是
看杨宗志危在旦夕,不管不顾下的冲动话,实则赛凤她害羞的要命,此刻被口无
遮拦的史艾可揭出来,让她根本不敢抬头去看杨宗志。

  「是吗?有说过这种话吗?」杨宗志哈哈大笑,赛凤截口道:「没有……我
没说过……」

  「谁说你没说过呀……」二楼过道的屋角下传来几个笑嘻嘻的声音,赛凤抬
头一看,见到姐姐和其余好几个姐妹都在那里站着看好戏呢,「呀……」赛凤险
些晕倒过去,真真是把什么女儿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杨宗志忽然龙精虎猛的横腰抱起赛凤,一反这几天的潦倒颓态,也不顾赛凤
在他肩头上狠命的拍了几记,抱着她便走到一个昏暗的偏房内,将赛凤放在床栏
边,身子压下去道:「赛凤……赛凤丫头……」

  一声声唤来,绝无半点笑嘻嘻的不正经,而是语出真心,「嗯……」赛凤羞
不可抑的仰头扫了他一眼,又飞快的躲过他灼灼的目光,脸蛋通红娇媚,一根手
指头无力的支在下巴旁,眼神躲躲闪闪的看着黑暗的侧方。

  杨宗志道:「去年……我们在望月城偶遇,那个时候……我绝想不到,会有
今天这样一个日子,这一年多以来,我在南朝出生入死,而你在凤凰城里也吃尽
了苦头,每每想到这里,我便对你多了一些愧疚,甚至惭愧的有些不敢面对你。」

  赛凤侧着小脑袋,娇声细细的道:「你愧疚什么,我……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再说……我被人迷走魂魄,在你的肩头上刺了一刀,该愧疚的……应该是我才对
呀。」

  杨宗志笑着点头道:「对呀,马上就要做夫妻的人,还有什么愧疚,你不知
道,那天晚上在王庭夜宴里,你那一登场,将座上所有的人都震慑住了,连我在
内,我想不到……一年不见的赛凤丫头,竟然出落的这么水灵而又光彩夺目了,
嘿嘿……我杨宗志真是好福气,这么美貌温柔的妻子,也能被我抢到手。」

  赛凤被他逗得扑哧一笑,冲淡了一些心头的紧张和羞怯,她侧着小脑袋,腻
声啐道:「哼……小,小贼子!」

  杨宗志听得哈哈大笑,这一声唤,等了一年之久,那个时候赛凤便爱啐他小
贼子,因为他做事不依常理,多番用手段调戏赛凤,杨宗志得她一句唤,骨头也
酥了半截,抬起身子,目光落在她娇柔修长的玉体上。

  玉体横陈,洁白的绸衣素裙,素裙下波澜起伏,一年过了,这丫头连身材也
发育的这么好,杨宗志心头不禁感叹,双手揉动,钻进了裙下。

  「嘤咛……」赛凤下意识蜷缩起细细的腰肢,想要将他的手压在身下,杨宗
志尽起温柔手段,像方才对付史艾可那样缠绵的吻了下去,「啊……」赛凤不禁
动情起来,躲避着的目光勇敢的迎逢而上,两手轻举,用力的抱住了他的后脑。

  房中没有电灯,只有外面大堂的灯火稍稍透入,房中的温度似乎瞬间高了一
截,伴随着两个人呼呼的喘息管吟,还有细微的咕噜噜吞咽口水的声音传来,
「宗志哥哥……」赛凤轻柔的唤道:「赛凤……赛凤听姐姐说,小时候,我们都
跟一个亭哥哥要好,那位亭哥哥名叫赵虞亭,是敬王爷的爱子,我们的爹爹和敬
王爷是至交好友,我未想到……多少年以后,我会心甘情愿的作亭哥哥的妻子。」

  杨宗志笑道:「我也记起了以前的往事,不过那一段比较模糊,现在不管这
么多了,不管你是不是柯家人也好,南朝或者大宛女子也罢,我都会一心一意的
待你好。」

  赛凤感动的揉身而上,用自己娇软的身躯紧贴着他,重重的点头道:「嗯…
…我,我也是,赛凤爱你,一辈子也嫌不够,赛凤……什么都要给你呢。」

  杨宗志手脚飞快的解开她素白的衣裙,露出她高挺饱- 满的娇躯,这一眼看
下去,不禁目眩神迷,这丫头可真是白得耀眼,身子好像玉石那般没有任何瑕疵,
手指在上面浮动,光滑的定不下来。

  杨宗志一脑袋扎进那媚香无限的身躯上,留下一串串热烫的吻痕,赛凤也情
动的厉害,娇躯左右扭摆,如同风中扑簌簌的杨柳,过了不知多久,杨宗志褪开
衣衫,让赛凤在身下摆好姿态,一剑顶在凭栏上。

  口中轻轻的吸了一口气,缓慢的向内挤去,初时狭窄,略带一些晦涩,不过
花露已经滴得到处都是了,经过一会子的润滑,杨宗志沉下腰,一剑顶入一半,
正在这时,身后黑漆漆的木门外传来恼人的拍门响:「哥哥……不是我要坏你好
事呀,是外面有人找你哩,她们说事态紧急,让你赶紧出来相见。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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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志们,鲜花告急呀,数量实在有点少!

            正文第631章迎娶之五

  杨宗志胡乱的套上戎装打开房门,见到史艾可掩着小嘴,一脸促狭的盯着他,
看到他出来后,史艾可对着吐了吐淡红色的小香舌,一脸顽皮的快意,仿佛打扰
他的好事,让这古灵精怪的丫头开心的难以克制。

  杨宗志却是满脸沉郁,一剑已经到了半途上,赛凤那丫头正在媚态毕露时,
偏偏这种时候有人来传信,他又不能荒唐到让人家隔门苦候着,等自己舒爽之后
再去相见,万一是范蕲和许冲赶来,那可太过失礼了。

  无奈跟着史艾可走出客栈外,抬头一看,门口空空的,哪有半个人影子,杨
宗志心头一怒,回头对史艾可唤道:「可儿……」

  史艾可笑嘻嘻的朝他龇牙咧嘴,伸手往他背后一指,笑道:「来了……」

  杨宗志回过头来,方才看清楚,夜色下,一群人踉踉跄跄的结伴赶来,其中
有一些是自己派出去的手下,还有一些……夜色下看得不甚清楚。

  他迈步迎过去,低头仔细一问看,那些人穿的花花绿绿,显然不是范蕲,许
冲之流,一个个长发敷面,身上染满了血迹,衣襟斑驳,杨宗志微微一惊,心想:
「莫非是碰到江东军的留难?」

  他以为这些人是范蕲或者许冲的手下,赶来报信的,半路上被江东军侵扰过,
闯营而来,低头凑过去一看,面前那个绿衣人正好抬起额头,惊喜的大叫道:
「师姐夫……」

  杨宗志被这冲口而出的声音吓了一跳,看清楚……那人是个女子,面色血迹
斑斑,也不知是她自己的,还是江东军留下的,总之容貌是一点也分辨不出来的,
念起她口中所唤,结合她的打扮,杨宗志若有所思的蹙起眉角,复念道:「师姐
……你,你是小盘翠?」

  禹盘翠跳起来道:「啊……你还记得我呀……」转身招呼身后人:「祝师姐,
曲师姐,邰师姐,我们找到师姐夫啦……」她话音一落,背后呼啦啦涌上来十几,
二十个小脑袋,一个个伸手抹着脸上的血迹,抑或是热泪儿,娇声哽咽起来。

  史艾可这才看出来,她们抹过脸颊后,露出各色不一的小脸蛋,有的妩媚,
有的端庄,还有的却是俏皮,史艾可撇了撇嘴,站在一旁没有发话,禹盘翠蹦蹦
跳跳的对杨宗志道:「你真的在这里呀,不是说你在北郡的什么幽州城吗,我还
差点不敢相信呢。」

  说起这话,杨宗志面色不禁凝重下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他的行踪刻意的隐藏过,外人是万万无法得知的,除非手下有人走漏了风声。

  史艾可忍不住问道:「哥哥……她们是谁呀?」

  「哥哥?」禹盘翠瞪了史艾可一眼,见到这小姑娘竟然穿得和自己一样颜色
的衣裙,不过她那衣裙可就短得多了,露出一截酥嫩莲藕般的小腿,天气哪里有
这么炎热啊,她非要穿得这么体态撩人。

  杨宗志回头说道:「哦……你去把你的洛姐姐,月姐姐叫出来,就说她们的
师妹找来了。」

  史艾可心不甘情不愿的扭头进去了,杨宗志这才再问一遍:「你们怎么知道
我在这里的?」

  听说洛素允也在这里,禹盘翠和祝怜儿等人面上泛起喜色,娇笑道:「说来
话长呀,等见过了洛师姐再告诉你。」

  杨宗志轻轻一叹,看得出她们个个一脸疲色,要么是浴血奋战,要么是长途
跋涉,只得延手道:「快进来坐吧。」当先领路,带着一群二十来个小姑娘走到
客栈内。

  洛素允和月秀凤正好从二楼的楼道上跑下来,低头一看,这群丫头模样极为
凄惨,甚至都看不出原先的样貌了,洛素允心头大痛,抽泣道:「盘翠,怜儿…
…真的是你们来了?」

  继而狠狠的刓了杨宗志一眼,那样子似乎是说:「看吧,我说不让她们孤身
行走江湖吧,你偏偏不依,现在她们过的如此凄凉,看我还会理你。」

  杨宗志无奈的摇了摇头,禹盘翠窈窕的身躯后钻出一个气喘吁吁的汉子,走
到杨宗志面前拜了个礼,然后继续弯腰喘气,话都说不出来,杨宗志仔细打量片
刻,惊道:「晁三哥?」

  禹盘翠等人娇声凄凄的扑到洛素允身边,放声大哭起来,她们离开神玉山,
虽然是出自心甘情愿,却也在江湖上吃了不少苦头,特别是今日一战,好些人都
差点丢了性命,此刻再见洛素允,不吝于见到了师门长辈,慈爱温暖,登时放开
心思嚎啕大哭。

  堂中哭声一片,洛素允柔声哄劝着她们,依次拍过她们的背脊,柔声道:
「好了,不哭了,你们这是怎的了?」

  月秀凤似笑非笑的凑到杨宗志的身边站下,低声道:「你好本事啊,师父的
一点老本,都被你拐骗光了,宗郎……原来你是个大骗子呀。」

  杨宗志实在是哭笑不得,背上这个煽动凤舞池门人的名头,也是他自作自受,
谁要他去跟祝怜儿说什么外面风光明媚,早知道便一个字都不提,装聋作哑了就
是。

  等她们抱在一起哭了小半个时辰,禹盘翠才止住啼哭道:「洛师姐,让我看
看你瘦了没有?」乌溜溜的眼珠子在洛素允身上到处打转,见到洛素允依然还是
像过去那样风华绝代,甚至……骨子里还透出几许丰腴俏媚的韵味,这是过去没
有的,不但没瘦,反而还丰满了不少,娇媚的脸蛋上流动着珠光异彩,迷煞了众
人。

  「嗯……」禹盘翠满意的点了点小脑袋,挂着泪珠儿却嬉笑出声:「没瘦,
反而更漂亮了呢。」

  「啐……又在说疯话。」洛素允小脸一红,拿住她的小手儿,道:「我们上
去说话吧,你看看你们呀,都成什么样子啦,江湖……哪是这么好闯的……」

  禹盘翠下意识跟着她走出几步,忽然惊醒道:「等等……险些忘了大事。」
说罢从身后的地面上丢出一个东西,丢在了杨宗志的脚下。

  杨宗志慌忙退后两步,仔细一看,地面趴着的隐约是一个人,与其说是人,
不如说是一堆烂泥腐肉,背后插着几把钢刀的刀把,整个人毫无生气,唯有几截
亮晃晃的铠甲在反射烛光。

  「这是什么?」杨宗志心头一跳,那铠甲宛若有些熟悉,似曾相识,一时又
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禹盘翠撇嘴道:「就是这个人呀,他说要来找师姐夫你,我们便把他带来了。」

  杨宗志让几个手下将地上的人翻了个面,凑头一看,那人脸庞身形精瘦,脸
上刀痕遍布,皮肉翻开,看不出一点过去的容貌,他仔细的打量半晌,栗然惊道:
「许……许统领?」

  挥手抹掉他脸上的血迹,的确……这人正是赶往洛都去的许冲,见到他此刻
的模样,杨宗志心底一沉,顿时觉得不对劲了,叫来朱晃等人给许冲号脉,朱晃
摇头道:「没用了,心脉已断,身体发凉,早死了几个时辰了。」

  杨宗志咬住牙,捏紧拳头大声问道:「你们在哪里见到他的,他是……怎么
死的?」

  「喂……你凶我作甚么呀?」禹盘翠委委屈屈的嘟着小嘴,「我们去洛都城
玩呀,被这个短命鬼撞进来,他只说了一句话便倒下了,我们好心好意把他带过
来,你还凶我们?」

  杨宗志眉色不动的继续问道:「那他最后说的是哪一句话?」

  禹盘翠扭着细腰道:「我才不告诉你呢……」

  洛素允柔柔的叹气道:「盘翠,你快告诉他吧,你不知道……我们在这里,
正是等着这个人来呢,这人是朝廷派往北郡的武将,前一次和我们一道出使过漠
北呢,他就这么死了,着实可怜。」

  禹盘翠没好气的撇了撇鲜活的小嘴,问祝怜儿道:「祝师姐,你说说,他闯
进来之时说了一句话什么来着。」

  祝怜儿咯咯娇笑道:「他撞到你身上了呀,我哪里听清楚他嘟囔了一句什么?」

  有个弟子举手道:「我听清楚了一段,他好像是说,快去……城北找杨宗志。」

  「就这些了?」杨宗志皱着眉头问道,虽然和许冲谈不上什么深厚的交情,
但是就像洛素允说的那样,自从北郡大战开始,杨宗志便和许冲多次联手,继而
出使漠北,接触久了,明白许冲这人没有什么大恶,不过贪花好色了一些。

  他杨宗志自己就不是同道中人么,他身边的温柔娇娘,许冲便是拍马也赶不
上,因此杨宗志慢慢对许冲有了一些好感,再加上他伴随范蕲去洛都提亲,神态
语气出自真心,杨宗志更是有些感动融融。

  现在骤然看到许冲惨死于面前,尸骨未寒,眼眶不闭,身段被人砍得一截截
的体无完肤,杨宗志心头极为不好受,晁老三歇过了气,扶着腰道:「我听到,
他还说了两个字,好像是叫他……叫他?」

  「叫他?」这句话连在一起便是快去城北找杨宗志,叫他……杨宗志默念几
声,暗道:「叫我什么?叫我……去救命么?」

  晁老三道:「我们看见追杀他的人,都是披挂铠甲的皇宫卫士,骑着战马赶
来的,我和姑娘们杀了几个时辰才杀出重围,她们呀……都累坏了。」

  洛素允怜惜的瞥了禹盘翠等人一眼,柔声道:「难怪呢,你们这样子,我都
以为你们碰上江湖顶尖高人,被人揍得鼻青脸肿的。」

  禹盘翠咬着牙道:「可惜有的人还不待见我们呢,早知道如此,才不愿管他
的闲事哩。」

  杨宗志吸气道:「方才多有得罪,你们别放在心上,我乍然看见许统领的死
状,震惊莫名,哎……」心下不由得暗暗揣测,「皇宫卫士,那不就是龙武卫了,
他们……追杀许冲作甚?」

  这一趟,许冲是伴随范蕲入宫觐见的,照理说,许冲在北郡立下战功,即便
没有褒奖,也不会定他死罪呀,难道范蕲和许冲都被人诬告下罪了?

  杨宗志在大堂内缓缓踱步,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其中的细节,连日来的喜意被
许冲之死冲的烟消云散,心头上笼罩着层层乌云。

  史艾可凑过来道:「哥哥,这个许瘦子莫不是得罪了小皇帝,被他派兵追杀
了吧。」

  杨宗志叹息道:「人家已死,莫要再出口不逊……」转头对朱晃吩咐道:
「去找个好地方,把许统领掩埋了吧,也好叫他早早转世投胎去。」

  禹盘翠目不转睛的盯着轻轻依偎在杨宗志身侧的史艾可,见到她说过话后,
又有好几个小丫头凑到他们身边,一个个嘴里亲昵叫着「哥哥……师哥」什么的,
她的心下不禁狐疑:「这人……有这么多美貌好看的妹子?」

  转身再看看,方才大堂的动静惊动了许多人,从各个门房走出来七八个千娇
百媚的美人儿,论样貌身材……个个都不比她们差,禹盘翠的脸色一窒,嗔目结
舌的说不出话来。

  秀凤沉吟道:「宗郎,你要小心了呀,这人既代你求亲而惨死,说不定……
人家是杀鸡给猴看呢。」

  杨宗志缓缓摇头道:「不见得……」如果杀鸡给猴看,杀掉许冲,又能对杨
宗志产生什么样的冲击,远远不如当初图满觊觎婷姨捉人时,让他心泛怒意。

  可无论如何也猜不到,许冲究竟为什么会被龙武卫追杀,莫非他在皇宫里闯
了祸事,也不至于呀,许冲外派前,曾在龙武卫多年当差,他不至于糊涂到不懂
得深浅,不遵守礼仪,会在皇宫里闯祸啊。

  还能有什么事,能叫他伏尸当场呢,再想到皇上答应自己的亲事,因为许冲
之死而变得扑朔迷离,他与朝廷唯一的通气之道断掉了,也不知道洛都究竟如何
表态,等在这里……可又如何是好?

  杨宗志不禁头疼起来,千辛万苦的走到这一路,就在大功告成之前,却又遇
到这样的事情,难说许冲是不是因为他自己的鲁莽犯错,继而被人追杀致死,可
他死掉了,杨宗志又如何去迎娶虞凤,这个杨宗志本来并不放在心上的人物,居
然显得如此重要。

  「哎……」杨宗志长长的叹了口气,对洛素允等人道:「让她们先进去梳洗
休息一下吧,你们还没用过饭吧,我这就去叫人准备。」

  「用过啦……」禹盘翠眼眶红红的瞪着他,下意识出声反驳他一句,偏偏小
肚子里不争气的咕噜噜乱叫了几声,当着他的面露了怯,禹盘翠的小脸一红,转
过面不愿见他。

  杨宗志背着手径自走出客栈外,禹盘翠这才转回头来,对着洛素允委屈的唤
道:「洛师姐,你看他……」

  「没事,他心绪不宁,可不是怠慢你们……」洛素允柔柔的一笑,拉起几个
师妹们,娇昵的说道:「我去给你们放上热水,哦……对了,你们的衣服带了么?」
抬眼见到师妹们一个个两手空空,面露羞涩。

  洛素允又道:「好啦,我们这里换洗的衣服多得是,你们先将就穿一些。」
说罢带着一大群小丫头们上了二楼,开房端水,忙了小半个时辰,这才让她们一
个个乖乖的蹲在水桶里,洗去一天的杀戮之气。

  房间里点上灯烛,放了七八个宽大的水桶,禹盘翠整个小身子蹲在里面,只
露出葱葱翠翠的小脑袋,浸泡久了,脸蛋通红,她低声问道:「洛师姐,我刚刚
……看见好些姑娘都叫那人哥哥呀,他……他有这么多妹子么?」

  洛素允摇头失笑,给她们再添了些热汤,没有答话,祝怜儿笑嘻嘻的道:
「这不正好,你也可以叫他哥哥啊,免得叫什么师姐夫,既生分,念得又是长长
地一大串。」

  「呸……」禹盘翠娇俏不依的啐了一口,「谁要叫他哥哥呀,他,他想的倒
美……」

  ……

  杨宗志吩咐厨房准备了精美的晚饭,看洛素允等人还没出来,便又去给许冲
送别,来到前门外的树丛边,见到夜色下,朱晃带人挖了一道深深的土坑,头顶
有千年华盖般的茵茵苍松,倒也算顶有所靠。

  脑子里面回味着和许冲相交的一幕幕,心下不禁慨叹万千,人的一生真是瞬
息变迁,当初北郡那么危急的时候,许冲也完好无恙,偏偏天下太平了,许冲最
志得意满的时候,却又这么早死了。

  头顶天空中亮出了闪闪星光,许冲下了葬,月秀凤和丁娆娆在一旁捏起莲花
指,轻声念咒:「挽歌为舞,无量清明;亦生亦死,皆是虚名;痛载道物,落入
凡尘;语录天尊,是为世人。」

  这道偈语杨宗志听过很多遍,每一次听到都有不同的感受,当此时刻,只觉
得心底升起兔死狐悲的哀伤,皇上啊皇上,你竟然真的暴虐至斯么,许冲怎么也
算有功之臣,对朝廷也是忠心耿耿,过去北郡人心惶惶的时刻,正是他站出来,
一刀杀掉主降的李东阳等人,稳定了局面。

  对这样的臣子,你也不愿放过的吗,再想想当年龙武卫的统领劳广,久居仁
宗身边,看到他为人处世阴狠毒辣,心生寒意,不得不随着三皇子等人谋反,皇
上他便从未自省过吗,究竟他有没有做错过什么,否则怎么会人人都要反他,他
只会将罪责都推到其他人头上,杀伐伺候。

  转念又想:「许冲死了,范蕲不知又过得怎样,难道……也被下罪入狱了?」
对范蕲他从来只有鄙夷,这时候察觉到人家或许为了他送掉性命,心下不禁复杂
莫名。

  朱晃走回来道:「杨兄弟,我这就去传信,叫忽日列兄弟赶紧带着兄弟们驰
援,以防不测。」

  杨宗志愣住道:「防备什么不测?」心中忽的恍然,皇上暴虐成性,难免不
会像对待许冲这样对付他,他心头半转千回,颓然叹气道:「先等一等,此事容
我再好好想想。」说罢转身回头。

  朱晃和月秀凤等人叹着气,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下,朱晃苦着脸道:
「杨兄弟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这一条转不过理,他怎么就不知道防着皇上呢?」

  月秀凤咯咯娇笑着转动柔腻的俏眸,嫣然失笑道:「他呀……从来最好面子,
这是他养父传给他的宿疾,好不了啦,你说他迂腐也罢,沽名钓誉也行,他就是
害怕人家说他杨家是反贼,为了这个,哪怕受尽委屈他也在所不惜,嗯……朱大
哥,眼下情势危急,我看,我看不如这样……」她一边说话,一边微微俯下身子,
在朱晃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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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肯定不欠账了,呃,大喊一声,呜呼,同志们……鲜花!

            正文第632章曲款之一

  一直等到第二天中午,前方也再无一丝消息传来,杨宗志在林仙铺坐立难安,
总这么枯等下去,似乎也不是个万全之策,但是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仓促行事,
更是凶险万分。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春末夏至,去年冬天雪水很大,今年的旱季也来得很快,
洛都久久不见一滴春雨,林仙铺处在荒山里面,气候更加干热,窗帘外,已经有
知了在树梢上唧唧而鸣,吵得人心烦意乱。

  坐在驿站内倒是避过了赤红的阳光,稍显阴爽,禹盘翠汲着清凉的木屐子,
露着豆蔻血红色的脚趾尖,咚咚咚的从二楼上跳了下来,她随身的衣服都在洛都
城丢掉了,昨晚换下一件后,今日穿着不知是丁娆娆,又或者是幼梅儿的单薄小
衣,微微显得局促,裙下露出了好长一截雪白的小腿,人还没看清楚,雪腻的裙
下风光却是耀花了人的眼睛。

  杨宗志坐在大堂内侧饮茶,一动不动的喝了两盅林仙雪酿,额头上还是淡淡
的挂出汗珠子,心神不定,喝什么都是没用,费幼梅看他杯底空了,温柔的给他
又斟了一壶,杨宗志抬起手端起茶嘴,还没凑到唇边,两条雪白的便自天而降,
险些将茶壶都给踢飞了出去。

  「赫……」杨宗志赶紧丢掉茶壶,抬头扫了一眼,对禹盘翠这等吓唬人似的
出现方式无可奈何,心底里作甚么都没有兴致,也没耐心去欣赏那双修长矫健的
美腿儿,而是低头叹了口气,默默发呆。

  「师姐夫……」禹盘翠甜甜们的与他打了个招呼,转而扫到了娇媚的费幼梅
身上,这位姑娘的气质和洛师姐颇有三分相似之处,就像她手中的雪酿那样清新
淡雅,毫无半点杂质,朱漆黑白分明,瑶唇鲜红,端的美艳绝尘。

  看杨宗志默默的点了点头,嗯的一声,禹盘翠伴坐过去道:「这位姐姐叫什
么名字呀,你和……师姐夫是什么关系?」

  费幼梅抿着小嘴娇笑道:「我姓费,你叫我费姐姐就是了,吟……或许我也
大不了你一两岁,我和大哥嘛……」说到这里,费幼梅柔柔的瞥到了杨宗志的身
上,她与大哥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父母都已经点头应允过的,费幼梅对于这
一点从来都自豪的紧,能和自己一生的挚爱朝夕相对,实在让她满足的不知还能
奢求什么。

  「大哥呀……」禹盘翠甚有兴致的攀问道:「你也是他的妹子吗,他怎么…
…那么多的妹子?」

  「扑哧……」费幼梅掩住小嘴咯咯娇笑起来,迎合着她道:「是啊,大哥的
妹子是比较多,不算这里的,还有……嗯,十二三个吧。」

  「哇……」禹盘翠简直惊讶的合不拢嘴,加上这里的,岂不有二十个上下,
那是一个何等规模的大家族啊,费幼梅似笑非笑的腻声道:「怎么……很吃惊么,
谁要我的大哥招人喜欢呢。」

  「这倒也是……」禹盘翠下意识的点了点小脑袋,继而飞快的摇头,「谁会
喜欢这种人呀,咳咳……看见恩人来了,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皱着眉头,这是给
谁看呢,哼……」

  杨宗志哭笑不得的抬起头来,若在往日,他必定嘻嘻哈哈的说些调笑话,将
这外表凶巴巴的小姑娘逗得花枝乱颤,但是这一刻实在没有此等心情,心里面举
棋不定,究竟该不该继续枯等下去,回想起凤儿在黄河舟心上哭着大喊:「相公
……凤儿等着你来……」

  心儿像被一百只手掌揉搓个遍,五味杂陈,他既然答应虞凤前去相会,无论
如何也要做到的,要不然岂不枉自为人了,但是怎么去呢,难道去把虞凤偷出来?

  鸾凤公主的艳名天下传扬,作为当世唯一的皇家千金,她的身份何其尊崇,
总不成好像私奔一样的被人偷走了吧,况且局势也不一定就恶化到这种程度,许
冲之死扑朔迷离,或许有他自己的原因,跟杨宗志毫不相干,总之眼睛睁大,也
看不清目前的局面,要作到料敌先机更是徒然无奈。

  「哎……」杨宗志目光涣散的又垂下头去,蹙眉细思,这时朱晃从外箭步跑
进来,对着他的耳角轻轻说了一句话,杨宗志听得一惊,从椅凳上倏地弹起身,
惊诧道:「此事当真?」

  朱晃道:「就在外面候着,来了有小半会……」

  杨宗志奇道:「既然来了,你怎么不带来见我?」

  朱晃脸色一红,支支吾吾的道:「他来之后,我派出手下兄弟在四处仔细的
搜了一搜,没有见到伏兵之类的,这才带他过来。」

  杨宗志笑道:「朱大哥,你也越来越谨慎了,嗯……你做的倒是不错,快,
带我去见见他。」说罢两人联袂出了客栈。

  禹盘翠在座椅上奇怪的听着,他们说出自己一句也不懂的话,潜意识里站起
来跟了出去,刚刚一出客栈,见到空地上横着一顶红绫大轿,光轿夫便有十六个
人之多,随轿的带刀侍卫更是有数十人,足见来人的气派。

  杨宗志和朱晃迎到轿前,朝里面细声打了个招呼,轿帘掀开,里面缓缓走出
来一个仪表堂堂的老者,穿着火红色的官服,头戴官帽,禹盘翠凑近身,听到那
老者笑着说:「劳烦杨大人久等了,老夫姗姗来迟。」

  杨宗志面上古井无波的道:「怎敢当,范大人鞍马劳顿,实让在下愧疚难安。」
说话间亲热的拉起老者,和他一道转身走进客栈里,相互间堆满笑容,一派和睦
之气。

  费幼梅给他们沏上新泡的林仙雪酿,老者端起来喝了一口,艳羡的舔着嘴唇,
赞叹道:「好茶呀,实不相瞒,老夫也是个好茶之人,自古琴棋与茶难分轩轾,
这茶胜在冰清玉洁,乃是采雪山水酿造储藏,茶叶泡在雪汁中,带足了雪水里的
干邑爽口,入口后整个人都为之清朗起来啦,哈哈。」

  禹盘翠见那老者说的眉飞色舞,言谈中都是自己听不懂,又或者没兴趣听懂
的无聊话,再反观杨宗志,他倒是听得津津有味,一边听老者说话,一边给他又
随手斟了一杯,两人相碰喝下,仿佛多年未见的忘年友,相交孺沐。

  「嘁……」禹盘翠无聊的都想走了,杨宗志哈哈笑道:「既然范大人看得起
这茶,不妨多喝几杯,来人呀,一会给范大人再带一些上路。」

  朱晃抱拳道:「是……」

  范蕲慌忙推手道:「无功不受禄,无功不受禄,老夫受之有愧……」

  杨宗志笑道:「范大人怎么说这么见外的话呢,这一趟……全劳范大人亲自
出马,受之有愧的……应该是我才对呀。」

  范蕲点了点头,再不作推辞,而是抚着额下胡须道:「嗯,说起这件事……
老夫今日正是来送喜的哟。」

  杨宗志眉色不动,反问一句:「喜从何来?」

  范蕲凑近身,小声说道:「杨大人,皇上已经亲口允诺你和鸾凤公主的亲事
啦,大婚正定在四月初三,乃是婚嫁的黄道吉日,这可不是大喜么?」

  杨宗志睁开眼帘,颤声道:「果真?皇上他真的答应了?」

  「诶……」禹盘翠半转过身,几乎都要离去了,听了这一句不由得高高耸起
小耳朵,背着腰身偷听起来:「师姐夫……他不是和洛师姐神仙眷侣吗,他怎么
……要去娶什么什么公主?」

  范蕲微笑道:「杨大人面前,老夫怎敢胡言乱语,老夫有皇上亲笔的谕旨为
凭,杨大人尽管自己看看便知……」他一边说话,一边从官服宽大的衣袖中取出
一封漆封的黄布,递到杨宗志面前。

  杨宗志面色阴晴不定,见到这份过去无比熟悉的圣旨,不吝于前尘往事一起
涌上心头,心底里犹豫着,不知道敢不敢去揭开它,他猛地一咬牙,接过黄布,
用小指尖挑开漆封,打开看了两眼。

  手指微微颤抖,黄布几乎拿捏不住,范蕲撵着胡须笑道:「怎么样,老夫句
句属实吧。」

  杨宗志阖住黄布,闭目思忖良久,「皇上竟真的允婚了……」有一种美梦得
偿的宿命感,却又隐约不敢尽信,从范蕲这边来看,看不出任何的破绽,皇上亲
笔的谕旨也绝对不假,自古君无戏言,这事情看来……十有八九不是自己想的那
么难办了。

  昨晚担心的睡不好,现在看……却是可笑的紧,杨宗志啊杨宗志,你什么时
候变得如此畏畏缩缩了,这等表现……怎能让凤儿欢喜满足的将下半生交给你。

  杨宗志奚然一笑,睁开眼帘,见到范蕲又喝了两杯雪酿茶,禹盘翠在他对面
可以看出杨宗志此刻光彩照人,意气风发,隐约又是大闹神玉山的那个毫不畏惧
的师姐夫了,她微微撇了撇粉红小嘴,心下暗暗腹诽。

  范蕲笑道:「杨大人既已收到消息,还是赶紧准备一下吧,四月初三,屈指
一数也就是三五天的时间,迎娶公主是何等隆重的大事呀,老夫也先告辞了,杨
大人成婚的那一天,老夫必定在洛都城内等候,亲眼见见这百年难遇的盛况。」

  杨宗志站起身来,笑道:「范大人慢走……」随着他走出客栈外,恭送他迈
进大轿内,范蕲一进,轿夫整整齐齐的喝道:「起……」

  杨宗志忽然问道:「啊对了,范大人……」

  范蕲掀开轿帘,笑的道:「杨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杨宗志左右看看,笑道:「对了范大人,今日怎么没见许统领一起跟来,只
有范大人一个呢?」

  「这个嘛……这个嘛!」范蕲结结巴巴的道:「哦,他在宫中碰见一些过去
的旧识,喝酒喝多了,上不了马,这个许冲……平日里就是爱邀三喝五的饮上几
杯,总有一天会坏了大事。」

  「是么?」杨宗志淡淡的一笑,点头允诺。

  「喂……他说……」禹盘翠跟在身后却是不答应了,她清清楚楚的记得,昨
晚被自己救回来的那个血迹斑斑的死人,他的名字就是叫许冲,杨宗志和朱晃等
人都亲口唤出过,而且洛师姐也叫那人许冲,这位笑的老家伙分明在当着面说胡
话,怎能不叫她又急又气。

  禹盘翠本要斥责那老家伙说大话,哪知话音刚刚起了个头,便被杨宗志转身
拉住了,大手紧紧的攥住她羸弱的小手儿,对她使了好几个看不懂的眼色。

  禹盘翠小脸一呆,继而涌起一片绯红,「哎呀……他,他干嘛这么紧的握着
人家的手呀,当人家……好欺负的么?」笑话了,她可是大力士女霸王,一伸手
便能将百八十斤的汉子丢出去的,此刻却是身无三两重,眼泛桃花的羞态毕露。

  杨宗志回头哈哈笑道:「范大人慢走,四月初三,在下必定多敬范大人几杯
好茶,聊表谢意。」

  ……

  送走范蕲,杨宗志心神不属的拉着禹盘翠的小手儿漫步往回走,心下默念:
「许冲分明在皇城遇害,范蕲焉能不知?」

  此刻范蕲好端端的,证明并未被许冲牵连到,他最后那句话言不由衷,到底
是隐藏什么呢?许冲是范蕲的手下,许冲有难,范蕲怎么会毫无悲戚之色,甚至
还要百般隐藏许冲的死讯,究竟为何?

  「喂……你,你拉够了没有啊?」手臂被人扯着甩了几下,杨宗志转过头看
了一眼,赶紧放开手道:「哦,我忘了,对不住小盘翠,我是无心之举。」

  「哼……什么无心之举呀。那个死老头分明撒谎啊,你听不出来吗?」

  「听得出来……又能怎么样?哎,有的时候,听得懂要拼命装作听不懂,听
不懂的,却又千方百计的假扮听懂了,人生无奈,便在这里了。」

  「喂……这是什么话啊,你,你说一点我听得懂的好吗?」

  杨宗志摇头一笑,心底里前后矛盾,既期望仁宗是真心诚意的许婚,又害怕
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范蕲隐藏许冲的死讯,并不能代表什么,或许他沽名钓誉,
又或者他抹不开脸子,因此不想对外人说。

  但是仁宗的亲笔圣旨却是货真价实,此刻就乖乖趴在自己的衣袋中,四月初
三啊,短短三四天后,便到了婚嫁的好日子,杨宗志抬头看了看绚烂的丽日,目
光微微迷住,神思分外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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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一周,鲜花很重要,这书……也就还能再享受两三周的鲜花了。

            正文第633章曲款之二

  这一天都在采办中渡过了,定下了婚期后,而且日子临得这么紧,所有人自
发的开始为杨宗志到处游走,作为新郎官,当朝的驸马爷,起码的气派是少不得
的,况且彩礼更加不能寒酸,否则怎么配得上鸾凤公主的名头。

  幽州城大战后,出使漠北前,范蕲曾经大手一挥,拨了好大一笔随军的银子,
这时候都用来买彩礼和置当,再用大红的绸缎裹起来,贴上嫣红醒目的喜字,将
整个驿站都快要堆满了。

  别说朱晃等人忙得见不到人影,便是洛素允和月秀凤也带着神玉山的小丫头
们忙前忙后,禹盘翠鼓着小嘴,看着洛师姐那满心甘愿,面带甜蜜的忙碌模样,
心下不禁暗暗气结。

  「神仙眷侣呀……当世独一无二的两人,怎么那家伙要娶别人,洛师姐却还
能这么高兴呢?」而且素来独来独往的月师姐也是一样,淡淡的看不出忧喜,可
是做的事情比任何人都多,她不但要忙着细活,甚至还要前后居中调停,可没见
她有过丝毫的抱怨。

  总之……这一客栈的人都和睦的紧,禹盘翠却是觉得怎么都显得诡异,更不
要提柔情似水的费幼梅和丁娆娆了,便是史艾可和柯若红二人,瞧着也早就欢喜
上了天,仿佛看什么都是新奇有趣的紧。

  禹盘翠哀哀的叹了口气,似水乎只有她一个人愁容不展呀,杨宗志自从上午
出门后,一直都没见着人影,禹盘翠明知道他一定有许多事情需要准备,但是依
然希望能马上看到他,然后……将他逼在角落里狠狠讯问一番,迫不得已的时候,
不惜会拿出大力士的手段。

  哪知等到油灯点上的时候,杨宗志仍旧没有回来,客栈里面忙过后,一群群
美貌的小丫头们凑在一起闲聊,禹盘翠也没有心思过去听,而是倚门凭栏而望,
心里面若有若无的数落个不停:「哼……还不回来……还不回来。」

  背后的姑娘们不知是说起了什么,大家一起哄堂咯咯大笑起来,便是祝怜儿
和曲师姐这几个人笑的最响,禹盘翠却是悄悄打起了哆嗦,现下虽是春末,但是
到了夜晚,寒气还是很重的,林仙铺背靠荒山,露水和夜雾不轻,禹盘翠却是穿
着紧身的小衣,汲着木屐子,裙下风光毕露。

  凑在人堆里,倒还觉得好一点,可是一直在漆黑的大门口吹着冷风,这滋味
就不太好受了,鼻息微微堵住,嗓子也有些发哑,乌溜溜的大眼睛潮红了一片,
禹盘翠拉了拉自己不能更紧的小衣,心里面气恨的发着抖。

  实在忍不住了,跺跺木屐子,便要藏回到众人身后取暖,正在这时,屋外传
来了马蹄响,禹盘翠听得一呆,继而狂喜,鼻息也不堵了,嗓子更是甜甜的打着
颤,用一支羽箭的速度冲了出去。

  看到黑漆漆的山道上来了不少人,左右有人骑马,正中央是一辆非常宽大的
马车,数十个马蹄的脚步合在一起,纷沓而至。禹盘翠倒不记得杨宗志出门时,
究竟是骑马还是乘车,这种时辰……也不会有其他路人到这里来打尖的吧。

  马车还未停稳,她随手便用指尖挑开了马车的帘布,眼睛什么都还没看到,
鼻子中登时涌起一股如兰似麝,芳香扑面的妙媚香味,禹盘翠蓦地呆住,直愣愣
的看着马车的车厢中,缓缓矮身钻出来一个妖媚刻骨的女子,那女子或许三十岁
左右,弯弯的媚眼儿,红得发亮的嘴唇,精心的装扮让人一见便心生暧昧。

  那女子显然没料到禹盘翠站在车前,她稍稍怔住,继而柔善的朝禹盘翠露齿
一笑,露出脸颊边两个深深的梨涡,和一排洁白整齐的小牙,她的嗓音更是能蛊
惑人心:「哟……还可人的小姑娘呀,你是这家客栈里的人吗?」

  「啊……?」禹盘翠还未从那股子销魂蚀骨的妖冶风情中回过神来,这女子
便摆着丰硕的巨乳肥臀儿,牵着苏裙走下了马车,在她身后,鱼贯而下的女子们
一个接着一个,怪不得这马车做的如此宽大奢华,里面足足装了有十二三个人。

  有的禹盘翠看清楚了容貌,有的却是轻轻一闪便跳过去了,她只记住了,这
群姑娘里,有一个人眼睛珠子特别的蓝,幽幽夜色都掩饰不住,还有一个似乎是
眼睛不好使,下车的时候,好几个人在一旁搀扶着。

  她们下车后,便手牵着手依次向客栈内走去,「等等……」禹盘翠在一旁轻
轻叫了一下,语气很虚弱,人家根本没有听见,她慌忙抬起木屐子追了上去。

  来到客栈门口,正好碰上洛素允等人欢天喜地的迎将出来,一个个娇昵的呼
唤道:「婷姨……筠儿,你们来啦……」

  「诶……」禹盘翠本以为这些人也是来投宿的,可没料到双方早就认识了,
再听到她们之间亲热的呼唤什么姨啊,姐啊妹的,似乎比自己还要亲近的多,禹
盘翠便有些恼怒,想着费幼梅早晨的时候还说过,「他的妹子啊,除了眼前的这
些,还有十二三个在外地。」原来……就是这些人啦,真的啊,他的妹子……怎
么能个个都如此貌美无双,而又特色迥异。

  商怡婷拉着筠儿等人入了门,抬头看了看这房子里堆着的喜聘,她满意的点
点头,腻声道:「来的路上就听说这事了,既然志儿大婚,咱们那……就该大张
旗鼓的操办一场,聘礼这些可一样也不能少,银子方面都够了么?」

  洛素允和费幼梅乖巧的答道:「够了呢……」

  「咯咯……」商怡婷拥着巨硕的胸- 脯儿腻声一笑,「你们都是好姑娘,志
儿今天给那小公主办的喜事儿,日后你们人人都有一份,婷姨作主,谁也不能少
了!」

  「真的吗?」史艾可第一个跳出来啪啪鼓掌,「啊,我也不用单独办这些了,
我……我就和十二娘一道好了,反正我们交情最好,哥哥他的彩礼可不能给少了,
不然可儿以后哪有银子花呀。」

  李十二娘背着银剑站在她对面,听了这话不禁羞得面红耳赤,众人一道咯咯
大笑起来,正在这时,外面疾步匆匆的走进来两个人,禹盘翠转眉看过去,瞧清
楚正是杨宗志和朱晃,杨宗志垂着脑袋,背着手来到门前,抬头一扫,面色微微
一变。

  洛素允娇笑道:「回来了呢……」

  杨宗志失声叫道:「淼儿……倩儿……」转头对朱晃怒道:「朱大哥,这是
……怎么回事?」

  朱晃被他喝问得不敢抬头说话,商怡婷排开众人,脚步细碎的走到他面前站
定,腻笑吟吟的道:「怎么了志儿,看见我们来,你……你不欢喜了么?」

  「不是……」杨宗志无奈的转回头来,面色稍荠的道:「只不过眼下时刻…
…眼下……」

  「眼下什么呀?」商怡婷娇滴滴的喷着口齿晕香啐了他一口,伸手便要掐住
他的耳角:「哼……你分明厌恶我们来着,不然……你看见我们赶来,为何一点
欢喜也没有,反而愁眉苦脸的?」

  「婷姨……」杨宗志苦着脸唤了一句,被人家捉住耳朵又不敢躲闪抵抗,眼
下形势琢磨不透,为了不牵连大家,他根本就没想过要让大家都赶过来,昨日朱
晃曾经提议让所有人都赶到林仙铺,杨宗志便一直摇头没敢答应。

  秦玉婉顶着大肚子,柔声细细的说道:「婷姨呀,九哥哥说什么话您都不要
听,您的心思软,他是在想怎么苦求你,让我们大家都乖乖回去呢。」

  杨宗志迷茫的愣住,小师妹即将待产,脑子里还是这么灵光,她猜测人心,
一向是八九不离十,杨宗志的心底正在打主意,他可没注意到秀凤躲在人群中嘻
嘻一笑,扶着秦玉婉坐到了舒适的木凳上。

  「行啦……」商怡婷放开自己香喷喷的水袖,媚笑道:「你也过来坐吧,娶
亲的大好日子,我们自然少不了啦,要我说呀,这事情办的越隆重越好,叫普天
下的百姓们都看看,我家志儿才不是反贼哩,他是堂堂的当朝驸马爷,尊贵的紧。」

  杨宗志低声叹了口气,脑子里面混混沌沌的,这些丫头们联袂赶来,不用说
忽日列也必然在赶来的路上了,这一趟……可谓是押宝,将所有心爱姑娘的性命
都压上了赌台,猜对了的话,大家皆大欢喜,猜错了,自他杨宗志起,任何人都
逃不过劫难。

  再多想一层,皇上虽然亲口赐了婚约,不知为何自己却总是心神难定,无法
琢磨的……主要是皇上那阴晴不定的性子,明面上讲,洛都正当水深火热,皇上
是不该掉转枪头对付自己的,三皇子和鲜于无忌还未湮灭之前,自己都应该处于
安全当中,可是……谁又能说准呢。

  当下真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坐在大堂中,耳听着一群丫头们兴致盎然的讨
论起哪里的水袖作的最最精致,又说要一起刺出一个鸳鸯织就的图案,添个好彩
头,杨宗志便觉得心气浮躁,干脆站起身来,对大家轻轻说了一句:「我出去走
走……」举步便走出了客栈外。

  禹盘翠见到他孤零零的走入夜色下,毫无半点喜色,本待悄悄跟上去,哪知
道身边香风涌动,另一位素衣姑娘却是急匆匆的跑着出去,朱晃带着几个人卫士
跟在身后不远处,不过一会,一行人便消失在夜色下。

  ……

  杨宗志头也不回的向外走来,屋外空气清冷,耀眼的星光在头顶闪烁,脑子
里便愈发沉静下来,为了虞凤……让他将脑袋送给仁宗,他也是眼睛都不会眨,
但是押上十几二十个心爱姑娘的前途命运,就不得不让他多费思量了。

  走了没几步,身后一个酥软的嗓音轻轻呼唤道:「郎君……你等等我。」

  杨宗志回头一看,见到月色下,唐小婕牵着衣裙,脚步潺潺的跟了上来,杨
宗志面色一柔,轻声说道:「你怎么也出来啦?你们赶路辛苦,便该早早的歇息
去。」

  唐小婕摇头温婉的一笑,拉住他的衣袖道:「我倒不累的,郎君啊,你和凤
儿的事情我都听瑶烟她们说过啦,你知道的,我和凤儿最最要好,她对我……真
像对待她自己的亲姐姐那样,看见你如此不开心,我总是有些难过。」

  杨宗志笑道:「谁说我不开心了?我只是……」

  唐小婕伸出食指抵住他的嘴角,温柔款款的眨动杏眸道:「婕儿难道还看不
出来么,郎君啊,凤儿……她让你为难了是不是,你和她呀,就像前世的冤家,
分明都爱煞了对方,可是中间波折连连,好事一直难成哩。」

  杨宗志苦笑一声,所谓波折……无非就是仁宗这座大山罢了,想起仁宗,他
心头一动,拉住唐小婕道:「好婕儿,我们离开洛都也好久了,你想不想,跟我
回去看看?」

  「想倒是想啊。」唐小婕蹙起细细的柳眉,用手指顶住嫣红嘴角道:「可是
现在洛都这个样子,又怎么看得见呢?」

  杨宗志笑道:「进城当然颇不方便,不过远远的看一看,总是好的……哎,
不知怎的,一想到要回去,我便心神不宁,事先去探一探,聊以。」

  唐小婕娇昵的点头道:「好呢,郎君你要是想的话,明天婕儿便陪你赶个早。」

  杨宗志哈哈笑道:「等什么明早,我们现在就去,朱大哥……去给我们牵几
匹快马过来……」

  ……

  从林仙铺到洛都之前有三四十里的平路,山丘和平原连接成串,此起彼落,
夜雾下赶路,本是带着一丝写意,杨宗志和唐小婕骑马在前,朱晃等人远远的跟
在身后,过不一会,杨宗志便把唐小婕柔若无骨的小身子抱过来了,领着另外一
匹马,快步飞驰。

  绿草和沟涧在眼前快速后退,马儿放开四蹄跑起来,月色下只能看见一道青
烟,唐小婕幸福甜蜜的依偎在杨宗志温暖的怀抱中,和虞凤比起来,她自觉美满
喜乐的多,虞凤的身份虽然高绝,可是竟不如一个平民女子那样,可以想爱想恨。

  小脑袋里充斥着杨宗志过去带她出城,提审吕梁山村户荣三的经历,唐小婕
倏地抬起头,抿着小嘴咯咯娇笑道:「郎君啊,好些日子没回洛都啦,可我一点
也忘不了那里的岁月,不但让我认识了婷姨,颜姑娘和十二娘她们,更是……更
是在那里结识了你。」

  杨宗志叹道:「是……」将马打的飞快,荒原的茂林在马蹄下发出淅沥沥的
碎响,抬头一看,星月的尽头,一座黑压压的高耸城池岿然立于眼前,和几个月
之前比起来,这座城池竟让他和唐小婕生出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熟悉的是,城下的护城河没变,山河依旧,陌生的又是,当此时节,应是洛
都最最繁茂的时刻,漫说洛水旁的花灯柳巷,便是城墙四周也应该彩灯高挂,将
四周照的昼夜难分。

  眼前的洛都却是一片死寂,偶有星星瞭火,也是残留下来的战火余荫,燃烧
两下,便被冷风给吹灭掉,耳不闻才子们诗词咏赋,更听不见百姓们居家欢愉的
笑声,整个城池……就好像死城那样寂静无音。

  冷风在墙头上吹起,呜呜的发出鬼哭狼嚎,江东军攻城一天后刚刚偃旗息鼓,
洛都便陷入了漆黑的暗夜里,静静的等待着第二天的炼狱重临。

  杨宗志和唐小婕心头一酸,跳下战马走到护城河畔,缤纷桥依旧矗立在河心
上,足下的土地里也带着战火灼烧的热度,死尸和残马满地都是,兵器笔直的插
在他们身上,有的人甚至眼眶不闭,愤懑的仰望城池。

  「哎……」杨宗志轻轻叹了口气,两方都是南朝子民,分什么东南西北,大
家的体内流着同样的血脉,此刻却要兄弟骨肉相残,胜了的那一方,日后坐在高
高的宝殿上,发号施令,统领天下,可会偶尔回忆起,这无比凄惨的一幕?

  唐小婕的心肠软,这样的惨状只看了几眼,便有些不忍目睹,趴在杨宗志的
胳膊上嘤嘤的抽泣起来,杨宗志道:「我们还是回去吧……」牵起她的胳膊便要
重新上马,这时候,背后的天空中忽然传来叮咚一声碎响,琴音划破天际,宛如
利剑披荆斩棘,穿透每一个人的耳鼓。

  唐小婕是琴中谪仙,精于乐理和弦,听到这阵琴声,她倒是好端端的又站起
来,挽着袖口,立于呜呜寒风中,杨宗志随眼往外看,见到寒风吹起唐小婕的衣
裙,星空耀目,她看着就好像即将羽化仙去那般,圣洁冰清,杨宗志不由得回想
起和她头次相逢,望月城郊,也是听到这样一阵琴声,让杨宗志心生好奇,将唐
小婕的马车给拦了下来。

  杨宗志素来是一个马上勇将,却并非通晓琴筝鼓瑟之辈,这段琴声好听而又
飘渺,似乎又让人心头压抑,仿佛喘不过气来,其余的……他便听不真切了。

  唐小婕却是安静的挺身而立,痴痴的听了许久,方才回转身来,歪着小脑袋,
对杨宗志急切的唤道:「郎君,是凤儿,是凤儿在奏琴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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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这个鲜花数量让人好受的多了,请继续!

            正文第634章曲款之三

  琴音在夜空中随着寒风来回盘旋,杨宗志听得几乎入迷,倒不是他懂得这琴
曲的梗概大意,而是这琴曲中那淡淡的悲哀凄切让人心头涌起共鸣。

  站在成千上万的败马腐尸上,人又怎么能好受的了,直到唐小婕那一句:
「是凤儿……」传来,杨宗志才被她叫回了神,他眉心一跳,恨不得立刻爬上城
墙去看个究竟,终究也知道这事情不可能,只得作罢。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奇道:「你,你怎知是凤儿奏琴?」

  唐小婕咯咯一笑,舒缓住俏丽的眉角,柔声道:「你难道忘记了,去年你率
军出使吐蕃的时候,凤儿曾经接我进宫住了好长一段日子呢,我们两人每天什么
都不干,就是坐在枯藤下想你,要么就是一起谱曲弹琴,日子久了,她的用琴手
法,我怎么能忘得了?」

  杨宗志微微惊奇的哦了一声,人家说两人一起朝夕练功,可以从出手的路数
上分辨对方的身份,而且带兵打仗也是同一个道道,相处久了,总能从兵法招数
上寻到轨迹,原来弹琴……也是这个道理,暗通曲款,两个人在一起心意相通,
通过琴声便能找到对方。

  可惜的是,虞凤和唐小婕一理个在高高的城墙内,另一个却在城墙外,就算
听到琴音,也不能立刻相见,唐小婕闭上秀眸再听一会,忽然睁来眼帘,咦的一
声,狐疑道:「怪了,凤儿……凤儿她怎么会弹出这首曲子?」

  杨宗志问道:「这曲子有什么不对劲吗?」

  唐小婕凝神细思片刻,望着杨宗志娇声说道:「这曲子名叫《怨词》,乃是
一位仇氏女子所作,据传这位女子几番出嫁不成,变得愤世嫉俗,作这首曲子,
原是为了表达她哀怨苦闷的心情,可凤儿……凤儿她明明就快嫁给你啦,为何她
要弹这首曲子啊。」

  「是吗?」杨宗志不通乐理,听得也是似懂非懂,《怨词》顺着寒风在耳边
来回萦绕,他蹙了蹙眉头,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唐小婕再听片刻,摇头叹道:
「傻丫头,你……你心里有什么委屈难过呀,为何无法排解?」说着话自己却是
落下泪珠儿来,抬头再望着杨宗志,痴痴的道:「可惜……我手边没有带琴,否
则倒是可以遥相合奏,以琴达意,劝说劝说她。」

  杨宗志听得一惊,转而大喜,怔住道:「琴声果真能够传达心意吗,好婕儿,
你可莫要骗我。」

  唐小婕柔腻的白了他一眼,柔柔的啐道:「你的婕儿什么时候骗过你呀,郎
君啊,你说话好没来由。」她这一眼风情毕露,美艳不可方物,哪知话还没说完,
杨宗志便挥起胳膊大叫道:「朱大哥……朱大哥……」

  朱晃率人骑上前来,讶然道:「杨兄弟,有什么事?」

  杨宗志急道:「你们现在出去,无论如何找到一把瑶琴过来,快去快回。」

  「啊……找瑶琴作甚么?」朱晃下意识问了嗓子,赶紧又垂头应诺道:「好
……我们马上去找。」

  过了大半个时辰,朱晃等人才在洛都郊外的一个书庄里找到一位用过琴的老
者,花高价钱买下了人家用旧的牙琴,捧着用战马运送过来,唐小婕拾起牙琴定
了定音,走到北方上风的高地,将牙琴毕恭毕敬的放置在土石坡上,然后双腿盘
坐在琴前,宁息半晌,叮咚一声奏起了脆响。

  这把牙琴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木质琴,音色古旧,经过唐小婕妙手一挥,却
是绽放出咄咄光彩,天籁般的音色顺着寒风,飘飘荡荡的吹到了洛都城的天空上。

  城内的琴声本已渐渐渺去,听到唐小婕的琴音后,却又噼噼啪啪激颤的响了
起来,两把琴声在头顶黑幕下交相辉映,杨宗志背着手站在唐小婕的身后,心头
万分紧张。

  过了一会,城内的琴音隐去,唐小婕奏出了一首欢乐祥和的曲子,她一边专
注于手中的琴乐,一边趁着余暇对杨宗志娓娓说道:「这一首叫娥皇女英呢,再
过几天,凤儿她便要嫁给你了,我和她姐妹也能日夜相处,凤儿她许是有些紧怯
惶恐,我便跟她说,会像亲姐妹那样照顾她,而且我们嫁的是盖世英雄,定能幸
福美满的过一辈子。」

  「嗯……」杨宗志轻轻的点了点头。

  待得唐小婕手中的琴曲淡去,城内的琴音忽然又大了起来,那边奏出的一首,
依然是哀伤痴怨的曲子,不过换了一个语调,琴声缓慢,仿佛时光流滞。

  唐小婕只听了一小段,便蹙起艳丽的眉宇,抽气道:「傻丫头,你要做什么
呀?」

  杨宗志急道:「怎么回事?」

  伴着哀怨的乐曲,唐小婕震骇的苦笑道:「郎君啊,凤儿现下弹得这一首,
是……是《长相忘》呀,她……她竟然要忘掉我们么?」

  唐小婕话音一落,赶紧又捧起瑶琴,专心致志的弹出一首曲子,这一次杨宗
志听得真切,她手中所奏的,正是虞凤亲手谱下的《遥相思》曲,念起虞凤曲下
之意,杨宗志心底一沉,暗念:「长相忘……长相忘……」

  「凤儿能忘得掉我吗?」想起她在风雪渡头拼命的挥手呐喊,「相公……凤
儿会一直等着你来!」誓言犹在耳边回荡,此刻虞凤已经变心了不成?

  唐小婕显然想用虞凤自己的心曲来打动她,这首《遥相思》是杨宗志出征北
郡后,虞凤为他作出来的,唐小婕的用意便是让她回忆起和杨宗志在一起的美好
时刻,杨宗志却在想,「凤儿真的是划清界限,想要忘掉我们么?还是说……还
是说,是让我忘掉她?」

  眼前浮现出虞凤娇痴妩媚的身影脸蛋,一幕幕如许的真实,两人之间距离一
城之隔,高高的城墙内外,心儿仿佛也被隔开了,若是能见一见,当面问清楚,
该有多好。

  杨宗志只能颓然叹息,一座城墙,不吝于横亘万水千山,城内外隔门凝望,
看不透山河秀色,难道也看不见彼此的心意了不成,杨宗志亲口答应过虞凤,无
论如何也要将她娶走,难道虞凤忘记了么?

  又怎么能忘得掉呢,杨宗志知道,若是不能带着虞凤归隐,将会是他这一生
中最大的遗憾,不知不觉间,这位娇痴死心眼的公主,早已经在他心头占据了极
重的位置,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出来。

  唐小婕的《遥相思》奏响后,对岸的琴声便消沉了下去,几乎再也听不见,
唐小婕的琴艺极为出众,这首虞凤谱下的曲子经她妙手弹出,更是痴怨缠绵,直
叫城内的兵将们听见了,也不断思念起自己家中的妻儿老小,隐约的……有压抑
着的哭喊声从城墙上传出,慢慢连成了一片。

  唐小婕一口气将《遥相思》弹了两遍,竟得不到虞凤的半点回应,她心思忍
不住急了起来,一时恢复不了淡薄静谧的心绪,手中的琴声变得凌乱,想要再弹
第三遍,终是发出一个咔的脆响,断了下来。

  侧耳倾听,除了呜呜的寒风怒号,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响,唐小婕的琴声尚
还在天幕下回荡不散,虞凤却是好像再没心思多弹了,唐小婕忧心忡忡的抬头看
了杨宗志一眼,见到痴痴的望着高高的对岸城头,身子立得笔直,寒风吹起他的
发梢,吹得他胸前衣襟猎猎作响。

  唐小婕小嘴一撇正要说话,忽然对岸的琴声再度响起,她赶紧汇聚耳力仔细
的听,这回杨宗志也听清楚了,这段琴曲中杀伐之气遍布,琴音铿锵有力,仿佛
钝器摩在兵刃上。

  唐小婕呆呆的听了一段,俄尔浑身抽搐的一抖,轻轻抬起头来,月光下小脸
煞白,她颤动嗓音,对杨宗志轻叫道:「郎君,她这一段,是……是,是《鸿门
宴》!」

  ……

  第二日一早,江东军迟迟没来攻城,这三个月来,他们总是日出而动,日落
而息,渐渐形成了惯性,期间没有一天间断过,无论打雷下雨,还是寒风怒吼,
天天如此。

  牛再春已经疲惫到麻木,眼框中布满了鲜红的血丝,天还没亮,他便到城头
上来巡视,士兵们三三两两的靠坐在避风的城墙下睡觉,呼噜声到处响起。

  他们是真的太累了,别说神经紧绷,丝毫不敢懈怠,便是每天这潮水般冲上
城头的敌人,便叫他们疲于应付,久而久之,大家心里面都有一种感觉,洛都城
……迟早是要被对方攻破的,不但士兵们这么想,便连牛再春也被这种哀伤的感
觉萦绕着。

  身后有人打着哈欠走上城楼,牛再春转头一看,叹息道:「二弟,你怎不多
睡一会,这里我顶着就是。」

  马其英伸着懒腰道:「睡不着了……」他的身子没有牛再春壮实,腰肢佝偻
着,好像年迈了十几岁。

  两人一道站在城楼上叹气,晨曦朝霞在天边亮起,也许再过片刻,江东军便
又要来攻城来了,这难得的宁静,迟早要被喊杀声打破。

  九十个日日夜夜,总是在担惊受怕中渡过,便是铁打的汉子,也有扛不住的
时刻,可又能怎么办呢,马其英道:「大哥,你说洛都城,还能……还能守下多
久?」

  牛再春身子微微一动,骇然道:「二弟干嘛说这等丧气话……」回头留意背
后没有多余的人,压低嗓门道:「你想学江平大人吗,被皇上投入苦牢?」

  「哎……」马其英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叹息道:「死在苦牢里面,死在城
头上,又有什么分别,江平大人不过说了几句实话,便被皇上投进了监牢,卢圭
大人,瞿芣苢大人,哪一个不是如此,人心涣散,我实在是担心那。」

  牛再春点头道:「是啊,我又何尝不是这样,越拖久一天,城里士气越发低
落,现在我们二人坐上了城防朔余的位置,却想不到……原来带兵打仗,是恁的
辛苦。」

  马其英咬住嘴唇,恨恨的道:「现在唯有期待天意造化,或是发一场大水,
降一场天灾,这样,我们或许还能反败为胜,只要这一战顶住了,我们爹爹的多
年盼望,便能真的实现……」话正说到这里,忽然看见城楼下快速的骑来一匹骏
马,马上人手持一对熟铜棍,单人匹马疾冲而来。

  「咦……」牛再春和马其英看得一惊,江东军出兵往往成群结队,什么时候
会派出一员猛将前来挑衅了,鲜于无忌毕竟老迈了,单人作战非他所长,而三皇
子更是个文弱书生,领兵……?牛再春和马其英连他的照面都没碰见过。

  城下的马儿飞快的渡过护城河,牛再春倒是犹豫着要不要唤醒沉睡中的士兵
们,一个人来,能攻得下洛都城吗?除非他是天神降临,否则就是异想天开。

  那人骑得近了,牛再春可以就着晨光看清楚,那人甚至连盔甲都没穿上,只
穿了厚厚的半衣,搭住了一边肩膀,正在此时,那人猛的拉住马头,将马儿拉得
高高扬起前蹄,马儿吁的一叫,那人接着从背后取下长弓,弯弓搭箭,向牛再春
和马其英的方位瞄准。

  这些动作一气呵成,显示出那人马上功夫极为了得,牛再春蹙着浓眉细看片
刻,忽然惊道:「喂……二弟,你看看那家伙,像不像……像不像……」一句话
还没说话,城楼下淅的一阵轻响,羽箭划出耀眼的轨迹,向他们背后的城楼疾射
而来。

  牛再春和马其英下意识的蹲下- 身子,羽箭落了空,射在他们背后的城楼上,
咄咄轻颤,那人仰天哈哈一笑,拉起马缰,便朝来时路飞驰了回去,不过一会,
马儿消失在晨雾下,再不可见。

  牛再春扶住头盔站起身,茫然的看了看城楼下空空荡荡的雾气,惊骇的结结
巴巴道:「二弟,我……我见到鬼了,刚才来的那人,好像是……好像是从前吐
蕃国的大王子,忽……忽日列!」

  马其英将一对眼睛露在城墙外,张望了好一会才露出头来,挥手抹去额间的
汗水,点头道:「我也好像看见是他,怪了怪了,他不是……在吐蕃国的时候,
便被一把大火烧为灰烬了吗,难道……真的有冤魂索命?」

  如此一想,两人不免战战兢兢,本来存了一丝胆怯,此刻更是恐惧,相顾着
互相看看,又一齐转头望着城楼木柱上插着的羽箭,太阳在天边露出一个角,清
晰无比的照在羽箭的尾端,若说方才那匆匆的一眼,还能解释为眼花了的话,那
么这根羽箭如此触目惊心,难道还会是幻象不成。

  严格的说,忽日列和乌卓玛之死算不到牛再春和马其英头上,他们是自己打
翻了油灯,继而被困在帐篷内活活烧死的,但是这段日子以来,牛再春和马其英
都成了惊弓之鸟,稍有异动,便觉得不可思议。

  再加上清晨天色未开,那一人一马妖异的驰来,又飞快的溜走,快到他们都
没转过念头,人便没有踪影了,牛再春二人闹不清楚怎么回事,只能归结为自己
太累,生了幻觉。

  可是那羽箭又怎么解释,都解释不通,天色渐亮,牛再春颓然的叹了口气,
心道:「来就来,爷爷怕了你不成?」

  身边的马其英忽然大叫大嚷道:「大哥,你快看,那羽箭的尾端,夹着的…
…是什么?」

          =============================

  今天和群里的兄弟们吹了一会牛,大家都比较关心完结的问题,我只能说不
必担心,一定都照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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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635章曲款之四

  日暮黄昏的时候,杨宗志在客栈里呆了一天,哪里都没去,昨晚回来之后,
他便一句话都没说,径自去睡下了,大家对他忧心忡忡,依次问唐小婕发生了什
么事,唐小婕也说不清就里,只说琴音相奏,互通曲款之事。

  大家听得一片茫茫然,弄不明白杨宗志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这个时候见到
他终于走出来了,一个个迎上前,杨宗志从二楼的木梯上走下,低头一看,迎上
了一双双或担忧急切,或饱含深情的眼神,他木然站立良久,忽然开口道:「啊,
等我吃饭啊,我想出去走走。」

  「又要出去呀!」筠儿仰着小脸,娇声问道:「大哥,我们陪你到这附近转
一转,晚饭便推迟一些好了。」

  杨宗志缓缓摇头道:「你们不用等我了,我要出去……对了,婷姨,你和我
一道,出去会会故人!」他说完话,一伸手便牵起了商怡婷柔腻的小手指。

  「咦……」商怡婷的小脸瞬时血红一片,妖媚的身躯吸气收束住,转眉问道:
「叫我一道么?」

  看到大家的眼神一下子都汇空聚到自己的脸蛋上来,商怡婷手足无措的打了
个颤,「坏志儿啊,你干嘛……干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拉人家的手儿啊。没人
的时候,你想拉了,想握了,什么时候人家没有由着你呢,你偏偏要……」

  在所有人的面前,她依然保持着自己家中长辈的形象,这也是她精心维持的
最后防线,虽然明明爱死了杨宗志,可一点也不愿让他为难,去面对这么多小丫
头惊讶的目光。

  有心把酥嫩的小手儿抽回来,却是用不出力,甩也甩不开,便这样心思不属
的跟着他走了出去,何淼儿从背后赶来,轻叫道:「冤家……」

  杨宗志回头向她挥了挥手,拉过一匹健马,抱着商怡婷丰腴无双的娇躯跳了
上去,何淼儿朝他招手,见到他奋马扬蹄而去,残阳挂在天边,何淼儿恨恨的嗔
怨了一句:「得寸进尺的家伙啊!」

  作为最最清楚婷姨和杨宗志之间关系的丫头,她已经让了一步又一步了,初
时心想,他们之间那叫孽缘,明明是没有好结果的,便想用柔情将杨宗志唤回身
边,后来看到商怡婷可怜兮兮的模样,心思里又软了,退一步想,只要他们二人
不明目张胆的缠缠绵绵,她便装作看不见好了,甚至还要潜心帮他们遮盖。

  这倒好了,现在杨宗志根本不顾忌众人惊诧的目光,径直抱起商怡婷跳上骏
马而去,他究竟……有没有为自己想过啊,他不知道这段日子,为了遮住他们的
丑事,自己想了多少法子,操了多少心那。

  ……

  杨宗志抱着商怡婷,沿着昨晚的路途再走一遍,只不过到了城外荒郊边,转
了一个弯,向南偏移了少许,商怡婷仰头痴痴的看着他,心头又酸又涩,几日功
夫,他的脸颊便憔悴的多了,额下留了一排短短的扎人胡须,面孔更显坚毅。

  「志儿啊……」商怡婷担忧的唤了一声,「你再莫如此了,你不知道你这样,
婷姨也不好受的么?」口齿中喷出幽幽的甜香,弯弯的媚眼儿却是蹙成一道。

  杨宗志心思不属的回道:「哦,知道了,下次一定会在她们面前小心一些。」

  「说什么呀!」商怡婷恨不得一粉拳砸在他的脑门上,她狠狠的白了杨宗志
一眼,又温柔的扑进他的怀中,蹙眉道:「我说的是你自己啊,你看看你,又瘦
了许多呢,从漠北回来后,你的伤势也没好全,再加上这些时日操劳,婷姨的心
儿都快疼坏了哩,你怎么就不懂得顾惜顾惜自己呢?」

  杨宗志叹了口气,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商怡婷媚然道:「我想看见我那傲气无比的志儿,那个无论有多少困难险阻,
也从不皱眉头的志儿,姨娘爱死了志儿,恨不得把你受的罪过都背到自己头上来,
你心里不开心了,便把气都撒到姨娘身上,人家……人家受得住的。」

  杨宗志双手用力的抱紧妖媚的姨娘,这大妖精的身子骨有多丰- 满,只从这
手指缝里透出的滑如凝脂的便可见一斑,他放开心扉微微一笑,问道:「婷姨不
想知道,我们要去见谁的吗?」

  「谁管你呢……」商怡婷酥脆的嗔了他一句,身子快被他抱化了,心里面却
是甜甜蜜蜜,「只要跟你在一起,哪怕是你带着我去见阎王,我也毫不害怕。」

  「哈哈,大妖精,你果然撩人的紧。」杨宗志索性低下头来,在她那吹弹可
破的脸蛋上狠狠的亲了一口,亲得商怡婷脸泛血色,这才拉紧马缰,向西南方向
快步奔出。

  出了丛林可见一片山麓,天色将黑,山麓下有一个静静的小亭子,洛都城外
甚为荒凉,四处不见路人,杨宗志骑着马,快速的来到亭子外,随手拴好马缰绳,
拉着商怡婷走到亭子门口。

  商怡婷这才能发现,原来亭子里面真的等候了两个人,夕阳将落,月色未出,
那两人的面相看不清楚,只听到那两人察觉来人后,一起转过身来,铁器摩擦发
出阵阵脆响。

  商怡婷跟着杨宗志快步走过去,走近了些,她睁大自己的媚眼仔细一瞥,猛
然惊讶道:「牛……公子,马公子?」继而回头看着杨宗志,杨宗志哈哈一笑,
抱拳道:「大哥,二哥,久等了!」

  「三弟……」牛再春和马其英大叫着扑了出来,他们身上穿着厚厚的麒麟铠
甲,奔跑的时候,铠甲上发出刺耳的脆响,三人拥作一团,仰天大笑,接着又悲
伤的大哭,闹了好一会,才坐在幽静的亭子里。

  商怡婷陪坐在杨宗志的下首,看到桌上有酒,给他们每人斟了一杯,又抬起
手抹了抹自己脸蛋上晶莹剔透的泪珠儿,嘴角一弯,咯咯腻笑道:「快坐吧……」

  牛再春道:「三弟,要不是看到你亲笔写下的书信,我们……我们都不敢相
信真的是你来了,这段日子……真是,真是苦了你了。」

  杨宗志笑着摇了摇头,马其英惊讶道:「婷姑姑,居然是你,原来洛都传言
纷纷,说你跟着三弟逃往北方,竟是真的了?」

  「咯咯……」商怡婷不知不觉又恢复到妙玉坊的交际花模样,她闻言丝毫也
不动容,而是咯咯媚笑着道:「是啊,志儿啊,把我认了姨娘,我不一辈子跟着
他,怎生养老呀?」

  马其英和牛再春两人哈哈大笑,和杨宗志连饮三杯酒,杨宗志道:「两位哥
哥,我逃出洛都的那一天,怎么也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相聚,想去年……我们
一道领兵出征时,好不快活。」

  牛再春点头道:「是啊,去年我们带了两万兵马杀到吐蕃,战胜了不可一世
的忽日列八万大军,哦……对了,今早前来送信之人,打扮的和忽日列几乎一模
一样,乖乖的……我和二弟都以为撞了鬼那。」

  杨宗志嘿嘿一笑,也不说破,马其英道:「可惜啊,自那以后,我们三兄弟
便再也没有一道领过兵,上过阵,朔余那小矮子密谋造反,三弟你指引我和大哥
去把他拿下了,我们现在凭借此功劳坐上了城防守备的将军之位,三弟你却……
哎。」

  牛再春愤怒的握拳道:「这世道真是是非忠奸难分,卢大人,江大人,那样
的忠臣元老,现在一个归隐,一个下狱,要不是三弟你抢先识破三殿下的计谋,
此刻洛都是谁主政还说不清那,三弟你却被斥为反贼,我看那……老天爷也有不
开眼的时候。」

  杨宗志微笑道:「谈这些话作甚么,我们今日相聚,只谈交情风月,不议朝
政。」

  牛再春摆手道:「好,不议朝政,不议朝政,说起来让人心里添堵。」

  马其英笑道:「三弟,我和大哥听说你在北郡领衔出兵,带领几万义军将蛮
子十二万大军杀得片甲不留,就连突厥的大王子固摄都被你一刀砍下了脑袋,你
果真了得的紧。」

  牛再春一翘大拇指道:「然后你又带人去突厥议和,与蛮子达成了停战的协
定,为我中原争取了难得的喘息之机,好样的三弟,大哥这一辈子,最佩服的人
中唯有你一个,不能在你帐下效力,真是说不出的遗憾。」

  杨宗志哈哈一笑,点头道:「两位哥哥你们也不差啊,洛都被围三个月,始
终无法破城,便是我坐在你们的位置,自思也不一定能办得到,这些年来,我们
南朝有四员战功赫赫的上将,南陈通,北呼铁,东鲜于,小弟忝在末尾,现在陈
通战死,铁大哥归隐了,鲜于无忌造反,历数朝中名将,也只有两位哥哥能当此
大任。」

  牛再春听得脸色一红,羞赫道:「三弟你笑话我啦……」说罢一起哈哈大笑
起来,商怡婷给他们不停的添酒,他们说到快意的时候,酒到杯干,喝的又快又
疾,商怡婷弯弯的媚眼儿一蹙,腻声道:「瞧你们这些家伙呀,聚在一起便是这
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没得污了这等上好的风花雪夜。」

  三个人转头一看,不知不觉的,夕阳早就沉下了山巅,一轮弯弯的明月挂在
当空,月光皎洁如同轻雪,在地面上和亭子边浅浅覆盖了一层,真真就像是风花
雪夜,稍一转念,牛再春忽然缓缓抽泣道:「三弟,大哥无时无刻不想着你,遥
想你在北郡震慑四方,何等的威风,大哥便觉得憋屈的很,我们这里,轮番死守,
打的窝窝囊囊,而且杀得都是自家人,可比不得三弟你在北郡剿杀蛮子那么痛快。」

  马其英陪着叹气道:「大哥的话说的不错,若非三弟你帮我们镇守住北方要
道,洛都腹背受敌的话,焉知会是何等的模样,三弟啊,二哥也想念你的紧。」

  杨宗志笑道:「我们本就是一家人,说这些见外话作甚……」话音哽咽,几
滴眼泪滑入酒水中,商怡婷看得心头一酸,真真恨不得把杨宗志抱进怀中大哭一
场。

  杨宗志饮下了杯中酒,站起身来,击节道:「今夜这一场酒喝的畅快,好久
也没这么淋漓尽致啦,咯……」他打了一个酒嗝,对牛再春和马其英抱拳道:
「大哥二哥保重,小弟要走了。」

  商怡婷赶紧站起身来扶住杨宗志虚晃的身子,走了没两步,牛再春猛地站起
来大叫道:「三弟,大哥有一句话要对你说,我们……我们出身武将的,只懂得
建功立业,报效朝廷,没事去娶回什么公主作甚,带回家中,既不能打,又不敢
骂,活活受气……」

  「大哥……」马其英惊恐的跳起来拦住了牛再春,对着他暗暗施了好几个眼
色,皇上都下过令了,万一消息走漏,唯他们二人是问,不但他们遭殃,家中的
老夫也会受到牵连,怎能不叫他心急如焚。

  杨宗志背着身,默默站立良久,忽然回头拾起桌上的酒杯,对他们二人哈哈
大笑道:「今夜一过,我们便再也不是兄弟了,日后倘若沙场相见,不是你死…
…就是我亡!谁作不到的话,便有如此杯!」说罢将酒杯狠狠的掷在青石板地面
上,酒杯怦怦一阵脆响,化作粉粒,残渣摔的到处都是。

  ……

  月上中梢,商怡婷吃力的扶着沉甸甸的杨宗志回到客栈,杨宗志已经喝得人
事不省,商怡婷带着他走两步,又退一步,累得娇喘细细,来到客栈门前,楼里
早就熄了灯,印荷守在门口给他们打开大门。

  见到印荷伸出手来搀扶住杨宗志,商怡婷促气娇喘道:「你也去早点歇着吧,
累了一天,志儿我扶进去就得了。」

  印荷垂头道:「嗯……」站着便没有跟上来,商怡婷扶着杨宗志走上二楼,
走到房门内点上灯烛,将他轻轻的放在大床上,低头一看,不禁又滚下缠绵的泪
珠儿。

  「志儿啊……」商怡婷心疼无限的伸手抚弄杨宗志的脸颊,「你吃了这么多
苦,怎么就从不对别人说呢,你这么忍着,叫姨娘心痛的快死了哩。」

  客栈内一片幽静,商怡婷静静的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和杨宗志平顺的呼吸,转
身去打了热水给他敷脸,秀帕刚刚贴在他脸颊上,杨宗志忽然伸手一拿,握住了
她软玉温香般的小手。

  「皇上……皇上他真的要杀我啦!」杨宗志闭着眼睛呻吟了一句,商怡婷听
得一呆,继而明白过来了,他执意要在今夜去和牛再春二人见面,一是试探洛都
的口风,二便是……划清界限,把丑话说在前面,免得牛再春和马其英日后左右
为难,对他下不了狠手。

  「你真的是……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啊!」商怡婷恨不得放声大哭一场,
心底柔柔酸酸的仿佛泡在醋里,她是真真的玲珑七窍心,一旦意会到杨宗志的目
的,立刻便能联系到他这几日的反常举动。

  热热的泪珠子像断线的珍珠那般滚落,商怡婷忽然一咬牙,将自己香喷喷的
娇躯整个投入他的怀抱内,死死的抱紧,咬着牙无声的抽噎起来。浑身上下的战
栗让杨宗志茫然的睁开了眼,低头一看,胸口上趴着一位妖媚刻骨的佳人,弯弯
柳眉,猩红小唇,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杨宗志眉色一动,抱着商怡婷疯狂的舔吻起来,含住她幽香扑鼻的小舌尖,
百般吮- 吸。「志儿……志儿……」商怡婷柔柔的唤了几句,心里面害怕的无以
复加,即便爱煞了和杨宗志肌- 肤相贴的滋味,可是这客栈里面有这么多丫头住
着,万一被哪一个发现了,她这姨娘还怎么当的下去。

  瞥见杨宗志便是亲吻自己的时候,也是苦苦的蹙着眉头,商怡婷的心思顿时
又软了半截,「便由得他这一回吧……」只要自己拼命忍住,不发出一点声息,
便没有人会发现的了。

  杨宗志亲了一阵,抱着商怡婷的大手一转,猛地钻入她的裙底,粗鲁的撕开
了她那紧紧束缚在媚躯上的摇裙,继而眼前一亮,珍珠白玉般的酥软娇躯横呈眼
底。

  胸口上……是高高的山峦起伏,巨硕的双- 乳如同两个倒扣的铜钟那样夸张
的耸立着,而曲径幽幽,一对瑰宝般的妙媚肥臀儿,正紧紧的夹在一起,露出一
道深深的沟壑。

  杨宗志咕噜一声咽下一口吐沫,目光变得赤红,一翻身……便将这言语无法
形容,前凸后翘到离谱程度的丰- 满身躯压在了身下。

         ===============================

  再度友情提示:有鲜花的,十二点钟之前不投就要过期啦,不能抗到下个月
滴!

            正文第636章曲款之五

  印荷在楼下关好房门,转头看看……商怡婷扶着杨宗志已经走过了二楼的屋
角,翩翩的裙袖在暗夜里飞舞,飘飘荡荡了好几下,消失在夜色里。

  周遭宁静,便是一根针落在地上也能听得清清楚楚,印荷甜美的小脸一红,
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身后一只诡异的小手儿拍了上来,印荷吓了一跳,浑身颤抖
的转过身,睁大美眸一看,史艾可,柯若红和倩儿三个小丫头不知何时站在她的
背后。

  史艾可笑眯- 眯的问道:「刚才是哥哥回来了吗?」

  「唔……」印荷恍恍惚惚的点了点头,继而飞快的摇着小脑袋,「还……还
没……」

  「什么呀,印荷姐姐你很冷吗,怎么额头上出汗了哩!」史艾可牵出翠绿色
的衣袖给她抹了抹,笑道:「我们好像听见动静了呢,那家伙啊……晚上也不吃
饭便走了,倩儿妹子给他留了晚饭,热了四五回,都没等到他回来。」

  正在这时,二楼的拐角处传越来稀拉拉倒水的声响,史艾可和柯若红抬头扫
过去,最里角的那间房中透出了温馨的灯火,柯若红若有所思的蹙眉道:「耶…
…那不是师哥的卧房吗,他回来了呀……」

  印荷的小脸刷的红透,手足无措的站在她们面前,史艾可笑着拉起倩儿道:
「我就说嘛,那家伙也该回来了呀,倩儿妹子,我们这就去找他。」

  「你们……别去!」印荷慌里慌张的轻叫起来,抬头看到倩儿三人的目光汇
聚过来,印荷期期艾艾的咬着小唇道:「我……我……」

  「怎的了?」史艾可三人一时摸不着头脑,倩儿娇笑吟吟的道:「是喝醉了
吧,志哥哥就是这样,见到熟人总是忍不住与人斗酒,他啊……过去是这样,往
后也改不了,空腹饮酒,也该吃点东西啊……」

  在她的两只小手上,端着一盘热腾腾的饭菜,倩儿梳着歪斜的小姑娘发式,
穿着淡紫色的小裙,夜色下看着如同降世的精灵那般娇俏可人,她朝印荷微微露
齿一笑,一只手扶起小裙,向楼道上走了上去。

  印荷慌得不知所措,看到商怡婷半搂着杨宗志回来,挥手阻止自己前来帮手,
继而裹着杨宗志踉踉跄跄的上楼去后,印荷便若有所觉,回想起上一次杨宗志偷
偷跑回幽州城搬兵的那天晚上,一群姑娘们对他献吻,鼓舞他的斗志。

  印荷和小婵被排在了最末尾,杨宗志亲过印荷之后,放过了小婵,还是印荷
扶着小婵走进内间,就在她转回身阖上房门的那一刻,她清楚而又震骇的瞧见,
背光中,杨宗志正把妩媚多情的商怡婷摁在房门后,两人拼命的互相吮吻抚摸,
鼻息咻咻。

  那一瞬间,印荷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幸运的是……身边小婵的眼睛看不见,
自然瞧不到这让人意乱情迷的画面,印荷没有吭声,而是乖乖的将小婵送回了卧
房,这一幕……便成了她心底里的秘密,任何人都没有告诉过。

  今夜商怡婷单独送杨宗志回来,回来的时候小脸媚红,鼻息咻咻,正像那天
夜里一样,因此商怡婷开口说不用进来了,印荷什么都没有问,而是垂着小脑袋,
把门关好,目送着二人上楼。

  印荷自认是公子爷身边的贴身小丫鬟,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杨宗志着想,自然
害怕史艾可等人上楼去撞破好事,不得已只能跟着上楼,心里面千万遍的祈求,
那两人可万万不能抱在一起啊。

  她们四个人前后脚的来到杨宗志的卧房前,灯影透出,史艾可大咧咧的正待
撞门,倩儿微微甜美一笑,伸手拦住了她,轻轻用手推了推房门,发现从里面闩
住了。

  正要叩上两下,屋里面忽然传来商怡婷媚得入骨的嗓音,娇喘道:「志儿啊
……你,你轻一点,坏家伙,姨娘什么不是你的呀。」嗓音酥媚而又浑浊,乍一
听到只让人心头泛起涟漪。

  史艾可和柯若红对视一眼,又转头望着倩儿,倩儿举起的小手儿垂放在小嘴
边,一脸异色。

  印荷听的小脸一白,忍不住都想把这三个丫头赶下楼去,倩儿微微退后一步,
史艾可却是一脸诡异的用小舌舔了舔食指,在门窗的纸缝上捅了一个窟窿出来。

  光线透出,凑过小脑袋向内看,见到灯影阔绰,墙面上两个大大的黑影在闪
动,「嗯……嗯……志儿,人家不能叫出声,你……你不能把姨娘弄得太狠了,
啊……」

  史艾可心头猛跳,羞得面红耳赤,倒是柯若红又凑过去,水媚的大眼睛向内
乱扫,史艾可在一旁又捅了两个窟窿,和倩儿三个人一齐趴着向内看,这一眼可
不打紧,竟见到商怡婷赤着莲藕般的雪白粉臂,束着紧紧贴身的亵衣,被杨宗志
抱在怀中,拼命亲吻她的肩窝和脖颈。

  「呀……」倩儿手中的盘子几乎拿捏不稳的摔在地面上,眼睛却是眨也不眨,
汇聚目力看仔细,没错了,志哥哥的确抱着婷姨在肆意轻薄,动作剧烈,大胆的
紧,弄得婷姨高高扬起俏媚的脑袋,秀发扑洒在身后,一只手死死的捂住她自己
猩红色的小嘴。

  两人亲昵了一阵,杨宗志便要用手挑开商怡婷那快要爆掉的深红亵衣,倩儿
看得真切,婷姨的胸- 脯儿实在是大的惊人,美得腻人,当中一道深深的沟壑,
让人目眩神迷。

  印荷站在她们身后轻轻的跺足,史艾可嘻的一笑,看得更是意味十足,门外
几个姑娘的脸蛋都通红一片,呼吸微微急促,连她们自己都没察觉出来,杨宗志
的大手刚刚攀上婷姨豪耸的胸乳,商怡婷便轻轻用手一拍,扭着水蛇般柔细的腰
肢,从他的身上退了下来。

  温柔的用手解开杨宗志的胸衣,露出他遒劲的胸膛,倩儿呼吸一热,险些眩
晕过去,志哥哥的身子……志哥哥的身子……她猛地一咬牙,顿时忘了自己身在
何处。

  「志儿呀,你乖乖的在这里靠好,婷姨……婷姨来服侍你!」商怡婷将杨宗
志摁在床头上,柔滑小嘴从他的胸口一路吻下来,顺着小腹滑到了双腿间,她抬
头对杨宗志妖媚的挑了挑眉,忽然从杨宗志的中裤内掏出一根硕大的家伙。

  然后小嘴猛地凑上去,将那火热的含进了窄窄的唇缝中,猩红色的绯唇在上
面来回的舔舐,时而将它深深的刺入喉间,时而又探出血红色的小香- 舌,在那
块蘑菇头上画着圈。

  口齿津液顺着龙根向下淌落不尽,小香- 舌刚一离开,黏滑的津液扯成了丝,
坠在半空中缓缓落地,房中和屋外都是一片火热,便是史艾可都忍不住吞咽口水:
「婷姨……婷姨她在吃哥哥的那儿呀……」

  史艾可看得满眼桃花,杨宗志身下这根恶狠狠的坏东西,她也不是没见过,
上一次在鸿冶城水房里,她便险些被这家伙刺穿,临了要不是心头害怕,也不至
于没命的跑掉了。

  此时能够明显的看出巨大的差别,史艾可和柯若红虽也是杨宗志身边的近人,
甚至柯若红都已经和杨宗志同床而眠了许多回,可在商怡婷的面前,她们却是娇
纯如同一张白纸,只懂得任由杨宗志索取,稍稍配合,却从未想得出,原来女儿
家服侍自己心爱的男子,可以有这么多的花样。

  自古在这方面都是男子主动,女儿家门总是羞答答的被动承受着,唯有商怡
婷这样熟媚的女子,方能摒弃掉羞意,心甘情愿的为杨宗志作出各种媚态。

  只见她单单品尝杨宗志的龙枪,便有各种花式和方法,舌尖和唇齿的运用妙
到毫颠,杨宗志靠在床头上双眼紧闭,嘶嘶的不断抽气,就在他挺起腰背,想要
往上顶动时,商怡婷方才咯咯媚笑着放过了他,然后站起身,缓缓的在杨宗志面
前褪下了紧致的亵衣。

  亵衣上绣着花纹,她的动作富有韵律节奏,随着柳腰款款摆动,亵衣顺着腰
肢慢慢滑落下来,商怡婷咯咯腻笑道:「你急什么,婷姨会让你吃个够,志儿啊
……你也有好些日子没有碰过姨娘了啊,嗯嗯……我跟你说过的,作姨娘可以,
但是……你若是丝毫冷落我,我便决不答应哩!」

  灯烛下,史艾可和倩儿等人看得仔细,但见她猛地弯下腰,高高翘起丰腴的
香臀儿,将那摇裙包裹不住的香臀儿翘过头顶,然后用双手轻轻捧起雪白丰挺的
一对巨- 乳,让它们把杨宗志的火热夹在了当中。

  屋外偷瞄的三个丫头一同抽了口凉气,史艾可瞧见商怡婷让杨宗志的大家伙
在她粉腻的胸乳上飞快的穿梭,口中妙曼娇吟出声,不禁回想起杨宗志曾经对她
说道:「等可儿的这里大的哥哥一手都握不住时,哥哥便来要了可儿的身子骨。」

  「呸……」史艾可幽幽的羞啐了杨宗志一口,原来啊……他一直是在这儿等
着自己呢,怪不得……他总喜欢女孩子的胸乳够大,便是想让人家为他做这种臊
人的没羞事。

  心里面火烧火燎的窜出几股火星子,身子上却像爬满了小虫子那般难受,耳
边……不时传来一阵急促而又悱恻的喘息:「嗯……嗯,啊……志……志哥哥…
…」

  史艾可奇怪的转过头来,见到暗影下,倩儿一只小手儿无力的扶着食盘,另
一只小手儿,却是不经意的塞进了紧闭著的双腿间,食指高高的翘起,在里面轻
轻的揉搓。

  「倩儿妹妹,你……」史艾可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倩儿便立时惊醒过来,
她抬头一看,自己心思迷乱之下,竟然被史艾可和柯若红看到自己羞态毕露。

  倩儿心头猛跳,慌忙抱起木盘,没命的逃了开去,史艾可惊讶的看着她淡紫
色的小裙在夜色下若隐若现,自己的身子骨也同样的一软,酥若无骨的靠倒在房
门上。

  不但是她,便是柯若红也一样意乱情迷,双掌隔着粉红衣裙,捧着自己肥腻
的儿,在房门口一上一下的擦碰,史艾可咕噜噜的咽下一口吐沫,再度向窟窿里
看去,见到耽误这一阵,商怡婷不知何时已经盘腿坐在了杨宗志的下- 身上,摇
裙半遮半露的挂在水蛇小腰上,娇躯却是一顶一顶的飞快律动。

  小脑袋向后面死命的扬起来,口中呼呼的喘气:「志儿……姨娘,姨娘快不
行啦,身子都快抽搐起来哩,你再多用用劲……」

  嗓音不由自主的开始变大,连她自己都没意会到,史艾可身上的媚火登时燃
遍四肢,脸色变得充- 血一般的通红,看起来娇艳欲滴,两只小手儿用力的顶在
门房上,仿佛只有把自己的力道都耗尽了,方能觉得好受一点。

  ……

  商怡婷只觉得自己一次次的被杨宗志送上飘渺云端,下面那根火热的大家伙,
每回都能将自己捅穿了,也只有这样激烈无比的交- 媾,才能让她心满意足。

  她忍得实在太过辛苦,平时在人前都要装成端庄淑婉的长辈,精心维持着这
个大家庭,半点也不敢表露她对杨宗志的痴痴爱意,她是一个三十岁的熟媚女子,
渴望自己的爱人能够时刻拥抱着自己,可她必须苦苦压抑着,只有偶尔她和杨宗
志单独相处,或者外出时,方能天干地火的缠绵一回。

  这么一回,便能熬上一个月之久,她也期望能像筠儿或者索紫儿那样,可以
肆无忌惮的每天晚上,赤着身躯抱住杨宗志入眠,但这对她来讲只是个可望不可
即的奢求。

  每当和杨宗志床底交欢时,商怡婷便会完全忘掉自己,尽心投入其中,不到
第二天的太阳升起,绝不会放过杨宗志,今夜实在是看到杨宗志极为少见的露出
脆弱之态,勾起她心底对杨宗志的痴痴爱恋和眷顾,她才能大着胆子迎合杨宗志。

  她的年纪比所有人都大,见惯了世态炎凉,无比害怕自己跟在杨宗志身边一
辈子的渴望变成奢求,所以她决不能让任何人因为自己,对杨宗志有丝毫的不满。

  那天在聚义楼的晚上,杨宗志和岳静隔着房门争吵,商怡婷在门外听得清楚
仔细,杨宗志说什么:「我怎么就不能和她在一起了,我和她在一起,又怎么就
叫苟且了?」商怡婷便听得眉飞眼跳,自那以后,她能敏感的察觉到岳静和淼儿
对她有些疏远,过了一段日子,似乎渐渐又好转了。

  商怡婷便更要谨小慎微,将自己姨娘的角色扮得尽善尽美,此刻她霍然放开
心扉,全身心的俯趴在杨宗志胸口上,快潮连连。

  「啊……啊……」一丝丝管吟压抑不住的从小嘴中吐出来,伴着一道道销魂
蚀骨的酥软香气,正在这时,身后门房处咚的一声巨响,两个双丫髻的小丫头
「诶……诶……诶」的从门外跌了进来。

  商怡婷下意识转眉一看,不禁吓得魂飞九天,便要从杨宗志的身上飞快的退
下来,杨宗志却是不肯,继续扶着她飞快的挺动,商怡婷一咬小牙,堕泪道:
「志儿……你快放开我呀,快放开我……」

  玫红色的手指甲用力的插进杨宗志的血肉中,身下却是正当极处,黏滑的媚
水儿潮- 喷而出,止也止不住,史艾可和柯若红稍稍的从地上爬起来,互相一看,
转头又将房门闭住了,笑嘻嘻的跑到床边来。

  商怡婷惊恐的睁大自己的媚眼,任由泪珠儿横流,轻声酥软无力的娇唤道:
「可儿,若儿,你们快……快转过头去!」

  史艾可和柯若红呆若木鸡,此时的商怡婷艳光四射,小脸潮红,真真是耀眼
迷离。

  商怡婷惊惧的大叫一声,明知道不该在两个丫头面前继续作这丑事,可是身
子却是不听使唤,再加上杨宗志强力而为,将她送上了一波接着一波的巅峰,脑
子里已经快慰到了麻木,这两个小丫头环伺在侧,偏偏正能勾起她心底禁- 忌的
无限快- 感,「啊……」商怡婷拼命的一叫,继而密密麻麻的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有恐慌,有压抑不了的舒爽,还有迷茫的后悔,她小脑袋一歪,便晕倒在了床边。

  杨宗志醉醺醺的睁了睁眼睛,轻笑道:「又是你们两个大胆的丫头,可儿…
…你也过来。」

  史艾可红着小脸,掩住自己的口鼻,羞啐道:「哼……我……我不过去。」
话虽这么说,脚下步子却是潺潺的迈了上去。

  杨宗志将商怡婷姣好无限的娇躯放倒在床内侧,坐起身抱住了史艾可,「呀
……你……你作什么哩。」史艾可无力的挣扎片刻,娇喘细细的躺倒在他的怀抱
内。

  杨宗志左手一展,又将柯若红葱翠的小脑袋拥入怀中,沙哑着声音哈哈一笑,
柯若红抬头,娇媚无限的道:「师哥呀,你还不够的么?」

  杨宗志眯着眼睛促气道:「你们自投罗网,怪的谁来。」

  史艾可耸起瑶鼻对他嘁了一口,继而又扫了扫商怡婷豪耸丰腴的背身,她也
许是太过快意了,竟然在方才眩晕过去,现在她扭着细腰侧躺在床内,呼吸平顺,
紧闭的双腿间,还挂着亮晶晶的粘液,缓缓的向外流淌着。

  史艾可蚊虫般小声羞道:「我……我要走了!」两只小手儿被杨宗志死死的
捉住,杨宗志醉态可掬的道:「傻可儿,你就这么害怕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他微微叹一口气,再笑嘻嘻的道:「上次你跟我说,被我摁在水桶边,摸进
腿心,你便忍不住要尿出来,哎……傻丫头,那根本不是什么尿了,那是女儿家
长成之后该有的体液,不信的话……你看看婷姨的这里。」

  他说罢用手一指,正是指着商怡婷光溜溜的腿心,那里有两蹙黝黑的耻毛,
上面尚且挂着几滴粉腻,「嘻嘻……」柯若红腻声娇笑一声,拍着小手儿道:
「呀……原来是因为这样,可儿你上次才会偷偷溜走了呀,你可……你可……咯
咯咯!」

  「你们都不许说话!」史艾可羞得无地自容,正如杨宗志所指的那样,她一
眼之下便能立刻恍然大悟,可是被大屁股丫头当面嘲笑,还是让她气恨难当,史
艾可对着柯若红龇着小牙,便要扑过去咬人。

  上身刚刚扑出去,挺翘的臀瓣便被杨宗志隔着薄薄的衣裙捉在了手心里,史
艾可忽的一软,动作登时迟滞下来,回头想要蹬商杨宗志几眼,却惊觉杨宗志正
隔着裙角,缓缓向上移动。

  裙下已经被潺潺的弱水打透了,史艾可颓然扭动腰肢,像小猫那般呜咽一声,
趴在床头上,顿时动不了了,柯若红在一旁看得眼神一媚,爬过来到杨宗志的身
下,学着商怡婷那么用小嘴舔了舔他滑腻的龙枪,然后随手解开自己淡红色的石
榴裙,捧出那对肥美异常的胸- 脯儿,将那话儿夹在了当中。

  口中吸溜吸溜的喘气香气,柯若红抬头媚笑道:「师哥呀,若儿这样,你舒
服不舒服啊?」

  杨宗志咳嗽着赞道:「好丫头……再向上一点。」手中却是一刻不停,将史
艾可高高翘起的美臀儿从裙下解出来,一脑袋钻进了梨花般雪白的臀瓣中。

  「唔……」史艾可在床头上咽着气,咬牙轻叫道:「坏哥哥,你,你是不是
欺负婷姨还不够,又要来欺负人家啦!」

  柯若红咯咯媚笑道:「对呀,师哥啊,你今夜就吃了这小雌虎,看她以后尾
巴还怎么翘起来。」

  杨宗志笑嘻嘻的道:「她这尾巴还翘得很高啊……」说罢的轻轻的拍了拍史
艾可弹软的雪臀儿,手掌沿着腰俏滑下去,来到史艾可双手缚住的胸前。

  手指尖钻进去,登时摸到一对软绵绵的肥美玉- 乳,杨宗志心底感叹一声,
曾几何时,他在西蜀罗天教中摸到过史艾可的胸- 脯儿,那一次只觉得是一对小
馒头,大小极不起眼,弹性十足。

  再过一年,这丫头竟然已经出落的如此水灵丰腴了,现在的史艾可,哪里还
有一丝一毫的男儿家气息,一举手一投足,都是个活脱脱的小姑娘,秀色迷人。

  想想第一次遇见她时,她还是个污糟的小乞丐,这丫头的变化不可谓不大,
也越来越让杨宗志割舍不掉,不知为何,他今夜心底邪火的紧,或许是听到牛再
春最后喊出的那一句话,让他伤心绝望到了极点,一直压着的一口气无法透出。

  手指在史艾可的胸前用力的搓弄着,身下却是被柯若红的伺候的坚硬如铁,
杨宗志怪异的嘿嘿一笑,猛然从床头站起身来,自身后抱住史艾可纤细的腰肢,
然后双手合抱用力,一股脑的向她紧绷的双腿间刺了进去。

         ================================

  昨天摆了个大乌龙,忘记了这个月还有三十一号,晕,今天才是本月最后一
天,当然……呃,别过期了嘿嘿!

            正文第637章决裂之一

  累了一天,禹盘翠陪着洛素允等人早早的睡下了,正自迷迷糊糊的时候,隐
约听到有人来敲门,洛素允比她惊醒的多,匆忙间披着外衣去应了门,禹盘翠睡
眼朦胧的趴在枕头上,似乎听见洛素允在门边嗯嗯了两声,接着闭住房门,返身
走回来。

  「呼……」禹盘翠半睡半醒,扭着小腰伸了一个懒腰,嘟嘟囔囔的问道:
「是谁呀……?」

  洛素允柔声道:「没事……」却不,而是站在床边收拾打整起来。

  禹盘翠醒了三分,用小胳膊撑住晕乎乎的脑袋,奇怪的问道:「洛师姐,你
要出去么?好晚了呀……」

  黑暗中,洛素允幽幽的叹了口气,滞纳着没有答话,禹盘翠忽的来了精神,
从温暖舒适的被窝中钻出来,曲住修长的套上了那身翠绿色的短裙。

  洛素允愣住道:「你……你少起来干嘛?」

  「我陪你去呀……」禹盘翠嘻嘻一笑,比洛素允更快的穿好衣裙,略略梳理
发髻,便跳下了小床,房内看不到月色,不知到底是什么时辰,不过以睡觉后的
时间长短推算下去,至少也过了子时中夜。

  这时候还有人来洛素允,躲在门口悄悄说话,一定是发生了要紧事,禹盘翠
只要一想到这儿,顿时什么睡意都消掉了,摩拳擦掌。

  洛素允柔声哄劝她道:「乖,你再睡一会,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只
不过是一些私事罢啦。」

  禹盘翠咬住嘴唇不肯答应,软磨硬泡的跟着她出了房门,从二楼的木栏边望
下去,下面大堂中灯火通明,四周坐了一圈小姑娘,个个都像她这般睡眼惺忪,
还有的……歪靠在椅背上打盹,客栈中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诶……」禹盘翠看得傻了眼,还以为是杨宗志回来了,带回来什么大消息,
没料到压根看不见杨宗志的身影,而这些和自己一道睡下的姑娘们,却全都起来
了,围坐在大堂中。

  客栈中只有她和洛素允轻轻顺着木梯下楼的咚咚声响,来到大堂下,她才注
意到……那位妖媚刻骨的姨娘,披着一头散乱的秀发,娇躯颤抖的站在堂中间,
一夜不见……她似乎憔悴了许多,媚眼呆滞,神情木讷,鲜活动人的小脸上苍白
的紧。

  洛素允用手拉了拉禹盘翠,两人相携走到西首的空位上坐下来,禹盘翠留意
到那位可儿姑娘和若儿姑娘就坐在自己身边,她们的脸蛋都是幽幽的通红,眉色
渲染。

  「咳……」筠儿轻轻咳嗽一声,敛住秀发道:「婷姨……这么晚了,你把我
们都叫出来,要说什么呀?」

  所有姑娘的目光都汇聚到正中央的商怡婷身上,她穿着淡薄的白色丝衣,玲
珑起伏的身躯凹凸有致,体香逼之而来,她倏地回过神,堕泪道:「嗯……」禹
盘翠只见她猛地一咬小牙,挽住衣裙,噗通一声跪倒在堂中央。

  「啊……」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忙不迭的站起身来,有人伸手来扶,商怡婷
一一推开,楚楚酸涩的哽咽道:「我……我自己造的孽,呜……都是我一个人的
错!」

  赛凤睁大秀眸,讶然道:「婷姨,你怎的了,到底出了什么事?」虽然与商
怡婷结识不久,但是就连这心直口快的丫头,也对商怡婷充满了好感,漫说她为
人和蔼可亲,便是她送给赛凤的见面礼,也极对赛凤的胃口,再加上她是杨宗志
的长辈,赛凤更对她多了些亲热和讨好,长辈当着面下跪,让赛凤一时也慌了神。

  商怡婷偷偷瞥了瞥羞涩的史艾可,抹着泪珠儿道:「我不好,是我……是我
为老不尊,我知道……我知道这事情,迟早有一天是要败露的,可怜日祈祷,盼
望败露的再晚一些,终究是等到这一天了。」

  众人的目光随着她来到史艾可那边,见到那位从不惺惺作态的可儿,此刻竟
羞得满脸通红,脸蛋红扑扑的像极了熟透的苹果,筠儿和苏瑶烟若有所思的对看
一眼,倒又重新走回去坐下了。

  何淼儿和岳静分站在南北两侧,脑中一齐划出鸿冶城县衙的那个夜晚:「外
面的人都听着啦,我商怡婷对天发誓,这一辈子……只让我的志儿他一个人……」

  何淼儿柳眉一挑,见到商怡婷此刻哀哀而啼,哪里还是那个处处逢源,极得
众人爱戴的美姨娘,她的心思没来由的又软了,走过去便要将商怡婷从地面上拖
起来。

  商怡婷咬着小牙随手推开了她,双手蒙着脸颊道:「我……我没脸再见你们
大家,我也没脸再做你们的姨娘,可是……你们千万不要怪罪志儿,他喝多了,
神志不清,都是我不好,是我勾引了他,我本来……不就是出身烟花柳巷的残花
败柳么,我呀……自己下贱,还险些害了志儿呀!」

  李十二娘和唐小婕一道走出来,陪着她落泪道:「姑姑,你干嘛说这些妄自
菲薄的话呀。」

  商怡婷抬起头,楚楚哀怨的扫过了每个人,神色渲染的道:「你们都是好姑
娘,日后都是志儿的妻子,我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也恋上了志儿,他什
么都不知情,今晚我和他作下那等事,全是我趁他醉酒,逆他的心思而为,现在
他睡着了,我……我这就收拾包袱走人,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和他见面。」

  李十二娘和唐小婕惊道:「姑姑,你……你要去哪里啊?」

  何淼儿和岳静心想:「她说什么志儿全不知情,都是胡说啊……」人家不知
道的还不以为什么,她们却是早就知道了,杨宗志对商怡婷的心意比谁都要清楚,
他们俩在鸿冶城的县衙中紧密拥抱在一起,这一幕何淼儿和岳静死活都忘不了。

  转念又想,商怡婷是玲珑七窍心,她这么说,还是要把所有罪过都归到自己
头上,现在事发了,她害怕牵连到杨宗志,因此趁着杨宗志熟睡之际前来主动认
过,她自己走掉,从此天涯海角孤苦伶仃一人,便没有人再拿这事来责怪杨宗志。

  如此想明白,别说刚烈的何淼儿,便是最最温婉传统的岳静都落下了缠绵的
泪珠,心底里对商怡婷那一丝怨怼,顿时烟消云散,飞的不知所踪。

  大堂内一片死寂,众位丫头神色各异,只能听见商怡婷嘤嘤的抽泣声不时的
传来,禹盘翠似懂非懂的左右看看,见到洛师姐倒是一脸淡然,如同平时那般毫
不动容,其余的人盯着跪地的商怡婷,眼眶红红的。

  过了一会,筠儿咯咯娇笑道:「婷姨呀,你为了大哥,便真的连自己的清白
都不顾了么?」

  「哎……」她幽幽叹息一声,慢慢站起来走到商怡婷的面前,伸手拉住她的
小手儿,柔声道:「你快起来吧,我们……我们都是晚辈,当不得你这么下跪的
哩。」

  「诶……」商怡婷不禁傻了眼,见到自己说出这等羞人话,竟没有一个人站
出来迎头呵斥自己,不但没有人指责,甚至好些姑娘都陪着抹了不少泪珠子。

  她期期艾艾的半蹲起丰腴的娇躯,讷讷的道:「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你
们千万别去怪责志儿,他……他……」

  「好啦!」筠儿娇笑道:「你和大哥的事情,瞒得过所有人么,是不是,瑶
烟师姐?」

  苏瑶烟神色促狭的靠在椅凳上,抿着小嘴没有说话,何淼儿娇哼道:「就是,
明明是那混冤家到处惹了情债,婷姨你怎么能把罪责都揽上身呢。」

  商怡婷慌忙摆手道:「不怪志儿……不怪志儿……是我痴心妄想啊。」

  筠儿咯咯娇笑道:「婷姨啊,我跟你说一件事,前些日子,我陪着婉儿妹子
聊天,她跟我说,婷姨照顾起大哥来,怕他冷了,又怕他暖了,作了好吃的,恨
不得用自己的小嘴把菜壳都剥掉,然后喂到大哥的嘴里,让他张嘴便吃,还有啊
……大哥的房间,婷姨日日都去打扫,尽心尽力,被褥和床巾每天都换新的,婉
儿妹子便叹气,说比起照顾大哥,心细如发,她是自愧不如的。」

  筠儿顾盼左右一番,又道:「婉儿妹子说到这儿的时候,好像生了气,对我
撇着嘴:」筠儿姐姐,你说说,婷姨她这么着紧九哥哥,真的只是把他……把他
当作子侄那样看待吗?『「

  商怡婷惭愧的低下妖媚的小脸蛋,这些话她也听秦玉婉说过几次,只是她自
己也想不到,她竟然如秦玉婉说的这样尽心尽责,她一直以为自己做的不留痕迹,
可惜早就尽收人家眼底。

  筠儿道:「我便对她笑,说道:」不是子侄还能是什么?『婉儿妹子便道:
「哼……那个坏家伙呀,他难道也看不出来,婷姨……婷姨分明是爱着他,爱煞
了呀,如果换了我是九哥哥,我可作不到毫不动容。』」

  商怡婷哀哀的辩驳一句:「志儿他也是忙呀,这些……这些都不怪他的。」

  筠儿点头道:「婷姨啊,你和大哥的事情,其实不止婉儿妹子说过,瑶烟师
姐也对我提了几次,她说:」那个风……啊,那个姨娘,她定然是爱死了混蛋公
子,她还当外人都看不出来。『「苏瑶烟的原话自然是」那个风- 骚姨娘……
「只不过筠儿硬生生的留住了没说。

  商怡婷听得小脸一苦,浑身好像坠入冰窖中,她一直以为自己毅力过人,将
对杨宗志爱恋藏在心底里,哪里知道……早就已经落入下乘。

  筠儿继续道:「婉儿妹子还对我说,『九哥哥那坏蛋,他真的看不到吗,我
看呀……他是在和我们装傻罢啦,哼,他会装傻,难道我们便不会么,筠儿姐姐,
我们便偏偏不如他的意,谁也不当着他的面提起来,看他自己到时候怎么收场,
咯咯……』」

  筠儿说到这里,动情的伸手牵住商怡婷冰凉的小手儿,柔声道:「只是苦了
你啦婷姨,大哥他自作聪明,如果早些对我们说,难道我们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么,
婷姨你对他这么好,一心为他着想,为了他,甚至把自己的身家都搭上了,我们
又怎么忍心,看着你自责离去呢。」

  「咦……」商怡婷听得小脸一呆,一时都不知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还是说生
了幻觉,她的脸蛋上尚且挂着残留的泪珠,妖媚的小脸却是茫然呆住。

  索紫儿跳出来,揉着乌黑的秀发自责的道:「这都怪我,是我……第一个叫
出婷姨的,紫儿不懂事,说错了话,造成你这么久不能和哥哥他在一起,紫儿给
你赔罪,日后……再也不叫你婷姨啦,我叫你……叫你婷,嗯,婷姐姐。」

  商怡婷呆讷讷的站立当场,一时竟不知是真是假,盘桓多久的飘摇心思,顿
时落下地来,有心想要朝大家媚然露齿一笑,却是咿呀一声放声大哭起来,双手
捧着小脸蛋,浑身激颤。

  禹盘翠面无表情的坐在西首侧面,乌溜溜的黑眼珠左顾右盼,见到史艾可和
柯若红蒙着小脸偷偷发笑,似乎一点也没有觉得惊诧奇怪,反而身旁的洛素允轻
轻的舒了一口香气,一脸放下心事的淡然。

  ……

  楼下这般闹了一晚,自然吵不醒蒙头大睡的杨宗志,他昨夜饮酒过度,再加
上趁醉和商怡婷,史艾可和柯若红胡闹了许久,这一觉直直睡到第二天天光大亮,
鸡鸣三鼓后,杨宗志兀自还未醒来。

  他呼吸平顺的侧躺在大床上,脸颊朝内,忽然……鼻息下传来一阵淡淡的,
若有若无的香气,接着鼻心发痒,「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

  杨宗志抽了口气,便待继续睡过去,鼻心下顿时又奇痒难当,柔柔滑滑的触
觉伴随而来,他睡梦中眉头一沉,感觉到背后一副酥软的小身子紧紧的趴着,立
时明白可儿那丫头又在作怪。

  杨宗志颇喜欢睡懒觉,若在不忙的时候,一般都要睡到巳时方才起床,调皮
捣蛋的史艾可便经常这样来折腾他,想起昨晚他把娇俏的可儿摁在床头上,从背
后一捣黄龙,那丫头雪雪的抽痛声,而后来媚眼酥嫩的深情回望,杨宗志心头便
是一热。

  鼻息下显然是史艾可那丫头的秀发,只有她才会这么古里古怪的奇招不断,
杨宗志装作未醒,叹着气梦呓道:「可儿……可儿,你可是又想哥哥检查一下,
你胸口那对小白兔大了多少?」

  说罢大手往后一攀,掳住了一副软玉妙香般的酥嫩小身子,大手顺着衣襟的
顶端钻进去,登时握住了一对柔软的玉- 乳。

  杨宗志的心头微微一叹,这丫头……只是一晚过后,似乎又硕大了不少,尝
听闻女儿家丢了处子身后,会变得渐渐丰腴窈窕,胸- 脯和臀儿也会变大许多,
杨宗志眯着眼,鼻息里尽是妙媚女儿家香气,双手在那对羊脂白玉般的玉球上来
回揉搓。

  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身后的可儿被自己捉住后,先是茫然的呆了一下,继而轻
轻挣扎,然后……便酥软无力的服贴在自己怀中,任由自己菲薄了,杨宗志嘿嘿
一笑,茫茫然的睁开双眼,窗外阳光灿烂,刺得他赶紧又闭上眼眸,平息了好一
阵,才再度睁开。

  眼帘向下一撩,入眼处,一个满头乌黑秀发的小姑娘,正被自己抱在怀中恣
意抚弄,只见她脸蛋白- 皙,又直又密的刘海儿垂落在额前,遮住了修长柳眉以
上的部位,脸颊边如同桃腮,涌起两团羞红,双眸紧闭,呼吸又急又促,喷薄出
大量的女儿家清淡香味,涌进鼻端里。

  杨宗志呆呆的怔住,失声唤道:「小……小婵……」顿时明白自己弄错了人,
他身子飞快的坐起来,带得小婵整个滚入他的腿上怀中,惊讶的手掌都忘了从小
婵紧紧的衣口抽出。

  杨宗志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手心里脂滑玉腻,捧住一对饱
- 满的玉球,实在是看不出来,这丫头年纪小小的,竟然发育出落的这等醉人。

  这段日子,小婵跟在他的身边,已经慢慢长成了,她本就在十六岁长成的年
纪,再加上生活安定,肤- 色细腻圆润,已经是一个活脱脱的,眉清目秀,唇红
齿白的甜姐儿。

  现下她紧紧的闭住美眸,浑身轻颤着躺倒在杨宗志的怀中,神色紧张,嘴角
……却是若有若无的挂着甜蜜的笑意,樱唇裂开一道,露出里面洁白整齐的两排
小玉齿,幽幽齿香伴随下,真让人忍不住想要低下头,在那香喷喷的小嘴上狠狠
的咬上一口。

  她分明被自己抱着肆意轻薄,却是一点也不反抗,甚至还带了些满足的羞怯,
杨宗志叹了口气,缓缓从小婵的衣口上抽出自己的大手,神色木然。

  这位姑娘身上还有太多问题无法解决,轻薄抚弄,也许要了她的小身子都是
不难的,她年纪小小的,照顾起杨宗志来却是尽心尽力,杨宗志的随身衣服,大
多都是她一针一线的缝制出来,杨宗志还有什么不明白么?

  但是她身后的人,才是真真叫人为难,杨宗志微微一笑,继而胸中豪气大起,
又忖:「想这么多作甚,卓天凡老前辈曾经说:」谁害了你,你便去与他拼命,
谁对你好,你便更好的报还……『眼下不管是小婵还是凤儿,我自问总要无愧于
心。「

  他轻轻拍了拍小婵柔弱的香肩,哈哈大笑一声,从床上跳起来,大叫道:
「朱大哥,忽日列,你们快上来,我有要事相商!」

         ===============================

  今天回来的很晚,更新的也很晚,恐怕坚持不到第2章了。

            正文第638章决裂之二

  四月初三,黄历上写着适宜出阁迎娶,早上天还没亮,洛都城里便忙着布置
起来,范蕲凑在官员们的人堆中,居中指挥,看到那位新任御史严成凯大人在面
前忙的不亦乐乎,似乎迎接杨宗志入城才是今日头等大事,至于公主出嫁不出嫁
的,倒显得次要些了。

  范蕲的心中阵阵冷笑,到这时候,洛都城的百官们或许还在做梦的吧,他们
听说皇上又将鸾凤公主嫁给杨宗志,一个个喜笑颜开,仿佛……洛都城之围就这
么迎刃而解了一样。

  的确依照常理来说,杨宗志在南朝战功赫赫,可谓是百官心目中的脊梁骨,
皇上与他罢手言和,是再好不过的了,杨宗志的爹爹杨居正当了一辈子的大将军,
他过世之后,杨宗志顺利的承接了他的衣钵,成为洛都,甚至整个南朝子民头顶
上的一块天,霸气逼人。

  唯有范蕲心中清楚,皇上他今日不但不会将鸾凤公主嫁出去,甚至……还要
杀鸡儆猴,在文武百官,在天下人面前杀掉杨宗志,可怜这些官员们忙活了一早
晨,竟不知自己所作所为全然无效,该来的……迟早还是要来的。

  范蕲才不理会杀掉杨宗志,会不会造成洛都城人心惶惶,满城绝望,继而丢
掉南朝江山,只要杨宗志人头落地,他投降叛敌的事情便会石沉大海,仁宗不做
皇帝,三皇子上位后,他范蕲自也可以投效新主,三殿下总不会……要杀尽满城
文武大员们吧。

  天下乱了这么久,也该清静度清静了,三皇子要稳住局面,便该懂得依仗范
蕲这样的边疆大吏,到时候他摇身一变,自然还是当他的北郡知事,或许还会因
为平乱有功,荣升为朝廷重臣也说不定。

  「嘿嘿……」严成凯忙着命人给破败的城楼上挂出红绢,排出一条长长的红
毯大道,东门外……兵将偃旗息鼓,昨日已经通传了三皇子和鲜于无忌,今日洛
都城大喜,双方罢战一天,就不知三皇子会不会看在他亲生妹子出嫁的份上,老
老实实的候在汤河口那边。

  严成凯甚至想:「三殿下和鲜于老贼不识相最好。」得罪了杨宗志,说不定
杨宗志立刻便会站在洛都这一边,到时候两方结盟,实力士气大涨,何愁江东军
不被尽破。

  因为今日洛都城少见的喜色开颜,灰头土脸的官员们也露出少有的会心微笑,
时辰不到卯时,百官便在东门内候成了两侧,丞相卢圭被皇上罢了官,严成凯知
道……这是因为他得知皇上出身庶门的缘故,当夜在前一回大婚的婚堂上面,许
多官员都听到鲜于无忌亲口说出的可怖事,大多数都因为这个被仁宗牵连下罪,
严成凯是其中少数几个幸存者之一。

  倒不是因为他事后去仁宗那边求了情,而是由于洛都实在到了无人可用的地
步,再加上三皇子和鲜于无忌作乱的那晚,严成凯头一个站出来大声呵斥他们,
因此仁宗方才饶过了他。

  这些天来,严成凯过的战战兢兢,疲累欲死,眼瞅着南朝江山如同大厦将倾,
北郡却又不断传来捷报,两相对比……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近日听说
杨宗志即将回到洛都,叫严成凯偷偷松了好几口气,回来了就好,只要有这个人
在,风雨飘摇中的南朝皇庭……或许还能苟延残喘个几十年,至不济……从此也
不会再怕了江东军,反败为胜都是有可能的。

  他斜眼看着城门下整整齐齐的军阵,自骁骑营将军牛再春和马其英之下,所
有人都是垂头丧气,没精打采,严成凯便暗暗叹气,盼望杨宗志早一点到了就好,
靠这些人……真的顶不住鲜于无忌猛烈不断的攻城啦,三个月……洛都城的老底
都要打光了。

  严成凯和范蕲站在一起,抬头看天色渐亮,洛都城披灯挂彩,倒是恢复了一
些昔日的生气,严成凯呵呵笑道:「范大人……您看这么布置,可过得去了么?」

  范蕲眯着眼睛道:「一切都听严大人作主。」

  严成凯挥手道:「诶……范大人,是你在北郡坐镇,稳定了北方,继而又劝
说杨大人回朝,下官啊,对您可是万分敬佩的,皇上下旨让我们二人准备婚庆,
下官便该多听范大人的意见。」

  范蕲谦和的笑道:「严大人过谦啦……」他们二人按照官阶来说,一个是正
二品的朝廷命官,另一个是从一品边疆大吏,本来不相上下,不过严成凯话说得
诚恳,不得不让范蕲得意满面,他当真耐着性子提出了一些改进的地方,眼底里
……却只是暗暗留意城防卫队。

  那些人……才是今日的重点,皇上下过旨,杨宗志进城后,入宫前,这段时
间便要将他生擒活捉住,城防军担当起外围戒备,龙武卫当面拿人,可保万无一
失。

  不过看牛再春和马其英都是一脸还没睡醒的滞纳,范蕲走过去对他们悄悄嘱
咐了几句,城楼上一声炮响,有人对下面兴奋的大喊道:「他们来啦……他们来
啦!」

  不知不觉的,东门的街口上围了数也数不清的人头百姓,人人踮起脚尖,驻
足相观,范蕲对牛马二人偷偷施了个眼色,整理了一下官服,走过去和严成凯站
在了百官的前头。

  正在这时,城门咚的一声被人从内打开了,外面天光大亮,吹吹打打的拥进
来好些乐鼓队,噼噼啪啪的炮仗不绝于耳,闹得尘土都飞上了城楼。

  「啊……」严成凯和范蕲本待箭步恭迎出去,被鼓乐的轰隆隆巨响和炮仗又
赶了回来,踮起脚尖向外查看,见到浩浩荡荡的人群走进洛都城,仪仗队……从
前到尾都看不到尽头,也不知道杨宗志在哪里,更加看不到婚撵。

  「咦……」范蕲下意识的觉得有些不对劲,虽说公主出嫁,排场自不可少,
但是现在战乱时期,一切都可从简免掉,杨宗志此举……未免太过铺张了些吧。

  转念又觉得释然,常人能娶公主,这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好福气,一朝富贵加
身,门庭荣耀,自然该大操大办,不过看杨宗志的安排,光鼓乐手便有几千人之
多,几千把锣鼓和唢乐合在一起,那是何等的气势,直叫人的耳朵都给震聋了,
更何况还有炮仗在四处燃放。

  范蕲心头冷笑:「哼……叫你再得意片刻吧,你可不知道……入了城……便
是走上了黄泉路,哼哼……」

  他转眼见到牛再春和马其英如同泥人一般呆呆站立在城门下,赶紧命人前去
传话,让他们注意着杨宗志入城,等这些仪仗过后,飞快关上城门,依计行事。

  下人去带话还没回来,城门口便当当当骑进来几匹烈马,快如闪电的避过人
群,来到范蕲和严成凯的面前,严成凯抬头一看,浓浓乌云下,一个大红色吉服
的束发少年快步骑马而来,那少年面相俊逸,儒雅不群,正是杨宗志本人。

  他身后跟着四个随身家将,只一眨眼,便骑到了面前,严成凯双眼湿润,激
动地不可自制,冲过去叫道:「杨大人……」

  杨宗志哈哈一笑,摆手道:「小子已被罢了官,大人二字可不敢当……」转
头看过去,范蕲眼神阴鹜的站在一旁,慌忙下马快走几步,执起范蕲汗津津的手
掌,亲热道:「让范大人久等了……」

  转头对身后一个人挥手道:「我给范大人备下的好茶,快端上来。」

  范蕲惊悚道:「什么……好,好茶?」

  杨宗志笑道:「素闻范大人爱喝一口陈年老茶,又爱一边品茗一边下棋,棋
局小子可就不会,不过茶叶小子那里多得是,前几天范大人尝过了雪酿,今日再
来品一品小子特意准备的烈火袍,看看滋味如何?」

  「赫……」范蕲抽了一口气,想不到杨宗志在这等时刻,还想着给自己带茶,
转念也觉寻常,无论如何,杨宗志总以为他能娶到鸾凤公主,其间有着范蕲的莫
大功劳,因此感念在心,以茶为敬,便算是谢过了媒人。

  抬眼看到一个小矮子毕恭毕敬的捧着一壶茶水跑过来,右手从另一人盘子中
取出一个玉石茶杯,满满的斟了一杯,递到两人面前,杨宗志伸手接过,双手呈
上,笑道:「范大人请……」

  严成凯在一旁捏着胡须哈哈大笑,范蕲随手接过来,茶杯尚温,杯中清香扑
鼻,一闻便知是上好的古茶,或许存了有好几十年之久,范蕲闭着眼睛嗅了几嗅,
啧啧赞叹两句,仰头一口喝了下去。

  这茶水就像杨宗志所说那样,名叫烈火袍,茶如其名,冲入肺腑化作烈火燃
烧,可又让人兴不起半点难受之意,反而甘之如饴,范蕲听说……在西蜀那面,
有一种炎茶,喝着如同烈酒,入肺后沉入百脉,极为养生健体。

  他睁开眼惊道:「这莫非是炎茶的一种,那可罕见的紧啦……」

  杨宗志哈哈笑道:「范大人好眼光啊,这正是西蜀边陲特产的炎茶,不过一
年只产几斤,存下来更是不足三两……」

  「哦……」范蕲颇感珍惜的望了望手中的玉石茶杯,三两……就被自己这一
口喝下去了,早知道……便该慢慢品尝啦,这才能滋味无穷。

  严成凯笑道:「杨大人,我们文武百官早已久候多时,只等你入宫去觐见皇
上,迎娶公主,来来来……杨大人,本官给你带路。」

  杨宗志笑着点头道:「甚好……」

  跟着严成凯走了几步,又走回头来,亲热的拉起范蕲道:「范大人和我一起
走吧,我也好久没有入过宫啦,哎……连路都有些陌生。」

  范蕲身不由己的被他拉扯而行,转头看着人群中的牛再春和马其英,见到他
们目光焦急的盯着自己,范蕲只觉得颊边冷汗涔涔而下,再走不了一会,城门一
关,便要关门捉人了,他被杨宗志一直握手而行,岂非无法作壁上观。

  倘若杨宗志久久不愿松开的话,到时候祸乱一起,以他范蕲苍迈的身子骨,
可受不住兵马的冲击,老命又怎么保得住。

  范蕲的脑子里急切的想着主意,怎么样才能抽个空从杨宗志的身边溜出来,
继而对牛再春和马其英发号施令,严成凯率领文武百官往西北向行走,沿途与杨
宗志笑声不断。

  范蕲心下暗恨:「这短命鬼,自己死了也不愿放过我么?」

  早知道如此……当初便不该对杨宗志和颜悦色,与这人走近了,迟早是个祸
患,脚下步子微微慢下来,装作气喘吁吁的道:「啊……走的太快,走得太快…
…」

  杨宗志回头问道:「怎么?范大人走累了吗?」

  范蕲上气不接下气的摇头道:「你们年轻气壮,还是在前面引路,老朽随后
跟来……」

  杨宗志笑着对严成凯道:「那我们便等等范大人……」严成凯点了点头。

  范蕲脑门低垂,喘得声嘶力竭,心中暗暗捏了把汗,不知这短命鬼怎的了,
偏偏就不愿松开自己的手,正要抬头继续哄劝,忽然头顶传来杨宗志刻意压低的
嗓音,恶狠狠的道:「范大人,小子的内人中,有一位姑娘是毒经的当代传人,
方才您喝的烈火袍里面,不小心被她下了一些不知名的玩意,嘿嘿……范大人若
是识相的话,便该乖乖听我的话,否则……奇毒发作,不知范大人是死在我前面,
还是死在我后面。」

  ……

  慈宁宫内,下人们忙做一团,虞凤穿着单薄的丝衣,面如死灰的坐在铜镜前,
今日大喜,她早该披红黛绿,梳上高高的云髻,带着金冠和红盖头,等候在此。

  可是铜镜中的佳人面容憔悴,娇魇失色,却是一个行将香消玉殒的可怜姑娘,
虞凤的双眼红肿,泪水早已经哭干了,眼眶中染上了一层浓浓的墨色,唇齿葱白,
鼻翼微微抽动。

  这便是她的大喜之日,盼望了不知多少次,老天爷可真是会开玩笑,头一次
她大婚,闹出了三哥谋乱的大事,这一次……压根便与婚事无关。

  下人们虽在忙碌,可不是在张贴福气的喜字,而是在忙着收拾东西,慈宁宫
的大门口,为了数十个龙武卫,他们的统领庞国华,此刻便掌着钢刀,威风凛凛
的站在虞凤背后,虞凤可以从铜镜中,清清楚楚的看到他那张可恶的脸孔。

  这便是皇兄给她安排的喜宴,这便是皇兄为她一辈子作好的打算,虞凤心如
死灰,知道自己就像囚鸟那样,逃也逃不出去,自从上次她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
城后,仁宗便对她看管更严,今日大婚,更是派了庞国华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背后,
虞凤想偷偷的逃出去知会杨宗志,可偏偏苦无良机。

  过了一会,下人们纷纷退出了慈宁宫,四周万籁俱静,窗外……不时的传来
几声炮响,甚至还能听到一些高昂的欢叫声,虞凤听得一呆,眼泪如同断了线的
珠子那样滚落下来:「相公他……真的来了呢!」

  杨宗志说到做到,终究还是来迎娶她了,这本该是她殷切盼望的醉人时刻,
可是她却没有丝毫的喜意,而是心情灰凉,杨宗志一来,皇兄便阴谋得逞了,他
为了自己送命,叫虞凤还怎么活得下去。

  依稀里……回忆起当初夕阳下,杨宗志拿着她那根金光四射的簪子,对她说
道:「好凤儿,你看清楚了,这根是你过去的簪子!待得我爹娘的事情都解决完
了之后,我便……我便拿着这根簪子去拜求皇上,让他将你整个的都许给了我,
到时候……到时候你便等着作我乖乖的小妻子吧!」

  甜言蜜语尚在耳边不断回荡着,虞凤猜不到自己衷心期盼的时刻,竟是这样
一个结局,她痴痴地看着面前铜镜,透过泪水,瞥见那庞国华面无表情的站在身
后不远处,虞凤狠狠的一咬牙,将贝齿咬得鲜血直流,站起身来娇叱道:「你…
…你转过头去!」

  庞国华愣住道:「公主……」

  「转过去啊!」虞凤大叫一声,柳眉倒竖,丝衣下的窈窕身躯上下起伏。

  庞国华躬身谦卑的说道:「还望公主恕罪,皇上吩咐,今日下官不可稍离公
主身侧,下官也是听令而为。」

  「你跟着就跟着吧,可你……老看着本公主作甚?你好大的胆子啊……」虞
凤咬牙喝斥道。

  「呃……」庞国华为难的蹙了蹙眉头,点头道:「那下官转身过去,保证再
也不看公主。」说罢缓缓转身,背手朝外。

  宫中一片死寂,虞凤大口大口的喘着酥媚香气,浑身花枝乱颤,她见到庞国
华高大的身躯果然一直对着外间,再也不敢稍作回头,虞凤目光狠厉的一咬牙,
从散乱的发髻上抽出一根亮光闪闪的金簪,执手拿在冷汗津津的手心。

  右手颤巍巍的向前递出,发簪的尖端,指的……正是庞国华露在铠甲外的后
心脖颈,小嘴拼命的闭着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娇躯却是紧张的发抖。

  她自小以来养尊处优,又喜爱- 抚琴为乐,实在是个最最柔善的姑娘,这一
辈子,哪里从曾对人起过歹心,这一回……若不是皇兄把她逼急了,逼得她无路
可退,她是绝不会想着要害人的。

  但是这个该死的庞国华寸步不移的跟在背后,她又怎么能逃出去给杨宗志报
信呢,哪怕杨宗志早一点知道凶险也好,以他的本事,说不定还能逃掉,万一等
到他被皇兄活捉了,那可就生死两难了。

  虞凤的泪珠儿好像雨滴一样落在丝衣上,俏媚的小脸蛋拧住,便要用发簪将
毫无所察的庞国华刺倒,正在这时,宫门口传来一个威怒的喝叫:「干什么的?」

  虞凤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的行迹被人发觉,小心思发慌,发簪登时叮咚一声,
从手心落在了她和庞国华当中的地上,摔成了两截。

          ==============================

  昨天碰到一点事,搞的没时间更新,马上会补上来的,当然章节也不多了,
就这一两周内终结。

            正文第639章决裂之三

  庞国华留意到身后的一声脆响,他倒是谨守先前所言,半点不敢转身,而是
蹙着浓眉,大步向宫门口走去,虞凤这才回过神来,几乎晕倒在地,害怕的不知
所措。

  庞国华走到慈宁宫门口,见到自己安排的几十个属下围着一大群陌生人,今
日三千龙武卫大多被分散在皇宫四周埋伏,留在身边的只有这少少的几十人。

  宫门外涌进来一大群人,衣着统一,都是鲜红色的吉服,看样子……好像是
一些卑微的下人,庞国华走过去怒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属下们回话道:「这些人想要闯进来……」

  庞国华转身又问:「你们是谁,知道这是哪里吗,便敢乱闯?」

  那些鲜衣下人们中走出一个更稚嫩的少年,战战兢兢的道:「回禀大人,小
的们是杨大人的私奴,今日娶亲,小的们是来送聘礼的。」

  庞国华听得出,这少年的口音中带些川南滇地的味道,向他身后一看,来了
也许有几百上千号人,大多是些孱弱的女子,穿的极为普通,面相可就无法一一
看清楚了,庞国华蹙眉暗道:「送聘礼……?」

  依照这时的习俗,的确有新郎家给女方送聘礼的规矩,不过赵虞凤贵为当朝
唯一的千金公主,是不是也要按照寻常百姓家的习俗来办,这可就难说的了,而
且皇家嫁女,聘礼该不该送到宫中来,这事情只有礼部的侍郎大人方才知道,由
于这次的特别性,皇上将宫内的事情交给庞国华,将宫外的安排交给范蕲,压根
便没有知会工部和礼部。

  庞国华是个武官出身,这些习俗礼仪全然不懂,叫他一时左右为难,面前的
少年笑嘻嘻的抬头道:「大人,您看……我们放下东西就走,决不留在这儿。」

  庞国华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又摇头道:「不行,公主大驾,岂是你们这些卑
微的下人可以看到的,你们把礼单交给我,我负责送进去。」

  那少年笑着点了点头,从衣袖中取出一幅长长的轴卷,依次念道:「江南的
绫罗绸缎五百匹,五尺高的翡翠御马一只,滇西古道的上好茶饼六百座,………
…」

  这一口气直念了一炷香时间,那少年都没停下口来,庞国华越听越不对劲,
拼命挥手阻止他道:「等等……有,有这么多吗?」

  少年无奈的向背后挥手一指,笑道:「都在这儿了,大人可要一一过目吗?」

  庞国华随着他的手指尖看出去,见到宫门外站着黑压压的下人,每个人的手
中都捧着大包小包,还有的装不下,用木头匣子叠放在一起,需好几个人用肩挑
着,庞国华的脸色一沉,这么多东西,单靠他一个,是绝对拿不走的。

  回头又盯了那少年一眼,庞国华沉吟道:「这样吧,慈宁宫中除了宦人,向
来没有男子进去过,你在手下挑一些小姑娘,把这些东西抬进去。」

  少年为难的挠头道:「小姑娘……?」

  庞国华瞪眼怒道:「怎么了?」

  少年讨好的笑道:「行的……行的……」随手往后面一指,道:「你……你,
还有你们,把聘礼赶紧送进去,记得眼睛不要到处看,一切都听官爷吩咐……」

  背后十来个小姑娘怯怯的应声道:「是……」口音混杂,不过声音倒是铜铃
般娇脆,庞国华便带着这群柔弱的小姑娘碎步入内,依照他所想,找些手无缚鸡
之力的女子,总好过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们,便是他一个人,也能从容应付。

  无论有没有凶险,这些人最后都是要跟着杨宗志灭族的,送来的聘礼,最后
也被皇上笑纳啦,嘿嘿……只等杨宗志来到皇宫大殿前,一切便可见分晓。

  穿过花园,来到慈宁宫外侧,庞国华转头看过去,那些下人女子们倒是听话,
没有一个人抬起头来左右乱看,更没有人开口说话,庞国华盯着她们缓缓走来的
莲步,心想:「杨宗志倒是好福气,身边的侍女,身材也能这般喷火。」

  这些女子中有的高挑丰腴,有的纤细柔弱,十来个妙媚的臀儿轻摆,倒是如
同和风吹起杨柳般好看,他口中啧啧品味几声,推开宫门道:「送进去吧。」

  那些女子捧着礼盒碎步入内,一个个从他鼻子下穿过,他能够清晰的嗅到芳
香不一的女儿家香味,可是一个赛过一个的好闻,虞凤呆滞的跌坐在雕花木凳上,
宛若最最鲜艳的花瓣凋零,那些女子走到她的面前拜下,将礼盒放在了空地上。

  庞国华走进来,躬身道:「启禀公主,这是杨……杨,命人送来的聘礼,还
请公主过目。」

  虞凤闻言毫不动弹,便是连眼珠子都没眨动一下,庞国华又叫:「公主……
公主……」

  「嗯……」虞凤双眼痴痴的盯着地面上断为两截的金簪,蓦地回过神来,讷
讷的道:「哦,放……放下吧。」

  庞国华笑道:「好啦,你们都出去吧,公主要沐浴更衣……」话正说到这里,
虞凤忽然抬头道:「你说什么?相公,啊他……他送的礼盒到了?」

  看到礼盒,她便确定杨宗志必然没有领会她的心思,那天夜里的《鸿门宴》
一曲,看来相公真的没有听懂啊,他这么聪明的人物,怎么会听不懂言下之意呢,
虞凤摇摇摆摆的堕泪道:「相公……」忽然站起身来,没命的向大门口冲去。

  庞国华伸手一阻,惊骇道:「公主要做什么?」

  虞凤咬牙道:「你滚开,本公主不要你管!」

  庞国华高大的身躯拦住她,沉下脸道:「公主莫要下官难做,皇上有旨,今
日公主若是不听话,下官……嘿嘿,下官可以自行定夺。」

  虞凤娇躯一颤,几乎委顿在地,她的皇兄,亲四哥,便把她交到了这样一个
不起眼的粗人手里面了,为了杀掉杨宗志,不惜让她这还没过门的公主早早的成
为寡妇,更不惜让她永远开不了口,也不能坏了他的大事。

  虞凤满心绝望,从地面上拔起断开的金簪,没命的向庞国华胸口上刺去,庞
国华伸出右手架在她的胳膊下,手指头轻轻一弹,虞凤手中的簪头便飞了开去,
尖口刺得虞凤的指尖破裂,绽出一丝血线。

  「呀啊……」虞凤飞快的坐倒在地,身边一片混乱,忽然……那些跪地的下
人们中,有一个纤细的女子直起腰来,一个小箭步冲到庞国华面前,拿住了他的
铠甲腰带,将他横着举起。

  庞国华身高臂长,再加上穿着沉甸甸的铠甲,带着长刀,可不下两百斤,那
个女子腰肢细的一碰就断,却是单手将庞国华高举,举重若轻。

  庞国华大吃一惊,一时间想不到变故,便感觉到腰背上一麻,即要开口大喊,
接着被这姑娘在空中转了几个圈,重重的撞在一旁的柱子上,后背着力,一口气
提不上来,顿时天旋地转。

  虞凤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幕,这一幕不过在眨眼间完成,甚至她都没有兴
出反应,便见到这些下人女子们一个个跳起身,面前几个人炸呼呼的吵成了一团。

  「喂,小盘菜,你怎么招呼都不打就出手了呀,你要是坏了哥哥的大事,小
心我叫你好看。」

  「嘁,打招呼作甚,这样没用的男子,只会打女人,我素来瞧不起,再说了,
凭什么就是我出手便坏事啊,你别说,我还真想坏了他的事,这些天我总算弄清
楚啦,你们……你们都跟他有一腿,哼,师姐夫是洛师姐的,你们……你们都不
许缠着他!」

  「什么啊,你这家伙,前几天说了不带你来,你便跟我们装可怜,哥哥他有
什么错啊,你干嘛要骂他?」

  「可儿,小盘翠,你们就少说几句吧,师哥还等着我们呢,我们快点把这个
什么公主偷偷送出去……」

  「啊……」虞凤吃惊的合不拢嘴来,庞国华倒下后,那些女子就像走进自家
后花园一样,你争我吵,对她这千金公主压根没有扫过一眼。

  渐渐的,那些女子中转身走过来一个丰- 乳肥臀的娇媚姑娘,伸手揭开了头
顶上的饰物,笑着对虞凤腻声道:「我们又见面啦……」

  虞凤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抬头看了一眼,面上一阵大惊,伸出手指颤巍巍的指
着她道:「又是你……上次我和相公成亲,便是你来捣乱,这次,你……你,你
又来啦!」

  「嘻嘻……」苏瑶烟缓缓褪下那身普普通通的侍者吉服,露出里面豪耸挺拔
的月白中衣,她眨着右眼,娇笑嫣然的道:「这次我可不是来捣乱啊,你能不能
嫁给你的相公,可就要全部靠我哩!」

  ……

  杨宗志陪着范蕲,严成凯,顺着红毯走到浩大皇宫前,抬眼一看,这里依然
是金碧辉煌,气势俨然,心下不禁叹气,身后跟着数千随人,城防军也紧步不离,
执刀环伺,更外侧的……便是来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们。

  牛再春和马其英一直等着范蕲发信号,可范蕲的左手死死的握在杨宗志的手
心里,额头上冷汗涔涔淌下,半句话都不敢多说,一行人刚刚来到宫门外,宫门
洞开,里面站着两排威风凛凛的龙武卫,穿着红氅盔甲,杀气腾腾,一点也不像
婚娶的场面,倒像是秋后沙场点兵。

  宫内有人喊道:「皇上驾到……」

  百姓们纷纷跪倒在地,严成凯和文武百官也迎头拜下,心里面暗暗纳闷,皇
上怎么迎出宫了?

  正在这时,牛再春在背后不顾一切的大叫道:「三弟快跑……皇上,皇上要
杀你呀!」

  人群中嗡的一声巨响,大家都转头看过去,见到牛再春和马其英满脸煞白的
站在城防军前面,牛再春喊话一过,马其英便带着几个人将他拉了出去,牛再春
拼命狂叫道:「三弟……三弟,你快跑啊……」

  严成凯尴尬的回头道:「杨大人,这个……」

  杨宗志微笑道:「他刚才喊什么?」

  严成凯赶紧抹汗道:「啊,他什么都没喊,哦不对,他叫的是百年好合,百
年好合。」

  连他都不敢相信牛再春的话,正当紧要关头,皇上怎么会杀杨宗志,首先杨
宗志是不是反贼还不可说,再说了,就算是反贼,皇上既然开口下嫁公主,便有
招安再用之意,杀杨宗志,又怎么可能呢。

  范蕲一个哆嗦,瘫软的侧卧在地面上,杨宗志跪下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
岁……」

  仁宗孤零零的背着手,从皇宫深处漫步而来,面相不怒自威,多时不见……
他已经再也不是那个稚嫩的少年了,不是那个听书杨宗志回朝,会穿着中衣跑出
来相迎的那个仁宗了,他背着手踱步出来,在龙武卫的背后十几丈的距离,便站
着不动了。

  目光直直的瞪着地上的杨宗志,他之所以站的离其他人这么远,便是一朝被
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忘不掉杨宗志大婚之夜,他身后的劳广临时变节,将他当
作了傀儡。

  因此现在他谁也信不过,人人都可能会反他,在他略微不察的时候,随时都
有人可能在背后捅他一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窒息了,仁宗哼的一声便要发话,
背后有人又喊:「鸾凤公主驾到……」

  人群里嗡的一声响,仁宗蹙了蹙眉,看着虞凤穿着火红色的婚服,梳着高髻,
戴着红盖,漫步走出,走到了仁宗背后站下,仁宗心想:「她出来作甚么?为何
不见庞国华?」

  转念又想:「看来是庞国华忙于布置,忽视了这丫头……」他害怕劳广之流,
却是并不怕自己的妹妹,转而回头对杨宗志大吼道:「杨宗志你可知罪吗?」

  严成凯听得一呆,慌忙抬头看着皇上,见到仁宗向背后一摆手,白发的刘公
公站出来,苦着脸捧出一道圣谕,结结巴巴的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前
护国大将军杨宗志为人不克检点,结交匪类,数度置我南朝江山于不顾,更是勾
结赵虞修,鲜于无忌谋逆犯上,罪无可恕,这等逆贼,是可忍孰不可忍。」

  严成凯惊叫道:「皇上……皇上息怒,您……您……」

  仁宗一摆手,刘公公继续念道:「今朕已上奉天意,为万千黎民着想,决议
斩杀杨宗志为宫门前,以顺应民心……」

  这段话在皇宫门前回荡,不但文武百官听得清楚,便是身后数十万子民也听
得字字真切,严成凯绝望的大叫道:「皇上,您这么作,是要亡了我南朝江山啊,
万万不可啊,万万不可啊……」

  百官跪下,仁宗怒道:「杀了杨宗志,我看看天下人谁还敢反朕。」

  严成凯跪地道:「杨大人是有功之臣,去年讨伐十三城,出使吐蕃,今年镇
守北郡,出使漠北,次次得胜而归,这样的人,皇上怎能杀得?皇上这么做,不
但不会顺应民心,反而会造成民心尽失,往皇上三思……」

  百官跪下道:「三思……」

  仁宗气得脸颊抽搐,杨宗志哈哈一笑,站起身来悲叹道:「皇上要杀我,只
不过因为我是敬王赵家的子弟,其余的……什么不是借口呢,此事天下人人都知,
又能瞒得过谁?」

  杨宗志气道:「皇上,我爹爹杨居正为了南朝江山出生入死,我娘亲薛夫人
更是巾帼不让须眉,就因为我的身份败露,皇上疑心到了他们,让他们在自己面
前双双撞死,你可知你的所作所为,才是处处逆天而行。」

  背后一阵沉默,接着又无数人大声鼓掌道:「说得好!说得好!」

  仁宗怒极的跳起来,狂吼道:「龙武卫听令,速速捉拿反贼杨宗志,无论死
活,都要带来给朕鞭尸!」话音刚刚落下,脖子忽然被一支香喷喷的发簪顶住了,
背后一个娇滴滴的酥嫩嗓音咯咯娇笑道:「皇上可万万莫要乱动哦,小女子手中
的这支发簪,可刚刚摔碎,一不小心便能割破脑袋!」

  仁宗惊恐的回头一看,见到不知何时,自己的亲生妹子虞凤竟偷偷揭开了红
盖头,露出那张娇笑盈盈的俏脸,嘴里虽然说得若无其事,娇媚的眼神却是恶狠
狠的怨怒,如同是换了一个人。

          =============================

  今天家人里出去玩,专门请假在家码字,无论如何,也要搞出两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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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640章决裂之四

  仁宗嘶吼道:「凤儿,你……你……」

  苏瑶烟咯咯腻声一笑,风情万种的朝杨宗志眨眼睛,回头嗤鼻道:「你看清
楚啦,我可不是你的妹子,我也是你口中的反贼……」

  仁宗茫茫的怔住半晌,依稀记忆起来,杨宗志大婚之夜,大假哭着跑来制住
劳广之人,便是眼前这个面容酷似虞凤的姑娘,在整个计划中,虞凤是他最看不
上眼的角色,她只需要作一个傀儡,一个任人摆布的棋子便罢了,没料到最后竟
然是这个环节出了差错。

  苏瑶烟用尖锐的发簪指着仁宗,慢慢拉住他道:「跟我来吧……」随行穿过
一群惊怒的龙武卫,没有一个人敢出手施救,他们走到杨宗志的身边站下,杨宗
志叹着气看着仁宗,笑着鞠礼道:「皇上勿惊,草民不过想自保罢了,万万不会
害了皇上性命……」

  仁宗颤声惊道:「你这狗贼……」身后不远处便是文武百官,再远一些,洛
都城的百姓们一个个双眼大睁,看着神秘尊贵的仁宗被人押解着走出宫门,让他
颜面尽失。

  杨宗志对朱晃等人下令道:赶「朱大哥,快去召集人马,咱们立刻出城……」
抬头焦急的望着宫门口,不过一会,史艾可和禹盘翠等人蹦蹦跳跳的从里面跑出
来,朝他拼命挥手大叫:「哥哥……哥哥……」

  杨宗志定眼看过去,只见到一个行迹憔悴的姑娘,穿着和她们一样的侍女素
服,歪梳着发髻,脚步潺潺的跑了出来,睁眼看到人群中的杨宗志,泪水再也忍
不住的哗啦啦向下滴落,杨宗志心头一痛,大叫:「凤儿……」快步迎了过去。

  虞凤排开众人,猛地扑进他的怀中哭的天昏地暗,杨宗志含着泪,笑着抹开
她素娥脸颊上的粉泪,赞道:「嗯……好标致的新娘子呀。」

  「啐……」虞凤听得一羞,脸蛋上涌出多时少见的红晕涟涟,倒是见着多了
几分生气,一群人回到仁宗身边,虞凤呆呆的看着被人挟制的皇兄,犹豫的张了
张红唇。

  仁宗怒道:「杨宗志,你想……作甚么,真的要造反了不成?」

  杨宗志冷笑道:「草民还有退路吗?」

  严成凯扑出来叫道:「杨大人,你娶走公主,万万不能伤了皇上,否则便是
抄家的死罪。」

  杨宗志哈哈一笑,对朱晃等人挥手道:「我们出城……」他从苏瑶烟的手中
接过酸软无力的仁宗,押解在后,走了没两步,身下的摆襟便被人捉住了,范蕲
艰难的摁着脖颈,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赫赫惊叫道:「杨大人……救我,杨,杨
……」

  杨宗志哼哼冷笑两声,一脚将他踢出三尺开外,怒骂:「你这丧权辱国的狗
官,我没一刀宰了你,便算你好运。」他也不管范蕲如同一只死狗那般蜷缩在无
人注意的角落里,跟着一行人缓步出城,龙武卫亦步亦趋的执刀随行,背后的城
防大军却是轰然让出一条过道。

  由于牛再春和马其英不在,城防大军群龙无首,再加上仁宗就在杨宗志的手
上,他们过去都是杨宗志的手下,或许跟着他出过阵,或许跟着他长途跋涉去过
吐蕃,积威所致,没有一个人敢愤然拔刀。

  百姓们更是将街道宽宽的屏开,任由杨宗志一行人从容出城,来到东门下,
朱晃带着众人走到城门口,杨宗志和虞凤,仁宗留在最后,虞凤终是忍不住娇声
怯怯的道:「相公,你……你放过他吧,他,他也是个可怜人。」

  杨宗志叹气一声,默然的点了点头,仁宗疯狂嘶吼:「朕不要你求情,朕才
不要你求情,天下人人都是亏欠我的,朕要杀光……朕要杀光你们所有人!」

  虞凤看着皇兄状若癫狂,哪里还是过往那个对待自己无比和蔼的皇兄,不禁
暗自神伤,堕下泪珠儿,离城的人群中,一个姑娘忽然转回头来,娇声唤道:
「皇上……」

  仁宗气得满面赤红色,听了这个如同仙伦一般的妙曼嗓音,竟然一时呆住了,
杨宗志看过去,见到是秀凤穿着素衣回过头来,眨着灵动的美眸,娇唤道:「皇
上,你……你好自为之。」

  仁宗狂叫:「秀风……秀风……你等等,你等等,朕无时不刻不在想念你,
自从听到你的死讯,朕……朕也不想多活啦,恨不得杀尽天下人,为你报仇!」

  秀凤柔声叹息道:「皇上,小女子是宗郎的人,宗郎他不想谋你的位,您也
好自为之,否则……莫怪小女子要转过头来对付你。」

  仁宗眼中刚刚燃起的一丝烈焰,如被冷水迎头浇灭掉,他回过头来愤恨的盯
着杨宗志,怒道:「杨宗志,你也骗朕,你不是说……她,她死了吗?」

  杨宗志茫然叹了口气,他当时说秀儿死了,只不过不想皇上沉沦在异国美色
中,不得自拔,其中原因梗概便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这时候回想……自己委
实不是没有一份私心,他和仁宗一样,初见秀凤惊为天人,一见难忘,此刻心头
自省,方才察觉出来。

  仁宗怒道:「杨宗志,你给朕说话……」怒吼着便要扑过来撕打他,虞凤在
一旁死命的拉住他,哭道:「皇兄,你……你醒醒啊!」

  仁宗双目赤红,累得呼呼喘气,回头问虞凤:「你也要跟着他走,便是高高
在上的公主都不愿作啦?」

  虞凤木然的点了点螓首,轻轻啜泣道:「皇兄,这是凤儿最后一次这么叫你,
你过去对凤儿很好,可你后来……变得太大,皇嫂临死之前,我听说了一些原因,
我知道,人人都以为咱们生在皇家,养尊处优,无忧无虑,可是你害怕自己的丑
事来历被人揭露,一错再错,面对事实又不敢承认,而凤儿……只是喜欢相公,
想要和他双宿双栖,你便利用凤儿这一点,多番为难相公,泣……凤儿再也不要
过这样的日子。」

  她转头深情款款的望着杨宗志,柔声道:「相公他既然还愿意要凤儿,凤儿
这一辈子便会跟着他走,哪怕就是立刻死了,也绝不回头。」

  杨宗志从怀中摸出一根金光灿灿的发簪,对虞凤缓缓笑道:「凤儿,这是当
的簪子,我答应过要娶你走,可是我现在不是朝廷的大将军了,也……也没有什
么好名声,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虞凤轻叫一声,大哭着扑到杨宗志的怀里,不断的点头:「嗯,凤儿,凤儿
愿意……凤儿愿意哩!」

  杨宗志哈哈大笑一声,从一旁牵住一匹高大的骏马,带着虞凤朝城门外飞快
的冲出去,仁宗高声大叫:「别让他们跑啦!」

  背后几个龙武卫匆忙间拔出背后的羽箭,瞄准了杨宗志在马鞍上的背影,
「嗖嗖……」几声,数枝羽箭同时射出,杨宗志耳听着背后的动静,抱着虞凤弯
腰避过去,忽然一招手捉住了最后一枝,从马腹下取出一把长弓,弯弓搭箭。

  将虞凤许婚时的金簪串在羽箭上,满弓瞄准,仁宗大惊,一群龙武卫掩过来
叫道:「皇上当心……皇上当心……」

  杨宗志「嘿」的一声将羽箭射在仁宗头顶的城楼下,惊起一簇灰土落下,羽
箭带着金簪在城门边震得咚咚作响,天空放出一丝阳光,照在金簪上分外耀眼。

  杨宗志仰头哈哈一笑,抱起虞凤娇媚的小身子,匆忙骑马追向前面众人,回
头大笑道:「皇上保重,凤儿我带走啦,哼……草民不想造反,皇上为何以死相
逼?」

  背后的群臣和百姓们将这石破天惊的一箭看得清清楚楚,人人面色惶遽,这
一箭……不但是射在城头上,更是射在每个人的心头上。

  仁宗大叫道:「来人,给朕追上去把他们都杀啦,一个都不许留下,他们不
过几千人,逃不远的。」

  龙武卫和城防大军匆忙集结,由于牛再春,马其英和庞国华等统兵大将都不
在场,他们只能如一群没头的苍蝇那般慌忙杀出城,口中喊打喊杀,心气却是半
点士气也没有的。

  追出城外十余里地,正要追上前面的杨宗志等人,斜道里轰隆一声炮响,忽
然杀出来数股黑压压的黑麾骑兵,当先的一个人对杨宗志哈哈拱手大笑道:「贤
弟,今大婚,愚兄还没有来给你道过喜啊,这些下三滥,便交给愚兄给你料理了
吧。」

  城防卫队们定眼看清楚,那些躲在山坳里的,都是如假包换的江东军,一个
个严正以待,前面说话的这人,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少年,眼尖的能够认出来,正
是三皇子赵虞修。

  城防卫队吓得肝胆欲裂,本就勇气不足,被三皇子杀出来更是以为中了埋伏,
江东军只不过刚刚冲出来,他们便吓得仓皇朝城门逃去,一路上喊声震天,被杀
得血流成河。

  ……

  杨宗志骑着马,心满意足的抱着虞凤娇软的身子,在后面跟着朱晃等人,行
路了大概三十余里,他的马步慢下来,低头仔细的看着虞凤红彤彤的小脸,柔声
唤道:「凤儿……」

  「嗯……」虞凤甜甜的应了一声,娇哼道:「是……是三哥救了我们么?」

  杨宗志点了点头,虞凤柳眉倒竖的道:「哼,他也没安什么好心思,不过想
借着乱,为自己攻城谋利罢啦……」继而嗓音一柔,娇滴滴的说道:「相公啊,
凤儿今日和皇兄决裂,而三哥纵容鲜于老贼对我放箭的时候,我便不是他的妹子
了,现如今,凤儿孤身一人,只有……只有你一个哩。」

  杨宗志轻轻的吁了一口气,虞凤楚楚可怜的道:「你……你记得要对凤儿好,
我已经不是什么公主了,只是一个嫁了相公的,一心一意的小女子,你要是对凤
儿也不好,凤儿真的就不想活啦。」

  杨宗志柔声哄劝道:「怎么会呢,你别多想。」

  虞凤抹着眼泪道:「总算我没有看错人,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能说到做
到,嗯,凤儿现在……幸福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杨宗志哈哈一笑,点头道:「我也一样啊,若是不能娶到你,我可枉自为人。」
他抬头看了一眼,见到朱晃带着众人骑马,在前面阳光大道上扬起漫天的灰尘,
杨宗志低头浅笑道:「凤儿,你跟我来……」拉转马头,却是转进了一旁绿草茵
茵的丛林。

  虞凤奇道:「啊,去……去哪里啊?」

  回头看着渐渐远去的众人们,眼睁睁的见到杨宗志带着她,钻进树荫下,枝
叶繁茂,有的地方骑马过不去,杨宗志便抱着她跳下马背,来到丛林深处,见到
青山绿水间,一个烟气腾腾的草庐矗立在面前。

  虞凤从杨宗志的怀抱中落下地来,惊奇的四处看看,这里的山水沁人心脾,
春季将过,绿水幽幽……静静的流过眼前,远处的青山印在天幕里,只看出个大
概的轮廓,如同人间仙境。

  虞凤也不知道人间仙境究竟是怎样的,她自幼生活在皇宫中,哪里都没有去
过,唯一的一次远足,便是偷偷逃出皇宫那次,只去了风雪渡头,便无奈的回转
了,这里距离洛都城也并不太远,想不到……竟然有这么一处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虞凤欢愉的跑了开去,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水草的清香,心儿一时醉掉,便是
悠悠的空气,都比皇宫内压抑的气氛来的自在,她双臂展开,荡起衣裙在流水间
欢喜的奔跑呼叫,时而转过头来柔媚的看着杨宗志,腻声轻叫:「相公……相公
……」

  杨宗志笑着走了过去,和她一道坐在水草岸边,虞凤依偎住他妙声问道:
「相公,这是哪儿啊,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哦……」杨宗志笑道:「前几天我带着婷姨,无意间路过这里。」

  「婷姨?」虞凤狐疑地蹙起细眉,转而又道:「你干嘛带我到这里来呀,嗯,
不过这里景色真美,便是一辈子活在这山水间,凤儿也愿意。」

  杨宗志哈哈一笑,得意的道:「今天我们大婚呀,凤儿啊,从此你便是跟我
姓杨了,我怎么……也要找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和你洞房花烛啊。」

  「什么?」虞凤红着小脸失声问道:「什么,洞……洞房花烛啊,在哪里啊?」

  杨宗志伸手向后一指,对着那草庐笑道:「就是这里了。」拉着虞凤温软的
小手儿走到草庐前,伸手推开柴门,里面一股温馨的暖意透出,虞凤发现……里
面真的是点了长长的火烛,而且火烛又粗又长,面前的墙壁上,还挂着一个大大
的喜字。

  虞凤心头一喜,跑进去左顾右盼,杨宗志拉住她道:「凤儿,我们便对着这
里叩拜天地,我的父母早亡,你……你也是独身一人,咱们便天地为媒,互相交
拜如何?」

  「啊……」虞凤羞得面红耳赤,羞答答的任由他拉着跪在地面上,耳听着草
庐外流水悠悠,淅沥沥的渡了远去,心情一时不禁又柔又酸,跟着杨宗志毕恭毕
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对着红烛轻轻虔诚许愿。

  这一刻……竟不知到底是真是假,一件事情盼望的太久了,以至于好像做梦
那样,小脑袋晕乎乎的,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她许过心愿,用手死命的掐了掐自
己的脸蛋,痛觉传来,才转头泪光涟涟的盯着杨宗志,婉泣道:「相公……」

  杨宗志拉起她的小手儿,哈哈笑道:「哭什么呢,这是我们的大好日子啊,
你看,我连喜床都准好啦,你许了什么愿呢,是不是打算生几个小宝宝呢,嗯,
不用急,我们马上就造!」

  虞凤半推半就的被他抱到秀床上,低头一看,床单和被褥都是新的,兀自散
发着太阳的暖气,而且上面绣了大红的喜字,看着极为舒适,虞凤娇昵的撇着小
嘴道:「哼,相公,原来你……原来你就是在这等着呢,我说你怎么会……」

  话还没说完,便被杨宗志狠狠的吻住了丁- 香小嘴,虞凤心头一痴,多时的
愿望得偿夙愿,不禁大叫道:「坏相公……」翻过身来,将杨宗志死死地摁在了
身下。

       =========================================

  计算了一下,从三月二十日到今天,十五六天的时候,更新了二十章,平均
每天一章多,应当算不上很慢的了吧。

  我争取下周内完本吧,给大家一个两年多的交代。

            正文第641章决裂之五

  一直到第二天吃午饭的时候,杨宗志才和虞凤迟迟的回到林仙铺,众姑娘围
坐在饭桌上,见到两人脚步轻快的迈步走来,杨宗志倒是神采奕奕,另一个姑娘
却是满脸开心的甜笑,迎面对上悠悠众目,一时滞纳下来。

  虽然事前杨宗志给虞凤说了许多身边姑娘的事,虞凤自问也有着足够的心理
准备,但是看到满满一大堂的丫头,其间有认识的,不认识的,还是让虞凤紧张
的呼吸急促。

  这一刻,她一点也不像个高高在上的公主,而是初次回到夫君家里,没见过
世面的小媳妇,即将面对众位亲友的盘问。

  她牵着衣裙和水袖,脚下步子愈发迟缓,走一步,眼神便俏媚的盯着杨宗志
看,堂中有人叫道:「凤儿……」唐小婕快步迎过来,亲热的与她双手交- 合在
一起。

  「啊……婕儿姐姐。」看到唐小婕清婉的面容,让虞凤心底大大的松了一口
气,两人相见……自有一番说不完的喜悦,前次分别的时候,唐小婕为虞凤受了
重伤,叫虞凤内疚的许久,直到从杨宗志口中听到唐小婕大好了,方才安下心来。

  唐小婕落落大方的拉着虞凤林走上饭桌,一一给她介绍,「这是筠儿妹子,
岳静妹子,啊……这是,婷姨!」

  虞凤逐个点头打招呼,索紫儿笑嘻嘻的打趣道:「啊……还叫婷姨吗,不是
都改口,叫婷姐姐么?」

  商怡婷红着小脸道:「志儿说……志儿说,他就爱叫姨娘,他可改不了……」
一席话说的众人哈哈大笑,虞凤心头的紧张情怯也顿时烟消云散。

  虞凤捏着衣裙,虚坐在板凳上,费幼梅娇笑吟吟的问道:「是该叫你小公主
么,我听大哥说,入宫之后,见人就要叩头拜礼,一点也不像我们江湖上,拱拱
手,抱个拳便算作罢。」

  虞凤慌忙站起来,摆手道:「不用拜礼的,不用拜礼的,我……我现在只是
个普通民家女子,不是公主啦。」

  筠儿娇笑着赞叹道:「像……真是像,虽然大哥说了好些遍了,可我还是觉
得不可思议,瑶烟师姐,你过去……可有一个同宗的妹子,不然两个人,怎么会
这么神似?」

  苏瑶烟笑着摇头道:「我可没有那福气,我是孤儿,生就被师父所养,人家
可就不一样了呀。」

  虞凤红着脸蛋,微微欠身道:「哦对了,还没……没谢谢你呢。」

  苏瑶烟促狭的弯住细腰,问道:「谢我什么?」

  虞凤手足无措的掰着手指头,娇羞道:「谢你帮我……谢你帮我……」

  众人想不到,这个身份高绝的丫头,却是大家里面最能害羞的那个,瞧她说
话的样子,和泼辣的苏瑶烟决然不同,杨宗志目光熠熠的左右看看,弯住嘴角轻
轻一笑。

  苏瑶烟回过头来,没好气的瞪着他道:「你笑什么,呀……瞧你那一脸坏样,
你……你可是又在打那种不三不四的鬼主意……」回过头来看到他在自己和虞凤
颇为相似的面容上打转,便连苏瑶烟都小脸红透了,撇着粉- 嫩小嘴娇嗔道:
「你……你想得美!」

  席上人人掩着小嘴窃笑,唯有禹盘翠嘟着小嘴,一脸不乐意的坐在一旁,原
本以为他和洛师姐情投意合,神仙眷侣,是世上最让人羡慕的一对,没想到……
杨宗志身边竟然还有如此多的温柔妻子,数量之多,连禹盘翠汇聚目力也数不过
来。

  她的心思天真单纯,喜怒都行于面上,要不是洛素允一直娇婉的坐在一旁,
她都能和最最维护杨宗志的史艾可大打出手。她可想不到,过去……史艾可才是
对杨宗志身边女子太多最不乐意的,现在竟然角色斗转。

  众人围在一起吃了个团圆饭,席间说起往后的打算,杨宗志说,再过一两天,
大家便结伴南游吧,趁洛都局势未定的时候,早早离开是非之地,免得惹上烦恼。

  大家一道拍手叫好,交口称赞,兴致不免高了起来,虞凤甚至想,趁这次机
会,求着杨宗志和她一道去看看南海,尝一尝过去望海的夙愿,赛凤脆生生的问
道:「宗志哥哥,你以后不再回北方来了吗?」

  杨宗志微微沉吟片刻,点头道:「这一走,若无特别的原因,的确是不会再
回来的了。」他叹了口气,江湖和庙堂,哪一边都让人心头生厌,只要是有权力
的地方,便免不了勾心斗角,互相倾轧残害,唯有远远地避开俗世凡尘,方能过
的安稳。

  他回头和秀凤对视一眼,均能看出对方眼神中的索然和热切,萧索的是,他
们虽然年轻,可却经历过这么多的波折,无论哪一次,稍有差池,都能叫他们死
无葬身之地,热切的又是,再过几天就好了,远走高飞,到一个没什么人认识的
地方隐居下来,闲时逗弄妻儿为乐,岂不快哉。

  想想秀凤在城门下与仁宗决裂,便是和过去划清楚了界限,自从以后,云淡
风高,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束缚他们的了。

  杨宗志想得出神,席上其他的姑娘便在小声议论今日营救虞凤的经过,史艾
可翘着小嘴道:「我们撤出来的时候,本来就快被那昏庸小皇帝追上啦,正在这
时,你们猜这么着。」

  索紫儿兴致盎然的问道:「怎么了,莫非来了天兵天将?」

  史艾可摇头道:「哪有天兵天将啊,倒是江东军赶来应援呀,我也想不到啊,
关键时刻,若无他们出面,我们势必要经过一番苦战,全身而退,可就难以作到
了呀。」

  听到史艾可说起江东军,虞凤便是满肚子的不舒服,她蹙起柳眉,娇哼道:
「他们哪有什么好心呀,三哥啊,是想借这个机会,把城里的余部歼灭掉,反正
我后来听到城下哭爹喊娘的,哎……三哥他真是变了,婕儿姐姐,你还记得么,
那天夜里,鲜于老贼将我们困在木舟上,放箭射我,若不是你挡在我前面,我早
就死过一次啦,三哥他啊,竟然置之不……」

  话正说到这里,杨宗志慌忙惊叫道:「凤儿……」

  众人只听见咣当一声脆响,有人将手中的碗筷摔在地面,砸成了片片粉粒,
大家转头看过去,见到小婵浑身颤抖的坐在席边,小脑袋低垂,双手空空,便连
一双筷子都拿不稳。

  商怡婷柔声哄劝她道:「怎么了,是不小心么?」赶紧的将自己的碗筷递过
来,岳静扶住她颤巍巍的小身子,便是这样,小婵也依然坐不稳当,稍等片刻,
忽然一溜烟的从席位上跑出去,跑回到客房里,将房门死死的扣住。

  虞凤满脸惶恐,低声问道:「相公……我,我,我说错了什么了吗?」

  ……

  入夜时分,小婵依然没有走出房门半步,大家都担心坏了,轮番去叫门,小
婵的房里没有一点回响,大家又来找杨宗志,让他出面去劝说小婵,杨宗志摇了
摇头,苦闷的坐在堂中喝茶。

  心里面清楚一些事,迟早是要发生的,躲也是躲不过,他已经特地小心翼翼,
叫大家都不要提起江东军的势态,可是虞凤刚来,懵懵懂懂的把事情给说破了。

  一直等到大家都睡下后,杨宗志才起身到小婵的房门外听了一会,里面毫无
动静,仿佛小婵也早就睡下了,夏初的天色黑的晚,灯尽后,四周万籁俱静,草
虫唧唧的鸣叫声四处可闻,大家累了一天,也都相伴着入眠。

  杨宗志却是毫无睡意,打发了虞凤去和唐小婕睡下,心里面一直在想小婵的
事情,原本以为,接到秀凤,赛凤姐妹,顺利迎娶虞凤,这一辈子便该心满意足,
去没料到小婵这丫头不知何时闯进了心扉中,搅乱了一池湖水。

  说是要走,可小婵能带走吗,前些天还在想,只要她愿意,便让她跟到滇南
去,尽心尽力的照顾她一辈子,这丫头身世如此可怜,再加上又瞎又哑,着实让
人无法不怜惜她。

  可她毕竟不是杨宗志小妻子,说是义妹吧,似乎又不太像,走一步看一步的
作法,便是先将她带到滇南,再看事态发展,今天被虞凤戳破了一直瞒着她的情
节,这丫头……还能心无旁骛吗?

  脑袋里炸开一样的乱响,杨宗志颓然叹了口气,背着手轻轻上楼,路过一排
厢房,里面都静悄悄的,走到拐角的一间,忽然听见里面有人喘息的呻吟道:
「志……志……」

  志后面还有几个字,杨宗志一时都没听清楚,他抬眼一看,辨别出这是倩儿
的卧房,心想:「倩儿莫不是在叫我?」

  转念又道:「倩儿是在说梦话吧……」

  过去他陪着倩儿出征北郡,时而也会听到倩儿在睡梦中缓缓呓语,「志哥哥,
倩儿知道你总是把倩儿当作小孩子一般对待,倩儿从小便立下志愿要作志哥哥的
……妻子,你虽然口中不反对,但是倩儿知道你是把倩儿的心思当作了小孩子家
的玩笑话,志哥哥,你知道么?倩儿已经不小了,倩儿虽然身体不大好,但是一
定照顾好你,让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为我杨家立下不世的功业。」

  这还是个未长大成人的妹子,豆蔻年华便已心思重重,杨宗志甚至觉得自己
有些太过忽略冷落了她,但也没有办法啊,他作不到像对待筠儿,或者淼儿那样,
将倩儿好像情侣那般压在身下轻薄,偶尔会和倩儿亲昵的触碰额头,乃至交吻,
他都觉得自己在亵- 渎妹子。

  更别说像对待婷姨那样野性十足的交- 欢,更是想都没敢想过的,杨宗志自
思愧疚,却又不知还如何补救,这一拖,便是大半年时间。

  爹娘过世后,倩儿便是他心头的一块疙瘩,现在他周身无事,方才静下心来
想想倩儿的归处,杨宗志心头一动,有心想听听倩儿这回梦中究竟又说了些什么,
便悄无声息的推开了房门。

  里面没有灯火,杨宗志亦步亦趋的摸着黑,走到小床边,忽然听到床罩内,
有人嘶嘶的抽着气:「嘤……嘤咛……」

  杨宗志微微一惊,心想:「倩儿……呼吸怎恁的急促,莫非……莫非生病了
不成?」晚上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没有任何异常,怎么会突然大病的呢,他不
禁担忧起来,迈开大步走到床边,伸手揭开了黑漆漆的床罩。

  厚厚的床罩下,倩儿隐约是蜷着小身子,在被子上左右扭曲,口中不断轻叫:
「啊……志哥哥,哦……啊,志哥哥……」

  杨宗志这回听得清楚,倩儿不但呼吸急促,便连嗓音都发着颤,他更是笃定
自己的想法,赶紧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嗤的一声打燃起来,火折子的脆响在幽夜
里突兀的传出,床下的倩儿猛地尖尖惊叫一声,扭曲的身子整个怔住了。

  杨宗志睁大眼眶向下看,见到……倩儿竟然赤着小身子,只在细腰上半遮半
露的挂着一块方巾,洁白葱翠的细细长腿,雪花一样的细嫩肩部,甚至肩部下两
点红艳艳的葡萄头,都能清晰可见。

  目光向下扫去,见到倩儿缩着一只腿,另一只腿却是尽力的向外张开,她的
右手……正姿势古怪的摸进了腿心里,上下扣弄,耳朵里可以听见淅沥淅沥的滑
水声,暧昧无端的传来,倩儿小脸赤红,鼻息微张,正当紧要关头。

  瞧清楚光亮闪出杨宗志那俊逸飘洒的面容,倩儿大惊的花容失色,偏偏身下
正在快潮喷涌的关头,明明羞愤的快要死去,却是忍不住瞪大美眸,失神的望着
杨宗志。

  手下的动作竟然停不下来,口中下意识的哀哀喘吟:「志……志哥哥……」
声音又尖又利,带着曲曲拐拐的颤抖,这时候,她的小腰忽然用力的朝上挺起,
身下的花蕊尽处展开,向外一股一股的喷着媚水儿,亮晶晶的,一直喷了十几道,
还没停下来。

  杨宗志好像木石那样呆呆站立着,震惊的回不过神来,嘴角大张,直到手里
的火折子烧到手心上,他才呀的一声丢开,火折子熄灭在房间角落里。

  杨宗志怦怦心跳的唤道:「倩……倩儿。」嗓子里又沙又堵,话都说不全来。

  倩儿平息片刻,忽然拥着被子躲进去,哭泣道:「志哥哥,你,你怎么进来
啦?」

  杨宗志回过神来,慌忙俯子,抱紧被窝里柔细的倩儿,恸声道:「对不住倩
儿,我以为……我以为……」

  「你别说啦……倩儿没脸见人的,我……我还是死了的好。」

  杨宗志屏息住心跳声,强笑道:「叫志哥哥看到怕甚,我以前一直说,倩儿
是个大姑娘了,可我心里从来也没这么想过,直到方才……直到方才,我的心里
打雷闪电,不时的便想起过去那句话。」

  「你还说……你怎么还说,倩儿这样子,都……都是你害的!」倩儿躲在被
窝里,拼命的扭摆小身子,话音从被窝中闷闷的传来,带足了女儿家的媚气。

  杨宗志笑道:「我怎么害你了?」

  倩儿滞纳半晌,叹息着道:「志哥哥,你说要一辈子照顾我,倩儿从来就没
怀疑过,但是你在爹娘的骸骨面前发誓,要娶我为妻,你有说到做到吗?」

  杨宗志不禁语塞,倩儿哭道:「你没作到啊,你身边的妻子这么多,倩儿都
不和她们计较了,只要你对倩儿也像对她们那么好,倩儿便是死了也是值得的,
可你……可你,却从来不碰倩儿一根手指头,她们有好些人都要为你生宝宝,为
什么,倩儿偏偏不能?」

  杨宗志默然沉吟半晌,柔声道:「是我做得不对,我总觉得你年纪小,再加
上……我们自幼一块长大,我心里便有些滞涩,既不愿辜负你,又害怕破坏你心
目中志哥哥的模样。」

  他叹了口气,道:「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一直陪伴在我身边,在我最最困难
的时候,总是你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我,帮助我,我看在眼底,怎能不记在心里呢,
我料不到……你为我守了这么久的空房。」

  倩儿低声抽泣道:「哼,你忘记了么,倩儿过去便说过,最爱睡你睡过的床,
最爱盖你盖过的被铺,你和那些姐姐们,甚至婷姨都会卿卿我我,倩儿……倩儿
恨死你啦,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到这时候,杨宗志哪里还会不知该怎么作,他的大手一转,从被窝下钻进去,
摸到一幅娇软湿润的小身子,缓缓游走道:「好倩儿,你便原谅我这一遭吧,以
前是我愚钝,日后……我必定鞍马效劳,再也不会放过你。」

  「啊……你……你干什么?」倩儿颤巍巍的话语从被窝下嗡嗡的传来,娇喘
细细的求饶道:「志哥哥,你……你别摸那儿,倩儿那里,好脏的!」

  杨宗志嘿嘿笑道:「谁说脏了,方才看到的那一幕,我势必终生难忘,原来
我的倩儿真的已经熟透,可以采摘了,可笑我这小贼子,竟然一直守着瑰宝视而
不见,作为赔罪,今夜我定然效尽全力……」

  他口中哈哈一笑,一只手解开自己的衣衫,从缝隙处钻进温暖的被窝里,抱
住倩儿软绵绵的娇躯,脑门钻进去,含住了也不知上面还是下面的小嘴,啧啧品
尝起来。

       =======================================

  他*** ,说到做到,加快速度!

            正文第642章轮回之一

  翌日一早,杨宗志尚在睡梦中,便被鼻端下的痒意逗醒,神思还未清醒过来,
脑子里便在猜测:「可儿……?小婵?」

  昨晚他和倩儿几度交- 欢,将那丫头弄得筋疲力尽,杨宗志自己也累得够呛,
自然是睡在倩儿的卧房里,这时候忽然意识到应该是倩儿在叫自己起床。

  他嘻嘻一笑,只觉得神清气爽,睁开眼道:「醒的这么早……」看清楚眼前
近近的一张素娥脸蛋,又怔住道:「小婵?」

  依然是那个眉清目秀的小丫头,趴在自己的背上,用那香喷喷的发丝在自己
鼻下缭绕,若非杨宗志用力的眨了眨眼,都不敢相信自己看真切了。

  此刻的小婵面上带着温柔写意的甜笑,如同昨天的事情没有发生一般,杨宗
志转头一看,倩儿的枕边没有人,知道那丫头害臊,躲到不知哪儿去了,他嘿嘿
轻笑着跳起来,便要作势将小婵又抱进怀中,轻薄一番。

  小婵温柔的避过去,给他拿不起衣衫,全心全意的服侍他起床更衣,接着打
来洗脸水,搓好柔巾,杨宗志一脸受用,心想总算雨过天晴,便乐意她为自己作
好这一切。

  穿戴齐整,小婵忽然伸手一拉他,便要拉着他出门,杨宗志问道:「你要带
我去哪儿?」

  小婵温婉的摇了摇头,整齐的一排刘海左右摇摆,她目光深深的瞥着杨宗志,
咬住粉- 嫩的唇瓣,杨宗志笑道:「好吧,你要出去玩的话,我便陪你一起去,
左右这几天也没什么事,朱大哥和忽日列他们要采买一些东西,不是一天两天能
做完的。」

  两人携手走出客栈,清丽的晨阳正在天边绽放,住在深山里面,空气潮湿而
清新,让人神智为之振奋。

  小婵拉着杨宗志迈步走上丘陵,来到这周围最高的地方站定,杨宗志四处看
看,到处一片翠绿,春末时节,正是百花盛开,即将凋谢的时候,最灿烂的,也
是落幕之前。

  小婵迎风站在前面,目光柔柔的瞥着天边晨光,她忽然转回头来,一个字一
个字的开口唤道:「哥……哥哥。」

  杨宗志笑着点了点头,猛地惊讶道:「小婵,你,你能开口说话啦?」方才
那两个字听得清清楚楚,虽然语气生疏滞涩的紧,却是半点也不会错。

  小婵扑进他的怀中,紧紧抱着他的腰腹,咬牙道:「哥哥,对不住,小婵,
小婵不是故意骗你的,其实费二叔给我治病之后,我便能看见,也能开口说话啦。」

  杨宗志呆呆的点了点头,一时间心头数个念头划过,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小婵甚少开口说话,因此发音尚且显得稚嫩,她结结巴巴的说道:「说起来,这
也是哥哥的原因呀,那天晚上,我们住在长白山的时候,我不小心偷偷听见哥哥
在与婕儿姐姐说话,你说……等我宿疾大好后,便要将我还给霍二哥他们,小婵
那个时候还看不见,可是心里面却是强烈的不舍得,因此……我便一直装着不能
说话,看不见东西,但是真的见到霍二哥后,我们在聚义楼上,你却又对霍二哥
说,收了小婵作你的义妹,一辈子都要照顾好人家,哥哥啊,你知道么,小婵那
个时候后悔的快要死了哩,我无心瞒着你,却又因为害怕你责怪而无法改口,这
么久……小婵在你面前口不能言,眼不能看,我好难受的呀。」

  小婵结结巴巴的说到这儿,语气倒是慢慢通顺起来,杨宗志想起她说的这几
个片段,暗暗叹气,道:「是,原本我是这样打算的,那天在黑风寨里面,我拉
着你跳上木楼,忽然觉得你这样可怜可人的妹子,心里有些放不下,就改变了主
意。」

  小婵扬起娇美的脸蛋,不知何时已经挂上了晶莹的泪珠儿,她一边伸手抹泪,
一边轻轻娇笑道:「你害死我啦,你知道么,人家多想和你说说话呀,静静的两
个人呆在一起,就像现在这样,嗯,说起黑风寨,我也是第一次在那里睁眼看见
哥哥,我小时候眼睛便瞎了,头一次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哥哥你,哥哥你不许
笑我,我那时候还以为……你是个满脸大胡子的丑汉子呢,没想到……哥哥你长
得,嗯,长得这么好看。」

  小婵说着话,脸蛋变得通红可人,杨宗志伸手在上面掐了一记,感觉都可以
恰出汁水来,他笑道:「你怎么又改变主意了,不怕我责怪了么?」

  小婵听得一楞,垂下小脑袋,默默站立良久,忽然抬头一字一句的道:「哥
哥,小婵的真名,叫做鲜于婵,你知道么?」

  杨宗志呆住道:「鲜于婵……鲜于婵,我,我早就想到了,可是自己也不敢
说服自己。」

  小婵柔柔的腻笑道:「哥哥这么聪明,一定早就想到啦,我的爹爹,便是犯
上作乱的兵部从侍郎鲜于无忌大将军,哎……」她说到这里,不禁轻轻叹了一口
香气出来,辰时的骄阳照在她吹弹可破的唇瓣上,分外剔透。

  杨宗志蹙眉道:「不瞒你说,第一次我们在太行山相遇时,我便在想,又盲
又哑的姑娘天下少见,正巧我从洛都逃出来,听到你爹爹在我的喜宴上大讲皇上
如何迫害你的经过,我便猜测,莫非……她就是鲜于无忌的女儿,不过我自己也
不敢相信的,漫说天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便是你爹爹如此疼爱你,又怎么舍
得你那么落魄可怜的流落异地,但是那天晚上,费二叔找到幽州城时,你用一把
剪刀刺向自己的眼睛,我便……我便猜出来了。」

  小婵裂唇娇笑道:「小婵是逃出来的呢……」她的酥婉指尖在杨宗志的胸膛
上画着圈,慢慢说道:「这事情还是去年发生,去年,我在江东老家,有一天无
意听见下人们议论纷纷,哥哥你知道的,那个时候小婵什么也看不见,又不能说
话,下人们有时候当我是个睁眼瞎,所以有什么话也不避讳我,我偶然听见他们
在窗外说,爹爹带了大批的匆忙赶到中原去了,说是要找皇帝为我报仇雪恨。」

  小婵堕泪道:「我听了这个话后,躲在房里哭了一夜,我已经是这样没用的
废人,竟然还连累爹爹为我奔波拼命,他去找皇帝报仇,岂不是九死一生啊,自
古谁能杀得了皇上呀,爹爹年纪也大了,近年来多次感觉到力不从心,小婵心里
疼得不行,便……便在书房的桌子上留了一封字帖,叫爹爹忘记我吧,再也不要
为劳,我便偷偷的跑出了江东。」

  杨宗志点头道:「怪不得,我一直想不通,究竟为何你会跑到太行山,若是
为了与我相遇,岂不太过牵强了些。」

  小婵露齿娇笑道:「就是为了与你相遇啊,老天爷便是这么安排的呢,我那
一路上吃尽了苦头,若不是遇见哥哥你,小婵真的就要支撑不下去了呀……」她
的脸蛋边还挂着泪珠儿,如此绽放一笑,让人目眩神迷,十足美艳不可方物。

  小婵踮起脚尖道:「哥哥,你对我这么好,除了爹爹,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对
我这么好过,小婵便在想,一辈子都和哥哥在一起。」

  杨宗志大笑道:「好啊……」一时心情大开。

  小婵凄婉的一笑,沉下脚尖道:「可是……小婵要走啦,哥哥,小婵没有听
说爹爹的事,还能作到自己欺骗自己,但是知道爹爹现在还在洛都城外拼老命,
小婵身为他的女儿,怎么能够独善其身呢?」

  杨宗志怔住道:「你……你要去找你爹爹?」

  小婵缓缓点头道:「嗯……」

  杨宗志咬紧牙关,闭著眼睛苦思半晌,颓然叹气道:「我若劝你,你必不安
心,可是我……我……」

  泪花迷住了小婵俏媚的眼眶,她清婉的甜笑道:「听到哥哥这句话,小婵便
是死了也无憾哩,哥哥,我去劝说爹爹罢手好不好,只要爹爹不再出兵了,回到
江东老家去,小婵便去滇南找你,跟你过一辈子……」

  杨宗志下意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事情岂有如此简单,鲜于无忌一路
从宁安府打到中原,早就没了回头路,他想罢手,三皇子会让他罢手吗?就算他
能偃旗息鼓,皇上喘息过来,会好端端的放过他吗?

  自古为帝王的,无不心狠手辣,铲除异己,仁宗更是个中翘楚,这些后事,
只不过是小婵天真烂漫的女儿家幻象罢了。

  杨宗志转念又忖:「我若是小婵,我岂能离得开老迈的爹爹,自己逍遥快活
……」心里面百转千回,竟是少见的犹豫不定。

  小婵乖巧的站在他面前,看着他时而蹙眉细思,时而又轻轻的叹气,她柔声
说道:「哥哥啊,小婵要走了,送给你一件礼物,你要是不要?」

  杨宗志回过神来,茫然问道:「什……什么?」

  小婵低声道:「你……你把你的眼睛闭上,我不叫你,你万万不可睁开……」

  杨宗志依言闭上眼睛,心中叹气:「劝也劝不得,究竟如何是好?」忽然感
觉到一双又柔又嫩的东西,触碰到自己的嘴唇边,杨宗志用嘴唇轻轻顶了两下,
鼻下香气扑来,立时醒悟到这是小婵那娇软无双的唇瓣儿,他心头一痛,不禁抱
着小婵死命的缠吻起来,大嘴用力的阖住她的小嘴,又吸又舔。

  甚至还会顶出大舌头,含住小婵香腻甜美的舌- 尖,吮咂了编,舌尖如此甜
腻,嘴角却是不断有咸咸的泪珠儿滚进来,被杨宗志一一吸进肚中,也不知自己
此刻心情究竟是苦是甜。

  这一吻直到两人都快断气了,杨宗志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小婵,睁眼看着她小
脸红透,依偎在自己怀中轻轻喘气,过了半晌,小婵抬起头来,又道:「哥哥,
小婵的礼物你收下了,那……那你也送小婵一件礼物成吗?」

  杨宗志重重的点头道:「你要什么,只要我拿得出来,自然全部给你。」

  小婵柔柔的露齿一笑,一只小手儿摸摸索索的探进杨宗志的怀内,钻入衣袋,
仰着小脸,娇痴的道:「我要什么呢?……嗯,对了,就要这个。」

  杨宗志低头一看,见到她从自己怀中取出一把亮闪闪的匕首,惊道:「你要
这个作甚?」

  这把匕首还是何淼儿的佩剑,杨宗志从商怡婷那里得来,便一直没有还给她,
小婵深深的抚摸在匕首上,寒光闪过她娇美的脸颊,她抬头轻笑道:「过去我曾
经听说过这把匕首的来历呀,我听说呀,紫儿姐姐,婷姨她们都曾经抢过这把匕
首,她们留着这个,是为了哥哥你,不管是自刎也好,保留贞- 洁也罢,都不愿
属于哥哥的东西,被外人抢走了,小婵便在心中想啊,若是我- 日后不在哥哥身
边,我也会留着一把匕首,属于哥哥的东西,谁……谁也抢不走。」

  杨宗志恐骇的拉住她的小手儿,劝她道:「你还给我吧,我另送你一样,这
东西吹毛断发,可千万碰不得。」

  小婵娇笑着避过他,将匕首揣进怀内,扭着细腰道:「哥哥啊,你信不过我
么,我回到爹爹身边,谁能碰我一根手指头,我留着它,便觉得哥哥一直在我左
右,从没离开过。」

  杨宗志咬牙道:「罢了,我让朱大哥陪你回去,从此跟在你身边,对不住小
婵,我从前当着你爹爹的面发过重誓,这一生……都无法见他,便不能亲自陪你
回去了,你有什么为难事和心愿,便让朱大哥为你去作,他也作不了的话,就带
个口信给我,我必定为你办的妥当。」

  小婵娇笑着点头道:「好啊,我的第一个心愿便是,哥哥你陪着我,开开心
心的玩上一天,你也一定要办的妥当哟!」

  ……

  下午天黑之前,杨宗志还是忍着心头之痛,安排车马,叫朱晃带了几十个随
人,伴着小婵离去了,众人听说小婵要走,哭着送别一道又一道,直到余晖散尽,
小婵的马车孤零零的驰过山野,众人才相伴回程。

  小婵坐在车厢内,耳听着车轱辘咿呀咿呀的不断响起,不禁心头一痴,轻轻
啼哭道:「哥哥……」手里抱着那把锋利无端的匕首,哭了不知多久。

  从林仙铺赶到汤河口大营并不算远,马车跑得快的话,不足两个时辰便能抵
达,朱晃在前面压阵,看到山谷里亮堂堂的闪出灯火,将天空照的如同白昼。

  沿途上不断有兵马驰过,有人阻住他们盘问:「作甚么的?」

  朱晃依照杨宗志吩咐回话道:「车里是鲜于大将军家的小姐,我们负责运送
回来……」

  兵将们哈哈大笑道:「呸……胡言乱语,我还说车里是王母娘娘呢,你们从
天庭运过来的。」

  朱晃听得面色一怒,压着气没有吭声,领兵的将领又道:「说实话,否则带
进大营拷问,你们是不是洛都派往南疆去求援兵的?」

  朱晃仰头看天,不去答话,那将领怒道:「好个刁蛮的野汉子……」手持银
刀冲杀过来,朱晃侧身避开,用自己随身的铁杵压住银刀,两人近近的对持,朱
晃一脸轻松淡然,而那将领却是双手发颤。

  正在这时,背后有一个机灵些的士兵跳出来道:「周将军且慢,您记不记得,
前些天,鲜于大将军每到一处,总是派出一些亲信出去到处搜捕,这事情从未露
过风,莫非……真的是鲜于小姐丢失了?」

  那领兵的将领名叫周顺,乃是上次跟着鲜于无忌大闹洛都周翱的亲弟弟,他
的兄长周翱放箭射杀虞凤,被杨宗志一刀割破咽喉,他听了这话,借势放开朱晃
的纠缠,细思道:「真有这种事?」

  他回头瞪着朱晃,不得不敬服的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氏?」

  朱晃望着天道:「我无名无姓,只是鲜于小姐身边的从人而已。」若不是杨
宗志苦劝他跟来,他对这些反贼们是看不上眼的,朱晃样貌不起眼,却是心高气
傲,实非普通人能比。

  周顺将信将疑的道:「你们在这里等一会,我去禀报大将军……」转头对手
下低声吩咐道:「看紧他们……」骑着快马冲进大营,不过一会,大营中闪电般
冲出几十匹骏马,掀起如天的尘土而来。

  天色已黑,那些马匹来势颇快,朱晃暗暗戒备着,见到马儿近了,最前面的
是一个白发如霜的老者,满脸忧急,身子却无一丝佝偻,反而神采奕奕,他来到
马车前,立足不稳,便从马背上飞快的跳下来,扑到马车下,大叫道:「蝉儿…
…」

  鲜于婵从里面掀开车帘,定眼看着爹爹……记忆中的爹爹,还是十几年前的
模样,此刻两厢对照,原来爹爹真的老迈了许多,老迈得……已经和印象中的他
全无相同了。

  鲜于婵轻轻抽噎着,用力的扑进鲜于无忌的怀抱中,两父女抱在一起痛哭,
鲜于无忌是激动的又哭又叫,鲜于婵却只是默默饮泣,柔弱的双肩不停耸动。

  过了好一会,鲜于无忌才放开女儿,仔细对她打量,见到多时不见,女儿已
经出落的愈发秀美,而且更为难得的是,此次出门,不禁没有饿瘦了,反而还丰
腴了不少,越发像是降世精灵那般美貌可人。

  鲜于无忌乐得哈哈大笑,喘息着叹气道:「蝉儿啊,你怎么能留下一封信,
就自己出走了呢,你叫爹爹到处好找啊,江南,岭南,江东,爹爹都派人找遍了,
丝毫找不到你的身影,你不明白,爹爹没有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的娘亲过
世的早,你便是爹爹的心头肉。」

  鲜于婵抿着小嘴甜笑几下,鲜于无忌挥手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转身注意到背后的朱晃,他眯着眼睛道:「你便是周顺说的义士?好本领啊,能
让周顺心服口服,你叫什么名字,日后跟着我鲜于无忌如何,保你衣食无忧,富
贵荣华。」

  朱晃木然摇头道:「我只是跟着鲜于小姐的下人,其他的事情,我什么都不
会做。」

  鲜于无忌哈哈豪迈大笑道:「好个蝉儿的下人,我的女儿不能说话,也看不
见东西,你却自居下人,看来这次蝉儿出门,必有一番奇遇,不急,不急的……
我们进营内慢慢说来。」

        ===================================

  忽然得知明天要出差,看来今天还要再码一章出来吧。

  ps:最后需要投票的一个女主也出来了,不会再有新的了。

            正文第643章轮回之二

  朱晃跟着鲜于无忌和小婵进了汤河口大营,沿途只见到火光冲天,一排排骑
兵从身边杀出去,夜幕深深,此刻早已过了戌时,这大营里却是热闹的紧,一点
也没有歇阵的势态。

  他的心下不免暗暗称奇,「江东军到了夜里,都不休息的吗?」休息不好,
第二天哪有气力攻城,人又不是精铁铸造,迟早会有筋疲力尽的那一刻。

  鲜于无忌可不是个庸将,他多年在江东带兵,难道不知道该劳逸相结,朱晃
看不懂他们的兵法,索性也不多问,他的目的只要护住小婵安危,给杨宗志一个
交代罢了,其余的……他自然也不愿多担心,对这些外表亢奋的反贼,他是一点
好感也没有,话更不愿多说。

  鲜于无忌转头四顾看看,得意的豪迈大笑,他小心翼翼的拉着小婵的手臂,
就像慈父搀着盈盈学步的幼儿那般,生怕女儿不小心磕着碰着,沿路走过几段木
栅栏围住的防线,到了行军主营。

  朱晃抬头稍稍打量,原来江东军在这里驻扎三个月,已经建起了行辕那样的
住所,行辕外面看起来官邸不像官邸,营帐不像营帐,布置得倒是颇有特色。

  鲜于无忌哈哈一笑,在众人于簇拥下走进正中间的那所,朱晃跟在他们身后,
见到里面却是一处名副其实的主帐,四周挂着铁盆烧了柴火,虎皮将军宝座立于
案前,摆着一副宽大的地图。

  鲜于无忌拉着小婵的手,走到将军宝座前,自己却不落座,而是弯下腰让女
儿坐在主位上,然后抬起头来兴奋的大叫:「快去,把三殿下他们叫来,就说我
的女儿找到了。」

  周顺跳起来回话道:「是……」转身出了行辕,众将士纷纷上前道喜,这座
行辕本就不大,里面挤满了人,朱晃只得抱着胳膊站在角落里,只能见到人头攒
动,鲜于无忌豪迈的哈哈大笑声不断传来。

  鲜于婵的左手一直握在爹爹手中,仿佛生怕她又凭空丢了一样,看见爹爹一
副老怀大慰的开心模样,鲜于婵心中又酸又甜,好几次忍不住想对爹爹说话,可
是这里的人那么多,她又不好意思开口,更可气的是,这些人一点也没有散去的
意思,反而人人争先恐后的往前凑,好像是想多瞧她几眼。

  鲜于婵撇了撇小嘴,坐在宝座上,鲜于无忌笑道:「苍天护佑,前些天我还
怕蝉儿落在不怀好意的人手里,现在我的女儿失而复得,足见老天爷也是站在我
们这头的,这两天,大家一鼓作气,赶紧把洛都城打下来,剿了那假皇帝的行宫,
给大家伙发财。」

  众将领听得兴奋不已,慌忙拜下,齐声大喝:「是,大将军,我等誓死拿下
洛都。」

  「好啦好啦,都下去吧,我想和蝉儿说说话,没有特别的事,不必进来扰我。」
鲜于无忌挥手屏退他们,立刻换了一副颜色,再也不是发号施令的大将军,而是
个慈爱的老父,他缓缓伴坐下来,对鲜于婵柔声道:「傻孩子……以后再也不许
离开爹爹半步了,直到我老死的那一天,爹爹要看你过得开开心心。」

  鲜于婵撇了撇粉红小嘴,她这次回来正是要游说爹爹罢手的,当着众将领的
面,这话自然无法提起,不过现在帐内空空,只有他们父女二人和朱晃,朱晃是
杨宗志的大哥,她自然也将朱晃当做自己人,微微露齿一笑的便要说话。

  鲜于无忌对朱晃招手道:「你过来,你说说,这段日子,蝉儿她究竟是怎么
过的,你又……你又为何会作她的下人?」

  朱晃听得一愣,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杨宗志临走前曾对他提起过,当夜追
击到洛都东门下时,本想一刀杀了鲜于无忌,无奈听到爹娘的死因,造成他心灰
意冷,杀意顿时散掉了,放过鲜于无忌和三殿下时,他曾经对天立誓,「别让我
再看到你,不然……不然我定然还要杀你!」

  正是这一句话,使得杨宗志无法再见鲜于无忌,两人间的恩怨,自然也结下
了,鲜于无忌和颜悦色的笑道:「怎么,有什么话不好讲么?诶……乖女儿,爹
爹正在问人话,你别捣乱。」

  鲜于无忌感觉到小婵死死的握住他的大手,用力的扯了两下,鲜于无忌只当
她欣喜之余,像过去那样撒娇耍赖,因此不咸不淡的嗔了一句,转而看着朱晃。

  朱晃拿着铁杵呆呆的站在他面前,走的时候,杨宗志可没交代究竟怎么应付
鲜于无忌说话,朱晃看到杨宗志默默的送走鲜于婵,兴致也不太高,因此就没多
问,这时候不禁有些气短。

  鲜于无忌怔住道:「你怎么不说话?」帐外忽然有人大叫:「启禀大将军,
前方……有急讯传来。」

  鲜于无忌拍着桌子怒道:「不是叫你们别来扰……嗯,等等,有什么急讯?」

  外人隔帐道:「卫将军和盛将军叫小人回来传话,三军用命,从东门,南门,
西门各打开一道缺口,他们问大将军,天色太暗,究竟是继续发力猛攻,还是息
鼓退兵?」

  「真的?」鲜于无忌从座位旁跳起来,哈哈大笑道:「不急……不急,待我
先去看看情形,再做定夺……」说罢大步便要走出行辕,来到门口,忽然又回过
头,见到鲜于婵从宝座上站起来,鲜于无忌道:「蝉儿,爹爹有急务处理,你先
去早些休息了,明天一早,爹爹再来和你说话。」说罢也不管鲜于婵急得满面俏
红,转身掀开帐撩,随着下人们出营去了。

  鲜于婵失望的坐下来,心想:「爹爹……怎么走了?」她甚至都还来不及告
诉爹爹,她已经可以看见,更能说话的喜讯了,朱晃走过来道:「鲜于小姐,依
我看,我们还是不要提杨兄弟的事情,明天你爹爹问起来,我先随便找个借口对
付过去。」

  鲜于婵紧紧的咬住绯唇,倔强的摇了摇小脑袋,这次回来一个目的是要劝说
爹爹,另一个更重要的目的,便是要把杨宗志介绍给他,她可不知道自家爹爹险
些死在杨宗志的刀下,而且……

  这时帐外又传来几个哈哈大笑声,有人从外面掀开帐撩走入,朱晃回头一看,
面色微微一惊,外面走进来一干武将,当先的是一个面相英挺的少年人,二十三
四岁,朱晃认得他,他便是当朝的三殿下,起兵造反的赵虞修。

  赵虞修带了一群人快步走进来,对周顺道:「鲜于小姐就在这里吗?」转头
扫过去,见到行辕内的火把下,正中间的宝座上端坐着一个娉娉美少女,但见她
发髻斜梳,从一边的耳后垂下来,穿着手工精良的摇裙,衣领服服帖帖的垂在腮
边,长得竟是无比的娇婉腻人。

  赵虞修面上微微一怔,竟是罕见的发了一下呆,似乎料不到鲜于婵会生得如
此貌美如花,周顺笑着指手道:「三殿下,这位就是我家小姐。」

  「嗯……?哦。」赵虞修被他叫回了神,朱晃在一旁看得清楚,多时不见,
赵虞修再也不复当年那个儒雅俊秀的形象,而是壮硕了许多,原本白面净皮,现
在也染满了硝烟的熏黑,穿着厚厚的铠甲,不但不损毁他的英气,反而更让他多
了不少男子豪迈气色。

  赵虞修快步走过去,对着鲜于婵上下打量片刻,柔声道:「鲜于姑娘,我们
……我们还没见过面,我姓赵,名叫赵虞修,日后你叫我赵大哥便是。」

  他身后跟着一个带着毡帽的少年人,笑嘻嘻的接话道:「哦,三殿下,这便
是你那位没娶过门的妻子了吗,果然我见犹怜,三殿下好福气呀。」

  朱晃沉着脸庞站在一边,转头看过去,见到说话人的模样,面上更是大惊失
色,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这少年人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中原人氏,朱晃记得他,
出使漠北前,这个少年曾经带着随从找到北郡幽州,朱晃接待过他,后来杨宗志
迎上去后,朱晃被杨宗志支使出去通知忽日列,便再没有和他见过面,但他头上
的那顶奇形怪状的毡帽,朱晃是忘不了的。

  鲜于婵见赵虞修等人凑近过来,下意识开始浑身发紧,双手死死的抱住了自
己的怀内,赵虞修能察觉到她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警惕,他转头左右看看,狐疑
的蹙起眉角,问朱晃:「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朱晃紧张的不知如何答话,赵虞修看了他几眼,再道:「好像,我在哪里见
过你啊,你可是住在洛都城里的?」

  周顺讨好的走上前来,对着赵虞修轻轻耳语几句,赵虞修「哦……」的一声,
恍然自语道:「是这样,看来是我认错人了……」转身亲热的拉起背后少年,吩
咐下去:「快去备上好酒好菜,我今日要和回卓王殿下一醉方休,顺便算是给小
姐洗尘。」

  哈克钦笑道:「三殿下太客气啦……」却是任由他拉着坐到宝座的对面,和
鲜于婵呈品字形端坐,赵虞修抬头下令:「其余人都下去吧,没我的命令,谁也
不许进来。」

  身后随人抱拳出门,朱晃在一边站也不是,走更不能,赵虞修皱眉问道:
「你怎不下去?」

  朱晃道:「我……我……」猛地一咬牙,只得跟着出门,帐撩落下,将朱晃
的背影遮住,鲜于婵好像发冷似地打了个抖,右手颤巍巍的握住了怀中那把冷气
森森的匕首。

  她记得今日还曾对杨宗志许愿:「只要爹爹不再出兵了,回到江东老家去,
小婵便去滇南找你,跟你过一辈子……」这话她是说了一半,留了一半,这次回
来,她更重要的目的,便是这位赵虞修。

  那天她在窗外听见下人们说话,原话可是:「听说老将军带人去了中原,据
说是要起兵报仇,杀掉害过小姐的皇帝,而且……还给小姐在皇家找了一门亲事
呢。」

  鲜于婵那时候听得一脸茫然,对于许亲这种事情没有半点概念,若是她没有
遇见杨宗志,爹爹没有去中原打仗,而是就在江东给她找个什么人家许亲的话,
鲜于婵八成便会乖乖的出了嫁。

  她一个又盲又哑的姑娘,说不上能有什么要求,虽然家世出众,可毕竟自身
条件有限,况且她当初情窦未开,对情之一字似懂非懂,若是爹爹作主,她便会
听爹爹的话,不会让爹爹为难。

  因此她出走的时候,一点也没想过许亲这回事,直到杨宗志在她心头的分量
越来越重,她这才记起这档子事,临走的时候,她从杨宗志那里抢来匕首,说什
么属于哥哥的东西,谁也抢不走,便是说的这事。

  不过她没有对杨宗志点破,只想着自己回来独自解决问题,以她对爹爹的为
人了解,自己只要撒撒娇,耍耍赖,装作生气的样子,一两天不理他,这事情大
概也能解决的,她的母亲死得早,爹爹对她万分宠溺,从来没有违拗过她的心思,
所以这把匕首带过来,鲜于婵可从来没想着用它。

  此刻见到赵虞修带着另一个陌生男子坐在自己面前,鲜于婵紧张的浑身乱颤,
手指紧紧的捉住匕首,忽然对过去婷姨和紫儿姐姐的心思有了些感触,这位赵虞
修说不出有多难看,甚至还长得颇为俊美,和杨宗志比也差不了多少,可是鲜于
婵觉得他无论怎么看,怎么恶心,心里面只装得下杨宗志,其余的,便再也没有
位置了。

  他要是敢朝自己色迷迷的望上几眼,鲜于婵便会用这把匕首刺出去,他要是
敢用强的,鲜于婵便会学婷姨那样,让匕首刺破自己的心尖。

  她狠狠的咬住小玉齿,幸好赵虞修对她打量了片刻,便转过头去和对面的少
年说话,哈克钦一脸笑嘻嘻的模样,拿了小婵打趣了几句,下人们的酒菜便端上
来了。

  赵虞修温柔的给小婵斟了一杯酒,端放在她的面前,有心想要牵起她的小手
儿,让她自己握着,低头一看,她的两只手死死的捏住了胸口上的衣襟,没料到
那两只小手又白又细,指甲殷红,看着竟是如此撩人。

  赵虞修素来自诩对美色不看重,这么多年,他一门心思便是继位和大统,此
时见到鲜于婵娇柔纤纤的模样,不禁心底里也泛起了涟漪,他的目光柔下来,给
鲜于婵轻轻布了些菜,低声提醒了几句,便转而给自己给哈克钦斟酒对饮。

  赵虞修豪气举杯道:「回卓王请……」仰头一口饮下,笑道:「这次真是多
亏回卓王,在关键时刻施以援手,回卓王的两万兵马,来的正当时候,不仅解了
我们的燃眉之急,更是让我方士气大涨,看这情形,洛都也就是一两天便能攻下
了。」

  哈克钦哈哈大声一笑,点头道:「我们是互惠互利,打下南朝江山,三殿下
答应我的泗赞草原可莫要忘了。」

  赵虞修笑道:「忘不了,忘不了,我愿与回卓王世代交好,区区一个草原,
聊算寸心而已。」

  两人相视哈哈一笑,又互相斟酒,赵虞修对鲜于婵柔声说道:「姑娘,你饿
不饿,我给你夹了些菜,你自己能用饭吗,啊……你要是不饿,便听我们说说话,
一会我再送姑娘你进去歇息。」

  哈克钦调笑道:「三殿下好生温柔体贴啊,等作了南朝君王,后宫三千佳丽,
三殿下怎么照顾得过来?」

  赵虞修笑道:「诶……这些事情我从来也没想过,这位姑娘是鲜于大将军,
也就是我岳父大人的独身爱女,我自然一辈子都对她好,岂会怠慢于她……」他
一边说话,一边从案头上取过来两幅纸笔,摊开放在他与哈克钦之间的桌面上,
笑道:「回卓王不要客气,我们再喝一杯……」

  右手却是飞快的在纸上写字:「还有一桩更加划算的买卖,回卓王愿不愿作?」

  哈克钦看得一惊,哦的一声,回话道:「你说的是……」话还没说出口,赵
虞修伸出食指捂住嘴角,悄悄作了个噤声的姿势,目光转到了纸笔上。

  哈克钦顺手拿起一支狼毫笔,歪歪扭扭的写道:「什么买卖?」他的中原字
只是为了看懂兵法书而练,比起赵虞修清秀的字体可就差得远了。

  赵虞修哈哈笑道:「好酒,好酒,回卓王请用些小菜……」手中继续写道:
「泗赞草原不过方圆六百亩地,若是我将整个西蜀都划出来,尽归回卓王指派,
你意下如何?」

  哈克钦心头猛跳,口中笑道:「多谢,多谢!」手下狼毫发问:「你有什么
要求?」

  赵虞修下意识的回头看了娟秀妩媚的鲜于婵一眼,目中杀机涌过,他口中哈
哈轻笑:「此次多承回卓王倾力相助,来来来……我再敬你一杯……」手中拿了
两个空酒杯叮的碰了一下,转而放下酒杯,执起毛笔一字一顿的写道:「只要回
卓王答应我,洛都城破之时,你与我齐心一道,共同杀掉……鲜于无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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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计划改变了,这周看来出不了差,但是答应大家还有一章,码得我鼻涕眼泪
乱流,好像是感冒了。

            正文第644章轮回之三

  「赫……」哈克钦从宽大的椅子上跳起身,显得大惊转色,他目光疑虑的扫
视在赵虞修温文尔雅的面庞上,见到他淡淡微笑,俄尔又去温柔细致的给鲜于婵
布菜。

  哈克钦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转到娇美的鲜于婵身上,这姑娘举止好生奇怪,
自从她坐在这里之后,便一动也没有动过,小脑袋平视前方,秀眸睁开,迷茫的
瞪着眼前,眼睛的深处仿佛起了湖水的氤氲雾气,在火把照射下,如此熠熠生辉。

  哈克钦轻轻抽着气,心下暗自揣测:「这三皇子……好大的胆气啊!」他竟
然敢当着鲜于小姐的面,写出杀掉她爹爹的狂语,岂不让人匪夷所思。

  除非……他们两人之间早有默契,如胶似漆的,便连自家的爹爹都顾及不上
了,但看鲜于婵秀美温婉的可人模样,常常的刘海,素颜姣丽,似乎又觉得不像,
哈克钦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一时都不敢坐回来。

  赵虞修哈哈一笑,给小婵的瓷碗里添了不少新菜,回头笑道:「回卓王小心
一些,怎把酒水洒掉了,啊……洒掉便洒掉吧,咱们再重新斟过一杯。」

  哈克钦目瞪口呆的盯着他,取内心一时摸不清头脑,这三皇子不像是脑子坏
掉的模样,怎么说起话来颠三倒四,举止怪异的让人无法揣测。

  赵虞修果真给他斟了一杯酒,轻轻放在桌面上,接着又拿起狼毫笔,刷刷写
字:「回卓王勿惊,她……看不见的。」

  「咦……」哈克钦手足无措的重新落座,转而盯着秀美的鲜于婵,见到她目
光直直的望着远方,小手束住,鼓囊囊的在衣衫下一起一伏,极为恬淡静谧,似
乎这姿势从进门起就没变过,他下意识探出一只手,放在鲜于婵的眼前晃动几下,
鲜于婵的目光幽幽,亮晶晶的美眸便是连眨动都没有一下。

  赵虞修继续写字:「回卓王相信了吗,她从小便又盲又哑,此事天下人人尽
知,否则,我又怎敢当着她的面说起方才那句话,哈……也唯有她在身边的时候,
我们商议此事,才不会引起怀疑。」

  哈克钦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放下右手,心里不免有些惋惜,这样精致秀美
的,好像瓷娃娃一般的美貌姑娘,竟然是个瞎子和哑巴,看着她那亮闪闪的眸子,
便如同吐蕃金顶上空的皓月,却没料到只是一件美丽的摆设罢了,足可见天妒红
颜不假。

  赵虞修笑着说话道:「回卓王请用酒,连日作战辛苦,本该好好犒劳犒劳。」
两人举起酒杯轻轻一碰,哈克钦放下酒杯,在宣纸上写下:「方才的买卖,愿闻
其详!」

  到了此刻,他终于明白三皇子为何会拿出纸笔秘谈,原来蹊跷就在这里了,
外人听起来,好像他们俩正在饮酒相交,意气相投,看不到内幕的话,决然想象
不出,这两人却是在讨论这么隐秘的一件大事。

  哈克钦的脸颊兴奋的通红,伸手取下头上的毡帽,赵虞修笑道:「再吃一些
菜!」手中不停顿的写着:「洛都城破,我军便可堂皇入城,天下尽入我手,必
不可留鲜于无忌性命……」

  哈克钦笑着大声道:「好酒……好菜……」手中刷刷落笔:「鲜于无忌是你
岳父,一手扶你上位,你为何却要取他性命?」

  「哎……」赵虞修幽幽的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目光闪烁,隐约回想到逃出
洛都前的洛水河畔,他无意偷听到鲜于无忌对周翱阴狠狠的下令:「我等走后,
你便务必要想方设法杀掉那个公主,哼……我的女儿变成那样,全怪他们姓赵的,
这赵虞凤不死,实难平我心头之恨!」

  鲜于无忌说这话时,那阴鹜恐怖的眼神,赵虞修到此刻尚还记忆犹新,每每
回想,便觉得心惊胆战,浑然睡不好觉,他明白鲜于无忌因为赵虞碌的缘故,恨
上了皇室所有人,因此他才会嫉恨凤儿生得娇媚动人,更加嫉恨凤儿眉清目秀的
鲜活。

  这段日子,此事便是赵虞修压在心底最大的一块石头,眼见大功告成在即,
他早已欲除掉鲜于无忌而后快,赵虞修叹气道:「既是好酒,不妨再多喝几杯,
回卓王难得来一趟中原,尝尝我从江东带来的玉酿。」

  手中快速的提起笔,写着:「此事说来话长,回卓王只需明白,鲜于无忌此
人留不得,为我心头大患,你若愿助我,剑南以西的疆土尽归你有,我说到做到!」

  「嗯……」哈克钦茫茫然的点了点头,眼底里窜过一丝火星子,旁人如听到
这样的提议,见到这温文尔雅的三皇子密谋杀掉岳父,杀掉一力推举他的猛将,
必会大惊色变,破口大骂,而哈克钦却只是微微撅了撅嘴。

  脑中不知为何想起了父亲朔落王:「哈克钦……哈克钦,父王实在饿得不行
了,你……你行行好,给父王一些吃的!」

  「哈哈哈……你想吃东西吗?你便爬过来求我啊,那个人总是叫你老不死,
我看他大错特错,你怎么老得快死了啊,哈哈哈哈……」

  这是隐藏在哈克钦心底里的秘密,谁也不知道,朔落王竟是被他一手软禁在
寝宫内,活活的饿死,因此听到赵虞修的提议,哈克钦竟感到莫名的兴奋,仿佛
找到了同道人。

  哈克钦一脸通红,飞快执笔道:「一言为定!不过鲜于无忌麾下兵多将广,
只怕杀他容易,善后困难。」帐内一片冷清,只有哈克钦的狼毫笔不断落下的沙
沙声,赵虞修刻意将碗筷敲得叮叮当当,又对鲜于婵温柔的说了几句话,细致的
布了些酒菜,压根不管她根本没有伸手碰过筷子,他回头笑哈哈的道:「回卓王
好爽快的人,让我敬佩不已。」

  手下更是停不了笔:「此事不必担心,我早有安排,鲜于无忌手下周,卫,
盛,党四大家将,已有两人真心归顺于我,再加上回卓王两万大军襄助,大事必
成!」

  两人一同丢下手中的狼毫笔,执起酒杯哈哈大笑着碰了一杯,分别仰头喝下,
转头一看,静静的火把照射,娇美的鲜于婵就好像泥塑那般静静的坐着,秋水般
的眼睛无神的盯着侧方,便连眼角也没有瞟过这边,两人心头不禁都生出错觉,
这姑娘本该是观音坐莲旁的玉女才对,嫡落人间,却又不染丝毫的尘埃。

  哈克钦顿时来了兴致,干脆用手抹了抹湿润的嘴唇,伏在案头上写字道:
「那她……三殿下又该如何处置?」

  赵虞修盯着鲜于婵看了半晌,默默思忖,过了好一会,才叹气道:「夜深了,
今日早点安歇,明日还有一场大战……」说罢也不管哈克钦在一旁等候着,轻轻
用手去牵小婵。

  手指尖刚刚碰到鲜于婵滑如凝滞的手腕,鲜于婵便惊醒般的跳了起来,赵虞
修微微一愣,对哈克钦挥了挥手,柔声笑道:「姑娘莫怕,在下送你回去,嗯…
…我知道你小时候受过惊,所以对任何人都无法亲近,在下对姑娘绝无恶意,牵
着你的衣袖好了。」

  说罢又要去牵起鲜于婵香喷喷的水袖,鲜于婵执拗的避过了他,自己挽住衣
裙,碎步潺潺的向外摸着行走,一路上撞倒了好几根灯柱子,哈克钦叹气道:
「这丫头倒是有些可怜,不瞒三殿下说,我也有一个和她一般大小的妹子,可惜
啊,年纪轻轻的却是葬身火海。」

  赵虞修目光温柔的瞥着鲜于婵倔强的纤细背影,胸中暗念:「日后天下有个
又盲又哑的皇后,会不会……有趣些?」不知不觉想起了温婉的端敬皇后,也许
只有鲜于婵这样人畜无害的姑娘,才可以真的让人放心,她什么也看不到,什么
也不会说,更不会鲜廉寡耻的去勾- 引先皇,外人,自不可同日而语。

  ……

  第二日一早,杨宗志和忽日列率人扎好马鞍,便要向滇南赶路了,一行人浩
浩荡荡的,在山坳里,满是黑压压的人头,杨宗志吩咐裘仁远和吴拓带着大部分
子弟先行上路,约好在玉龙古镇碰头,再回来与忽日列会合。

  乌卓玛和秦玉婉同坐在最后一辆马车中,他们两人说说笑笑的,带着后面七
八辆马车出了林仙铺,滇南距离吐蕃不远,忽日列少时去过一次滇南,对那里倒
还有些印象。

  问起路来,从这里出发,只需要不足半个月便能抵达,心里面有着怅然的感
慨,他两世为人,陪着杨宗志北征,出使漠北,战场的喧嚣杀气便随着身边清风
吹散了,从此要过隐姓埋名的日子,安居乐业,两家人甚至还结了亲,约好秦玉
婉和乌卓玛腹中的胎儿,若是男女便结为夫妻。

  路过未安关时,向东城门处扫了一眼,听见杀声炮响不断,转过头去,听得
便不太真切了,江山已逝,美人儿都在身边陪伴,唯有那个丫头,不知她过得怎
样?

  杨宗志心里记挂着小婵,拉住马缰的手腕抖了一抖,忽日列笑道:「杨老弟,
我要是你,便不会放小婵走……」

  杨宗志摇头失笑道:「她要去陪伴她爹爹,我又怎能拦着,再说,朱大哥守
在她身边,我总算能够安心。」

  忽日列点头道:「朱晃兄弟神力无敌,一般人是奈何不了他,不过……就怕
有人用计害他们。」

  杨宗志愣住道:「谁会用计害他们?小婵在她爹爹身边陪着,谁能害的了他
们?」

  忽日列笑道:「我也只是说说罢了,做不得准的,最好是没有……」拉着马
在前面带起路来。

  天空云开雾散,阳光普照大地,杨宗志带着一行人走出十余里地,迎面见到
一匹烈马腾腾奔来,马儿掀起的灰土将来人罩在里面,忽日列挥手喝止大家,静
等那人从身边骑过,哪知那人看清楚这边情形,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气喘吁吁跑
到他们面前。

  杨宗志和忽日列俯下头看出去,一起面色微变,杨宗志叫道:「朱大哥,你
……你怎来了?还是小婵她……?」

  朱晃抹汗道:「小婵姑娘没事,她……她让我给你送来一封信!」说罢从怀
中取出一封薄薄的漆纸递到杨宗志面前,杨宗志用手将信封甩开,见到密密麻麻
的娟秀小字,他一口气读下去,脸色不禁怔住。

  忽日列看他目瞪口呆的,随手取过他手中的书信,刚看了几个字,脸色登时
大变,怒声骂道:「好个大胆的哈克钦,这该死的小子!」

  他骂人的嗓音传出去好远,洛素允从马车里露出个葱翠的小脑袋,跑下来脆
声问道:「怎的了?」

  杨宗志木然沉吟不语,忽日列问道:「杨老弟,现在洛都之战不但是你们南
朝的事,甚至连吐蕃军队也卷进来了,你看怎么是好?」

  杨宗志叹气着摇了摇头,心头一阵惘然,记忆起出使漠北前,哈克钦还曾找
到幽州约他一起出兵,原来这家伙压根没有返回吐蕃,而是一直呆在南朝。

  不知他用什么手段与三皇子联上了手,此刻正在合围洛都,他的心下不免义
愤,上次哈克钦找来时,许下豪言壮语,无非是贪图南朝边境的泗赞草原水土肥
沃,妄图占为己有。

  现下他心甘情愿的为三皇子攻打洛都,看来……十有八九,三皇子定是对他
作了这种许诺,转念又想,他又有什么资格义愤呢,他自己是皇上钦赐的大反贼,
人人得而诛之,前几天在洛都更是为了虞凤而反目,皇上若见了他,势必取他首
级不可。

  三皇子为了打下洛都引狼入室,哈克钦岂是那么好相与的,只怕他得到泗赞
草原后,又要图谋边陲的数个小镇,到时候看三皇子怎么收场。

  说来说去,这些都不是杨宗志可以改变的事情,他自己也要带着佳人们归隐
了,浑然不会再卷入权谋纷争当中,头顶炎炎烈日照下,杨宗志的额头也微微见
汗,念起小婵在信笺上说:「哥哥,爹爹他们联络了吐蕃的回卓王一起出兵,这
几天便要打下洛都,你放心,小婵自有办法可以说服爹爹,让他罢手息鼓,哥哥
你在滇南等着我,小婵不日便会前来找你。」

  他的心下一疼,小婵不过一个柔弱娇嫩的娉婷小姑娘,她有什么法子,可以
平息这场大战呢,这一场战争就连杨宗志都束手无策,没办法说服任何一方停手,
恩怨积累多年,此刻是一个总的爆发,谁又能劝得下来?

  杨宗志抬头道:「朱大哥,嗯,你快回去,还是紧紧的守在小婵身边,万万
不可离开一步……」转头又对洛素允道:「我们……先停下来,多等几日再出发,
你看好吗?」

  洛素允撇着小嘴道:「依你吧……」回头去车里面把话传过去,杨宗志对若
有所思的忽日列挥起马鞭道:「从这里出发,再走十几里,可以抵达西边门户丁
山镇,我们去那里住上几日,等消息明朗后,再赶往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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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网站忽然坏了,然后忽然又好了,这几天偷懒没有码字,感觉无比舒
心,哎……今晚会继续努力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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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645章轮回之四

  夜里宿住在丁山镇的临江小楼边,天色刚黑,头顶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砸
在竹叶上哗哗乱响,落在江水中却是悄无声息,杨宗志和虞凤等人站在临江的竹
楼边望了一会夜色,背后的远方忽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大地跟着摇晃了起来。

  竹楼里人人都探出脑袋,向东边张望,声音逐渐变小,可东方的天空却是烧
起了火光,直逼云霄。

  杨宗志和虞凤的心顿时揪紧了,知道洛都城的战事已进入最惨烈的胶着时刻,
他们站在十几里外,身边静谧的如同世外桃源,而那边却是炼狱一样的杀伐,谁
的心里都不会好受。

  就算站在这里,也只能束手无策,静待结果罢了,虞凤毕竟在洛都城生活了
十几年,翘着耳朵听了一会,便不敢再听,而是堕着泪珠儿跑回到卧房中,杨宗
志同样心烦意乱,身边人都去劝慰虞凤,他转眼看到幼梅儿娇媚的小脑袋在窗边
闪过,似乎是起来将窗外的细雨和杀戮声隔绝住。

  杨宗志一脑袋钻进费幼梅的卧房,见到她正踮着脚尖关窗,费幼梅穿着最爱
的柔丝素白小裙,烛光在身后燃起,从这个角度看上去,这丫头现在了许多,细
细的腰肢下,是高高翘起的香臀儿,裹在裙丝下,将本就柔滑的裙丝撑得闪闪发
亮,隐约能透出裙下的小裤。

  杨宗志快步走过去,足下是呢竹子地板,人走在上面吱吱作响,费幼梅披着
一头乌黑的长发,听到背后的动静恍惚转过身来,看清楚来的人是杨宗志,她咯
咯露齿柔媚一笑,甜甜的唤道:「大哥……」

  杨宗志转头看见她的床铺上被褥凌乱,床头上还反压着一本旧书,明白她一
定是早早,杨宗志伸手挽住费幼梅不赢一握的细腰,抱着她……走到一边的床头。

  「啊……」费幼梅轻轻娇呼一声,小脚丫被杨宗志抱起来,才能见到原来这
丫头赤着一对娇小玲珑的雪白天足,费幼梅用双手阖住杨宗志的脑袋,让他将自
己轻轻丢在床头上,就势向里面一滚,给杨宗志腾出了空地。

  杨宗志一脑袋扎进她香喷喷的酥软怀抱中,鼻尖耸起,用力的在里面吸了一
口气,然后呼的一声叹了口气,一动不动了,灯光下,费幼梅柔柔的捻起他背后
的头发,两人静默了片刻,费幼梅甜腻迷人的嗓音传来道:「大哥,你……你又
在想小婵了么?」

  「嗯……」杨宗志埋在费幼梅高耸入云的胸- 乳间,两手将她的细腰箍得生
疼,费幼梅稍稍挪动一下,换了一个姿势,依然让他侧睡在右边腻肉上,咯咯娇
笑道:「痒死啦……坏大哥,你心里面不好受了吗,哎……小婵可真是可怜,好
不容易她的眼睛好了,嘴也好了,偏偏又沦入战火当中。」

  杨宗志抬起头来,感叹的笑道:「你们都是好姑娘,我说留几天,你们一句
微词也没有的,便在这里陪我。」

  「我们都是你的妻子啊!」费幼梅咯咯腻声一笑,灯火下,红唇白齿的媚态
毕露,她索性抬手放开自己满头瀑布般的长发,靠躺在床头上,盯着杨宗志柔媚
的瞧。

  语气里面带足了自豪和妩媚,让杨宗志的心底也柔了起来,费幼梅道:「再
过几天,便要去滇南了哩,滇南和关外离得好远呀,前些天我让人给爹娘带了信,
娘亲说,要和爹爹一起到滇南看我们,听说啊,这一路走进来,快马都要一个多
月呢。」

  杨宗志点头道:「嗯,是远了些,洛都城就要分出胜负了,无论三殿下夺位
成功,还是皇上稳守皇城,最后留下的那一方都会来寻我的行踪,我不躲得远远
的,怕是没有安宁的日子呀。」

  费幼梅转眉娇笑道:「你啊,在洛都那么扫了皇上的脸子,他怎么会放过你
呢,远些便远些吧,只要我们一家人过的平安喜乐,便是去天边幼梅儿也愿意。」

  「幼梅儿……」杨宗志感动融融的唤了一句,两人近在咫尺的对视着,杨宗
志可以嗅到佳人小嘴吹气如兰,香喷喷的气味轻轻呼出,杨宗志的呼吸一炽,便
要将酥嫩的费幼梅摁在身下,背后传来脚步声,有人挑开了门口的帘布,抬头往
里面扫了一眼,见到这二人姿势暧昧的滚在一起,下意识「啊……」的一嗓子叫
了出来。

  杨宗志和费幼梅一同回头望过去,见到丁娆娆穿着一身紧致的小裙,湿着一
头墨布般的秀发,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可以看出来,丁娆娆或许是正当沐浴过
后,脸蛋潮红,穿的也甚是清凉,极为少见的露出了雪白的小腿和胳膊。

  「啊……我,我这就出去,今晚不陪你睡了。」丁娆娆窘迫的垂头说了一句,
转过身去。

  「丁姐姐……」费幼梅在背后唤住她,甜腻的娇笑道,「你洗好身子了吗,
大哥来了,你也过来吧。」

  「我……我……」丁娆娆不敢转过身来,小裙下的身子颤抖不已,从背后看
过去,只觉得那身子细弱杨柳,又起伏有致,杨宗志哈哈笑道:「你去哪儿啊,
快过来吧。」

  丁娆娆红着脸蛋向这边磨蹭了几步,费幼梅从杨宗志身下钻出来,牵住她火
热的小手儿,咯咯促狭腻笑道:「还跑?你不知道吗,前几天这骗子大哥叫了好
久啦,说什么……上次和你好梦同圆时,他竟然受了重伤,人事不省,所以呀,
对丁姐姐你身上的滋味品得不是很清楚,早就想要再度染指哩。」

  「幼梅儿……」丁娆娆娇羞不已的啐了一句,浑身花枝乱颤,低头见到费幼
梅横躺在床上,穿得不比自己稍多,丁娆娆顿足道:「是啊,你看看你呀,活脱
脱的就是个狐媚子,大哥……大哥他最喜欢你这样的才对,哼……」

  她一边说话,一边还气狠狠的在费幼梅高高翘起的香臀上抽了一记,声音清
脆,听得人心泛涟漪,杨宗志干脆挤在她们两个中间,一手一个抱住她们道:
「好啦好啦,我都喜欢,我都喜欢……哈哈,老天可真是待我不薄。」

  「是呀……」费幼梅咯咯媚笑一声,挤眉弄眼的道:「大哥对幼梅儿从不说
假话,丁姐姐你听,大哥是不是欢喜你的紧?」

  「嗯……」丁娆娆甜甜的微微一笑,心甘情愿的伏在杨宗志的臂弯下,她正
当沐后,身子上还带着水珠子,体香妙媚,甜的足以腻死人,迷得杨宗志顿时忘
了今夕是何年,赶紧翻身将这两个丫头摁在了体下。

  夜里睡得很沉,杨宗志抱着酥软的两个丫头入眠,睡到中夜时,窗外忽然怦
的又是一声巨响,接着潮水般的呼叫声传入耳中,费幼梅和丁娆娆都累得不轻,
稍稍转动一下小身子便又睡着了,杨宗志却是被惊醒过来,怔怔的靠在枕头上发
呆。

  等了不知多久,他悄悄站起来推开竹窗,见到东方天空亮如白昼,千万个呼
喊声,哭叫声,喝骂声随着湿淋淋的空气迎面而来,细雨如织,他不禁难过的蹙
起了眉角。

  ……

  忽日列也同时打开了竹窗,听着窗外同样的哭叫声,他站了一会,快步走回
到床边,痴痴的盯着床上酣睡正香的乌卓玛,由于身怀六甲,乌卓玛睡得比平日
早得多,而且睡得也沉,面相带着快意的恬静。

  忽日列握紧拳头,牙关咬得吱吱作响,站了不知多久,忽然穿起衣襟,便要
推门走出去。

  「忽日列……」床头上传来乌卓玛的轻叫声,忽日列重新闭上房门,轻手轻
脚的走回到原地,低头一看,见不知何时乌卓玛竟然醒了,正笨拙的想要爬起身。

  忽日列扶住她道:「怎么起来了?」

  乌卓玛细细喘息着问道:「你……你是不是要去洛都?」

  「我……」忽日列犹豫的低下了头颅,乌卓玛斜靠在他的胸前,细声道:
「今日小婵送来了信笺,上面说哈克钦带兵正在洛都苦战,你便一晚上没睡好,
辗转反侧,我知道……你心里记挂着这件事。」

  忽日列叹气道:「乌卓玛,你还记不记得,过去我们在太行山碰到霍二哥,
从他口里听说北方蛮子即将入侵南朝的事情,杨老弟说,他是南朝过去的领兵大
将,如果不站出来,一辈子也难安心,我听了之后,心里面对他佩服之极,因此
也同他一道入了义军,上阵杀敌。」

  乌卓玛轻泣道:「是啊,我自然记得。」

  忽日列道:「现在哈克钦带人卷入了洛都朝争,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以为
诺大的南朝,可以是他带着几万兵马就能征服的,他迟早要吃大亏的,哎……可
怜我们吐蕃本就兵源稀少,任由他这么折腾,更会国力积弱。」

  乌卓玛仰头急声问道:「但你已经是死了的人啊,你去见哈克钦,他难道会
放过你吗?」

  忽日列咬牙道:「管不了这么多了,在南朝呆的久了,才会明白为何这个国
家可以如此文明富饶,也明白不是我们边陲小国可以觊觎的,哈克钦要自己寻死,
像倒霉的固摄那样自投罗网,我也不必管他,可他要带着我们的精锐之师,吐蕃
儿郎胡闹,我怎么能由着他。」

  顿了一顿,忽日列道:「我本想,将你交托给杨老弟,你在他们一家的身边,
我自然放心的过,我偷偷去洛都城外看看,若是见到情势不妙,再显身出来,既
然你……你醒了,不如对你说清楚,免得你对我挂怀。」

  乌卓玛用力的捉紧忽日列的衣襟,摇头道:「不要……不要,忽日列你带我
一起去,我们的孩子就快生了,你难道不想见见他么?」

  忽日列大吼道:「你这个样子,怎么能卷到战火里,乌卓玛,你听我一次,
我去去就来,必定安然无恙。」

  任由他怎么说,乌卓玛也丝毫都不松开捉紧的双手,忽日列性子起来了,站
起身,便要甩开她,见到她鼓囊囊的笨拙样子,心底顿时又软了,陪坐下来道:
「乌卓玛,杨老弟是英雄好汉,这段日子与他相处久了,心里面越来越敬服他,
可我……我忽日列便是孬种了吗,他能够面对危难,置生死与度外,我忽日列便
做不到不成,你不是也总说,杨老弟是你唯一信得过的人,你便信不过我?」

  乌卓玛垂泪道:「我自然信你,可我怕……我怕……」

  忽日列叹气道:「你忘了你丈夫曾是吐蕃第一猛士了吗,我的一对熟铜棍下,
还从来没有败给过外人,只要对手不是杨老弟,我就算打不过他,留下性命总是
成的。」

  忽日列桀骜的竖起眉毛:「况且我只要能顺利说服哈克钦,不得已了,将他
绑也绑走,便算功德圆满,乌卓玛你放开我,三日之内,我必定回来。」

  乌卓玛坚定的扬起脸蛋,咬住嘴唇道:「你去也行,但是……我一定要跟着
你,你说没有凶险,我看着你,再说过去这么多年,我陪着你出生入死,你不怕
死,我也不怕,万一你……万一你回不来,我和孩儿……能活得下去么?」说罢
痛哭一声,死死的撞进忽日列的怀中。

  ……

  「报……」黑幕细雨下,洛都皇城灯火通明,所有能烧得的东西,全都烧了
起来,皇宫内乱作一团,宫女,太监和妃嫔们抱着脑袋四处逃窜,不时的……还
有一队队龙武卫拿着钢刀冲过,宫中的好几座大殿都起了火,细雨浇不灭大火,
黑烟冲天。

  一队卫兵列甲,慌乱的冲进金殿中,气喘吁吁的迎头跪下狂喊:「启奏皇上
……东门,南门已破,江东军……江东军已经杀进来啦!」

  金殿内空荡荡的,只有仁宗坐在宝位上,庞国华战战兢兢的站在他背后,抬
头向他扫去,只见仁宗恍如木塑,不闻也不动,下面的城防卫兵们吓得面色如土,
几乎连话都说不顺口了,仁宗却是毫无察觉。

  士兵们浑身颤抖的跪在地面,铠甲上雨水沾湿了一尘不染的红毯,他们抬头
一看,见到皇上穿着龙袍,带着金冠,一只手伏在椅座上,双眼目注前方,卫兵
又喊一声:「皇上,反贼们……杀进城啦!」

  静默半晌,仁宗挥手道:「知道了,你们……下去吧。」这句话便像从他的
嘴角边挤出来,甚至连嘴唇都没动一下,背后呼天抢地的喊叫声传来,卫兵们心
知无力回天,一个个垂头丧气的退下去,刚一走出皇宫门口,顿时一齐将身上的
铠甲解下,钢刀扔在地面上,穿着单衫逃命去了。

  庞国华心急如焚的盯着仁宗,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皇上……」

  远处灯火一闪一灭,仁宗木讷的转回头:「嗯……」

  庞国华苦着脸道:「皇上,要不要即刻宣召大臣们入宫秘议?局势危急,我
们……可要有对策啊。」

  仁宗哼哼冷笑道:「大臣们,他们要是心里还有朕,这等时刻,怎么会不陪
在朕身边?他们是想坐壁上观啊,朕倒了……他们马上便能另立新主,这个时候,
谁还会进宫来见朕啊……」

  庞国华听得心底一沉,颓然的垂下脑门,「诶……那……那眼下怎办才好,
过不多久,江东军便会杀过来,皇上……皇上……」庞国华说到这里,失声痛哭
起来,口中大叫两声皇上,跪倒在地。

  仁宗回头冷着眉宇道:「你还叫我皇上?你不去逃命?」

  庞国华频频叩首道:「小将乃皇上一手提拔,知恩感戴,眼下乱臣当道,小
将绝不会丢下皇上,只要有一口气在,小将便会护在皇上身边。」

  仁宗哈哈怪异一笑,拉住他道:「好!好!好!」

  庞国华站起身,抽出腰间的钢刀,咬牙道:「皇上,不如我们换了装束杀出
去,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皇上乃真命天子,假以时日,必能东山再
起,今夜之事,有一天调转过来,也说不定!」

  仁宗眉心一动,呆呆怔住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口中复念
两声,又惨笑道:「哪还有青山,哪还有柴火?」

  庞国华咬牙道:「有的,天下这么大,只要有一方诸侯愿意拥戴故主,就像
鲜于老贼那样为我们率众起兵,我们便有一丝希望,皇上是先皇诰命的天子,名
正言顺,何愁没有投效之势?」

  仁宗怪异的抬起头,盯着庞国华道:「你……你真这么想?」

  庞国华转头看了看宫门上空的汹汹火焰,回过头来死命的点头:「皇上快做
决断,时不我待!」

  仁宗哈哈仰头一笑,站起身来,朝庞国华伸手道:「好,那你把你的钢刀拿
来,我们一起冲杀出去,只要朕日后东山再起,必定封你为护国大将军!」

  庞国华赶紧解下腰间佩刀,毕恭毕敬的递到仁宗面前,仁宗刷的一声抽出刀
尖,庞国华只觉得眼前一阵耀眼的亮光闪过,接着胸口一凉,恍惚被硬物刺穿。

  庞国华低头一看,惊得目瞪口呆,痴愣愣的喝气道:「皇上……你……你…
…」双眼鼓起,犹自不相信的睁大,继而变得暗淡涣散,身子扑通一声倒在了宝
座上。

  仁宗从庞国华的心口上拔出钢刀,盯着他的背面,赫赫冷笑道:「焉知你不
是骗朕出门,好拿了朕去向人家邀功请赏,哼哼……朕自己逃出去,难道非要你
这庸人相陪不可?」他一边说话,一边从庞国华的身上扒下铠甲,胡乱的披在自
己的龙袍上,接着取下金冠,扔在角落里,握紧庞国华的佩刀,一脚深一脚浅的
冲进夜幕雨水中。

        ====================================

  补上一章,晚上还有余力的话,也许还有一章,但是……貌似今晚还有好几
场球赛要看,呃……

            正文第646章轮回之五

  夜雨越下越大,初时还是稀疏的雨珠子,斜风吹起,雨滴渐渐变成了雨帘,
密不透风。

  洛都城的东门外轰的几声巨响,厚厚的城门被人从外面顶开了,城墙破旧不
堪,随之杀进来密密麻麻的黑麾大军,城防大营的士兵们仓皇抵抗几下,没命的
向城内撤去,赵虞修跟在大军后面堂皇而入。

  心底里激动,狂喜和莫名的感慨兼而有之,时隔五六个月,再度回到熟悉的
洛都城,这一次不同于上回逃命,而是实实在在的将这座都城踩在了脚底下。

  赵虞修挥洒掉铠甲上的雨水,仰头哈哈大笑,心中何其痛快,雨水越来越大,
城里的战火和硝烟都被雨水冲灭掉,看着黑漆漆的一片萧条。远方一条笔直的大
道通往吉祥街,大校场,再往北……便是浩大的皇城了。

  在那里……赵虞修的四弟正等着他去将他赶下皇位,推向大校场斩首示众,
赵虞修胸襟澎湃鼓荡,豪气十足,身前的众将士们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赵虞修挥
手一指,下令:「继续追击,到大校场与其余先锋会合。」

  士兵们疯狂呼应,狂吼着杀忙将出去,城防大军且战且退,被他们杀得溃不
成军,城防军士气全无,能够留下性命的便算是侥幸之辈,牛再春和马其英倒还
是继续给众人鼓劲,但是自从城门攻破那时候起,便是他们自己,也相信末日到
了。

  洛都眼下的情形,只能用众叛亲离,人间冷漠来形容,皇上打光了最后的牌
面,他在皇宫前要杀掉杨宗志,受到文武百官和满城百姓的鄙夷和唾弃,这一切
又能怪得了谁呢。

  牛再春和马其英若不是职责所在,说不定早就逃命去了,随着战事的推进,
他们和所有的士兵们一样,知道洛都城迟早有这么一天,只是想不到来的这么快
罢了,杨宗志离去后仅仅三四天功夫,洛都便被打下来了。

  城防大军退回到大校场布防,利用吉祥街的地势与对方展开巷战,也不过略
微拖延时间而已,牛再春在守城中负了伤,咬着牙看到士兵们不断退后,逃逸,
哭天喊地的声音不绝于耳,他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拔出腰刀对准自己的腹下。

  马其英跳过来,惊骇道:「大哥,你作甚么?」

  牛再春诶的一叹,垂头痛哭道:「既已战败,夫复何言,战将不能与城池共
存亡,往后只能留下骂名。」

  细雨密密麻麻的打在他们的盔甲上,马其英听了这话,跟着一道抹泪,身边
剩下不足五千人,全都聚在大校场通往皇宫的长街上,哀声一片,而身后长街的
尽头,皇宫的上空燃起了掀天的黑烟,让人心头无比的绝望。

  反观江东军却是越来越多,从东城门,南城门,甚至西城门杀进来,将大校
场上围得满满当当,那些骑兵用烈马布阵,迎面往这边一冲,便能将这最后的五
千兵马冲为齑粉,所有人心中都已经绝望到了极点。

  马其英对牛再春道:「大哥,你再等等,我们还没有败到底,我们还有人,
皇宫内还有龙武卫,随时可以驰援,骁骑营那边说不定也没有被围聚杀掉……」
话说到这里,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只不过是宽慰自己的话罢了。

  牛再春哭着坐倒在地,任由雨水扑面而下,摇头道:「龙武卫若还有人,怎
么会到现在还不出面,骁骑营……半个时辰前,我便派了几路传令兵过去了,若
有回音,他们早该入城勤王,哎……二弟,我们是真的到了灯尽枯竭的时候啦。」

  马其英一道坐在冰冷的石板地面上,仰头哈哈一笑,道:「大哥,前几天我
们还在同三弟大吹大擂,说什么勇猛无敌,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哈哈……哈哈,
还是三弟厉害啊,我们……都与他离得好远。」

  说起杨宗志,牛再春倒是来了几分豪情,他用力的握住方天戟,从地面上跳
起身,呼喝手下道:「就在这里派兵布阵,既然我等是败掉天下的罪人,便尽最
后一份力气,能杀多少就是多少,你们怕是不怕?」

  身前的士兵们格格发抖道:「我们不……不,不怕!」间或还夹杂着几个抽
泣的低语。

  雨帘密布,大家一起抬头往前看,见到大校场上三条黑龙一般的军队逐渐汇
拢起来,人马众多,兵精马壮,正前方是三个身穿厚厚铠甲的猛将,夜色太黑,
这三人的面容可一点也看不清楚,但是士兵们便是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其中必有
鲜于无忌和三殿下赵虞修,他们的脸色惨白,支撑到这时候还没逃走的,都是有
些担当的好男儿,无奈对方大军临近,局面非是人力可以逆转,除非大雨冲出山
洪,否则……真是一点寄望都没有了。

  ……

  赵虞修和鲜于无忌等人在大校场会师,相互间哈哈大笑,鲜于无忌指着马鞭,
对吉祥长街一排孤零零的士卒们说道:「就剩下这些残兵游勇了吗,哈哈哈,赵
虞碌……想不到你小子也有今天……」

  他抬起头来哈哈狂笑不已,赵虞修肃下面庞,眼神阴鹜的盯着鲜于无忌的满
头银发,听到他口中骂出四弟的名字,与赵虞修只差了一个字,鲜于无忌破口大
骂,赵虞修就好像被他当面扇耳光那般难受。

  倒不是他对仁宗还有什么同仇敌忾之心,而是鲜于无忌如此嚣张轻狂,对赵
氏一族又这般的仇恨,让赵虞修心底里极不舒服,过去他仰仗在鲜于无忌的鼻息
下度日,自然丝毫不敢表露出来,但是此刻他自恃羽翼已丰,而洛都城只余下零
零散散的三五千人,更是不在他的话下。

  赵虞修对哈克钦悄悄打了一个眼色,手腕扬起,朝着仰天大笑的鲜于无忌挥
手大喝道:「动手!」

  声息突兀的响起,却是没有引出一丝惊乱,赵虞修眼神张大,四处飞快的扫
视,面色一时呆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鲜于无忌光顾着仰头大笑,险些笑岔了
气,笑了老半天,他弯下腰来,垂头剧烈的咳嗽,赵虞修心底里毛骨悚然,表面
上却不得不装出关心问切的模样,驰马过去道:「岳父……岳父大人,您可没事
吧。」

  鲜于无忌抬起头来,哈哈笑道:「没事……没事,你方才叫动手,可是等着
卫彪和党同礼为你出面吗,哈哈哈……来人啊,都带上来!」

  赵虞修听到鲜于无忌一口叫破卫党二人的名字,惊得险些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他双手死死的握住马缰,转头下意识看出去,见到两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将领,
低着头被人押着走上前,赵虞修浑身乱颤的扫了一眼,几乎晕倒在地,天色随黑,
这二人走到面前,赵虞修看清楚正是与自己私下联合,商议要一起擒下鲜于无忌
的两位大将。

  赵虞修只觉得眼前一黑,扑通一声从马背上跌落下来,鲜于无忌哈哈冷笑道:
「蝉儿把你们的计划都告诉给我,老夫还犹自不信,现在老夫真的信了,呸……
你们姓赵的,果然没有一个好人那,你自己说,我如此赤忱对你,辅佐你,你却
要杀老夫继位,看来姓赵的不除,天下永无宁日呀,罢了,既然老夫已经作了反
贼,索性不如将这反贼再做大一些。」

  赵虞修拼命哭求道:「岳父饶命,岳父饶命,小婿是一时糊涂,日后再也不
敢啦……」磕头如同捣蒜。

  鲜于无忌撇着嘴,狞笑着大叫:「周顺……」

  军队中一员大将冲出来,拜下道:「属下在……」

  鲜于无忌指着地面上的三皇子,冷森森的道:「把赵虞修给我拿下了,押进
死牢,让他与赵虞碌小儿一道候时问斩。」

  周顺咬牙回道:「是大将军……」

  赵虞修尚在死命的磕头:「岳父饶命……岳父大人饶命,看在我跟在您身边
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抬头一扫,见到周顺拿着兵器杀腾腾的冲来,
赵虞修把心一横,站起身对着背后大叫道:「回卓王殿下,只要你救了我,整个
南朝天下,我愿与你共同享有,划江而治,我……我说到做到!」

  ……

  天色早就过了中夜,鲜于婵却是毫无睡意,她在行辕中苦等着,从辕门边走
到将军座上坐下,又站起来走到辕门旁听动静,来来回回数十趟。

  掀开辕门的帐幕,见到天边已经现出了一丝鱼肚白,从汤河口这里,再也听
不到任何攻城兵的巨响,天地间一片静寂,只有细雨落在地面上的碎响不时的传
来。

  鲜于婵的小心思却是静不了,她转头看到朱晃背着手站在角落里,支着眼皮
子打瞌睡,脑袋刚刚掉下,身子便惊得又跳起来,鲜于婵跑过去,对朱晃娇声劝
说:「朱大哥,你去睡了吧,爹爹让我在这里等消息,你不必陪我。」

  朱晃强打起精神,摇头道:「我不困……」

  鲜于婵捻着裙角,小心翼翼的问道:「朱大哥,你再和我说一遍,你把我的
信交给哥哥后,他怎么对你说的?」

  「呵呵……」朱晃笑道:「怎么,还听不厌吗,我都来来回回说了几十遍啦,
杨兄弟开始一句话也没有说,后来大家议论纷纷,他才下令,在丁山镇等候几天,
观察这边的动静……」

  朱晃口中说的,和前面几十遍没有任何分别,可是鲜于婵还是听上一次,小
心思里便又会甜上几分,她抿着鲜艳的红唇,咯咯腻笑道:「嗯,这……这坏哥
哥,他总算,他总算对得住我那么对他啊,我还以为他一辈子都要把我当成傻妹
子那么看待呢。」

  朱晃笑道:「杨兄弟对自家的妹子,也是这么好的。」

  鲜于婵拼命的摇头:「不一样,那不一样……以前啊,哥哥的确是把我当作
了自家妹子,不过后来我跟在他身边久了,特别是那一回,我害怕被费二叔揭穿
骗他的谎言,用剪刀想刺瞎自己的眼睛,我便能清楚的感觉到……哥哥他,他对
我有些不同了……」

  鲜于婵说的小脸一红,心情徜徉的痴痴仰头道:「自那以后,他对我守得也
紧,防得也紧。」

  朱晃蹙眉道:「就这些不同?」

  鲜于婵甜甜的抿住小嘴,扑哧一声露颜娇笑道:「不是呢,我猜想啊,哥哥
是意会到什么,那时候没想清楚,后来明白他从我的举动中猜出了我的身份,嗯,
哥哥他最是聪明,等到他明白我是谁后,他心里面便开始犹豫起来,他想啊,原
来我是鲜于无忌的女儿呀,我爹爹与他身份齐名哩,又想啊,这样的妹子可是要
不得了,可是又有些舍不得我,所以……所以他后来对我说起话来,有时候前言
不搭后语,而且还……」

  鲜于婵说到这里,娇美的小脸蛋红彤彤的如同蛇果,只差忍不住说出杨宗志
好几次把她抱在怀中,肆意轻薄的羞人事,她俏丽的酥- 胸,激动的一上一下高
低起伏,垂下小脑袋咽了好几口气,才抬头道:「所以这次哥哥说不走了,等在
丁山镇,我便知道他是舍不得我,咯咯……再等几天,我们便去找他了呀,朱大
哥,你会不会笑我好没羞的?」

  朱晃哈哈大笑道:「不敢!不敢!」心下也觉得这小姑娘着实可爱痴情。

  鲜于婵娇笑道:「我和爹爹说好啦,只要赵虞修真的想要杀他,他便不能再
兴兵造反,而是乖乖的退回到江东去纳福,这样一来,我便……我便要跟着哥哥
去滇南哩,今夜一过,所有事情便都解决啦。」

  鲜于婵拍了拍小手儿,小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走到一旁的将军座上坐下,
一脸的轻快写意,正在这时,门口腾腾腾冲进来一群带刀的士兵,将行辕围住了。

  朱晃大吃一惊,护在门口喝问:「什么人?」

  来人亮出令牌,叫道:「三殿下有令,鲜于小姐从今夜起,便要跟着他入宫
为后,鲜于小姐请吧……」

  鲜于婵听得大吃一惊,她原以为赵虞修只不过想取走爹爹的性命罢了,所以
她留在汤河口的辕门,是半点凶险也没有的,一切只等到今夜过后,便见分晓,
没料到赵虞修不但要杀她爹爹,还要绑走她进宫。

  来人们将辕门口死死的围住,外面有人大叫:「小姐勿惊……大将军派我等
在此护卫。」

  来人回头向外看了看,冷笑着将手中令牌挥出去,骂道:「盛将军,你看不
见三殿下的令牌吗?」

  外面人回话道:「我只听大将军差遣,三殿下的军令,请恕我看不见。」

  来人哈哈大笑道:「大将军?大将军他只怕早就做了冤鬼啦,从此我们只听
三殿下的吩咐,来人啊,把他们给我都拿下了。」

  辕门内外战作一团,朱晃赶紧跑到鲜于婵的前面挡住,赵虞修派来了四五百
卫将,而鲜于无忌和鲜于婵的想法一样,以为他们不会对自己的女儿如何,因此
只派了一百多人候在这里,两边人马悬殊,盛将军迟迟无法冲进辕门内。

  来人对朱晃大叫:「滚开,要不然连你也杀!」

  朱晃一伸手,捏住了他的脖子,手中运劲,那人的脖子磕嗤一声断为两截,
这些士兵们大吃一惊,互相挥刀狂叫:「大家一起上,先将这丑东西乱刀砍死!」

         ================================

  这几天不知怎么了,老是无法登陆作者后台,奇怪了,本来这一个大章节是
要把这段故事交代清楚的,看来……还需要两章才行。

            正文第647章轮回之六

  朱晃一人挡在辕门口,他力大无穷,双臂硕长,手举铁杵舞得密不透风,可
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门外四五百个精兵连续冲击七八次,也不能让他退后半步。

  渐渐的……朱晃也有些体力难支,铁杵卖出几个破绽,让精兵的钢刀抢进来,
砍伤了他的手腕,手腕上一股精血彪出,朱晃满脸通红,回头一看,娇弱的鲜于
婵捏着小嘴,惊恐的站在将军宝座旁,双眼圆瞪,显然是吓得傻了。

  朱晃大吼一声,把铁杵横过来,拼着刀剑无眼,将最前面的一排精兵们摒开,
回头大叫道:「鲜于小姐,快走……」

  「啊……」鲜于婵惊惧的回了神,下意识迈开小步子朝辕门口奔去,还没跑
出大门,外面的精兵再度围拢,将辕门堵得水泄不通。

  朱晃咬定牙关,累得气喘吁吁,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他心知时机错过,鲜
于婵这么娇柔的文弱小姑娘,让她从刀剑缝隙中钻出去,简直有死无生。

  无奈下只得扯着鲜于婵向内思跑,入了辕帐,四处都被堵死了,压根没有逃
路。

  身后的精兵泄洪一般的冲进来,前方左右围了个遍,朱晃和鲜于婵背靠宽宽
的辕帐,无力支撑。心里面唯一的希望便是外面赶来救援的盛将军可以突围进门
施救,可是不过片刻,外面传来一阵欢呼,进来的精兵倒是越来越多了,却是一
个个神情兴奋的排在后面,看来盛将军要么是被打跑了,要么就是已经送命。

  朱晃和鲜于婵心底一沉,暗自绝望,朱晃回过头来,对鲜于婵说道:「你快
走,快去找杨兄弟,这天下间……只有他能救得了你……」

  「啊……」鲜于婵一时都没听明白,三面被围,就是插翅也难飞走,如何还
能脱困,她茫然的转头望过去,惊见朱晃将手中铁杵插在地面上,弯下腰去,用
手拉住了辕门的低端。

  背后的精兵们看得哈哈大笑,霎时都以为这丑东西狗急跳墙,辕帐可非是一
般的撩帐,乃是用圆木削平后,再用铁钉驻在地底的,圆木和圆木之间涂了水漆,
从外面看,与一般的庭阁没有任何的分别。

  三皇子和鲜于无忌选中了汤河口,便是看上这里地势平坦,乃进可攻退可守
的要塞位置,之所以修建辕门,而不是像寻常驻军那样搭建帐篷,也是做好了持
久的打算。

  洛都城不是一天两天能攻下来的,这道理三皇子和鲜于无忌都懂,因此他们
修建了不少辕门在汤河口,不但可以遮风避雨,更是能够住的舒适,利于久居。

  一般的撩帐,力大的人用手可以掀开,甚至用利刃也能破开,可是修建这主
帐,光数百斤的巨大圆木便用了百来根,即便削去了一部分,合在一起也不下万
斤,俗话说千钧之力可拔山河,更何况万斤。

  精兵们看得哈哈大笑,也不急着来绑下这二人,而是幸灾乐祸的俯仰交加,
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朱晃蹲在地上,双手用力的向上拔起辕门,背影看得是
如此愚蠢可笑。

  更有甚者还帮他吹起了唿哨,加油助威,背后闹作一团,无人能够听见,地
底下传来磕嗤一声轻响,接着大家只觉得脚底稍稍摇晃片刻,有涓涓细流从辕门
的木柱子下渗了进来。

  圆木中是涂了水漆的,可以防水防蛀,一般情况下,外面的雨水决然无法渗
漏进来,精兵们止住狂笑,顿时有些目瞪口呆,耳听着磕嗤……磕嗤的声音不断
传起,反应快一些的,明白事情有些不对劲了,操起钢刀扑杀上前。

  朱晃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大吼一声,将千万斤的辕门抬了起来,下面露出一
道小小的缝隙,雨水顺着缝隙朝内狂灌,他转头对着吓呆了的鲜于婵狂吼:「快
走……」

  「朱大哥……」鲜于婵娇声唤了一句,朱晃又叫:「快走……弯下腰,钻出
去……」

  鲜于婵正自六神无主,下意识蹲下小身子,她的身材娇小,趴在地面上的话,
这道缝隙正好容她侧身钻过,地面上的雨水沾湿了她素洁的衣裙。

  背后精兵狂叫:「她跑不了……她跑不了,我们出去追她……」

  朱晃回头嘿嘿大笑一声,用尽毕生的力气,将手中的圆木拉断为两截。

  鲜于婵茫茫然的钻出辕帐,头顶天空抑郁,正当夜色浓浓,晨光未开之时,
雨水将她秀发前的一排刘海瞬时打透了,她俯下小身子,对着缝隙大叫:「朱大
哥……你快出来……」

  声音还未落下,听到里面吵作一堆,接着朱晃怪异的嘿嘿大笑声从缝隙中钻
了出来,鲜于婵又叫一遍:「朱大哥……」忽然感觉到地动山摇,她尚且以为是
雨水引发了山洪,扭头茫然四顾,与此同时,她身后宽大的辕帐内发出轰的一声
巨响,坍塌了下来。

  剧烈的气流将鲜于婵推出了几丈远,鲜于婵顾不得肩头上的痛楚,回头看过
去,夜色下,方才还如同小山一般屹立的辕门,竟然凭空消失掉了,只剩下一些
残垣断壁,堆了高高的一堆,断壁内,哭爹喊娘的呼叫声不断响起,渐渐的……
变得越来越小,直至几不可闻。

  ……

  牛再春握紧方天戟,咬住牙关,打算与江东军誓死一搏,他们的守城军少得
可怜,但是身后长街的尽头便是浩瀚的皇宫,踏过他们的尸骨,江东军便要顺利
的攻下皇城,夺走天下。

  心底里充满了不甘心,可又无可奈何,江东军在大校场上驻守后,一直没有
发力进攻,牛再春明白……这不过是渺渺的喘息机会,再过片刻,那些人便要来
将他们的尸骨踏碎掉,堂皇入宫。

  果不其然,一炷香时间刚过,对面的江东军阵营内传来阵阵喧吼,兵阵也动
了起来,牛再春紧张的握住方天戟,嗓子眼也堵住了,稍等片刻,马其英回过头
惊奇的叫道:「大哥……他们……他们作甚么?」

  牛再春也注意到江东军似乎不同寻常,他们的战马冲击的可不是这吉祥街方
位,而是瞬间分作两个营阵,互相对攻起来,大校场本来就是点兵的地方,过去
有无数次点兵操练在此地发生,如果时间斗转,牛再春甚至都会以为那边正在练
兵。

  马其英抹着湿淋淋的额头,道:「大哥,他们,他们怎不进攻,反而自相残
杀起来了?」

  「呃……」牛再春也同样目瞪口呆,江东军大胜在即,看起来似乎闹起了内
乱,自己人与自己人打了起来,此刻别说他不敢相信,便是身后的五千守城军也
一样不敢相信,要不是这么多人众目睽睽之下,他都怀疑雨水迷乱了自己的视线。

  城内黑压压的一片死寂,江东军分开两侧,对峙而立,反而牛再春等人像是
事外人,冷眼旁观,不由得他们摸不着头脑,哈克钦哈哈笑道:「三殿下,你说
话可要算数哟,南朝半壁江山,你我各自执掌?」

  赵虞修从湿淋淋的地面上跳起来,与他击掌盟誓,毅然大叫:「一言为定…
…」

  哈克钦背后驰来一匹快马,马上人凑在哈克钦背后轻叫:「大王……你,你
小心。」

  「小心什么?」哈克钦豪迈的哈哈大笑,只要有南朝的半壁江山,打败了鲜
于无忌,继而完全占有南朝,也不是不可能的,固摄穷十二万兵马作不到的事情,
他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达成了,江东军原有六七万人马,打了三个月,死伤过半,
而哈克钦手中还有两万吐蕃猛士,以逸待劳,这仗如何打不得?

  哈克钦将赵虞修从地面拉到身边的马背上坐下,转头下令道:「多勒克,你
杀不杀得了鲜于老贼,吐蕃的前途命运,就看你的啦。」

  多勒克抱臂大叫:「遵命……」迎着挥马赶来的周顺而去,多勒克手中拿着
一把弯刀,而周顺两手空空,本是打算擒住三皇子赵虞修,两人骑到近前,两岸
阵营同声大喝,周顺灵便的从背后抽出一把铁尺,砍在弯刀的刀臂上。

  多勒克和周顺同时侧身倾倒,弯腰化解对方的力道,两匹骏马擦身而过,吐
蕃军队中擂起了军鼓,多勒克哈哈一笑,拉转马头朝周顺的马尾追去,周顺前冲
的劲力未泄,一时还转不过来身,多勒克的弯刀便砍倒了背后。

  周顺侧身一避,弯刀砍在马臀上,惊得坐下马儿嘶叫一声,周顺趁势回头一
捅,多勒克已经飘逸的将马儿赶到了另一个方向,多勒克自幼在马背上长大,熟
于马战,当初杨宗志在吐蕃狼谷第一次遇见多勒克时,他便显露了一手极为难见
的马术,连杨宗志也是暗暗佩服的。

  而周顺是土生土长的江东子弟,善水战,马术功夫虽也不差,可比起多勒克
就逊色太多,再加上座下战马受伤,他指挥不灵,几个回合便被多勒克又砍伤了
马脖子。

  马身上的血水被大雨冲得四处都是,多勒克扬起马蹄,将周顺从马背上踢了
下来,再用马蹄拼命践踏他的身躯,周顺疲于逃命,跑又跑不过骏马,形迹十分
凄惨潦倒。

  赵虞修重重的吁了一口气,重新扶好头顶的盔甲,对哈克钦抱拳道:「多谢
……多谢回卓大王慷慨施救,在下……在下感激不尽。」

  哈克钦哈哈得意大笑道:「当初本王只要一片草原,三殿下便送了本王一方
领地,现在三殿下又拿半壁江山附送,这样的好朋友,本王怎能错过呀,哈哈哈。」

  「嗯……」赵虞修听得面色一沉,心底酸楚不已,如果只是泗赞草原,他倒
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那里原本就远,人迹荒芜,送了也就送了,之所以后来用
西蜀用条件,蛊惑哈克钦一同杀掉鲜于无忌,也是因为罗天教在西蜀势力庞大,
一直对朝廷阳奉阴违,再加上距离吐蕃也近,所以他还不怎么心疼。

  但是现下送出去的是南朝的半壁江山,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可就非比寻常了,
虽然心下好生隐隐作痛,可是人在屋檐下,还是只得低下高贵的头颅。

  赵虞修附和着嘿嘿笑道:「好朋友……好朋友,回卓大王这样的好朋友,在
下也是忘不了的。」

  哈克钦回过头来,略带鄙夷的嘿嘿一笑,点头道:「你一定忘不了本王的,
你怎么能忘得了呢,哈哈……哈哈哈……」场上正好多勒克用马蹄踏中了周顺的
后背,将他死死的踩在地面上,雨水漫住身躯头脸,也不知是死是活。

  吐蕃军营的战鼓停下,士兵们拍着大叫:「呼……呼……」

  马其英在长街口听见了,对牛再春惶然大叫道:「大哥,这些人,不是江东
的,他们是吐蕃人那。」

  牛再春点了点头,吐蕃人他们自然熟悉,甚至鏖战中的多勒克他们也丝毫都
不陌生,看着多勒克在洛都城里耀武扬威,随意践踏南朝卫将,牛再春气得牙根
痒痒,也不理多勒克在马背上的姿势如何飘飘丰采,他捏着拳头锤了锤自己的膝
盖,嘿的一声大吼。

  多勒克骑着骏马绕场一周,四处欢呼不断,哈克钦挥手一举,对鲜于无忌大
叫道:「鲜于老将军,你下马自请入罪,本王可以饶你性命,你手下周,卫,盛,
党四大将军,一个死在马下,两个被你所绑,还有一个不知所踪,你还是投降了
吧。」

  鲜于无忌仰起头来哈哈大笑,哈克钦冷哼道:「笑什么,你莫非还要自己登
场,我看你年纪一大把,头发也白了,如何能战胜我的多勒克?」

  赵虞修拉住哈克钦,惶然道:「回卓大王,大意不得,大意不得……」他自
然清楚鲜于无忌的真本领,想当初皇宫造反的时候,骁骑营两个大将也打不过这
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

  哈克钦不屑的甩开赵虞修,冷哼道:「滚开,怕死的孬种……」抬头一看,
鲜于无忌骑着战马向后退了几步,立刻有三排盾兵抢出来护在身前,依次排开。

  哈克钦道:「哼……马战么,我吐蕃精英岂会怕了你们?」

  看仔细些,雨帘密布下,对方盾兵的后面渐渐露出数千支亮闪闪的箭头,鲜
于无忌哈哈一笑,愤然道:「赵虞修,你这忘恩负义的赵家小儿,老夫若不将你
射成刺猬,岂不是对不住我那蝉儿早早示警之意,哈哈哈……」

  他话音落下,哈克钦和赵虞修只听到轰的一声巨响,黑压压的箭雨高高升到
天际,又转而朝他们落下,天空中雨帘虽密,但是和箭雨比起来,简直算是稀稀
疏疏的紧了,箭雨带着呼啸声,一排排向他们射来。

  「啊……」赵虞修和哈克钦一同惊声大叫,吐蕃骑兵倒是厉害,但是与南朝
的箭兵比起来,依然是无法匹敌的,再加上他们自以为得计,压根就没想到过鲜
于无忌会有反抗的机会,赵虞修抱着脑袋,将哈克钦往前一推,躲在了哈克钦并
不宽阔的背影下。

  「该死的……」哈克钦大骂一声,将文弱的赵虞修从背后拉到身前挡住,骑
马往回奔,显然是逃不掉了,唯一侥幸的心思便是用别人的身躯挡住箭雨,多勒
克在大校场上拼命骑马回赶:「大王小心……大王……」

  第二句话还没喊出口,便见到一排箭雨落下,果真将三皇子赵虞修射成了刺
猬,射为对穿,多勒克心底一沉,眼见着一排排吐蕃士兵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多
勒克害怕的无以复加,匆匆骑马赶到赵虞修的面前,将他狠狠的掼倒在地,抹开
眼前的雨水一看,已有八九枝羽箭透过赵虞修的身躯,射到了哈克钦的胸膛上。

  多勒克如被雷击,茫然大叫:「大王……」

  「嘿嘿……嘿嘿……」哈克钦阴惨惨的咧嘴一笑,嘴角开满了鲜红的花朵,
瞬时又被雨水冲的淡去,身子向左边一倒,从马背上跌落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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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有个兄弟一口气给了七百多鲜花,我很震撼啊,今晚还有一章,尽快完
本是给大家的承诺,不会再拖到下周了。

            正文第648章轮回之七

  丁山镇的竹楼内,虽是春雨月夜,外面空气还是很冷的,杨宗志在竹窗口站
了一会,冷的打了个哆嗦,便要回身拥着两个妙媚如酥的小佳人睡下,刚刚走到
床边,外面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他微微迟疑片刻,听着咚咚两声再度传来,便赤着上身走到门口,将房门咿
呀一声打开,眼睛在黑暗中看得不清楚,鼻子里却是闻到一股极为馥邑的香甜气
味,杨宗志下意识唤道:「婕……婕儿?」

  虽然还没看清楚眼前人,但是唐小婕身上的淡雅香味却是非常熟悉的,杨宗
志笑道:「你怎么还没睡?」

  「嘘……」黑暗中钻进来一个窈窕的身影,唐小婕背靠着关上房门,低低的
娇声说道:「小声些……」

  「怎么了?」杨宗志心底一片狐疑,唐小婕可不是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她从
小便性子温婉,知书达理,更不会像可儿,若儿那样半夜来吓唬人,杨宗志放肆
的张开双臂,将唐小婕柔滑的背腰和秀发一道拥进怀内,闻着秀发上细腻的味道,
哈气道:「婕儿想我了?」

  「呸……」唐小婕回头低声所啐了杨宗志一口,转而在他嘴角叮了一下,压
低嗓门道:「我方才听见忽日列和乌卓玛在房中吵架呢……」

  「是吗?」杨宗志轩起眉角,「他们吵什么?」

  唐小婕娇昵的说道:「我没听得太实,他们就在我的房间隔壁,这竹子做的
房间嘛,总是透风的……」她说到这里,脸蛋上幽幽的红了一团,咬住绯唇道:
「就比如说你今晚欺负幼梅儿和丁姑娘,我……我也听见了。」

  要不是夜半时分,杨宗志忍不住都想哈哈大笑起来,抱着唐小婕酥软无匹的
娇躯,他身子上顿时异常暖和,整个人都懒得不想动了,杨宗志索性无赖的将身
子重量都压在唐小婕的背上,笑道:「你这丫头,不知是该说你好奇心重呢,还
是什么……嗯,我还记得呢,那天晚上我们在霍二哥家中留宿,半夜里,你也偷
偷打开窗子,偷听霍二哥和三娘说话。」

  「啊……」唐小婕不禁羞得面红耳赤,原以为那天夜里杨宗志早就睡着了,
事后杨宗志也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敢情着……这坏郎君一直什么都知道的,只
不过他从来不说而已,枉费唐小婕第二天还兴致勃勃的同他说起人家的私事。

  唐小婕用劲的在杨宗志的胳膊上擂了几粉拳,用张开嫣红的小嘴咬了一口,
房间北面的床铺上传来嘤咛一声梦呓娇唤,唐小婕做贼心虚,直以为自己又被费
幼梅或者丁娆娆给捉了正着。

  半夜三更的跑来找杨宗志,任是谁都会想她好不知羞的,她在杨宗志身边不
短了,还是个冰清玉洁的处子躯,这话她说给谁,谁也不会相信的,她回头狠狠
的瞪了杨宗志一眼,亮闪闪的秀眸在夜色下显得如此皎洁。

  杨宗志笑道:「反正醒着,我们……我们不如去偷听忽日列他们说话?」

  「我不……」唐小婕高高的翘了小嘴,还没怎么样呢,就已经被坏郎君这么
想了,真要去偷听人家夫妻夜里说话,那还怎么了得。

  杨宗志笑嘻嘻的道:「来呀……」拉着唐小婕便朝房门外偷偷走去,唐小婕
下意识跟着他走了几步,心儿阵阵抽紧,又是害怕又是羞涩,却无法拒绝杨宗志
的诡异心思,他们压低脚步走到竹楼拐角,正好听见咿呀一声轻响,杨宗志顿时
将唐小婕凹凸起伏的娇躯摁在黑影里,两人一道凑过头向外看去,见到忽日列和
大腹便便的乌卓玛走出房门,脑袋左右看看,便朝楼梯下走去。

  「咦……」杨宗志心想:「这么晚了,他们去作甚么?」眼瞅着唐小婕似乎
是张嘴想叫住那二人,杨宗志赶紧一低头,将唐小婕香喷喷的小嘴给吻住了。

  「唔……唔……」唐小婕无力的在他背后捶打了几下,继而阖上亮晶晶的秀
眸,放开软玉般的小丁舌尖,被他吸进了口内。

  一口气吻到胸口发闷,楼下传来马儿淅沥沥的轻叫,马步响起,朝东北方向
疾驰而去,「啊……」唐小婕拼命的推开杨宗志,弯下细腰呼呼的喘气,从竹楼
的栏杆边望出去,浩瀚夜色下,雨帘密实,哪里能看得见什么人影。

  「呼呼……」唐小婕喘了几口香气,脸蛋上还是红彤彤的,好像抹了水粉,
回头问杨宗志:「他们去哪呢,你怎么不让我叫住他们啊,这么大的雨,乌卓玛
又身子不便,不要被淋坏了。」

  杨宗志怔怔的看着苍茫的夜色,发了一会呆,低头笑道:「他们要走的,迟
早会走,有些事情,外人可阻止不了。」

  「什么呀……」唐小婕没好气的抬起小脸蛋,便又被杨宗志一低头给吻住了,
芳心飘飘摇摇的落不了地,身前湿淋淋的雨滴似乎被风吹到了脸上,唐小婕更是
冷的打了个哆嗦,杨宗志用手抱起她轻盈的身子骨,嘴角丝毫也不分开,往楼内
走去。

  心里面隐约感觉到什么,唐小婕浑身激动的打了起颤,小手儿用力的抱住杨
宗志的脖子,用小舌尖与他拼命的厮磨打转,杨宗志的嘴角渐渐顺着耳鬓,吻到
了脖子下,唐小婕只觉奇痒难当,「嗯……嗯……」的细碎私吟。

  转头一看,杨宗志抱着她走到她自己的卧房中,转身闭上了房门,唐小婕小
脸滚烫,芳心有如小鹿乱撞,死命压抑着羞怯,腻声道:「你……你抱我进来作
甚么?」

  杨宗志一本正经的道:「这竹楼真的很透风吗,我还打算在滇南也修这么一
座呢,闲时可以观观风景,看看月色,如果透风可就不好啦,要不然我们再试试?」

  「试什么啊……」唐小婕羞不可抑的打了他一拳,忽然自己扑哧一声娇笑起
来,看着杨宗志把她轻轻丢在竹床上,咯吱一下乱叫,这一声……叫的唐小婕的
心儿也酥了,身下湿的厉害,感觉能把秀裙打透掉。

  她目光痴痴的盯着杨宗志,见到他轻轻坐在竹床边,目光也定定的看着自己,
遥想起相交相识的一幕幕,如同皮影画流过心田,日后……这便是自己视为天地
的郎君了,从此不离不弃,永世相依,黑暗中,唐小婕轻轻的唤道:「郎君……
抱我。」

  整个身子顿时扑进了杨宗志的怀抱内。

  ……

  多勒克惨叫道:「大王……」眼睛张大都不敢合住,哈克钦死之前,残留在
嘴角的冷酷笑意未散,可是脸颊……却被雨水打的一片苍白,毫无颜色。

  多勒克愤恨的扬起弯刀,高声大叫:「吐蕃的儿郎们,我们……与死南蛮子
拼了,誓为大王复仇!」吐蕃猛士随他一同大喝,重新集结军阵,准备猛攻。

  鲜于无忌面无表情的冷着脸,挥手上举,一排排箭弦再度满弓,多勒克呼呼
的喘着粗气,仇视的盯着鲜于无忌,两方人马奇异的静止住了,中间的校场上只
有滑滑的雨水落下,天空亮出的鱼肚白,散乱的尸骨被雨水冲的四处都是。

  多勒克咬紧牙关,作势前冲,只要顶住南朝人的一轮弓箭,近战开始,便不
用再怕对方的箭雨了,论起马上功夫,吐蕃人谁都不怕,就是北方四国,多勒克
也不放在眼里。

  战马发出嘶的一声惊吼,多勒克勒紧缰绳,忽然背后传来一声吐蕃话,大叫
道:「住手……」

  多勒克下意识的回过头来,见到一匹快马如同闪电般的冲到营阵中央,马上
紧紧的靠坐着两个人,后面一人双手死死的抱在前面那人的背上,弯腰伏下,夜
色正浓,多勒克看不清对方的脸面,但是那人口中的话,他听的清清楚楚的,却
是如假包换的吐蕃语。

  多勒克猜不出这人是谁,稍稍止住前倾的势头,用手抹掉眉梢上的雨水,那
两人一马飞快驰来,到了近前,多勒克就头一看,头发险些都炸开了,他惶遽的
大叫道:「你……你,你是人是鬼?」

  他看清楚了,来的人面相英武十足,身材硕长,便是真真的大王子忽日列,
多勒克亲眼历见到忽日列葬身火海,烧得尸骨不存,此刻骤然相见,不禁吓得魂
飞魄散。

  忽日列哈哈一笑,振声道:「不男不女的多勒克,你不认得我了吗?」

  「是忽日列……是忽日列,你还没死!」多勒克相信哈克钦如果看到眼前一
幕,也会惊讶的不知所措,要不是他骑术娴熟,甚至都会从马背上坠落下来。

  忽日列桀骜道:「哈克钦呢,叫他来见我……」

  「哈哈……哈哈哈哈……」多勒克阴测测的一笑,挥手向地面的哈克钦尸首
一指,「他正看着你呢。」

  「啊……」亲眼目睹哈克钦惨死的凄凉模样,忽日列皱着眉头,沉沉的叹了
口气,他与哈克钦虽然相交不睦,可毕竟都是同一个父亲的兄弟,他恨死了朔落
王,对哈克钦只是微微鄙夷,并不愤恨。

  多勒克哈哈狂笑道:「大家看清楚了,这是鬼魂附体,他不是人,大家乱刀
将他砍死了,再去与南蛮子决一死战。」

  身后轰然应诺,却是没几个人敢扑出来,忽日列过去在吐蕃国名声在外,手
段凶厉,无人不被其风头所篡,忽日列回过头瞥了严正以待的江东军一眼,皱眉
道:「哈克钦被他们杀了?」

  多勒克点头道:「是啊……」心底里不禁燃起希望,他看到忽日列猛然出现,
早就方寸大乱,惊魂未定,失去了所有的主张,此刻骤然回过神,又想……忽日
列不管死没死,毕竟是吐蕃人,看到自己的亲弟弟死在面前,说不定就会为他复
仇。

  多勒克自小就厌恶忽日列,觉得他盛气凌人,不将他和他爹爹蒙泰羁勒放在
眼底,因此打起忽日列来,才会那么卖命,眼下忽日列被激起胸中怒火的话,多
勒克也不介意利用一番。

  忽日列哈哈大笑一声,低头对着哈克钦的尸首笑道:「好,死得好,你是自
取死路,怪得了谁?」

  「赫……」多勒克咬紧了牙关,骂道:「滚开,你这死鬼,挡着碍事……」

  忽日列的背后传来一个尖尖的嗓音,叫道:「多勒克,你不要命了吗,见到
忽日列也敢这么说话。」

  多勒克转眉忘了一眼,冷笑道:「原来乌卓玛也没死,那好极了,你以为他
现在还是吐蕃的大王子吗,吐蕃上下,早就没了他这一号人,今夜我们杀光对面
的南蛮子,南朝天下便是吐蕃的啦,日后的大王,也会是我多勒克。」

  忽日列嗤的一声冷哼道:「不自量力……」挥起一对熟铜棍,赶马冲了过去,
多勒克匆忙用弯刀架住,忽日列一声大吼,将多勒克连人带马推开三丈远,背后
的吐蕃军队内一片哗然,军鼓也不知该不该擂起,众人目瞪口呆。

  牛再春,马其英和鲜于无忌冷眉看过去,见到方才还意气风发的多勒克,在
忽日列的手下却是完全另外一幅模样,牛再春和马其英用力的抹了抹眼,惊讶道:
「这蛮子……真的没死。」

  忽日列过去是吐蕃国第一猛士,盛名之下,牛再春和马其英早就在他手下吃
尽了苦头,他们两人联合蒙泰羁勒,三员大将也打不过忽日列赤手空拳一个人,
牛再春和马其英紧张的捏着拳头,不知该给哪一边助威才对,转头四顾去看。

  「啊……」多勒克被忽日列的熟铜棍砍在左边肩头上,一只胳膊顿时抬不起
来,他骑术精湛,总算没有跌下马来,反而还顺着马肚子,一脚踢在忽日列的战
骑上。

  忽日列的马儿一跳而起,他用力的摁住马头,正要挥起熟铜棍,背后忽然传
来一阵虚弱的喘息:「忽日列……」

  「嗯……」忽日列回头看过去,见到乌卓玛的脸颊上一片惨白,额头上排了
一串密密麻麻的水珠子,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冷汗,嘴角和鼻翼拧住,嘴唇也快
咬破了。

  忽日列道:「乌卓玛,你怎么……」话音还未落下,多勒克的弯刀砍到了背
后,忽日列侧身避过,一边焦急的望着乌卓玛,一边迎敌,多勒克嘿嘿狞笑道:
「哦……大着肚子啦?哈哈,怕是被我踢中胎儿了吧,哈哈,你们这三个死鬼,
一起死吧。」

  牛再春叫道:「我助他一次……」拔出方天戟,一胳膊扔了出去,正中多勒
克的马臀,马儿惊声一叫,多勒克的弯刀落了空,身子向后露出个破绽,忽日列
趁势一棍打了上面,将多勒克打的皮开肉绽,惨叫连连。

  忽日列扔掉手中的熟铜棍,牙咬将多勒克举起来,拿在手中拼命的挥舞,对
吐蕃士兵们大叫道:「我是忽日列,你们今夜如果不走,日后就像哈克钦那样,
再也回不到吐蕃,无法与自己的父母妻儿相会,客死他乡,倘若你们还听我的话,
便跟我回到吐蕃去。」

  面前一阵默然,只有雨水落在地面上叮叮当当的脆响,忽日列又道:「你们
听不见吗,南朝江山,不是我们这两万人可以占为己有的,一旦他们苏醒过来,
会把入侵者撕为碎片,还不快走?」

  面前的吐蕃士兵好像土崩瓦解一般的散了开去,哈克钦一死,他们的主心骨
都没有了,再加上忽日列威名尚在,没有一个人敢出来反驳反抗,忽日列挥起胳
膊,将多勒克重重的砸在地面上,砸成一滩乱泥,回头抱起乌卓玛,大叫道:
「我们出城,往西走,再不回头!」

  两万吐蕃人轰然而散,不过一会便消失在洛都城内,走的一个不剩,牛再春
迷茫的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大叫道:「他们散了,他们散了,哦不对,他们败了,
我们追上前去,杀掉鲜于无忌,便是大功一件……」

  转头又吩咐一个属下,道:「你快去宫中启奏皇上,就说我等誓死顶住鲜于
老贼,与洛都共存亡。」

  五千守军杀出长街,鲜于无忌尚在蒙蒙然发呆,他的手下叫他道:「大将军,
我们怎么办,还要攻打皇宫吗?」

  「哦……」鲜于无忌回过神来,手下的箭兵转过箭头,迎向牛再春等人,他
迟迟也不下令,耳中不断回响起鲜于婵的谆谆细语:「爹爹……如果三皇子他们
也不同你归心,你便不要再造反了,成不成?」

  「小小孩儿,你懂什么,他要仰仗爹爹坐上皇位,怎么不与爹爹归心?」

  「我是说如果,我们打一个赌,他真的要在皇城内杀掉您,您便要答应蝉儿,
从此退兵东南,再也不来中原。」

  「呵呵,傻丫头,你终于能说话了,爹爹高兴还来不及,你看看,现在你的
模样,和别人家的姑娘没有任何分别了,甚至……还要美貌可人的多,爹爹哪还
有什么怨恨呢,可要爹爹退兵,不是自寻死路吗,谁也不会放过爹爹的。」

  「嗯嗯……爹爹,我答应了别人,无论如何也要说服你退兵自守,你就答应
人家一回嘛,蝉儿这么多年来,从未开口向你恳求过,你便这么狠心么?」

  「哎……哎傻丫头,爹爹怎么会不答应你呢,嘶,这事情容爹爹考虑考虑,
你说卫,党二人有异心,爹爹只要把他们叫来一问,便知分晓。」

  ……

  「大将军,我们怎么办?」手下人再度催问,将鲜于无忌唤回了神,他苍迈
的眼神木讷讷的盯着如狼似虎杀过来的五千守军,见到他们浑然不顾性命,一片
忠肝义胆。

  若在往日,鲜于无忌见到这样的南朝士兵,必定拍起手大叫三声好,可是这
些人现在却是他的敌人,是要来拿他首级性命的,倘若他们得胜的话,鲜于一家
哪里还有什么活路。

  但是鲜于婵已经活生生的再也不复当年的可怜模样,鲜于无忌的雄心壮志渐
渐磨灭掉,真的打下皇宫,杀掉仁宗又能怎样,他鲜于无忌也当不了皇上,漫说
他膝下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娇弱女儿,就算他坐上皇位,那些大臣们便会真心归
顺他么?

  过去赵虞修在身侧,他还能让自己的未来女婿坐上皇位,名正言顺,现在赵
虞修也死了,鲜于无忌竟是再也没有半点目标。

  他茫然的叹了口气,挥手道:「我们退兵吧。」

  「什么?」手下人急得大叫,「大将军使不得啊,使不得啊,我们退兵,等
洛都缓过劲来,迟早要来找我们算账的啊。」

  鲜于无忌怒声大吼道:「我答应了蝉儿,怎可食言?再说我的女儿现在活得
好端端的,便是叫我用脑袋去换,我也决不皱眉头,等回到宁安府,安顿好蝉儿,
我便负荆请罪就是,退兵……」

  ……

  牛再春和马其英冲到鲜于无忌军阵的跟前,虽然气势很盛,实则心底还是惴
惴不安,方才亲眼目睹到鲜于无忌领兵的厉害处,知道他是沙场老狐狸,运筹帷
幄,也许只有杨宗志可以制服他。

  可是杨宗志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牛再春和马其英只能凭借一口勇气前冲,
江东军内乱,若不抓住这个机会反败为胜,迟早还是会被人家消灭掉,这眼前的
一瞬间,便是稍纵即逝的契机。

  江东箭兵的箭弦拉得吱吱作响,牛再春和马其英心头砰砰乱跳,硬着头皮向
前冲,想着也许被乱箭射死的哈克钦和三皇子便是自己的下场,正在这时,对面
军阵中传来一声号响,箭兵们收掉手中的弓弦,转身上马向后撤去。

  「咦……」牛再春惊讶的咂了咂嘴,顾不得多想,继续穷追猛赶,他们守城
军没有战马,跟不上人家的步伐,顷刻便被江东军潮水般退出了洛都城。

  牛再春和马其英一直追到东门口,望着苍茫的雨夜,天边已经显出晕白色,
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来临,牛再春和马其英哭笑不得,不知该大声欢呼,还是该
累得躺倒在地面上。

  今夜的一切仿佛都与他们无关,自从退守后,事情发生的太快,简直就是迅
雷不及掩耳,叫他们一时还闹不明白所以,科室无论如何,江东军的确是退出了
洛都城,洛都城保住了,他们的脑袋也保住了。

  背后有士兵兴奋的大叫起来,大家都不敢相信眼前的奇迹,牛再春苦笑一声,
回头与马其英对视,身后飞快跑过来一个下人,对着他的耳朵轻声低语了几句,
牛再春听了一会,本来疲累欲死的身子骨跳起来,惶遽着大叫道:「你说什么?
皇上他杀了庞统领,偷偷逃出城去啦?快……快快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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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补上一章,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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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649章轮回之八

  清晨刚刚鸡鸣三鼓,杨宗志便大叫一声:「小婵……」从睡梦中惊醒了,说
也奇怪,昨晚他累得可是不轻,宠幸了三位绝色的美娇娘,自该一觉睡过晌午。

  怀里抱着香馥馥的唐小婕,他们疲累之余,就这么赤着身躯缠在一起入眠,
鼻下是软玉温香一片,杨宗志的额头上却是一排冷汗,记不得睡梦中瞧见了什么,
叫自己如此后怕,醒来想想……却是有些怅然若失。

  「唔……」唐小婕转了个身,依偎进他的怀中,狭长俏丽的睫毛眨动几下,
也跟着醒了过来,抬头羞涩的瞥了瞥杨宗志,抿着小嘴甜笑道:「这么早呀……」

  「哦……」杨宗志低着头叹了口气。

  「什么哦啊……」唐小婕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佳人乍醒,春- 情毕露,好
一幅春睡海棠的秀丽,杨宗志用发麻的胳膊搂着她,木然回想片刻,还是记不得
昨夜究竟梦见什么,似乎是叫过一声小婵后,便将美梦给惊醒了。

  唐小婕凑过身来,喷着口齿不晕香道:「是在想小婵了么?」她用尖尖的,
惯于抚琴的玉指在杨宗志胸口画圈,腻声道:「那可怜的丫头,她早好了,一直
都不敢跟我们说啊,就是因为她不想离开你,舍不得你,所以装聋作哑的好几个
月,哎……那丫头,真叫人心里发酸。」

  杨宗志知道,唐小婕对小婵素来关切,心肠也最软,见不得人家受苦,因此
小婵走后,她还找来哭过一次鼻子,转念又想,小婵身边有朱大哥照拂着,鲜于
无忌又爱女如命,自然不会有什么凶险,看来昨晚的梦,似乎也不是什么坏梦。

  不过脑子里已经清醒了,便索性放下心思,和唐小婕赖在床上说些调笑话,
逗得唐小婕羞晕十足,躲在被子里不敢出来见人,外面的夜雨好像也停了,天光
大亮,门口传来史艾可脆嫩的嗓音大声叫唤,一会子叫:「小盘菜,我们去做个
竹筏,划船去啊……」

  一会又大叫:「可恶的哥哥,昨晚不是在费姐姐房里吗,溜到哪里去了,你
别让我把你找出来啊……」

  唐小婕听得扑哧一笑,一点也不敢躲在被窝里了,害怕被史艾可将他们从被
窝里掀出来,丢尽脸子,赶紧坐起来打整衣裙,杨宗志靠坐在床头上,间或伸手
在她滑如凝滞的肌- 肤上捏上一把,手指尖轻轻滑过香嫩的背脊,能够看到软绵
绵的肤肉上荡起一排战栗,光滑可鉴。

  「啊……不要了。」唐小婕本来就羞得面红耳赤,被杨宗志如此作弄一番,
更是不敢见人,她在自己凹凸有致的娇躯上裹了亵衣,将两颗浑圆饱- 满的玉-
峰顶在亵衣下,然后罩上一个琉璃坎肩,遮住了雪白耀眼的迷人肤- 色。

  两人正说着话时,房门被史艾可一脚踢开了:「哥哥在不在,他躲在……哦,
婕儿姐姐,你……你也便这死哥哥糟蹋啦?哎,我就说你早该有今天那,是不是,
大屁股丫头?」

  「嗯,嗯,婕儿姐姐秀色可餐呀,师哥是怎么忍得呀,才能忍到现在?」

  「可儿……」唐小婕羞得无地自容,一溜烟的逃出了卧房,杨宗志靠在床头
骂道:「可儿,什么叫糟蹋啦,你……你,说的什么荤话啊。」

  「咯咯……咯咯……哥哥,外面天气大好,我们要出去走走吗?」

  「去哪里啊……」杨宗志懒洋洋的答道。

  「总好过赖在床上吧,你快起来,不然……我们又要进来捣乱了,那几天要
不是小婵拦着我,哼哼,你看我怎么……哦,小婵也走了。」

  「哎……」杨宗志从床上跳起来,笑道:「是该出去走走,我们去郊外玩一
玩吧,顺便……到处看看。」

  ……

  天光大亮,鲜于婵六神无主的逃出汤河口,循着西面的方位向丁山镇跑去,
跑了一个多时辰,累得筋疲力尽。

  这里四周都是荒芜的草地,有的草直到膝盖,有的草更是漫住了细腰,鲜于
婵才发现,自己好像失去了方向,不说她过去是个盲眼姑娘,从来也不分辨方位,
就算她知道方位,将她一个人丢在荒无人烟的原野上,也能让她好像没头的雀鸟
那样乱撞。

  她从小被鲜于无忌呵护着,也不懂得依据天时天象来辨别方位,头顶出了太
阳,草垛里面却是湿淋淋的带足了水汽,将她的裙角都打透了。

  鲜于婵的小嘴一撇,心中轻叫:「哥哥……」过去遇到这种情况,她也许只
会叫嚷爹爹,期盼爹爹来救走她,现在她却是下意识的首先想起杨宗志,直觉到
杨宗志才是她梦里的守护神,想想朱晃为了救她,把自己压在了辕门下,生死不
知,鲜于婵心头一酸,咬住了绯红色的小唇。

  如此一脚深一脚浅的踩在水草中,一只绣鞋也不知掉到哪里去了,鲜于婵累
得头晕目眩,忍不住便想坐在地上歇息,但是在见不到杨宗志之前,她浑然不敢
端坐,害怕身后不断有人追来,取走自己孱弱的性命。

  「救命……救命……」水草伸出传来一个呼叫声,听着奄奄一息,鲜于婵牵
着裙角,跌跌撞撞的走过去,见到一个人趴在草地里,面朝下方,口中不断的低
声呓语。

  只看装扮的话,那人似乎是个武将,虽然身材并不魁伟,但是穿着麒麟铠甲,
头戴歪歪斜斜的盔帽,一把明晃晃的钢刀,被丢在十几丈外的草丛深处。

  不知那人是不是负了重伤,也像鲜于婵那样逃到此地,鲜于婵心里不禁暗暗
泛起怜惜,这些都是无辜之人,爹爹因为自己的原因起兵造反,害苦了洛都城的
百姓和守将们,他们死的死,逃的逃,可压根想不到,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鲜于婵咬紧牙关淌过去,来到他的背后,用手拍了拍他的肩头,轻叫道:
「喂……喂,你怎么样?」

  那人毫无动静,继续叫道:「救命……」

  鲜于婵用尽力气将他翻转过来,累得呼呼喘气,她弯下腰肢,低头一看,那
武将是个少年,大约二十来岁,双眼紧紧的闭住,嘴唇发白,呼吸微弱。

  鲜于婵唤道:「你醒醒……」伸手推了推他的胸口,那少年冥然睁开一丝眼
缝,叫道:「水……水……」

  「哦……」鲜于婵站起身来,低头一找,自己身上哪里有什么水呀,她匆忙
的逃命出来,根本什么都没带,无奈下只得去水塘中取了一捧雨水,用温软的小
手儿阖住,再滴落在少年的唇齿间,将他的嘴唇打湿,漫入嘴角。

  那少年舔了舔唇齿,又道:「吃的……吃的……」

  这下鲜于婵可傻眼了,水还能四处去找,吃的可就难寻的紧了,她转头看见
水塘的深处有一截莲藕露在外面,便跑着过去用力的拔出来,在水塘中清洗干净,
掰开两截,自己留了小小的那一段,将另一段喂给少年的嘴中。

  那少年吃了莲藕,来了精神,茫茫然从草地里想要爬起来,鲜于婵低头看见
他凌乱的盔甲下露出一段黄色布绢,上面好像龙飞凤舞的雕着什么。

  鲜于婵下意识叫道:「你……」本想问他丁山镇该如何走法,哪知她刚说出
一个字,那少年便狠厉的转过头来,怒声问她:「你……你认出我了?」

  「啊……我……」鲜于婵一时目瞪口呆,压根不知该如何分辨,正在凝神,
那少年却是恶狠狠的扑过来,用双手死命的掐住了她的脖子,凶险毕露。

  鲜于婵全然想不到自己救了一个人,他会转头便对自己下手,她蘧然没有提
防,而且就算她有提防,也不能抵抗住一个赳赳少年的力道,鲜于婵无力的蹬了
蹬腿,看到那少年一脸恶煞的面容,恍惚里脑子光景一转,回到了十几年前,那
个让她永世难忘的日子。

  也是在洛都城外,也是碰到了一个少年,那少年不但掐住她的脖子,还将一
些腥臭的草栗塞进她的嘴里,一面破口大骂道:「我叫你去告密,我叫你去告密,
我是野种怎么了,天下谁会知道,只要……你和那一死,这事情就会石沉大海啦,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你是四殿下!」鲜于婵惊恐的用最后一口气叫了出来,听着也只是
哀哀鸣叫,仁宗面孔一沉,嘿嘿阴笑道:「你果然认出朕了,你想抓了朕去领赏
吗,我掐死你……我掐死你这死丫头!」

  鲜于婵被他掐的双眼翻白,四肢乱蹬,小手儿在空中拼命飞舞,想要大叫:
「哥哥救我……」却是再也等不到那个一直期盼的,有着一脸大胡子的哥哥了,
鼻子里呼呼的抽着气,却是万分困难,她的小手儿缠住自己的衣襟,奄奄一息。

  手指尖无意间碰到一个硬物,鲜于婵忽然想起临走时,从杨宗志怀中取来的
匕首,她来不及多想,从怀中抽出匕首,闭着眼朝前猛刺了过去。

  「啊……」仁宗吃痛的放开鲜于婵,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鲜血染红了铠甲,一
把明晃晃的匕首插在胸口上,正在汩汩的往外冒着血水,他的双眼恍然睁大,无
力的跪倒在草堆里。

  鲜于婵虽然筋疲力尽,依然还是恐惧的朝后爬了几步,稍稍离他远些,眼见
仁宗手扶胸口,趴在地面上,哭着大叫:「秀风……秀风,朕……真好想你。」

  哭音渐渐转小,又骂道:「死贱妇,朕不烧死你,如何登上皇位,所有人都
瞧不起朕,笑话朕是个野种,哈哈,朕要叫你们都看看,谁才是真命天子,杨居
正,卢圭,你们……你们都不得好死!」

  接着又骂:「父皇,你可别怪我在药里面下毒,谁让你凌辱了一个伙房宫女,
生下了朕呢,哈哈哈,哈哈,你跟福宁儿那个乱,你以为朕看不见吗,哼,你临
终的时候还要把那贱妇指为朕的皇妃,何等的歹毒。」

  鲜于婵惶遽的张大自己的小嘴,吓得目瞪口呆,仁宗从地面上爬起来,脸颊
通红,朝前爬行,脉脉含情的对鲜于婵唤道:「秀风,你……你别走,你为什么
要跟着杨宗志,他有什么好,不过是个乱臣贼子罢了,朕数次想要杀他,又舍不
得他的才干,秀风……你跟着朕,我们回到初次相遇的洛水好不好,只有那一刻
的你,才是……才是朕心目中的最最圣洁的女子。」

  「你别过来……」鲜于婵心底呐喊,拼命的向后退却,脚下一软,被仁宗捉
住了绣鞋,她想要用血淋淋的小手儿去打,可是一个失手,又跌落在草地上。

  「秀风……」仁宗疯狂大叫一声,整个身子扑将上来,鲜于婵只觉得眼前一
黑,顿时眩晕了过去。

  ……

  昏昏然不知睡了多久,鲜于婵摇头醒来,抬头一看,仁宗面色惊怒的对着自
己,趴在一旁的草窝中一动不动了,身子还保持着扭曲扑过来的恶相。

  鲜于婵娇躯酥软无力,头脑发胀,静静的躺在天地草栗间,耳听着流水淅沥
沥的在远处响起,不知过了多久,背后的草丛中传来一阵欢笑:「啊,哥哥,你
看这里也有小溪呀,我们去捉鱼吧。」

  「嗯……」

  「捉鱼有什么好玩啊,师姐夫,我看那边花开得挺多,我们去采花吧。」

  「喂……喂喂喂,小盘菜,我说捉鱼,你就说采花,你不是在跟我作对吧?」

  「嘁……我有这个闲工夫么。」

  「你……」

  「哎,你们别吵了,我看志哥哥心里有事呀,一直没精打采的,我们在这里
走走就算了。」

  「哥哥……」鲜于婵在心底呼唤一声,却是没有气力叫出来,她急得满头是
汗,小脑袋一歪,又晕了过去。

  ……

  杨宗志骑马抱着倩儿,领着一堆小丫头在外郊游,心里面却是想着洛都的战
况,看情形,洛都城十有八九已经被打下来了,城门的方向很静,悄无声息,这
的确反常的紧。

  战事到了这等时刻,江东军没有必要再多歇息了,他们人多势众,必然要一
鼓作气的打下洛都,不会给城内留下喘息之机,也只有洛都城被打下后,才会这
么诡异的安静。

  天地间悠悠然,这里是城外的水乡,水草和青山相伴,怀抱着娇美的倩儿,
若是往常,必定让他心旷神怡,今天的倩儿显然经过精心的装扮,梳着双丫髻,
脸蛋上施了水粉,娇俏嫣然,面带甜蜜的微笑,水灵灵的大眼睛悄悄的睨着他,
情丝素裹。

  史艾可说去打鱼,禹盘翠提起采花,杨宗志都提不起半点兴致,洛都城既已
被攻陷,他也该早早的抽身走掉,等到大局初定的时候,三皇子会不会来找他算
账,谁也说不好。

  别看他抢走虞凤那会,三皇子还派兵相迎,口宣恭贺之意,帮他赶走了追兵,
世易时移,三皇子登位的那一刻,谁又知道他是怎么想呢,会不会是下一个仁宗
天子,仇恨天下人呢。

  走也就走吧,却有一个清丽出尘的身影让人牵肠挂肚,杨宗志一直磨着没去
滇南,就是期望得到她的一个准信,只要她还过得好好的,也算心安了吧。

  他们骑着小马赶出来,走到水乡里畅游了一会,杨宗志便道:「回去吧,收
拾一下,今夜启程了。」

  「哦……」史艾可和禹盘翠乖乖的撇了撇嘴,这回谁都没有争论,李十二娘
脆声道:「啊……那边有一群水鸟飞起来呢,我们绕过去看看?」

  杨宗志道:「不去也罢,呃,好吧,绕一段路看看。」有心快点回转,但是
李十二娘守在他身边,从来也没有非分的心思,她极为难得的提议,杨宗志总是
不忍心拒绝的,他们拉转马头,走到水草的深处,低头一看,水鸟围成一团,当
中心,静静的躺着两个人,一男一女,横着趴开。

  「有人呀……」李十二娘轻声叫了一句,骑着马赶了过去,来到那两人身侧
扫了扫,忽然惊诧的朝杨宗志挥手:「公子……你快过来……」

  杨宗志听出她话音里的颤栗,赶紧拍着马儿赶到近前,低头一看,叫道:
「小……小婵……」

  草地上的小婵安详的横躺着,面容是如此的甜美,恍若入睡了一般,杨宗志
心底咯噔一声,急忙抱着倩儿跳下马,李十二娘给鲜于婵把了把脉,摇头吁气道:
「没事,晕过去了。」

  「呼……」杨宗志重重的喘了一口气,联想到早晨的梦境,直是害怕的四肢
打颤,听到小婵并没有性命之忧,他方才静下心来,俯身抱起了鲜于婵,低头又
看见那武将,杨宗志心想:「朱大哥一直跟在小婵身边,莫非那人是……」

  他迈开步子朝那边走过去,俯身看了一眼,几乎栽倒在地,那少年的面孔,
他即便睡着了也是忘不掉的,再看看他胸襟上插着的匕首,杨宗志顿时明白这把
匕首一定出于小婵之手,不知为何,他们会碰到一起,接着造成一死一伤。

  常言说:世道轮回,报应不爽。小婵自小又盲又哑,便是拜皇上所赐,现在
皇上却又死在小婵的手里,真是让人不知该如何慨叹唏嘘才对,杨宗志伸手阖住
仁宗极为不甘心的怒睁眼帘,心下一阵默然:「所有的事情,都有了结,皇上死
在小婵手里,究竟是福是祸?」

  面上无悲无喜,只有深深的感慨,这时对面的草丛里传来吼声:「快,你们
去这边找找,还有你们,去那边找找,无论如何也要找到皇上……」

  李十二娘凑过去,急道:「怎么办?」

  杨宗志道:「我们快走,若是让人看到这一幕,小婵便难逃厄运。」当下一
行人快步上马,朝丁山镇飞快赶去。

  ……

  一直等到夜里小婵才醒,杨宗志让筠儿给她熬了稀粥,又让何淼儿给她号过
脉,何淼儿说……她是惊吓过度,造成眩晕,睡醒了便没有大碍。

  杨宗志一直守在她的小床边,等到她缓缓睁开眼帘的那一瞬间,面上才露出
喜色,唤道:「小婵……」

  小婵的目光痴痴的瞪着他,酸楚的泪水顺着甜美的脸颊淌下,杨宗志一把将
她抱进怀内,温言道:「好了好了,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身边了……」

  抱着小婵,就如同抱着一块冰冷的玉石,杨宗志这时候才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低头放开小婵,又道:「你……」见到小婵的喉头鼓动,似乎想对自己说话,却
又憋得满面通红,说不出一个字来,杨宗志大叫道:「淼儿……淼儿,你快进来。」

  何淼儿冲进房中,讶然道:「怎的了?」

  杨宗志惶然道:「你看看她,她……她,她怎么不能说话?」语气忧急,自
己也结结巴巴了。

  何淼儿扭着细腰坐在床边,柔声说道:「小婵别怕,是淼儿姐姐,你告诉我,
发生什么事了?」

  这回无论她怎么鼓劲,鲜于婵也是无法吐出只字片语,浑身好像冰冷的石块
那样僵硬,杨宗志颓然的和淼儿走出房外,一家子人走过来询问,何淼儿敛眉道:
「或许是幼年的疾病复发了,她的身子没有任何问题,只不过心里过不了关而已。」

  杨宗志叹气道:「她小时候,便是因为碰见皇上,被皇上所害,造成无法开
口,后来总算好了,却又再度碰见皇上,哎……难道当年的事情重演了?」

  如此一想,心下不禁郁结,一个活生生的美貌丫头,变成了哑巴,而神医费
二叔又死在南海,天下间,还有谁能医好小婵?

  大家陪着一起叹气,秀凤的美眸左右转转,香喷喷的趴在杨宗志的耳边,哈
气道:「她上次为什么能好?」

  杨宗志道:「我们去长白山求医,二叔神医妙手治好的。」

  秀凤娇滴滴的转眉道:「我听说过一次啊,小婵她一直很想很想见见你的样
貌,能跟你说几句话,所以她心底里有这个期盼,便能大好,与费二叔无关,因
此啊……你才是她的灵丹妙药。」

  「我……?」杨宗志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怎么做药?」

  「噗嗤……」秀凤嗔着露齿一笑,脸蛋微红着凑到他的耳朵说了一句话,杨
宗志恍惚的道:「你是说,要我像治好你那样治她?」

  「呸……」秀凤媚眼如丝的啐了他一口,娇嗔道:「你怎的说出来了?」

  「是吗?」杨宗志狠狠的一点头,当下也不管成不成了,迈开大步走进房内,
一群小丫头们左右看看,娇笑着伏在门外偷听。

  「小婵,哥哥不是想趁乱要了你的身子,我……我是为你好,希望你能开口
说话。」

  「嗯?你点头了吗,呼……你别这样看着我,弄得我有些不好意思。」

  秀凤和赛凤等人横眉对视一眼,心下不禁莞尔,这家伙……他什么时候不好
意思过了呀,便是虞凤也兴致盎然的趴在人堆中,凑到门缝处细听。

  「嗯……嗯,小婵啊,哥哥好喜欢你身上的香味呀,你知道吗,过去有好多
次,我都忍不住要对你下手了,但是我顾忌你是鲜于无忌的女儿,现在我什么都
不管了,我要你一辈子,都在我身边,陪着我,哪里都不去。」

  「呼……傻丫头,亲吻不是这样子的,你要含住我的舌头啊,啊,别吸得这
么用力,好吧,随你吧,没想到你这丫头的翘乳儿生得这么美,哥哥有次把你当
做了可儿,差点以为可儿一夜变得这么大了呢。」

  史艾可听了这话,龇牙咧嘴的回过头来,便要将房门踢开,一群丫头抱腰的
抱腰,捂嘴的捂嘴,将她死死的摁了回来。

  「嘶,好紧……你是第一次,哥哥会疼惜你的,呼……」

  卧房内的空气越来越热,便是一群丫头躲在外面都能感觉到脸颊淌汗,昏昏
然不知过了多久,大家只听到杨宗志一声低吼:「小婵……我……」一句话还没
说出,另一个清脆如铜铃的嗓音哭着叫道:「哥哥……啊,哥哥。」娇滴滴的,
仿佛婴儿落地那一霎那的头一声啼哭。

  大家眉飞色舞的互相对视,俱都能看见对方脸上的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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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性,今晚彻底码字,后面还有两章,大家看着鲜花,让我最后一次在榜上
happy一下吧。

            正文第650章轮回之九

  翌日,洛都北郊,有一块山水田园相伴的府邸,第二天一大早,这个本来人
烟稀少,万分宁静的地方呼啦啦跑出来无数的人。

  阡陌小道旁都是绿油油的田地,有少许农夫在耕田收割,时而扬起头来盯着
这些不速之客,看到他们衣衫褴褛,或者蓬头垢面的,模样十足潦倒。

  原也不会奇怪,洛都城被困三个多月,逃难的百姓到处都是,逃到这里来的
也有不少,这里算是洛都城的荒郊,平日里只闻鸟叫虫鸣,多少年都未曾听见炮
响杀阵了。

  不过奇怪的是,这些人即便是逃难的,穿着打扮却是十分统一,虽然有的人
头发潦乱,却是歪歪斜斜的盖了官帽,足下蹬的也是厚底的銮靴,走到泥土道上
深一脚浅一脚。

  他们没有心思留恋两道的山水,而是一脑袋扎进山水深处,两座凸峰间的一
座府邸大门前,哗啦啦的跪倒一地,拜在地上失声痛哭,几百上千人合在一起,
倒也蔚为壮观。

  过了一会,府邸内听闻动静展,将房门打开,门缝内站着一个二十八九岁的
温文男子,低头扫了几眼,目瞪口呆的唤道:「严……叔叔,张叔叔,王大人…
…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面前最近处整齐的跪着三个男子,一同抬起头来大哭道:「闻达,闻达……」
话不成声,房内的男子大吃一惊,将大门拉开更大一些,从他背后钻出个窈窕的
少女,嘻嘻笑道:「啊,真的是严成凯叔叔啊,张甫道叔叔,王长久叔叔,你们
这是怎的了?」

  左手边的严成凯抹着纵横的老泪,平息半晌,柔声说道:「媚婷啊,令尊卢
老在不在,我等有要事求见。」

  「啊,你们找我爹爹呀。」卢媚婷斜倚在大门旁,惊诧的盯着哥哥,回头问
道:「有什么事吗?」

  天色尚早,晨光未出,依稀可以瞥见门前的少女肌- 肤稍黑,年纪二十不到,
身段却是异常的曲线玲珑,她穿着紧身的围鏊,下面裹了长裙,衣领翻出,倒是
一副火辣的装扮,反观他身边的卢闻达,则是穿着沉稳的儒衫,额下留须,腰身
也向前卑微的弓着。

  严成凯接话道:「有事的,有事的……」回头向后一指,「满朝文武大臣,
活着的……都在这儿了,我们有急事求见卢大人。」

  「严叔叔……」卢闻达皱着眉头道:「家父已经被罢了官,早就不是什么大
人啦,您知道的,这里是卢府别院,家父隐居在此数月,足不出户,就是再也不
想管朝廷的事情,你们还是快快起来吧。」

  严成凯等人兀自长拜不起,张甫道言辞恳恳的鞠着躬:「卢大人两朝元老,
身子骨也算健朗,实乃我等为官的楷模,他怎能……他怎能不理朝政……」

  「哼!」卢媚婷叉腰娇哼道:「是皇上罢了我爹爹的官那,若不是爹爹机敏,
现在说不定早就已经死掉几回啦,哼,至少也会像瞿大人那样啷当下狱吧,你们
有话便说,推推诿诿,别怪我们要关门啦……」

  她说话间,作势便要将大门重新阖上,卢闻达回头嗔怪她:「妹妹,你怎能
对几位叔叔这么无礼,还不赶紧赔罪……」

  严成凯等人本要跳起来阻住卢媚婷关门,却见卢媚婷嘟着小嘴给他们作了个
福礼,一脸心不甘情不愿,严成凯等人登时回礼,口称:「不妨事,不妨事,但
是卢阁老……」

  卢闻达叹气道:「几位叔叔你们还是回去吧,爹爹既已归隐,自然不愿再牵
涉到朝堂中去,请恕小侄失礼……」说罢他翻身拉起妹子,便要将大门重新阖上,
严成凯三人挤在门缝中,朝内大呼:「阁老……卢阁老,天下大乱,这等危急存
亡之秋,岂是我等自赋风雅,袖手旁观的时候,还望你重新出山,主持大局呀…
…」

  卢闻达怒道:「严叔叔,你也亲眼见到皇上是怎么对待我爹爹了,你求我爹
爹出山,难道是叫他妄自送命?」

  严成凯等人听得脸色一苦,颤着嗓音,一起唉声叹气,捶胸大哭道:「实不
相瞒,皇上……皇上他,他,他已经于今晨薨啦,哇呜呜呜呜……」

  ……

  府邸深处,一座豪庭坐落在假山旁,假山上一道浅浅的瀑布冲下,水珠砸在
石板地面上,泛出淡淡的烟雾,豪庭便被这些烟雾笼罩,若隐若现,看着如同蓬
莱仙境。

  列位大臣跟着卢家兄妹进了府邸,走到豪庭前,见到一个仙风道骨的布衣老
者盘坐在亭子下,闭目养神,严成凯等人赶紧滚地冬瓜一样跪在了亭子下,哭叫
连天,连称:「阁老,阁老救命。」

  过了一会,卢圭缓缓睁开眼缝,回头道:「哦,谨廉兄,你们……你们这是?」

  严成凯哭道:「阁老,天下大乱,皇上已于今晨被发现死在洛都郊外,洛都
群龙无首,朝政空虚,急需要一位德高望重者出来主持局面,我等商议来商议去,
唯有阁老才有此资格,镇得住眼下乱局。」

  「是吗?」卢圭一脸震惊,叹气道:「皇上,哎……既已如此,便该三殿下
得胜继位,我老了,不想再出来辅政了。」

  严成凯哭道:「阁老,三殿下他……他也死啦,城防大将们亲眼所见,三殿
下和鲜于无忌横生内乱,在洛都校场互相厮杀,三殿下死于乱箭之中,而鲜于无
忌带了人退出皇城,退回到汤河口驻扎。」

  「啊……」卢家三人一道惊呼,想不出三殿下竟也死于乱局,朝中的四位皇
子,已经三死,一个疯掉,这大南朝莫非真的无以为继了么?

  卢圭木讷的站起来道:「怎么会这样……」漫步走到亭子边,耳听瀑布坠地
的水声响起,回头道:「那……皇室的后宫怎么样了?」

  王长久点头道:「端敬皇后死于舍人宫,其他的妃嫔逃的逃,散的散,留下
没有几个,诺大的皇宫无比凄凉,今早我等看到城防军找回皇室的尸骨,都觉大
厦将倾,南朝……南朝恐怕是要亡了啊。」

  严成凯等人苦着脸附和:「是啊,是啊。」

  卢圭苦笑道:「那你们还来找我作甚,国君都没有了,臣子要来何用?」

  严成凯道:「我等也不知如何办那,卢阁老,您多年为官,见多识广,还请
您能主持政局,稳定人心,给我们一条明道啊。」

  卢圭背着手,缓缓沉吟道:「稳定人心,自要拨乱反正,将那些冤屈的大臣
们,有才干的人士重新找回来,大家齐心合力,方能渡过难关。」

  严成凯等人频频点头,「是……是。」

  卢圭道:「户部瞿芣苢大人为官清廉,刚正不阿,他被下狱定是冤假错案,
还有长白府的江平大人,为人正直,敢于谏言,他们都是一方才干之仕,现下就
该再度启用。」

  卢圭毕竟多年为相,一举手一投足威怒自然外显,严成凯等人频频点头应着,
吩咐下面的官员一一照办。

  卢圭又道:「御史柯宴大人,是严大人你多年来的上司,他为人虽刻薄了些,
不过性子正好对了言官的道,这些我不说你们也清楚,我听说皇城叛乱之夜,他
便偷偷逃回到北郡幽州老家隐居,如此看来,他的见识高过我们甚多啊,这样的
人,难道不该专门派人去请回来?」

  「是,该请回来……该请回来。」严成凯朝身后摆了摆手。

  卢圭面朝瀑布,手指在木柱子上得得叩击,沉吟良久,回头叹气道:「国不
可一日无君,臣子再好,他们无人引导,权力分散在各个部衙,相互掣肘争斗,
迟早也要生乱。」

  严成凯疏开眉角道:「是啊,这才是我们朝内的大患,先皇遗子中,仅剩二
殿下赵虞煌,可是他……可是他……」

  卢媚婷在一旁听得扑哧一笑,天下人都知道,这位二殿下生下来后,便只懂
得逗蛐蛐,玩蟋蟀,三十多岁的人了,鼻涕还挂在嘴上,真要这样的人作了皇帝,
端坐于金殿之上,可想会如何的可笑。

  卢圭缓缓踱步道:「先皇的遗子中,的确只有二殿下留下性命,不过赵氏皇
族血脉中,真的只有这唯一的血骨么?」

  严成凯等人疑惑道:「您是说……」略微思量片刻,大惊的叫道:「您是说
敬王爷的后裔?但是……但是……」方才说起赵虞煌,他们的脸色只是为难,现
在说到这里,更是一个个面色泛白。

  卢圭冷着眼道:「但是怎么?」

  王长久苦着脸道:「敬王一脉,两代都是反贼,如果我们请回他的后人辅政,
名声传出去,似乎……似乎……」

  卢圭哼道:「反贼……?那我也是罢掉的废官,你们还来找我作甚?」

  「嘿嘿……嘿嘿。」王长久等人尴尬的讪笑着,卢圭道:「杨宗志少在朝廷
走动,一直在外带兵,因此疏于结交朝中权贵,但是你们扪心自问,这些年来,
他做过哪一件反贼的叛乱事情?」

  「啊……」严成凯的额角冒着汗,双手急得乱搓。

  卢圭道:「闻达,你来数数。」

  卢闻达恭谦的站在身后,点头道:「是,爹爹,他前年带十五万兵马解决北
郡十三场之围,留下一半实力,带领七万人一直打到凤凰城,险些殒命。」

  卢圭敛眉问道:「这件事有什么不对吗?」

  严成凯和张甫道赶紧点头:「没有……没有……」

  卢闻达又掰着手指头:「去年中带兵出使吐蕃,剿灭大王子忽日列八万兵马,
活擒忽日列,凯旋而归,吐蕃送来国书,愿意言和。」

  卢圭再问一次:「这一件呢?」

  严成凯等人哎的一声叹了口气,没有答话。

  卢闻达继续道:「年底三殿下和鲜于无忌偷袭洛都,授意牛马二位将军扑灭
反将朔余,追杀三殿下和鲜于无忌出城,险些一刀将他们杀掉,此事有城防大将
作证。」

  卢圭捻着胡须,这次什么也没问,示意卢闻达继续说下去,卢闻达点了点头:
「逃亡北郡后,组建义军对抗北方四国,以劣势战胜对方,杀掉突厥的大王子固
摄,继而成功出使漠北,逼凤凰城求和,此事不需人作证,北郡的所有百姓都亲
眼所见。」

  卢圭叹气道:「各位大人,这些事有哪一件不是惊天动地的大好事吗?」

  严成凯抹着热汗,登时说不出一句话来了,如果这样的人是反贼,那普天下
到处都是这样的反贼才好,卢圭怅然道:「动荡之后,国将复兴,必有明君出世,
如果选错了人,后果不堪设想……哎,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倒不是这人品性如何,
我与他养父杨居正多年相交,对他们家的人还不清楚吗,我只担心……此人并无
这样的野心念头,以他的声望和背后的隐秘身份,要作皇帝压根是我们阻止不住
的,哎……他却放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严成凯凑近身,小声说道:「阁老,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卢圭道:「我听说,前些天他还来洛都娶走了鸾凤公主,想来不会走远,你
们赶紧去打听到他的下落,将我的亲笔书信送给他,盼望他看在故人面子上,能
再来一次洛都。」

  王长久压着嗓音道:「然后呢……」

  「然后啊……」卢圭抬头看亭外的烟气,日光射下,到处都是璀璨迷离。

  ……

  夜里天还没黑,杨宗志命人去给鲜于无忌送信,说小婵就在自己手里,暂时
安定,又听说朱晃为了救出小婵,将他自己压在辕门下,杨宗志心中大痛,临时
改变主意,决定亲自去汤河口相迎。

  裘仁远和吴铎带走了大部分长白子弟,他的手下不过寥寥数百人,快速骑马
到了汤河口,杨宗志把鲜于婵从马背上放下来,问话道:「你要进去和你爹爹找
个招呼么?」

  鲜于婵回头嫣然一笑,想着他在床上对自己说什么,一辈子都不许离开他的
身边,又那么恶狠狠的把自己霸住了,什么都给他抢走掉。鲜于婵甜蜜的咧嘴一
笑,腻声道:「哥哥等我,我去去就来。」

  两人在汤河口大营前分开,杨宗志孤身等在山谷外,耳听着唧唧虫鸣,鲜于
婵随着一队人马入了营,鲜于无忌早就得了消息迎出来,拉着她纵泪道:「蝉儿,
你吓死爹爹,我回来看到盛无畏死在这里,而辕门又塌了,爹爹差点也不想活了。」

  鲜于婵柔声道:「我没事哩……」想起为了救她送命的朱晃,她心头一酸,
撇嘴对身后道:「你们快去把朱大哥的尸骨抬出来,给哥哥送出去。」

  背后人一起应是,鲜于无忌拉着女儿柔软的小手儿,走到偏营中道:「哎,
蝉儿,没想到竟被你说对了,赵虞修他……真是狼心狗肺,枉费爹爹如此看重他,
哎……」

  鲜于婵收拾起娇美脸蛋上的悲戚之色,柔声说道:「爹爹啊,蝉儿是来向你
告辞的。」

  「啊……」鲜于无忌惊得从椅背上跳起来,拉住女儿叫道:「你要去哪里,
你不要爹爹了吗?」

  鲜于婵柔媚一笑,娇声道:「上次你不是问我,这次出门有什么奇遇吗,蝉
儿真的是有奇遇的呀……」说罢将与杨宗志相识相知的一幕幕复述一遍,鲜于婵
道:「蝉儿现在是哥哥的人啦,生是哥哥的人,死是哥哥的鬼,哥哥要去南方归
隐,蝉儿自然也是跟着的。」

  她的脸蛋幽幽的一红,抱住鲜于无忌道:「爹爹,请恕蝉儿不孝,往后不能
在身边伺候您,一旦安定下来,我必然会去老家找你,爹爹啊,你也回江东去吧,
不要再造反啦,作了皇帝,有时候真的不如与自己相爱的人儿守在一起,来得快
活。」

  鲜于无忌叹气道:「原来你竟跟了杨宗志,哼……那小子,那小子,哎,他
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蝉儿你比爹爹眼光好。」

  鲜于婵咯咯腻声一笑,促狭道:「因为蝉儿眼睛不好使呀,我只能用心去看,
看到的……自然不是外在的那些假东西。」

  鲜于无忌乐得哈哈一笑,抱着女儿娇弱的身躯,点头道:「既然有他照料你,
那爹爹也就放心了,你不必挂怀,爹爹会在这里等候几日,只身去朝廷请罪。」

  ……

  鲜于婵别了汤河口大营,依依不舍的回过头来,见到山谷外,杨宗志抱着朱
晃的残肢哭的伤心,鲜于婵心头一酸,快跑过去从后面抱住了杨宗志的脑袋,和
他一道落泪。

  夜里将朱晃带回丁山镇,让人去找上好的棺材敛木,便费了一整夜的功夫,
朱晃是宁安天波府人氏,杨宗志本想找人将他的尸骨送回天波,转念又觉作罢。

  天气逐渐炎热,尸骨无法久久贮藏,只得第二天一早去寻了个风水不错的好
地方掩埋掉,修了一座大坟,敬了功业,便到了当天下午。

  这一天杨宗志都心绪不佳,他与朱晃有过无数次同命的交情,从洛都开始,
朱晃便甘心无悔的跟在身后,此刻他乍一去了,杨宗志方觉得伤心难过,好生无
法适应。

  坐在坟前频频敬酒,说了一下午的话,商怡婷带着虞凤等人来叫他回去用饭,
山风将纸钱吹得四散翻飞,杨宗志戴着孝布,从山坡上走下来,商怡婷心疼的不
知如何是好,将他抱在怀里呵护了好一阵子。

  吃晚饭的席上,众人问他何时动身,杨宗志犹豫片刻,回话道:「明早便启
程,是该早些回去了。」小婵重新回到他身边,除了忽日列和乌卓玛下落不明,
再也没有什么牵挂了,想来以忽日列的武力,保命总是做得到的。

  大家听说明早便要去春国滇南,心里都充满了期待和憧憬,夜里也睡得早,
第二天起了个早,杨宗志赖在秀凤,赛凤姐妹的房中不愿起床,被一众小丫头扑
进房中,将他活拽了起来,略微收拾打整,众人携手出门。

  刚刚登上马车,竹楼外的空地上忽然跑过来一队又一队的兵马,将他们的马
队团团围住了,杨宗志心底微微吃惊,心想着这些是什么人,皇上死在小婵手下,
三殿下也死在洛都城,谁还会来找他杨宗志的麻烦。

  史艾可等人跟着跳下马车护在四周,士兵中一队小马排开众人,杨宗志扫了
一眼,叫道:「大哥……?」

  来的人是城防大将牛再春,他穿着威风凛凛的麒麟铠甲,哈哈大笑着快步追
来,对杨宗志挥了挥手,杨宗志问道:「大哥你……」话还没说完,见到他的背
后一闪,跑出来另一匹马,马上坐着个三十岁不到的男子,面相敦厚的紧。

  杨宗志一时想不起来的是什么人,对那男子仔细打量片刻,猛然惊道:「你
是……你是闻达大哥。」

  「贤弟。」卢闻达亲热的朝杨宗志微微一笑,转眼道:「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杨宗志尴尬的到处看看,不知该如何作答,卢闻达笑着从袖口抽出一张薄薄
宣纸,递给他道:「贤弟慢走,我爹爹请你去家中作客,还望你给我家一个面子。」

  「咦……」杨宗志疑惑的瞪着卢闻达,从他手中取过宣纸,果然见到卢圭龙
飞凤舞的墨宝,说的是让他去洛都品茶叙旧,他抬头朝牛再春扫了一眼,见到牛
再春笑嘻嘻的对着他挤眉弄眼,一脸的喜意。

  杨宗志愣住道:「这个……」卢圭伯伯派人请他回去饮茶,这是他怎么也想
不到的,史艾可在背后大叫:「哥哥别去,小心人家害你。」

  杨宗志摇头叹气道:「天下所有人都信不过,我也不敢不信卢伯伯,就是不
知,这里面还有什么深意?」

  卢闻达朗声大笑道:「贤弟一去便知……」

  ……

  跟着卢闻达来到洛都城外,战事已平,城外经过草草的收拾,看着比前些天
尸横遍野的惨状好了许多,可是血光未散,腥味到处可闻。

  杨宗志心中藏满疑虑,几番想要偷偷找牛再春相问,苦于一直没有好的机会,
来到缤纷桥岸,见到一个人孤零零的候在桥的另一畔,手里捧着不知是大旗和还
是绢布,随风飞扬。

  杨宗志瞧见那人一头白发,头戴侍者帽,显然不是卢圭伯伯,骑马走近一些,
众人一齐跳下马背,那人手捧明黄色的绢布走过来,杨宗志讶然道:「刘公公?
你怎么候在这里?」

  刘公公嘿嘿一笑,也不答话,将手中的明黄色绢布随风一展,绸缎顺风展开,
好像旌旗那样翻飞飘扬。

  一群小丫头们凑在后面的马车上,可以清晰的看见,绢布的背面,绣得都是
龙飞凤舞,盘根错节在一起,刘公公用力的向下一拉绢布,将围鏊一般的绢布披
在杨宗志肩头,杨宗志惊骇的稍退一步,惶然道:「你……你作甚么?」

  回头盯着牛再春和卢闻达,见到他们相识哈哈一笑,正在这时,城门下轰的
一声巨响,无数的百姓和大小官员走出东门,迎头纳拜,数十万人的口中一起大
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震四野,在天地间来回激荡。

        ====================================

  中午还有最后一章发出。

           正文第651章点妃大结局

  三个月后,时节到了仲夏,烈日炎炎,阳光明媚,洛水河依然静静流淌,洛
都皇城人潮汹涌,百废一兴,早已看不出半点战火的惨局,百姓们安居乐业,似
乎都将几个月前炼狱般的内乱忘记掉了。

  天下处处都是如此,百姓们只盼望过好日子,自然不愿意记着伤痛,皇宫内,
一群衣着鲜华的美貌妃嫔正在池水边逗弄一个小女童。

  「诺诺诺……小欣乖,快来给岳姨娘抱抱。」岳静欢喜的想要从秦玉婉的手
中接过一个的小婴儿,低头一看,那小婴儿是个女童,眼眉和秦玉婉像足了八分,
眼睛大大的,无比可爱。

  「啊……这就是少将军骑着白马,背着玉笛流浪天下的故事呀。」禹盘翠在
一旁听秦玉婉说话,羡艳的叹了一口气出来,神思迷惘,抬头望着烈日:「怪不
得他身边有这么多妻子,如果是我……如果是我,也丢不下其中任何一个。」

  禹盘翠释然的撇嘴一笑,回头从岳静手中接过小欣,将小婴高高举起,咯咯
娇笑道:「小欣乖,叫一声小姑姑来听下……」

  在她们身后的更远处,假山界花园之间,李十二娘穿着一身俏丽的武士服,
背后插着长剑,疾速迈步走过来,只见到……她把一头乌黑的长发盘起来,露出
眉目如画的瓜子小脸,英气之中带了三分娇媚,韵味十足。

  她手里拿着一幅轴卷,走到假山下,背后有人不断叫她:「十二娘……十二
娘,快过来踢毽子啦……」

  李十二娘回头一看,见到假山后的草地上,围坐了好些个宫装女子,还有几
个人在空地上踢毽为乐,李十二娘温婉的露齿一笑,举起手中的轴卷,摇头道:
「我要去送信哩,可儿,你要若儿她们陪你呀。」

  「闷死了,闷死了!」史艾可细弱的身躯上也穿着宫装,只不过和人家的端
庄比起来,她的宫装下的小裙子剪短了一大截,露出白花花的洁白小腿。

  或许是在烈日下动了太久,史艾可小脸通红,抹着香汗道:「那大屁股丫头
啊,哼,自从怀了身后,再也不陪我玩了哩……」

  「谁在说我坏话呀?」两人背后传来一个娇滴滴的笑声,李十二娘瞧仔细些,
见到柯若红穿着红粉色宫装,与商怡婷相伴坐在草地池水边,相同的是,她们的
腹下都鼓起了好大一团,李十二娘羡艳的咂了咂嘴,转头继续往内走去。

  穿过文华殿,进了前庭院,来到金殿前,稍稍推开殿门,见到杨宗志穿着龙
袍坐在宝座上,他的背后,印荷穿着宫女的紧身秀服,仿佛玉女那般守在那里。

  金殿下,一排年迈的大臣们正在振振有词,殿内气氛凝重的紧,李十二娘果
真兑现她的承诺,一辈子都做杨宗志的贴身侍卫,这些丫头中,唯有她没有穿上
宫装媚髻,而是背剑行走,她推开殿门,惊动了上面的杨宗志。

  杨宗志一脸懒散,耳听众位大臣上奏表议,实则在桌下轻轻捉住了印荷的一
只脆嫩小手儿抚玩,印荷的性子乖巧,总是会依了他的,再加上她现在是杨宗志
身边贴身服侍的宫女,常伴左右,芳心甜蜜的更是无法拒绝杨宗志。

  「嗯哼……」杨宗志抽了个空,朝李十二娘悄悄的招了招手,李十二娘小心
翼翼的闭上殿门,试图不惊动殿内启奏的各位大臣,垫着脚尖走到宝座下,抬头
一看,目光不禁一痴,杨宗志本来就生得极为俊美飘逸的了,此刻他穿上威风凛
凛的龙袍,看着更是炫目到了极点。

  李十二娘的小脸登时红透,凑到他身边,悄无声息的站下来,「你怎么来了?
有什么事吗?」眼见下面的大臣们跪伏在地,无人仰望,杨宗志用嘴角含住李十
二娘暖融融的小耳朵,轻问了一句。

  「啊……」李十二娘的娇躯和芳心登时软了,几乎栽倒在地,小脸更是红得
滴血,险些便忘了来时的目的,她咬住绯唇定了定神,从手中取过一个轴卷交到
杨宗志手上。

  「是什么?」杨宗志随手打开,见到上面用吐蕃文字和中原话写道:「大北
朝皇帝亲启,臣吐蕃固伦拜上。」

  杨宗志暗自点头:「哦,原来是忽日列啊。」忽日列和乌卓玛带了两万吐蕃
士兵回到金顶,整个吐蕃王族只剩下他一个继位人,因此他不得不当了什么固伦
王,情形和杨宗志何其相似。

  龙庭下,一个虚弱的老者喘气道:「启奏皇上,这几个月政令清明,百姓纷
纷回到家园安居,自从改弦易辙,国号改为北朝后,咱们的疆域又大了不少,北
方突厥的萧太后与冥王教主一夜消失,据说羽化飞升,有突厥子民看到那一晚呼
伦山顶金光四射,自那以后,突厥无人主政,退出了四国争霸,现下契丹的天娄
大汗和大宛国察尔汗轮流执政,纷纷与我朝交好,划分了辽定平原的一块作为双
方共有的领地,我们已经基本完成边境牧民的收编。」

  杨宗志看着那老者说话时颤巍巍的模样,吩咐道:「烦劳瞿大人,给他看座
吧。」

  「诶……」刘公公给瞿芣苢搬了藤椅坐下,杨宗志打开手中的轴卷,见到一
排大字写着:「杨老弟,多日不见,小兄和乌卓玛甚为想念,不知你和紫儿一向
过得可好?欣闻老弟在中原即位,乌卓玛又给小兄诞下一个王子,而秦家妹子给
你生了公主,哈哈,看来我们两家注定要结下一门姻亲啊。」

  杨宗志看的微微一笑,继续读下去,「时间过得很快,听闻今年泗赞草原水
草充足,转眼要到秋季,正是狩猎的好时刻,小兄想邀请老弟一道重聚狩猎,看
看塞外的风情,唔……小兄听说,那里的额卤族寨子最近出道了一位长袖善舞的
姑娘,长得美艳尘寰,方圆几百里甚为有名,我们可万万不要错过啦,哈哈哈哈!」

  「嗯哼……」卢圭站出来叫道:「皇上,老臣有事启奏……」

  「哦……」杨宗志将目光从忽日列的轴卷上收回来,注目下方问道:「卢伯
伯有事请说。」

  卢圭点头弓腰道:「天下初定,内政外交皆是欣欣向荣,实乃我朝的大好局
面,不过嘛……」

  杨宗志颇为有趣的问道:「不过什么?」

  「嗯……」卢圭缓缓吐字道:「不过后宫还缺一个主事之人,皇后之位一日
不定下来,总是于理不合。」卢圭话音一落,群臣纷纷应和,杨宗志用手指敲着
座椅,笑道:「卢伯伯有什么高见?」

  卢圭毕恭毕敬的道:「老臣明白皇上对人赤诚,对待身边的姑娘们也都是真
情一片,不过总要在其中选一个出来做皇后,古训如此,谁也不能违犯。」

  「这样啊。」杨宗志轻轻吸气道:「各位爱卿怎么看呢?」

  江平道:「自古后宫佳丽三千,嫔妃众多,唯有身份德望出众者,方可尊为
母仪天下的皇后……」杨宗志截住他的话头,皱眉道:「那么选谁呢?」

  心中一幕幕流过二十来个千娇百媚的身影,竟是分不出谁是主,谁是次,卢
圭从身后取出一个玉盘,再从盘上拾起一个木牌子,道:「这位是婉妃,她给皇
上生下了头一个的子嗣,又与皇上是同门,相伴长大,按理说德望才智都是够得,
不过……她年纪尚幼,体弱多病,身份低微,似乎又……嗯,又……」

  杨宗志挥手道:「好了……」

  「这位是倩妃……」江平举起另一个木牌子,拿在手中道:「已故杨老将军
的千金后人,身份自然是够了,与皇上也生活最久,可惜比起婉妃来,她的年纪
更小,性子柔和,也许缺了些雷霆的手段。」

  「嘿……」眼宗志听得摇头失笑,瞿芣苢道:「这位是婷妃,她的先父是前
朝举人,大学士商德仑,而且她还为皇上怀下骨血,出身没问题,可是……家中
沦陷后,她曾经沦落风尘,虽冰清玉洁,毕竟名声上有些缺憾,而且年纪也比皇
上大了太多。」

  耳听着下面的老臣们滔滔不绝,杨宗志叹了口气,心思神往,回头拉住印荷
娇软的小手儿,凑到她香喷喷的耳畔,笑的道:「你想不想也作个妃子当当,我
也封你好不好?」

  印荷娇羞的低头笑道:「我不要,啊……皇上……」她媚眼如丝的回头瞥过
来,见到杨宗志坏笑着叼住了她的小耳垂,让她几乎痒的叫出来,印荷乖昵的求
饶:「皇上……大臣们都在呢……」

  「你叫我什么呀?」杨宗志嘿嘿笑着问道。

  印荷顿时意会过来,用蚊虫般的嗓音,低声媚媚的哼道:「公子爷……印荷
的好公子爷……」话音颤抖,只稍稍的流过杨宗志的耳际,杨宗志嘿嘿一笑,在
背后用力的拿住她那挺翘圆润的玉臀儿,道:「一会退朝之后,你再陪我进去,
我们像昨天那样,你也给我生个宝宝怎么样?」

  「啊……」印荷羞不可抑的点了点头,翘臀拱起,将杨宗志的手指阖在深深
的股缝媚肉内。

  「嗯哼……」卢圭低着头咳嗽一声,继续说:「筠妃和淼妃,家世出众,长
得也端庄秀美,但她们的爹爹是西蜀罗天教的西门……西门教主,多年与朝廷对
抗,册封为后,就怕臣民中有人不服。」

  严成凯点头道:「是啊,这位苏妃也是,她是西门教主的徒儿,罗天教过去
的右使者,虽处世圆滑,八面玲珑,可毕竟有一软肋。」

  一直默不作声的柯宴扶着美髯,接话道:「秀妃和赛妃,名义上是大宛国的
公主,虽然查明是北郡女子,不过自古开国不立外族女子,若册立她们二人,势
必引起非议。」

  江平呵呵笑道:「还有柯大人的爱女若妃啊,为皇上怀了龙种,可喜可贺,
而且淑婉可人……」柯宴翻着白眼道:「我那顽皮女儿,自小在江湖上野惯了,
别人不知,我还不知道么,若册封她为皇后,实不足取。」

  卢圭笑道:「史妃与若妃交好,性子也相当,欠缺一些沉稳气度,母仪天下
则不够厚重。」

  瞿芣苢喘匀了气,接话道:「若不能立外族女子,那么紫妃也不可立咯?她
是吐蕃王族,吐蕃目下与我朝交好,她的哥哥刚刚封了汗王啊。」

  杨宗志翻着眼珠子叹气道:「那……」江平笑道:「岳妃性子温柔,年纪适
当,倒是个合适人选,不过她出生江湖草莽,不通宫中礼仪,性子又太过外圆内
方,不会约束别人,管理宫内事,好像也并不上心。」

  卢圭点头道:「若说熟悉宫中礼仪,唯有虞妃莫属,她从小就在宫中长大,
对这里的一切烂熟于心,可是前朝的仁宗皇帝得罪人太多,作为他的亲妹子,不
知恰当不恰当?」

  瞿芣苢摇头道:「还有蝉妃也是,性格样貌无一不好,恬静喜人,但她爹爹
曾经随着赵虞修起兵谋反,杀了许多宫内卫将,前些天,鲜于无忌入宫自缚请罪,
皇上仁德,将他流放到江东,终生不得回归中原,罪过算是恕掉了,可他的女儿
随即登上后位,难免惹下非议。」

  杨宗志听得眉心一皱,江平道:「梅妃倒是娇媚出众,实乃天下难见的美人
儿,她的老家在长白,正是微臣治下,民间对她的传说很多,无非都是比雪更白,
比梅花更艳,性子像腊梅般高傲,不过与宫廷比起来,她的江湖出身可就寻常的
紧了,百姓们若知道皇上立了一个艳绝天下的江湖女子为后,可就……可就……」

  严成凯道:「恕臣直言,这些嫔妃中,洛妃的性子最适宜封后,她看起来柔
和,实则蕴藏威仪,但是她的师门是前朝南茗公主余孽,再加上她的师妹丁妃,
封了这一路人,可难以向列祖列宗交代。」

  卢圭道:「那么唐妃呢?知书达理,长于抚琴弄乐,和众位后妃相交和睦,
不过她的性子太软,做什么事都狠不下来心,哎……」

  杨宗志听他们将自己身边所有的小丫头们都说了一边,越听越是啼笑皆非,
他哈哈一笑,鼓掌道:「各位大臣,你们说她们如何如何,可在朕的心中,她们
都是完美无缺的女子,朕个个都爱,一个也舍不得。」

  他略微沉吟片刻,对卢圭招手道:「卢伯伯请过来……」

  卢圭诶的一声,迈步朝前,杨宗志抄手从他面前取过那个玉盘,伸手把玩上
面的木牌子,每一面木牌子代表了一个姑娘,上面刻了她们的姓氏,出生,性格
特点等等。

  杨宗志的目光从木牌子上一一流过,前后三四遍,他断然摇头道:「罢了,
我也选不出来,她们个个都好,各有长处,要选出唯一的一个来,实在强人所难。」
说到这里,杨宗志一拍,眉飞色舞的道:「有了……」

  「有了?」不但卢圭等人伸长了脖子,便是李十二娘和印荷也兴致盎然的悄
悄凑近了些,杨宗志从怀里摸出色泽纯紫的小玉,放在面前笑道:「选妃不如点
妃,天意不可违,如果朕一会砸中了哪面牌子,便是她来作皇后,你们看好不好?」

  卢圭听得大吃一惊,劝阻道:「皇上使不得,如此慎重之事岂可儿戏……」
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见到杨宗志将玉盘放在桌面上,然后把紫玉高高的抛上了天
际。

  众人下意识的抬头望着屋顶,见到眼前紫色光芒闪过,那块小玉呼啸的落下
来,正好砸中玉盘上的一块木牌子,将那块木牌子砸的跳了起来。

  杨宗志和几位大臣登时围拢过去,便连李十二娘和印荷也好奇的踮起了脚尖,
从他们头顶望下去,杨宗志拾起木牌子瞥了一眼,脸色登时变得极为尴尬,嘿嘿
干笑道:「这个……这个,要不然……朕,朕再点一次?」

  「君无戏言……」卢圭面无表情的接着话,李十二娘和印荷却是匆忙间没看
清楚,杨宗志究竟点到了何人,她们一齐屏住呼吸,瞪大了秀眸,朝杨宗志的手
心看过去,正在这时,背后轰的一声巨响,金殿大门不知怎么被人从外面推倒了,
一群姿色非凡的小丫头顺着门缝摔了进来,跌得莺莺燕燕,满地都是。

  外面一簇耀眼的丽日射进殿中,伴随着女儿家们咯咯咯的清脆娇笑声传出,
四处金光大作。

        ====================================

  终于写完了,所有的话,都留到作品相关的完本感言上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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