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

[转帖全本] 【珍珠令】(全)原著:东方玉-改编:花间浪子

0
「第十章」人去楼空

  就在当天晚上,二更时分,由龙门拗通向西峰拗的山径上,出现了一行人马!
这一行人,都骑着马匹,为数当在二十骑以上,最前面一匹马上是一个浓眉鹞目
的高个子,年约五旬,穿着一袭天蓝长袍,看上去甚是冷傲。他身后是八个头包
蓝布,身穿天蓝劲装,背负朴刀的剽悍大汉。接着是两匹骏马,是两位美姑娘,
一个着紫色劲装,一个娇小玲珑,穿的是一身葱绿衫裙。这两骑后面,是一顶蓝
软轿。轿后又是八匹马,马上是八个一式头包黑纱,身穿黑衣,背负长剑寻的女
子,看她们的年龄,都在四十以上,腰挂革囊,左手都戴了鹿皮手套,一望而知
是用毒的能手。这一行人马衔枚疾走,黑夜之中,除了杂沓蹄声,就像一条黑色
长龙,听不到一点人声。他们刚出龙门场,走了半里来路,突听右首一片疏林中,
传来一声断喝:“天造地设。”

  当前一匹马上的蓝衫老者浓哼一声:“代天巡狩。”

  只回答了四个字,但见林中人影晃动,转眼之间,就有十几名黑衣汉子飞快
地在林前出现,列队肃立。一个领头的汉子朝蓝衫老者躬身施礼道:“属下郭子
民不知天使莅临……”

  蓝衫老者神情冷肃,朝身后打了个手势,他马后八骑蓝中武士同时右手一扬,
似乎向空中洒出了什么,黑夜之中,除了看到他们的手势,什么也没有看到。但
在这刹那间,林前地上忽然飞溅起一阵细碎的蓝色火星,火星一闪即灭,十几名
黑衣大汉,一声不哼,全倒了下去。蓝衫老者理也不埋,他只是朝后打了个手势
之后,就依然领先朝前驰去。他身后八个蓝中武土,同样地只在马上扬了扬手,
马不停蹄地紧随蓝衫老者驰了过去。一条黑色长龙沿着山脚蜿蜒行进,对林前十
几名黑衣汉子,无声无息倒下去,浑似不见,好像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一般。

  从龙门拗到西峰拗,少说也有二十里路穆,这一段路上,接连遇上了七八处
伏桩暗卡,但被当前马上的蓝衫老者一句「代天巡狩」镇慑住,纷纷现身行礼,
也就这样悉数被八个蓝中武士一阵细碎的蓝色火星,一举歼灭,连尸体都迅快化
去,不出半点声音,也不留丝毫痕。因此这一行人马,渐渐逼近西峰拗,一路之
上刁斗不惊,惊讯全无。一刻工夫之后,他们已经到了西峰拗,远远望过去,但
见山拗间,四面环山,呈现出一片平原。在北首一座高峰之下,矗立着一座黑压
压的大庄院。在夜色之下,看不到一点灯火,也听不到庄院中有何动静。当前马
上的蓝衫老者,目光凝注着那座大庄院,右手向空轻轻一举,这是示意后面的人
停止之意,他后面八骑蓝中武土,立时带住缰绳,悄无声息地在林前停了下来。

  这时身穿葱绿衫裙的美姑娘忽然催马上前,向蓝衫老者轻声问道:“巴总管,
有什么情况吗?”

  蓝衫老者微微摇头道:“没有,对方好像已经发现咱们了,庄中灯火全熄,
看不到一点动静,分明已有准备。”

  紫衣美姑娘也催马上来,披披小嘴,哼道:“已有准备,又能怎样?咱们本
来就不打算偷袭,就和他们明着来好了。”

  说话间,后面那乘天蓝软轿,也在林前停了下来,只听轿中响起了一个苍老
的妇人声音,问道:“巴总管,前面怎么停下来了?”

  蓝衫老者慌忙在马上欠身道:“回老夫人,庄子里没有一丝灯光,可能已有
准备,属下觉得不宜躁进。”

  紫衣姑娘抢着道:“娘,咱们原是要和他们挑明了来的,还等什么?”

  软轿中响起苍老妇人的一声轻笑,说道:“这两个丫头,一路上,早就急得
像热锅上的蚂蚁了,到了地头,哪还忍耐得住?巴总管,你去投帖好了,要他们
庄上的主儿出来见我。”

  蓝衫老者躬身领命,突然一领缰绳,当先向前冲了出去,他身后八骑蓝巾武
士也即踉在他马后,飞驰而出。九匹马同驰,响起了一阵急骤的蹄声,驰过草坪。
到得大庄院前面,蓝衫老者一下勒住马头,他座下的马匹久经训练,立时停住不
动。这一刹那,八名蓝中武士也同时停下马来,在蓝衫老者马后,一字排开。黑
夜之中,这一阵急骤的马路声,响若奔雷,自可传出老远,杂沓蹄声到得庄院前
面,又突然刹住,立时恢复了黑夜的宁静。当然,这一阵筛声,庄院里的人,定
然早就听到了,但仍然丝毫不见动静。蓝衫老者双目寒芒飞射,冷嘿一声,左手
一拾,说道:“上去一个,叩门。”

  当下八名蓝中武土中,就有一个翻身下马,走上几步,举手擂着大门,高声
叫道:“喂,里面有人么?”他奉命叩门,手上用劲,把铜环叩得擂鼓一般,又
急又响。

  过了半晌,只听一个苍老声音在里面问道:“什么人?深更半夜,门敲得这
么响?”这人缓吞吞的拔了门闩,打开大门,走了出来,乃一个腰背弯曲、老态
龙钟的老头,手中拿一盏风灯,举灯照了照。

  灯光照到门前骑在马上的蓝衫老者和他身后一字排开的八骑劲装汉子,老头
不由打了个哆嗦,惊慌失揩地道:“大……大爷,你……你们这是做什么……来
的……老汉只……只是替人家看院子的……”他似乎把这些人当作了打家劫舍的
强人。

  蓝衫老者目注弯腰老头,冷冷嘿了一声道:“老儿,你去通报一声,就说四
川唐老夫人前来拜会贵上。”原来那顶软轿中,正是四川唐老夫人,随来的还有
唐文卿和方如苹姑娘,那蓝衫老者,则是唐门总管巴天义。

  弯腰老头揉揉眼睛,摇头道:“大爷找错地方了,这里是咱们庄主的别墅,
庄主一向住在城里,这里只是一所空庄子,除了老汉,再也没有人了。”

  巴天义听得一呆,看对方弯腰驼背的样子,确像不会武功的人,当下问道:
“你们庄主姓什么?”

  弯腰老头道:“戚。”

  巴天义又道:“叫什么名字?”

  弯腰老头不耐道:“庄主名讳上承下昌,是在乡的员外郎,这样够了吧?”
说完,也不待巴天义回答,转身走进去,砰然关起了大门,他敢情心头气愤,这
一转身进去,脚下未免快了一些。

  巴天义身为唐门总管,眼光何等犀利,虽然只是这么一点小节,如何瞒得过
他?目中寒芒-闪,冷哼一声,沉喝道:“老儿且慢。”但那弯腰老头已关起了
大门,再也没加理会。

  就在此时,只见西首一条小径上,同时出现了六个一身黑衣、面蒙黑纱的人。
六个黑衣蒙面人,身手居然个个极高。巴天义能够当上四川唐门的总管,这点眼
光自然有的,他心头暗暗震惊,却也并不怠慢,右手向后一挥,身后八骑立即各
自带转马头,散了开去,布成阵势。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黑衣人现身之时,还在十余丈外,但巴天义刚向身后打
了个手势,他已一下到了巴天义马前,为首一人问道:“尔是四川唐门的什么人?”

  巴天义在马上抱拳拱手道:“在下巴天义,忝为唐门总管,不知尊驾如何称
呼?”

  为首黑衣人冷笑道:“姓名早已不用了,所以记不得了。”

  只听远处传来唐老夫人的声音说道:“巴总管,你请他们过来就是。”

  巴天义在马上欠身道:“老夫人有请阁下。”

  为首黑衣人目光如炬,扫了八匹马上的蓝巾武士一眼,看他们散了开去之后,
仍各按方位,列成八卦阵式。他方铜色的脸上,飞过一丝不屑之色,咧嘴敞笑一
声道:“这点阵式,岂能困得住在下?”

  巴天义道:“阁下既然不把区区阵式瞧在眼里,那就请吧。”

  为首黑衣人道:“去就去,在下倒要瞧瞧你们能把我怎样?”说完,果然大
踏步朝前走来。

  他一举步,身后五个蒙面黑衣人也相继跟了过来,巴天义脸上微微一笑,带
转马头,紧随在六人身后,策马徐行。那列成阵势的八骑蓝巾武士,在这一瞬之
间,忽然一低而起,手抱天蓝化血刀,直立马匹之上。他们坐下八匹骏马,久经
训练,不需有人指挥,阵式不乱,跟着黑衣六人,相距数丈,远远移动,依然把
他们围在中间。这时本来排列在天蓝软轿两侧的八个黑中包头。身穿黑衣的女子,
也跟着一带马缰,在轿前散开,她们和八个蓝中武土一般,同样各按方位,在三
丈方圆内列成了八卦阵式,严阵以待。同样是八卦阵式,所不同的,这八个女子
排列的阵式较小,是在里面一圈,八个蓝巾武士列的阵势较大,围在外面,是为
外围。如以形式来说,这是双重的「八卦阵」。六个蒙面黑衣人,相随跟进,先
后进入了「八卦阵」内圈。

  就在此时,那顶天蓝软轿忽然抬了起来,轿左、轿右两匹马上,是两位美姑
娘唐文卿和方如苹,这一下,六个黑衣人,就像进入了夹弄之中。人家都骑在马
上,只有他们六个人没骑马,这一被围在中间,所有马上的人,自然都要比他们
高过半个人以上,就在这一瞬间,六个黑衣蒙面人,突然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轿帘启处,响起唐老夫人的声音,说道:“巴总管,速喂他们解药,要留活
口。”一面朝八个黑衣女子吩咐道:“你们开路,不论遇上什么人,不用多说,
都给我毒翻了。”

  巴天义早已指挥八名蓝中武士,把黑衣蒙面人拿下。八名黑衣女子一顿缰绳,
八匹马当先,朝大庄院飞一般冲去。唐文卿和方如苹紧随软轿左右,驰过草坪,
赶到大庄院前。天蓝软轿停下来了,八名黑衣女于早已跃下马匹,在阶前分两排
站定,唐文卿、方如苹也一跃下马,两名随轿的使女,打起轿帘。

  唐老夫人手拄金漆凤头杖,跨出软轿,凤头杖一指,道:“破门,咱们用不
着再和他们客气了。”她这一声令下,只见为首一名女子,左手扬处从她掌心中
飞出一点黑影,直向包着铜皮的大门上投去,但听「轰」然一声巨响,火光一闪,
烟硝弥漫中,两扇大门立被炸开。方如苹看得奇怪,道:“文卿姐姐,这是什么
暗器,竟有这般大的威力?”

  唐文卿道:“我也不知道。”

  唐老夫人含笑道:“这是火神罗渲的霹雳子,昔年他中了人家毒药暗器,幸
好遇上少卿的爹,救了他性命,他送了咱们八颗霹雳子,不想今天倒用上了。”
说到这里,挥挥手道:“走,咱们进去。”

  八个黑衣女子早已撤出蓝汪汪的阔剑,分作两行,矫捷地冲人大门,两名使
女点起灯笼前导,唐老夫人手拄金漆凤头杖,率同唐少卿兄妹、方如苹三人迈步
而入。刚到二门,只见方才那个弯腰老头一手掌灯,气急败坏地迎了出来,口中
大声嚷道:“你们这些人究竟是干什么的……”

  为首黑女子沉叱道:“滚开。”随着话声,左手朝前挥去。

  那弯腰老头走路都颤巍巍的,一副龙钟老态,但当他一眼看到为首黑衣人挥
来的左手,戴着鹿皮手套,不禁脸色骤变,身形迅快地侧闪开去。这一闪,他露
出了马脚,他不但会武,而且身手极高。但他闪出七八尺之后,立即一个筋斗,
再也爬不起来。四川唐门这一次是破釜沉舟而来,他们使出了唐家历代相传,百
年来从来在江湖上使用过的「唐门无形散」,这是唐门最厉害的毒药了。撒出之
后,遇风即化,无色无味,无影无形,一丈之内,只要闻到少许,立即中毒昏迷,
一盏热茶功夫,如果没有解药,就会毒发身死。

  进入二门,里面是一个大天井,超过天井,迎面就是大厅,那弯腰老头说的
倒不像是假话,诺大一座庄院,此刻依然黑况沉的不见半点人影,果然是一座空
宅!方如苹一手仗剑,一手紧握着袖珍连弩,闯进大厅。唐文卿也不落后,和方
姑娘并肩而入。唐老夫人在两个使女提灯前导下,缓缓走上大厅,拢拢眉,说道,
“你们这两个野丫头,把这里看作八公山吴氏别业的大厅了,一点也不小心,往
里就闯,要是人家有什么埋伏,你们退都来不及。”

  方如苹咭的笑道:“干娘,你老人家只管放心,厅上真要有贼人埋伏,我早
就把他们解决了。”

  正说之间,只见总管巴天义急匆匆奔人大厅,向唐老夫人拱拱手道:“启禀
老夫人,咱们擒住的六个人,刚弄醒,全都服毒自裁了,他们口中都含有毒药。”

  唐老夫人点点头,朝巴天义和八名黑衣女子吩咐道:“你们分头给我搜索,
遇上贼党,尽管先下手,如有发现,立即以哨声传警联络,快去。”

  巴天义躬身道:“属下遵命。”他因八名黑衣女子原是守卫内宅的人,不属
他管辖,当下向八女拱拱手道:“咱们分左右两路,包抄搜索,兄弟这一路进去,
韩姑娘一路可从右首进去,咱们在后院会合。”

  韩姑娘,就是八个黑衣女子为首的一个,闻言点点头道:“巴总管说得极是,
咱们就这么办。”当下两拨人迅快地往后宅而去。唐丈卿待这两拨人走后,悄悄
地向方如苹使了个眼色,然后又偷偷向她娘呶呶嘴。

  方如苹暗暗点了头,走近唐老夫人跟前,说追:“干娘,我和文卿姐姐也出
去看看。”

  唐老夫人道:“你们两个丫头,少给我玩花样,咱们明着来,占据了他们大
厅,对方却隐而不见,到现在还不见一点动静。人家能把这许多成名人物擒来,
决非无能之辈,也未必会怕了咱们。如今咱们是在明里,人家是在暗里,你们莫
要乱出主意,多惹麻烦。”

  话音甫落,突听站在门口阶上的一人朗喝一声道:“什么人?”

  唐文卿一拉方如苹的手,说道:“妹子,我们快出去瞧瞧。”两位姑娘翩然
掠出厅去。

  只听门外传来一声:“阿弥陀佛。”同时从大门外走进三个身着灰色僧袍、
手按禅杖的老僧,大步而入。方如苹眼快,一下子便认出人中间那那个瘦小枯干
的老僧,正是那晚在龙门拗石崖上见过的少林文殊院主持灵山大师,心头暗喜,
忙道:“他们是少林寺的高僧。”紧随在三个老僧身后的是一长列灰袖芒鞋的少
林僧侣,一个个手持禅杖,腰悬戒刀,缓步而入。

  灵山大师看到方如苹,立即合掌逍:“阿弥陀佛,女施主已经在此,想必唐
老夫人已来了。”

  唐文卿道:“晚辈唐文卿,家母就在厅上,诸位大师请。”

  灵山大师合掌道:“原来是唐家小姐,贫袖灵山,忝主少林文殊院。”接着
介绍他左首一个身躯高大的老僧,乃是罗汉堂主持普山,右首的老僧是达摩院主
持镇山大师。唐老夫人听说少林寺也有人赶来,早已迎了出来,唐文卿又替母亲
引见了三位高僧。

  唐老夫人连说幸会,脸上规出一片慈和的笑容,说道:“老身正嫌人手单薄,
孤军深入,难得三位大师赶来,总算有了后援。”

  正说话之间,忽见门外又走进一个身穿青缎大褂,扎脚褂,腰间插着一只竹
节烟管的瘦小老头,他身后紧随着三个青衣劲装汉子。青褂老者朝灵山大师拱手
说道:“小弟在庄外四周详细察看,只见这座庄院依山而起,一进高过一进,最
后一道围墙,足有五丈来高,似乎显得待别,而且在墙外,数丈远近,都是荆棘
密林,无法超过,除此之外,别无可疑之处,也不见一处暗桩。”

  灵山大师点点头逍:“老衲那晚明明亲眼目睹那个自称「天使」的女子率同
黑衣蒙面人,进入此庄……”话声一顿,接着说道:“敖师弟,来,来,你先见
过这位四川唐门的唐老夫人。”旋又向唐老夫人说道:“这是贫袖师弟敖叔寒,
江湖上人称多臂猿的便是。”

  唐老夫人含笑道:“老身久闻敖大侠的大名,今晚幸会。”

  敖叔寒连忙抱拳道:“不敢,兄弟已有多年不在江湖上走动了。”

  罗汉堂主持普山大师道:“老夫人一路行来,进入此庄,不知可曾通上拦截?”

  唐老夫人笑道:“拦截倒是没有,从龙门坳至此,路上确实遇到几次对方的
暗桩,盘问咱们来历,都由寒门已总管料理了。但到达此地之后,忽然出现六个
蒙面人,声言要见老身,已被老身拿下,但未及问口供,都已服毒自裁。”突听
一阵脚步声传了进来,总管巴天义跨人大厅,看到灵山大师等人,不觉微微一怔。

  唐老夫人造:“巴总管,搜索结果如何?宅中没有人么?”

  巴天义脚下一停,欠身道:“启禀老夫人,此宅前后共有四进,属下和韩姑
分两路搜索,发现到处积尘蛛丝,确已久无人住。”

  唐老夫人还未开口。灵山大师长眉微皱,接口道:“这个不可能吧?三天前
老袖由龙门拗暗中尾随那个自称「天使」的女子乘轿进入此宅,他们的巢穴,定
然在这座庄院之中……”

  话声末落,突然耳边响起一缕细如蚊纳的声音喝道:“小和尚,接住了。”
「嘶」一缕劲急凤声,已经射到脑后。灵山大师不由吃了一惊,急忙一偏头,伸
手向空抓去,接是接住了,但一股大力,震得他脚下浮动,再也站不住桩,身不
由己地向前冲了两步。这是有人以「千里传音」说话,除了灵山大师,别人自然
无法听到。连那一缕劲风也决速如电,又是从他们身后射来,就是站在他边上的
普山、镇三两位大师都没发觉,所有在场的人,只见到灵山大师忽然偏过头,伸
手往后抓去,接着一个人就脚下踉跄,向前冲了两步。

  普山、镇山同时大吃一惊,急急问道:“师兄哪里不对了?”

  这原是电光石火间事,灵山大师早已稳住身子,发觉手掌中接到的只是绿豆
大一个纸团,心头更是震骇不已,要知灵山大师乃是少林寺有数高手,一身功力,
已臻上乘,此人投掷过来的,仅仅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纸团,居然震得他往前
冲出两步之多!此人功力之高,简直骇人听闻。灵山大师今年已是七十开外的人,
在少林寺是长老的地位,这人居然叫他「小和尚」。但他究竟是佛门高憎,心念
微动,立即想到此人可能是一位前辈高人,掷给自己的这个纸团必有启示。一念
及此,来不及回答两个师弟,肃然转过身去,神色恭敬,双手合十,躬身向空行
了一礼。普山、镇山大师眼看师兄举动离奇,但又不好追问。灵山大师合掌行礼
之后,才暗自从掌心取下纸团,摊了开来,那是只有指头宽的纸条,上面用木炭
写着一行小字:“四进佛堂,推开佛龛。”

  灵山大师目光一瞥,心中暗暗点头,一面回身向巴天义打了个问讯道:“巴
总管方才曾说这座宅院共有四进,不知第四进是否有一座佛堂?”

  巴天义道:“不错,第四进堂屋之中,确有一座佛堂。”

  灵山大师微微一笑道:“那就是了,「珍珠令」这帮人的巢穴入口,可能就
在佛堂之中了。”

  敖叔寒惊异地道:“师兄如何知道的?”灵山大师把手中纸条,传递给大家
看了,一面把方才有人投掷纸团的经过,低声说了出来。当然,他不会说有人叫
他「小和尚」的。

  唐老夫人道:“既然有高人暗中指示,事不宜迟,咱们快进去瞧瞧。”

  灵山大师道:“咱们这里,也得派人留守,敖师弟,你和郑杰三人留在厅上
吧。”唐老夫人也吩咐总管巴天义率领八名蓝中武土,留在厅上。当下由韩姑等
八名黑衣女子领路。唐老夫人亲率唐文卿、方如苹,灵山大师也率同两位师弟普
山、镇山及十个僧侣一路朝后进而来。

  这第四进院落,已是最后一进,四周种着参天方柏,进入这座院落,就使人
有阴森萧瑟之感。一行人穿过青草丛生的天井,跨上石阶,迎面一间宽大的堂屋,
当中果然有着一座神龛,供的是观音大士神像。人名黑衣女子当先走人,分向左
右站定,唐老夫人和灵山大师等人相继走人。罗汉堂主持普山走在最后,摆了摆
手,示意十八名护法弟子在院落中列阵戒备。灵山大师走上几步,朝观音大士神
像合掌行礼,然后缓缓退下。镇山大师早已跨上两步,举手朝神龛推去,哪知推
了一阵,神龛依然纹风不动。

  唐文卿道:“娘,暗门一定在神龛后面,既然推不开,咱们不会用霹虏子,
把它炸开来么?”

  唐老夫人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是,这种机关消息,不懂开启之法,是打不
开的,即使打开了,只伯也会有什么厉害埋伏,倒不如把它摧毁了的好。”说到
这里,就抬头道:“三位老师父请后退几步,韩姑,你把它毁了就是。”

  于是,大家一起退出数丈之外。韩姑躬身领命,从身边皮囊中取出一颗核桃
大的铁九,扬手向神龛中投去。但见火光一闪,登时一声轰然巨震,一座高大神
龛和观音大士神像,立被炸成粉碎。灵山大师双手合十,连念「阿弥陀佛」不止。
龛后,果然露出两扇铁门,墙脚处已被炸开了一个大洞,但铁门依然完好,并末
震塌,韩姑娘不待吩咐,扬手又是一颗「霹雳子」直向铁门上掷去,又是一声轰
然巨响,两扇铁门也立被炸开,望进去黑黝黝的,似是一条甬道。

  唐老夫人一挥手道:“你们往里搜。”

  八名黑衣女子由韩姑为首,分作两行,举步向南道中走去。唐老夫人率同少
卿、文卿、方如苹三人,和灵山大师、镇山大师鱼贯而入。普山大师走在最后,
他要八名僧侣,留在堂屋中,守住人口,然后率同十名憎侣,随后跟入。这条甬
道不过十丈来远就到了尽头,当前一墙石壁,挡住去路,韩姑脚下一停,抖手又
是一颗「霹雳子」向前掷去。轰然巨震之后,尘灰弥漫,几乎使人无法睁目,当
前那堵石壁已被炸开一个大窟窿。八个黑衣女子因有蒙面黑纱,护住头脑,已经
相继从壁窟窿中飞跃而入。唐老夫人、灵山大师等人,也一起越过窟窿,到了里
面,里面似是一座大花园,朦胧夜色之下,但见树影参差,不少亭台楼阁,掩映
其间。再看立身之处,是在一座画栋雕梁、金碧辉煌的楼宇之前,迎面有着十几
级宽阔的石阶,自己等人就是从石阶中间炸破的窟窿中走出来的。这时,四周暗
影中,已经出现了数十个手持兵刃的黑衣大汉,远远地把自己等人包围起来。

  方如苹娇哼一声道:“好啊,原来他们都躲在这里,总算给我们找到了。”
接着又道:“干娘,这些人还想包围我们呢,让我们给他们一个厉害……”

  唐老夫人蔼然笑道:“二丫头,他们用不着你去收拾了。”话声甫落,突见
四周出现的那些黑衣大汉,忽然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

  只不过眨眼工夫,这数十个人,已经全数摔倒地上,这些人,自然全是中了
「唐门无形散」,连哼都没哼出声,就倒了下去,再也没动一动。灵山大师看得
晗暗攒眉,唐门毒药,果然歹毒无比,口中不由低宣了两声佛号。就在此时,石
阶上厅门启处,两个青衣小鬓,手挑宫灯,缓步走出,在阶上左右分立。接着一
阵环佩丁冬,一个头挽宫鬓,一身玄色衣裙的少妇,一手扶着小鬓肩头,缓步走
出。只见她柳眉斜挑,杏眼流波,一张吹弹得破的瓜子脸,配着玉管似的鼻梁,
红菱般的小口,楚腰一握,莲步生香,好一个妖娆动人的天生尤物。

  那玄衣少妇在阶上现身,眼波流转,桃花般的脸上,飞过一丝惊讶神色,檀
口轻启,娇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备夜破墙而入,究是做什么来的?”

  灵山大师双掌合十,朝阶上行了一礼,说道:“女施主请了,贫袖灵山,忝
主少林寺丈殊院,今天是与师弟达摩院主持镇山,罗汉堂主持普山,找寻失踪数
月的药王殿主持乐山师兄来的……”

  玄衣少妇,冷冷一笑道:“原来老师父是少林寺的高僧,听说少林寺是名门
正派,怎么你们寺里和尚失了踪,却找到咱们庄上来了?老师父一定是认为咱们
绝尘山庄窝藏了和尚,才冕夜破壁而入,也明明是看绝尘山庄庄主外出,只有我
这个妇道人家住在后花园,好欺负了。老师父率众恃强而来,到底想对我怎么?
持械夜入良家,非好即盗,你们是要搜、要劫?还是要把贱妾掳上少林寺去?”
她声音娇柔,词锋也着实犀利。灵山大师究是有道高僧,平日又很少在江湖上走
动,一时竟被她问得答不上话去。

  唐老夫人冷冷一哼,喝道:“姑娘少逞口舌之利,你是什么人,还当咱们不
知道么?”

  玄衣少妇眼波一转,落到唐老夫人身上,讶然道:“这位老婆婆也是少林寺
的人么?”

  唐老夫人嘿然道:“老身是四川唐门来的。”

  玄衣少妇故作不解地道:“四川唐门?那是什么地方,我从来没听人说过。”

  唐老夫人微笑道:“姑娘有没有听说过并不重要,老身只告诉你一句话,你
们用「珍珠令」为记,掳了乐山大师,岭南温家堡温老庄主,龙眠山庄祝老庄主
和拙夫等人。现在老身和少林高僧已经找到了这儿,老身劝你还是把所有劫来的
人,一起释放出来的好,否则莫怪老身手段毒辣。”

  而与此同时,在方如苹的耳边突闻轻如蚊蚋的声音道:“你是方如苹姑娘么,
如果是的话就点一下头,我叫楚玉莹,人称玄衣罗刹。乐山大师他们都已经经过
凌君毅解毒,恢复了武功,我已经悄悄派人去通知他们了,还有少林金鼎金开泰
等人,被关在地牢,也己经被解毒了,你们自不难找到。凌君毅现已混入「百花
帮」追查「珍珠令」,你们尽管放心,元凶戚承昌和「迷魂仙子」都不在庄上,
你们别多费力气了。”

  方如苹惊异地望向玄衣少妇,她向方如苹点点头,方如苹心中有数。玄衣少
妇格格笑道:“老婆婆,今晚你们占尽了上风,我一个人孤掌难鸣,还有什么伎
俩?不过你们最好莫要忘了,乐山大师和唐老庄主等人还在我手里,你们逼急了,
也莫怪我玄衣罗刹心狠手辣。”

  唐老夫人心头暗凛,沉哼道:“你敢?”

  玄衣罗刹格格笑道:“我有什么不敢?”

  就在此际,忽见四道黑影,划空而来,泻落阶前。那是一僧三俗,当前一个
是面颊狭长的灰袖老僧,手待念珠,年在六旬以上。第二个是方面大耳,浓眉凤
目的蓝袍老人,年在五旬以上。第三个是身穿棕色缎袍的微胖老人,个子不高,
脸皮白净,颠下留下一把苍髯。第四个身穿青袍,貌相温文,年约四十四五,但
却生成两道浓眉,黑须飘胸。这四人正是绝尘山庄「请」来的「贵宾」,乐山大
师、唐天纵、温一峰和祝文华。

  灵山、镇山、普山三位大师,一眼瞧到乐山大师,立即趋前几步,合掌躬身
齐道:“师兄脱困出来了?”

  乐山大师合掌还礼,口中低宣一声佛号,说直:“愚兄和三位老庄主就住在
园中,闻讯赶来,唉,此中经过,说来话长……”

  这时唐老夫人也瞧到了老伴,惊喜交集地道:“老头子,你没事吧?”唐文
卿跟着上来,垂手叫了声「爹」。

  唐天纵拂髯笑道:“还好,总算凌老弟来了之后,替大家解去了散功之毒。”

  方如苹早已一下抢到祝文华面前,叫道:“你真是舅舅?”

  祝文华道:“如苹,我就是你舅舅。”

  方如苹眨动双目,问道:“那么凌大哥呢?”

  祝文华道:“舅舅误中玄衣妖女暗算,被囚禁在一处地室之中,今晚凌老弟
把我救出地室,他已经走了。舅舅醒来之时,已经在宾馆兰苑之中,不曾见到凌
老弟。”

  只听唐老夫人忽然「咦」了一声,道:“妖女逃走了,大家快追。”

  原来玄衣罗刹趁大家说话之时,带着三名使女,悄然退人厅去。大家听到唐
老夫人的喝声,回头看去,果然不见了玄衣罗刹的踪影。温一峰没和人叙话,身
影一晃,当先抢上石阶,但扑到大厅门前,忽然脚下一停,站住了身子。此时,
乐山大师和三个师弟,以及唐天纵、唐老夫人、祝文华等人,也都赶了上来。

  方如苹突然叫道:“别追了。”众人不明所以,全停下来往着她。方如苹快
步走到唐老夫人的身边,在她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

  唐老夫人点点头道:“咱们不用追了,现在救人要紧,咱们得赶紧找到地牢。”

  于是由少林寺十名僧侣,点着火把,大厅上登时灯火通明,唐天纵浓眉一掀,
大声道:“大家快些搜查所有房屋。”挥手一掌,劈开了左首厢房木门。

  但大家分头搜索的结果,「绝尘山庄」,五楹楼宇,都不见有人,不但玄衣
罗刹没了影子,就连平日伺候的丫鬟使女也一个不见了。巍峨高楼,人去楼空,
顿成一座空宅。祝文华仔细打量了一阵,走到厅后屏风后面,伸手在壁间连接了
两按,只听一阵轧轧轻震,地板缓缓下沉,露出一个圆形人口,一道石级往下延
伸。

  乐山大师目光环视,说道:“咱们既然发现这条地道,自该下去看看,只是
这座花园之中,还有不少房屋,也得逐一搜索一下。尤其方才老袖等四人出来之
时,曾遇上几个拦截的人,全被咱们制住,因为时间仓猝,只把他们放倒林边,
就匆匆赶来。这里正主是一个叫戚承昌的人,和一个叫做「迷魂仙子」,也就是
迷昏祝施主的「代天巡守」,据说外出末归。除了玄衣罗刹,还有戚承昌的义子
田中璧,此人今晚一直不曾露面。目前咱们人手不少,老衲之意,似可分为三拨,
两拨搜索全园,一拨由地道追踪,就算找不到正主,擒住几个贼党,至少也可以
问出一点「珍珠令」这帮人的头绪来,不知诸位对老擅越之言以为如何?”

  唐天纵、温一峰、祝文华都表赞同,当下便把所有人手分为三拨。第一拨:
祝文华、温一峰和普山大师率同四名少林憎侣,并由韩姑和另一个黑衣女子随行,
以防对方施毒,进入地道搜索。第二拨:乐山、灵山、镇山三大师,串同六名少
林僧侣,两名唐门黑衣侍女,由「绝尘山庄」向东,搜索「撷古斋」、「贵宾区」。
第三拨:由唐天纵夫妇率同文卿、方如苹、四名黑衣侍女,由「绝尘山庄」向西,
搜索「看剑阁」、「晚香阁」「天启堂」至假山南首,和第二拨会合。分配停当,
三拨人马,立时采取行动,分头进行搜索。

  半个时辰之后,由祝文华、温一峰,普山大师为首的第一拨人马,又由屏后
地窟人口回到厅上,不多一会,第二拨,第三拨也相继回来了。果然很快就找到
了囚人石室,救出了少林俗家掌门人金鼎金开泰师徒,岭南温家老二温一峡,南
湘萧家的老庄主剑环双绝萧凤岗父子,大家劫后重逢,见了面,自有一番叙说。
而除此以外,竟连一点影子也没有看到。偌大一座花园,多少亭台楼阁,俱已人
去楼空,成了一座空园。等大家会齐之后,仍由「绝尘山庄」,前面被炸毁的石
级窟窿中鱼贯而出,回到前面大厅。

  方如苹心悬凌君毅的安危,心头闷闷不乐,一个人缓步跨出廊前,仰首望着
当空皓月,低低地道:“凌大哥,你现在在哪里呢?”

  只听身后响起唐文卿的一声娇笑,说道:“如苹妹子,我知道你在想谁了。”

  方如苹脸上一红,轻啐道:“你才想他呢。”

  唐文卿问道:“你刚才跟娘说了些什么?”

  方如苹悄悄地告诉了她,玄衣罗刹说的话,唐文卿才恍然大悟,道:“原来
是楚姐姐暗中帮忙,妹子,你听说过「百花帮」么?”

  方如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咱们一块去问娘。”两女一起向大厅走去。

TOP

0
「第十一章」酒肉和尚

  安庆府东大街的南北和,是城里首屈一指的大酒楼。酒好、莱好、地点好,
门面也气派,价钱最公道,但最难得的还是大师傅的手艺。一般酒菜馆,好像有
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一向都以地方菜相号召,譬如有的是京津馆,有的是四
川馆,有的是浙江馆,还有山西馆、湘菜馆、粤菜馆等等,地方不同,口味各殊,
你是什么地方人,就会上什么地方的馆子。但南北和不同,他们的第一特色,就
是南北口味,应有尽有,只要你叫得出什么地方的名菜,他们一定做得出来。因
此,不论什么人,到了安庆,就得上南北和,南北和的生意,也愈来愈兴隆,五
开间的门面,门庭若市。

  这时正当午牌时光,南北和面前,来了一匹洁白如雪的骏马,那马浑身上下,
没有一根杂毛,雪鬃霜蹄,配上银鞍、银蹬,更显得那马点尘不染,神骏非凡!
马上是一个青衫相公,看上去不过十六八岁,生得面如傅粉,目若秋水,唇红齿
白,俊美绝伦!你别看他是个文弱书生,束腰带上,去悬挂着一柄镶嵌精致的长
剑,别有一股翩翩英气。青衫相公才一下马,便有店里小厮迎着上来,躬身招呼
道:“相公请上楼雅座,牲口交给小的就好了。”

  青衫相公一手递过缰绳,旋即转身朝里走去。这时正当晌午,楼上五座大厅,
食客盈座,差不多已有九成光景。楼梯口一名伙计瞧到青衫相公,慌忙躬身道:
“相公可是一位?请到这边来。”说着走到前面引路,把青杉相公领到靠窗口的
一张空桌上落座,然后倒了一盅茶送上。

  青衫相公点过酒莱,那伙计便自退下。青衫相公目光转动,眼看全堂食客都
是些商贾行旅,乱哄哄的十分喧哗,他似乎感到有些心烦,轻轻攒了下眉,就别
过头去,独自浏览街景。不久伙计送上菜肴,青衫相公慢慢吃了起来,吃了好久,
才心满意足的结帐下楼。慢慢行来,不知不觉走到一个僻静的小巷,突听耳边传
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娃儿,别走了,我老人家有话和你说。”

  青衫相公大吃一惊,听得一怔,回头看去,哪有什么人影?心下不禁大奇,
举目四顾,四周根本没有什么人,若说自己耳朵有毛病,方才明明有人说话,决
不会听错。正自惊异不置,只听那声音又道:“喂,娃儿发什么愣?”

  这回,青衫相公听得清清楚楚,这人在他身后说话。迅快转过身去,依然看
不列人影,一时不禁大凛,这人明明在自己身后说话,怎会看不到他。心头忽然
起了一丝寒意,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声音在耳边道:“我就是我。”

  青衫相公道:“你难道没有姓名?”

  那声音笑道:“你说对了,我老人家确是没有姓名。”祝靖在他说话之时,
突然以最快迅速的身法,一下旋过身去,但依然没见到人的影子。

  只听那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说道:“你不用回头,就是转上几圈,也看不到
我老人家的。”

  青衫相公道:“你是鬼?”他说出「鬼」字,身不由己地打了个寒颤。

  只听那声音低笑道:“光天化日,哪会有鬼?我老人家是活菩萨,你信不信?”

  青衫相公扭扭头道:“我才不相信呢?”

  那声音笑道:“不信也好,娃儿,你叫什么名字?”

  青衫相公道:“祝靖。”

  那声音道:“我想要你帮我办件事情,你可愿意?当然,我也不能让你白干。
我老人家穷归穷,出手可不寒酸,来娃儿,时间不多,我老人家还有事去,要传
你两手,记住了,这叫「抓狗式」……”

  祝靖声音人耳,突觉一股大力,从身后传来,自己左手竟不由自主地缓缓举
起,五指一张即屈,朝前扣去,然后轻轻往下一顿,拍腕松手。手法十分简单,
什么人都可一学就会。祝靖暗暗惊异,他从身后传入自己左手的这股力道,居然
能像自己指挥自己的手一般,伸缩自如,这份功力,简直不可思议。心念转动之
际,只听苍老声音又道:“还有一记,叫做「打狗式」……”话声甫落,祝靖但
觉自己左手,忽然朝身后挥去,这一记也十分简单。

  祝靖想到自己家传剑法中,有一招「寒梅迎春」,右手长剑剑尖斜指,划起
一个小圈,左手剑诀就是向后斜挥。老人家这记「打狗式」,就和向后斜挥的剑
诀差不多,这比方才那一招「抓狗式」,还要简单得多。这位老人家一身武功,
可说已臻化境,他方才还说他穷归穷,拿出来的见面礼可不寒酸,但他教自己的
这两招庄稼把式,祝靖几乎要笑出声来。这种招式,只能打打普通野狗,如若遇
上自己庄上的虎契,你手一伸,不被咬断才怪!

  只闻苍老声音哼,道:“小娃儿,你可是觉得我老人家教你的手法太简单了,
不够奇奥,对不对?不信,回去跟你老子试试,我老人家可以保证,连你老子都
得摔上一个大筋斗。”这话祝靖自然不信,心想:“你当我爹是谁?”

  苍老声音又道:“我老人家也懒得和你解释,你自己慢慢琢磨,自会须悟,
莫要小看了这两记打狗招式,练纯熟了,一世不受人欺。好了,我走了,赶得回
来,咱们今晚就在南北和楼上见。”这回,他是真的走了,没有再作声。

  祝靖听他把两招简单招式说得如此神妙,心中虽有些不信,但因这位老人家
的武功,实在太高了,又使他不得不信。这就依照方才左手徐徐举起的动作,演
练了一遍,因为这招「抓狗式」手法很简单,自然一学就会。再练第二招「打狗
式」,左手往后轻轻一挥,自然也悉中规中矩,丝毫不难。他试过这两记招式之
后,觉得实在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何以这位老人家却说得如此郑重!听他口气,
好像这两记招式练熟了就天下无敌一般!不,这位老人家游戏风尘,但他决不会
骗自己,莫非这两招简单招式之中,隐藏着高深武学不成?想到这里,忍不住又
把「抓狗式」、「打狗式」,重新练了-遍。说也奇怪,你觉得它简单,再简单
也不过,这回慢慢地一琢磨,竟然觉得并不简单了,但他所能体会的,也只是有
此感觉而已,要问他如何不简单,却又说不出来。当然,有这点感觉,已经够了!
祝靖不是呆头鹅,他已从这点不简单的感觉,坚信自己想的不错,这两记简单招
式之中,果然隐藏着高深武学,一时仰首向天,欣喜欲狂。

  祝靖原无一定去处,只因那位隐形老人说过:“赶得回来,咱们今晚就在南
北和见。”因此,他决定留下来,晚上可以见到这位神秘莫测的高人。这时看看
时间,差不多只是申牌时光,回到南北和,取了马匹,就在东大街上,找了一家
叫做高升栈的客店,准备先落下脚来。

  门口一名伙计接过马匹,另一名伙计连连哈腰,说着道:“相公请进。”

  祝靖跨进店堂,脚下一停,说道:“我不喜吵闹,可有清静些的房间?”

  那店伙连声应道:“有,有,小店后边,最是清静不过,相公请随小的来。”
说着,领着祝靖往里走去。这是最后一进院落,庭前放着十几盆花卉,果然十分
清幽。店伙打开右首一间客房的门,陪笑道:“相公请看,这间房又清静、又宽
敞,后院没有闲杂人等进来,最适合像相公这样的读书人居住了。”

  祝靖举目看去,房间果然相当宽敞,后窗外,是一片菜畦,打开窗户,清风
徐来,这就点点头,表示满意。客店伙计都是势利眼,巴结着打来洗脸水,又沏
了一壶香茗送上,才行退去。祝靖随手关上房门,洗了把脸,眼看天色还早,就
在房中练习那位隐形老人传给自己的两招手法一一「抓狗式」和「打狗式」这回,
他完全相信这两招手法名称虽然俚俗,其中却隐藏着高深武学,因此,练习之时,
专心一志,十分认真,同时动作也施展得相当缓慢。哪知练了半天,这两记招式,
明明隐含玄机,但你越把它看得深奥无比,却又平淡无奇,毫无玄奥可言。这样
又反复练习了一阵,终于给他发现了一个秘密,就是这两记招式,你不可把它看
得太深奥,因为看得太深奥了,就会运气行功,练得十分缓慢,这样一来,就失
之呆板,毫无变化可言。但如果你把它看得大简单了,同样失之草率,里面隐藏
着的变化,就使不出来。总之,这两记招式,必须出乎自然,灵活使用,才能恰
到好处。他有了这一发现,心头暗暗高兴,道:“自己钻了半天牛角尖,其实还
是这么简单。”

  这时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下来,店伙掌上了灯,一面伺候着道:“相公晚餐上
街去吃,还是要小的去吩咐厨下,替你老准备几式可口酒菜?”

  祝靖道:“不用了,我已和朋友约好。”店伙连声应是,退了出去。

  祝靖佩上七星剑,翩然出门。这时大街上,已是万家灯火,行人络绎,比白
天还要热闹。祝靖生得脸如傅粉,唇若涂朱,加上一双水样清莹的眼睛,俊美己
极,只是个子瘦小了一些,但穿着三寸高的粉底靴,看上去一样身长玉立。一时
把走在大街上的姑娘们,一个个看得着了迷,眼波流盼,眉目传情,心头暗自询
问着:“这是谁家的少年郎君?”」

  祝靖自然并不知道,他走到南北和,径自登上二楼。跑堂的眼光有多尖,一
下就认出祝靖中午来过,连忙迎上一步,含笑招呼道:“相公来得正好,还有一
个这靠窗的雅座。”说完领着祝靖走到靠窗的一张座位,陪笑道:“这里面临大
街,相公一面喝酒,一面可以划览夜景,咱们城里的姑娘,白天不敢出门,都是
晚上约着同伴,出来逛街。相公这座位,正好看到姑娘们花枝招展的从大街上经
过。”他因祝靖是熟客,才显得特别巴结。祝靖年少脸嫩,被他说得脸上微红,
点了酒菜,就一手托着茶蛊,别过头去,欣赏街景。这里正当十字街口,两边商
店,灯火辉煌,行人熙攘往来,还不时有一二辆马车叮当过市。一阵阵弦管清唱,
因风传来,当真比白天热闹得多。

  就在他打量之际,无意中发现对街一家绸缎店的门口,站立着一个黑衣人,
正在仰首朝自己看来!不,他也许是闲眺,自己不也是看到他了么?心中想着,
不觉移开目光,朝别处看去。突然,他心头一动,迅快忖道:“不对!这人脸如
黄蜡,又穿着一身黑衣,一定不是什么好路数。”一念及此,急急再回头看去,
那黑衣人却已走得不知去向。

  这时正当夜市最繁盛的时候,酒楼上的食客愈来愈多,五间大厅,坐了个满
堂。人一多,就乱哄哄的嘈杂起来,猜拳喝令,和跑堂的尖声吆喝,响成一片!
跑堂送上酒菜,一面陪笑道:“实在对不起,今晚客人多,教相公久等了。”说
着,替祝靖斟了一杯酒。

  祝靖道:“不要紧。”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敢情他不会喝酒,在喝酒的时
候,微微攒了一下眉。

  跑堂的陪笑道:“相公读书人,好说话,这些客人,莱上慢了,就会拍桌子
……”

  正说着之间,忽听楼下响起一个破竹似的声音,大声唱道:“穷和尚,和尚
穷。没单挂,没庙住。不烧香,不打钟。赤脚走十方,破钠挂西风。为修五脏庙,
行脚酒肆中。遇上有缘人,酒肉来斋供。”

  猜拳的两人,看得又气又怒,左首一个喝道:“和尚,你这是什么意思?”

  穷和尚笑嘻嘻地道:“两位施主为了一杯酒,争得面红耳赤,穷和尚是出家
之人,与人为善,替二位施主把酒喝了,不就没事了么?”口中说着,随手在盘
中抓起三四片卤牛肉,往嘴中塞去。

  右首一个怒声道:“你怎么可以用手抓菜?”

  穷和尚笑道:“喝了酒,不吃些菜压一压,很快就会醉。施主布施几片牛肉,
让穷和尚带它上西天佛国去走一遭,正是莫大善举,福德无量。”说完,已经走
了开去。

  右首食客气愤地道:“真是酒肉和尚,岂有此理。”

  穷和尚嘻嘻直笑,又高声吟了起来:“肉要红烧酒要醇,流连酒肉在风尘。
芒鞋破袖住人笑,不是龙华会上人。”他那破竹似的喉咙,怪声怪气,却自以为
韵味十足,洋洋自得。一边走,一边又东张西望,朝这桌看看,朝那桌望望,一
直走到祝靖的桌子边上,忽然脚下一停,笑嘻嘻他说道:“还是这里清静些。”
他朝祝靖合掌一礼道:“阿弥陀怫,小施主一个人坐在这里,看来和我佛有缘。
穷和尚这顿斋,总算是有着落了。”也不待祝靖答话,拉开板凳,就在对面坐了
下来。

  祝靖眼看这穷和尚虽然疯疯颠颠,但他口中唱的道情和刚才那首诗,不但深
含禅理,也称得上是好诗,他家学渊博,平日除了学武,也兼及诗文,因此对穷
和尚不觉肃然起敬,拱拱手道:“大师父只管请坐。”

  穷和尚嘻嘻直笑,点头道:“小施主深具慧根,果然和我佛有缘,穷和尚说
不得只好叨扰了。”话声一落,拍着台子,放开破竹喉咙,大声叫道:“堂倌…
…堂倌……”

  跑堂的赶忙跑了过来,皱着眉头,说道:“和尚,你嚷什么?”

  穷和尚倒挂八字眉一挑,两眼一瞪,看了跑堂的一眼,道:“堂倌,你是酒
楼上专门伺候客人的,对不对?穷和尚上得起酒楼,就是客人,这和尚两字,也
是你叫的么?”

  跑堂的道:“那么要我叫你什么?”

  穷和尚道:“你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

  跑堂的道:“酒楼里,喝酒吃荤,从没出家人上来过,我怎会知道?”

  穷和尚道:“好,就算你不知道,那就由穷和尚教你吧,遇到和尚不能叫和
尚,要叫大师爹爹。像我穷和尚这样,年纪老的,就得叫一声大师爷爷。”

  跑堂的道:“我只听人家叫大师父,老师父,哪有叫大师爹爹,大师爷爷的?”

  穷和尚大笑道:“原来你知道,哈哈,大师父和大师爹爹又有什么不同?难
道你父亲,不是你爹爹么?”

  跑堂的不耐烦道:“好了,好了,你要吃什么?”

  穷和尚道:“你不叫我大师爹爹,我佛如来一生气,就会罚你跌一跤。”

  跑堂的道:“我跑了十几年的堂,从没跌跤过,你还是点菜吧,只是咱们这
里不备素菜。”

  穷和尚道:“好,好,穷和尚从不念经,自然也不用茹素了。”

  跑堂的道:“那你就点吧。”

  他就是不肯叫他大师父,穷和尚道:“你听着,先来卤牛肉一大盘,鸭翅膀
一盘,花雕二斤,再要厨下做一个鸡丝火腿鱼翅羹,炒虾仁,红烧蹄花,再加清
炖香肉汤一大碗。”他一个人居然点了这许多菜。

  跑堂的道:“小店不卖香肉。”

  穷和尚道:“穷和尚知道你们这里不卖香肉,你不会到对面弄堂口去给我买
一碗来?”

  跑堂的道:“好吧。”转身就走。

  穷和尚喊道:“卤牛肉、鸭翅膀。花雕二斤先来。”

  跑堂的没有作声,到柜上打了个转,又空着手走了过来,但他还没有走到穷
和尚面前,突然脚下一绊,身子往前一冲,砰的一声,摔在楼板上。这下摔了个
狗吃屎,差幸他空着双手,没端酒菜,但也摔得不轻。他满脸通红,爬了起来,
一手摩着膝盖,一跷一跷地走了过来。穷和尚大笑道:“阿弥陀佛,穷和尚不是
说过,你不叫我大师爷爷,我佛如来会生气的,如今果然应验了。”接着「咦」
了一声,问道:“我要你卤牛肉、鸭翅膀、花雕先来,你怎么没送来?”祝靖听
得心中不禁一动,但自己就坐在穷和尚对面,根本没看见穷和尚有何举动。

  跑堂的有些气愤,冷笑道:“你叫的菜,一共要二两七钱三分银子。”

  穷和尚两眼一翻,气道:“你当穷和尚吃不起?”

  跑堂的大声道:“咱们这里,白吃白喝的人,每天看得大多了,你一个人,
要了这许多菜,分明是存心……”

  穷和尚听得大怒,霍地站起,一把抓住了跑堂的后领,尖声道:“存心什么?
你说我穷和尚存心讹吃来的,是不是?告诉你,穷和尚人虽穷,如果没找到有缘
人,就不会坐下来点菜。你不问问清楚,就狗眼看人低,若是在我穷和尚年轻的
时候,就这样把你从楼窗口摔到大街上去。”他口中说着,一手已把跑堂的像抓
小鸡般提了起来,手一伸,就提着他向槛外伸去。

  这下直吓得跑堂的大声呼救,叫道:“大师爷爷饶命,小的有限不识泰山,
你……你老千万松手不得。”

  全堂吃客眼看穷和尚一手提着跑堂的伸出窗槛外去,全都吃了一惊。穷和尚
听得嘻嘻一笑,把手缩了回来,往楼板上一放,说道:“你早叫我一声大师爷爷,
不就没事了么?”接着伸手朝祝靖一指:“你问问这位小施主,穷和尚这一顿酒,
是不是他请的客?”跑堂的吓得灵魂出窍,放到地上,双脚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祝靖忙道:“这位大师父说的不错,他要什么,只管送来,酒帐全算在我的
帐上。”跑堂的哪敢再说,诺诺连声,退了下去。

  穷和尚嘻嘻一声,叫道:“喂,别忘了卤牛肉、鸭翅膀、花雕二斤先来。”

  这回,酒帐有了着落,跑堂的也吃了苦头,哪里还敢怠慢。一会工夫,就端
着一盘卤牛肉,一盘鸭翅膀,两个一斤装的锡壶,一起送上来,一面给穷和尚面
前摆好杯筷。穷和尚早已等不及,一把抓过酒壶,凑着嘴咕嘟喝了一阵,用他又
脏又破的袍袖,抹抹嘴角,笑道,“痛快,喝得痛快,唔,小施主不要客气,来,
来。”口中说着来,也不用筷子,伸手往盘中抓起几片牛肉,往嘴里塞去。

  祝靖看他一副几穷凶极恶的吃相,暗暗攒了下眉头,说道:“大师父请,在
下酒量有限,已经差不多了。”

  穷和尚抓着一只翅膀,一阵乱啃,说道:“小施主是读书相公,斯文得简直
跟小姑娘一般,像我穷和尚酒肉不忌,却时常三月不知肉味,今晚饱餐一顿,就
可以饿上三个月,哪有什么差不多的?”一手又抓了几片牛肉,刚刚塞入口中,
右手又抓起酒壶咕咕直灌。他一张嘴,又是酒,又是肉,几乎忙得喘不过气来。
祝靖听穷和尚说他像小姑娘一样,不禁脸上一红,没去理他。好在穷和尚忙着吃
喝,也没工夫和祝靖说话。这时正是酒楼上生意最好的时候,全堂爆满,猜拳赐
令,响成一片。

  祝靖不住地举目四顾,他要等的那位神秘老人一直没来,却来了这位一股馋
相的穷和尚,吃相馋,还不要紧,最讨厌的是他说话带骨头,疯疯癫癫,没有分
寸。只见跑堂的双手捧着一个大海碗,三脚两步走了过来,说道:“大师父,香
肉来了。”他这一走近,不由看得一呆,一大盘卤牛肉、一盘鸭翅膀、两壶花雕,
只这一阵工夫,已经一扫而空。

  穷和尚一听香肉来了,赶忙伸手去接,-边嘻嘻笑道:“跑堂的,快给我添
酒,再来两斤,吃香肉不可没有酒,快快……”接过海碗,也没往桌上放,凑着
嘴就喝。这碗香肉汤,热气腾腾,谁都看得出滚烫无比,穷和尚端着就喝,好像
越喝越有滋味,连汤带肉,往口里直吞。等跑堂的送上酒来,一大海碗滚烫的香
肉汤,已经进了穷和尚的肚里。

  跑堂的放下酒壶,穷和尚也正好放下海碗,就抓起一把酒壶,对着嘴灌。跑
堂的回身就走,接着端来了一盘炒虾仁,一盘红烧蹄花,放到桌上,正待退下。
穷和尚招招手,叫道:“堂倌,慢点。”

  跑堂的可不敢再得罪他,问道:“大师父有什么事?”

  穷和尚笑道:“添酒。”

  跑堂的讶异地道:“小的方才已经给你老添来了。”

  穷和尚笑道:“你添来的酒,都已经流进我穷和尚的肚里去了,你再送两斤
来。”

  他喝酒比喝水还快,转眼工夫,就喝下了四斤花雕,他一边说话,也没和祝
靖客气,双手端起一盘炒虾仁,用筷子一阵乱拨,像风扫落叶,唏哩呼噜连吞带
咽送下肚去。放下空盘,又把一大盘红烧蹄花移到面前,正好跑堂的又送上两壶
酒来,穷和尚连忙仰手去接,一面说道:“快拿来。”接过酒壶,又直着脖子就
喝。

  他好像永远吃不饱一般,眨眼工夫,又把一壶酒喝完,掳掳袖子,拿起竹筷,
开始狼吞虎咽地吃着红烧蹄花。这是他自己说的:「肉要红烧酒要醇」。红烧肉
自然最合胃口了。邻居几张桌上的食客,都被穷和尚的惊人食量,看得目瞪口呆,
大家几乎忘了吃喝,只是看他一人表演。

  祝靖等了许久,那位神秘老人一直没来,先前,他还认为这穷和尚出口成章,
一定是一位游戏风尘的诗僧,自己闲着没事,可以和他谈谈诗文。哪知穷和尚只
顾吃喝,忙个不停,而且吃相之馋,俗不可耐,愈看愈觉俚鄙,索性转过头去,
凭栏看着街上景色,心中大是不耐。这要换在平时,他早已起身走了。如今一来
那位老人家对他有传艺之恩,二来,他也渴望见见那位神秘的隐身老人,因此只
好耐若性子干等。一大盘红烧蹄花,转眼盘底翻天,穷和尚敢情觉得太油腻了些,
舌头咂咂嘴唇,打饱嗝,伸手抓起酒壶,又喝了两口。跑堂的又端着一个大圆盘
的鸡丝火腿鱼翅羹送来。

  穷和尚放下酒壶,伸了个懒腰,摸摸肚皮,笑道:“看来差不多了。”

  跑堂的心中暗道:“你早该差不多了。”但口中却连应了两声「是」,陪笑
道:“大师父可是吃不下了。”

  穷和尚眯着眼睛,傻笑道:“我自己点的菜,我总得把它吃下去。再说,难
得有人请我大吃大喝,光是这盘鱼翅,就得化一两二钱银子,不吃岂不可惜?”
敢情他酒也喝得差不多了,眯着眼睛,连说话都有些不大清楚了,跑堂的看他望
着自己傻笑,心头有些发毛,不敢和他咯索,正待退走。

  穷和尚道:“堂倌,再给洒家来两斤花雕。”

  跑堂的吃惊道:“你老还要添酒?”

  穷和尚手里拿着酒壶,说道:“这里已经不到半斤了,没有酒,这盘鱼翅羹
如何送得下去?”

  跑堂的这一阵子,上菜添酒。差不多只伺候他一个人,闻言连连点头道:
“好,好,小的给你添酒去。”

  穷和尚道:“慢点,你别以为穷和尚喝醉了,酒里可以兑水,告诉你,只要
掺上一滴水,和尚都吃得出来。”

  跑堂的道:“大师父放心,小店规规矩短做生意,酒里哪会掺水?”

  穷和尚挥挥手道:“去,去,不掺就好,还不快去把酒拿来?”

  跑堂的果然又送来了两壶酒,前后已是八斤。穷和尚打着酒嗝,端过大圆盘,
又低下头去,大吃大嚼起来,这回吃相更难看,不大工夫,已把一大盘鱼翅吃了
个精光。然后又伸手取过酒壶,把两斤花雕一起灌了下去。才醉眼迷糊,酒气醺
醺地站起身子,双手拍着他那如瓢大腹,哈哈大笑道:“今天你吃得痛决了啊?
这得归功于这位小施主和我佛有缘,布施斋供,功德无量,阿弥陀佛。”他双手
合十朝祝靖行了个礼,踉跄着朝外走去。

  但他只走了三步,忽然又回过身来,醉态可掬地朝祝靖嘻嘻一笑,说道:
“小施主也不用再等了,你等的人,今晚不会来了。”

  祝靖听得大奇道:“大师如何知道的?”

  穷和尚大笑道:“你知道的,穷和尚自然知道。你不知道的,穷和尚也知道。
穷和尚不知道的,还有谁会知道?”随着话声,已经摇摇晃晃地扶着楼梯下楼。

  祝靖看着他疯疯癫癫,摇摇晃晃下楼而去,急急站起,招呼堂倌,问道:
“一共多少银子?”

  跑堂敢情早就算好了帐,立即笑道:“回相公,一共是四两三钱三……”

  祝靖没待他说完,随手取了一锭五两重的银子,往柜上一放,说着:“多的
不用找了。”说完,快步追下楼去。他和穷和尚前后不过转个念头的时光,但等
他追出酒楼门口,哪里还有穷和尚的影子?

  这时夜市虽没有华灯初上时那么热闹,但行人往来,还是不少,若不知他往
南往北,就无从追起。再说,他要是存心不让自己知道,你就是追在他背后,也
休想追得上他。祝靖站在酒楼门口,望着大街上往来的行人,怔怔地出了会神,
就举步朝街尾走去。回转高升栈,走到幽静的后进,已完全像住家一人除了西首
厢房还有一点灯火透出之外,其余几个房间,都己熄灯就寝,听不到一点人声。
月光照在阶前,明澈如水,显得分外清幽。

  祝靖走到长廊尽头,举手推开房门,突然,他脚下停住了!因为他发现已经
有人先在房中,一个人静静坐在窗下一张椅子上。房中虽没点灯,但窗外明亮的
月光映照之下,房中并不太暗,这一刹间,祝靖已看清楚这人一身黑衣,脸如黄
蜡,赫然正是酒楼上看到站在对街绸布店门口朝自己偷看的那个黑衣人。祝靖心
头暗暗哼了一声:“此人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黑衣人目光一抬,看他推开房门之后,只是站着不动,不觉微微一笑道:
“你站在门口、可是不敢进来么?”

  祝靖冷笑道:“我还当自己走错了房间呢。”

  黑衣人缓缓站起身来,说道:“你没走错。”

  祝靖举步走入,目光直注对方,哼道:“那是朋友走错了房间了。”

  黑衣人道:“我也没有走错。”

  祝靖道:“此话怎说?”

  黑衣人道:“因为我在等你。”

  祝靖道:“你等我有什么事?”

  黑衣人眨动眼睛,深深地注视着他说道:“我要和你谈谈。”

  祝靖道:“你要和我谈什么?”

  黑衣人一笑道:“你好像怀疑我来意不善吧?”

  他这一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这和他那张冷酷的蜡黄的脸孔,太不
相称了。这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若是生在女子口中,这女子必定会是个绝色佳
人,只可惜这副细致洁白的牙齿,竟生在冷酷蜡黄的男人脸上,那真是生错了地
方。但祝靖并没注意到他生硬的笑容,也忽视了他笑的时候那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只是冷冷说道:“就算你来意不善,又能怎样?”

  黑衣人显然没有恶意,他又深深地盯了他一眼,说道:“这是你的房间,我
来找你,至少是你的客人,瞧你这般模样,岂是待客之道?”

  祝靖似已感到不耐,双眉微攒道:“你有话就请说吧。”

  黑衣人道:“我想你对我这副装束,应该不陌生吧?”

  祝靖道:“不,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种装束。”

  黑衣人惊异道:“你是不是有两个朋友去了北峡山?”

  祝靖道:“在下没有这样的朋友啊。”

  黑衣人惊异地道:“那么我是弄错人了?”

  祝靖道:“看来是这样了。”

  黑衣人举手一把摘下包在头上的黑布,但见一堆乌云似的秀发,立时披散下
来。祝靖惊异地道:“你是女子。”

  黑衣人展齿一笑,又从脸上揭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这下由蜡黄而冷漠的
面子,登时变成了少女娇美的粉脸,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娇羞不胜,欲言又止。
祝靖望着她,惊异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黑衣少女脉脉含情地道:“我叫黑玫瑰。实不相瞒,我原是百花帮的人,被
派在黑龙会,目前我任务已了,就要回去了。”她不待祝靖问话,接着又说道:
“本来以为是相公两个朋友,前去北峡山,已被黑龙会知道,黑龙会用飞鸽传递
消息,一日千里,他们只怕还末赶到北峡之前,早就张网以待。没想到弄错了人,
打扰相公,实在是不好意思。”

  她在说话之时,迅快地挽起秀发,包上黑巾,倏地站起身来,接着说道:
“好了,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也该走了,相公玉体珍重。”话声一落,莲步
轻盈朝处走去。但她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过头来,这一瞬工夫,她已经覆上了
蜡黄面具,只有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含着无限情意,望了祝靖一眼,转身疾奔而
去。

  祝靖看得暗暗好笑,心想:“这小娘儿大概对我动了情了。”

  黑玫瑰飞身上屋,出了客栈,就飞身落地,一路朝南奔行。刚到三宫殿附近,
就见前面不远处,似有两个黑幢幢的人影,口左一右站在路旁。要是没有月色,
黑夜里不走到近前,绝难发现前面有人,但今晚正是月半,也就是朔望,月色大
佳,那两幢黛影,既不是树,自然是人了,黑玫瑰为人何等机警,一见前面有人,
伺立路旁,敌友不分,她哪肯自己送上去?脚下立时停了下来。她方一停步,却
发现对方两个人影,已经缓缓移动,朝自己逼来。黑玫瑰依然站着没动,但她右
手已暗暗握住了剑柄。这紧原是一瞬间的事,那两个人影已如鬼魅般到了自己面
前。黑玫瑰这下看清楚了,这两个人一色黑布劲装,一个脸如黄蜡,另一个脸如
死灰,黑沉沉的,看上去有些阴森。黑玫瑰一眼就认出站在前面的那个黄蜡脸,
正是和自己同来的黄字二十七号。此时忽然见他和灰脸人同时在这里出现,不觉
暗暗一惊,慌忙躬身一礼,说道:“属下黄字二十八号,见过巡主。”原来那灰
脸人叫做巡主,巡主敢情是黑龙会的职称。

  灰脸人阴侧侧道:“二十八号,你知罪么?”

  黑玫瑰心头一震,但她脸上戴着面具,自然丝毫不动声色,只是惶恐地躬躬
身道:“属下不知犯了什么罪?”

  灰脸人冷冷一哼道:“大胆丫头,在我面前还想抵赖么?”

  黑玫瑰道:“巡主明鉴,属下真的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触犯了会中的哪一条
规章?”

  灰脸人沉哼道:“你真的不知道么?好,二十六号,你告诉她。”

  黄蜡脸汉子应了声「是」,冷漠地笑了笑道:“属下此次临行之时,奉有郝
堂主密令,认为二十八号颇有可疑之处,要属下随时注意你的行动……”

  黑玫瑰道:“我又不是郝堂主的手下,他如何会知道我可疑不可疑?”

  黄蜡脸汉子道:“你是水堂主手下,郝堂主这道密令,自然是受水堂主委托
的了。”接着说道:“九号服毒自裁之后,我故意说要跟踪两个小子下去,其实
咱们在金神墩有人,根本用不着我跟踪,我那么做,只是为了看看二十八号的行
动,有无违纪之处……”

  黑玫瑰冷笑道:“我哪里违纪了?”

  黄蜡脸汉子阴笑道:“令晚你去高升客栈作什么的?”

  黑玫瑰冷冷说道:“我看那人有些可疑,想去睬踩他的盘子,这有什么不对?”

  灰脸人道:“你不必再辩了,放下兵刃,随我去见水堂主。”

  黑玫瑰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右手紧握剑柄,说道:“既然巡主不信属下之
言,我自己会去面见水堂主的。”

  灰脸人一双死灰色的眼睛,注视着黑玫瑰,徐徐说道:“二十八号,你敢抗
命么?”说着话,从怀中取出一条黑色细链,链子上还有一个精制小巧的铁锁,
当的一声,往地上一掷,喝道:“你自己戴上吧。”

  黑玫瑰眼看对方取出刑具,心知分辩无用,不由得后退两步,冷笑道:“巡
主硬要入人于罪,咱们回堂去说好了。”话声一落,转身欲走。

  灰脸人大喝一声道:“大胆贱婢,你想逃么?”

  黄蜡险汉子不待吩咐,刷的一声,窜身而出,拦住了黑玫瑰的主路。黑玫瑰
眼看事已至此,说不的只好硬闯了,心念一动,口中轻哼道:“你要和我动手?”
手字出口,紧接着叱道:“让开。”左手一抬,短剑出鞘,一记「春城飞花」,
幻起一片剑花,朝黄蜡脸汉子当胸卷去。她这下抢先发动,剑光飞洒,辛辣无匹。

  黄蜡脸汉子没料到她竟敢当着巡主面前,抢先动手,一时不敢硬接,足尖一
点,飞退数尺。同时掣出长剑,咳目喝道:“贱婢,你真敢动手。”剑尖一颤,
直向黑玫瑰扑来。黑玫瑰不待对方欺近;娇叱一声,剑发如风,接连刺出八剑。
这八剑,剑势连绵,剑剑俱是杀着,数尺方圆内,尽是错落剑花。

  黄蜡脸汉子一着失去先机,除了封架,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心头大是骇异,
一面招架,一面大声说道:“巡主,你看这贱婢使出来的,是什么剑法?”口中
喊着,人已被逼得连退了四五步之多。黑玫瑰志在脱身,下手自然绝不留情,接
连几剑,把黄蜡脸汉子逼退,哪还停留?双足一点,乘势掠出去一丈来远。但就
在她第二次纵身掠起之际,突然身躯一颤,砰的一声跌坐地上。

  只听灰脸人一阵嘿嘿冷笑,举步走了过来,阴侧恻说道:“贱婢,凭你这点
能耐,逃得出鄢某手下么?快说,你是什么人派到会里卧底来的?”一手从黄蜡
脸汉子手中接过长剑,剑尖振动,连拍了黑玫瑰身上六七处穴道。黑玫瑰身落人
手,索性闭上眼睛,一语不发。

  灰脸人冷哼一声道:“鄢某面前,你想装死,那是自讨苦吃了。”手中长剑
忽然倒了过来,用剑柄朝向黑玫瑰胸口敲落,这下敲得不重,但手法显然和一般
点穴不同。只见黑玫瑰身躯一颤,口中同时闷哼出声。

  黄蜡脸汉子诧异地望望灰脸人,说道:“这贱婢倔强得很,让属下给她个厉
害……”

  灰脸人微一摆手,阴侧侧笑道:“不用你动手,不出一盏茶功夫,本座不怕
她不招。”黄蜡脸汉子将信将疑,不敢多问。

  “唔。”灰脸人一手托着下巴,「唔」了一声,续道:“你去把她的面具揭
下来,她已经不能算是本会的人了,不能再戴本会面具,本座先把她的罩子收回
来再说。”黄蜡脸汉子躬身领命,走上前去,伸手从黑玫瑰脸上揭下了面具。这
一揭下面具,他发现黑玫瑰一张轮廓俏丽的粉靥,此刻已是一片苍白,额上绽出
一粒粒的汗珠,心中暗暗惊奇,慌忙把面具双手呈上。

  灰脸人把面具揣入怀中,神情平静地在路旁一块大石上缓缓坐了下来。这一
阵功夫,黑玫瑰脸上的汗珠儿,已经愈来愈密,像黄豆般绽出,不住地从脸额上
滚下。同时她整个身躯也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颤抖,满口银牙,咬得格格作响,显
然她是正在以最大的忍耐和一种撕心挫骨的剧烈痛苦挣扎。没有呻吟,更没吭半
声气。只是咬紧牙关,默默的忍受。她身份既已暴露,就横上心认了。一个如花
似玉的姑娘,在这一瞬间,竟然被折磨得狞厉如鬼。黄蜡脸汉子目光投注在黑玫
瑰的脸上,心头也不禁暗暗凛骇:“不知鄢巡主使的是什么手法?竟有这般厉害。”

  灰脸人静静坐在一侧,简直是铁打心肠,他好像看了黑玫瑰那种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的痛苦。感到十分满意,阴森一笑,缓缓站起身子,又倒握着剑尖,用
剑柄在黑玫瑰左乳下部位轻轻点了一下。这下敢情是解除手法,只见黑玫瑰坐着
的人,突然机伶伶一颤,就软软地瘫痪下去,委顿于地。灰脸人翻着一对死灰眼
睛,嘿然道:“二十八号,你尝到滋味了吧?告诉你,这不过是本座先教你试试
一点样品,好的还在后头,本座倒要瞧瞧你究竟有多大的耐力。”

  黑玫瑰嘶声道:“你杀了我吧。”

  灰脸人阴笑道:“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不招出什么人派你卧底来的?本座
不会让你死。”

  黑玫瑰又缓缓闭上了眼睛,没再作声。灰脸人哼道:“本座不相信你是铜浇
铁打的身子,你再不说,那就别怪本座心狠手辣。”

  三个指头拈着剑尖,又缓缓地朝黑玫瑰胸下点去。就在此时,突听右侧一棵
大樟树后面,有人娇哼一声:“住手。”这声娇喝,声音又清又脆,一听就知道
是个女子,而且还是年轻女子!灰脸人伸出去的剑柄,果然停住了,他那双死灰
眼睛,转向朗喝声来处望去。

  大樟树,足有数人合抱,覆盖如伞,这时从树后出现了两个苗条人影。前面
一个约莫十八九岁,身空一件藕丝衫,玄色长裙,一张清丽绝俗的粉脸,在月光
下,更显出她美得不带人间烟火气。稍后一个是青衣少女,额前覆着刘海,胸垂
两条乌黑有光的长辫,看去是个使女,却也同样生得秀美伶俐。灰脸人看清来人
只是两个小姑娘,不觉阴森一笑道:“看来你们是一伙的了,那就正好,自己送
上门来,免得本座多费时间了。”

  藕丝衫姑娘柳眉一挑,叱道:“你胡说些什么?我只是路过这里,看不惯你
用恶毒的手法,对付一个已无抵抗能力的始娘。”

  灰脸人翻着死灰色的眼睛,阴恻恻地笑道:“就凭你们两个小丫头,看不惯
又待怎样?大爷偏要你看。”手中倒持剑柄,随着话声,又缓缓朝黑玫瑰胸前点
去。

  青衣少女一手叉腰,怒叱道:“好个贼子,在我家小姐面前,你还敢撒野。”

  灰脸人道:“大爷有何不敢。”

  藕丝衫姑娘一双清澈如水的凤目中,隐含薄怒,清哼一声道:“你只要再碰
她一下,我就废了你一条右臂……”

  灰脸人大笑道:“小丫头,大爷要是随便给人唬住,那也不叫天狗星了,你
瞧着吧。”他点出的剑柄,去势极缓,这时已快要点上黑玫瑰胸上了。

  藕丝衫姑娘纤手就在此时忽然抬起,叱道:“你真要我出手?”

  灰脸人右手剑柄,眼看就要点上,突然间,他感到不对,伸出去的一条右臂,
竟然一阵麻木,再也递不出去。心头方自一惊,握着剑尖的五指一松,手中长剑
「当啷」一声,跌落地上。黄蜡脸汉子同样吃了一惊,低声问道:“巡主,你怎
么了?”

  灰脸人骇然失色,低喝一声:“走。”一顿双脚,身形掠起,电射而去。黄
蜡脸汉子一见巡主负伤而逃,哪里还敢停留,紧随着灰脸人身后,飞掠而去。眨
眼工夫,两条人影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青衣少女哈的笑道:“没用的东西,一下就吓跑了。”

  藕丝衫姑娘正容道:“你别小看了他们,这两人身手极高,我只是趁他不备,
才能得手,若是真的动起手来,我们只怕不是人家对手呢。”接着说道:“我们
快过去瞧瞧,这位姑娘不知伤得重不重?”莲步轻移,走到黑玫瑰身边,俯身问
道:“这位姑娘不知伤在哪里。是不是被他们制住了穴道?”

  黑玫瑰委顿在地,睁着双目,有气无力地道:“多蒙小姐赐救,只是我……
我不行了。”她眼睛眨动之际,忍不住滚落两颗晶莹泪珠。

  藕丝衫姑娘轻轻唉了一声,道:“你究竟伤在哪里,快告诉我。”

  黑玫瑰微微摇头道:“小姐不可动我,我是中了那厮的歹毒暗器……”

  藕丝衫姑娘道:“你中了毒药暗器,不要紧,我身边带有解毒灵丹,也许可
以解你身中之毒。”

  黑玫瑰凄然道:“没用,我中的毒药暗器,毒性剧烈无比,天下无药可解,
我没有毒发身死,只是天狗星为了逼问口供,截住我身上六处经脉,剧毒被暂时
闭住了而已……”说到这里,她望望藕丝衫姑娘,说道:“小姐仗义相救,我有
一件事奉托,不知小姐能否赐助?”

  藕丝衫姑娘问道:“你有什么事,只管说出来,只要我办得到,自当尽力。”

  黑玫瑰感激地道:“我先谢了。”

  藕丝衫姑娘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说道:“你说吧,到底什么事?”黑
玫瑰凄然道:“我贴身处有一个小革囊,这东西不能落入黑龙会人的手里,因此
我只有奉托小姐了………”

  藕丝衫姑娘问道:“这革囊一定很重要了,不知你要我给你送到哪里去?”

  黑玫瑰道:“革囊并不重要,也不用送到哪里去,我只是求你把它用火化去
就好。革囊中有一小块薄铁片,中间镂刻了一枝空心的玫瑰花。明天早晨,请这
位妹子随便在墙角处,把薄铁片倒转过来,就是花心朝下,用墨汁涂在墙上,有
两三个地方就够了。这样我的同伴,很快就会知道我已经死了。”

  藕丝衫姑娘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黑玫瑰又道:“此事十分隐秘,涂的时候,千万不可让人看到。”

  藕丝衫姑娘双盾微蹙道:“我和小燕从未在江湖上定动,不知你是哪一帮派
的人?”

  黑玫瑰道:“我不敢欺瞒小姐,我是百花帮的人。小姐既是很少在江湖上走
动,最好不要向人提起今晚之事。”

  藕丝衫姑娘点点头道:“我知道,各帮各派,都有它的秘密,我不会告诉人
家的。”

  黑玫瑰道:“那就麻烦小燕姐姐,把革囊取出来吧,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青衣少女道:“我来拿。”她蹲下身去,伸手从黑玫瑰贴身处,取出一个小
小革囊。

  黑玫瑰看看天色,目含泪光,凄然道:“还有一点,我差点忘了,革囊中有
一个黑色小瓶,等我死后,就请小燕姐姐拔开瓶塞,把药末洒在我脸上。”

  青衣少女随手打开革囊,取出一个黑色小瓶,问道:“是不是这个?”

  黑玫瑰点点头道:“是的。”接着抬头朝藕丝杉姑娘道:“我要说的话,已
经说完,就请小姐替我解开穴道吧。”

  藕丝衫姑娘皱皱眉道:“解开穴道,不就剧毒攻心了么?”

  黑玫瑰道:“不错,我身上六处经脉虽遭闭住,但过了半个时辰,剧毒仍能
逐渐渗入,那时痛苦尤甚,不如一下解开穴道,任由剧毒攻心,反而毫无痛苦,
还望小姐成全才好。”

  藕丝衫姑娘侧然良久道:“我从没杀过人,这教我如何下得了手?”

  黑玫瑰道:“杀我的是天狗星,小姐这是救我,如果小姐不解开我的穴道,
由于六处穴道遭闭,剧毒发作较缓,人虽昏迷,但心未死,这份活罪,就比死还
惨。小姐,我是将死的人,你解开穴道,我可少受些折磨。”

  藕丝衫姑娘又看了她一眼,才凄楚地点了点头道:“你既然这样说了,我就
替你解开穴道吧。”说完,缓缓弯下腰去,要待伸手心头又是不忍,问道:“你
还有什么话么?”这句话出口,泪珠忍不住夺眶而出。

  黑玫瑰凄然一笑道:“谢谢你,没有了。”

  藕丝衫姑娘拭拭泪道:“那我……唉……我……我实在下不了手。”

  黑玫瑰突然间,身躯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脸色剧变,颤声说道:“毒……
性……已……已经……发作……了……小姐……快……快……”这不过一瞬间的
事,她张了张口,已经常经说不出话来。看情形,剧毒业已渗过闭住的经穴,正
在逐渐发作了!藕丝衫姑娘眼看黑玫瑰张口结舌,已经不能出声,只得伸手朝她
胸臆间推去,解开她受制穴道。这一堆,只见黑玫瑰身躯陡然一震,一张本来惨
白的脸上,登时渐渐发黑,嘴角间缓缓流出黑血。

  藕丝衫姑娘看得心头机伶一颤,轻轻叹息道:“好歹毒的暗器!唉,小燕,
她叫你把药粉洒在她脸上,你就快洒吧,我们也该走了。”

  青衣少女答应一声,拿起药瓶,拔开瓶塞,壮起胆子,把药粉洒到黑玫瑰的
脸上,一面说道:“小姐,我们快回客店去吧。”她脸色发白,敢情有些害怕。

  藕丝衫姑娘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受人之托,把这东西用火烧了,再
回去不迟。”

  青衣少女道:“小姐要在这里烧么?”

  藕丝衫姑娘道:“不,这里总是路上,给人看到了不好,我们到前面那座破
庙里去烧。”

  青衣少女道:“小姐想得真周到。”就在这两句话的工夫,黑玫瑰的尸体,
已经渐渐化去,地上只剩下了一滩黄水。

  青衣少女不由得吃了一惊,失声道:“小姐,你……快瞧,她怎么……化…
…化去了。”

  藕丝衫姑娘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说道:“是了,她要你洒在脸上的药粉,
一定是化骨丹之类。我曾听爹说过,江湖上有些恶毒的黑道中人,身边就带着化
骨丹。杀了人只要用指甲挑着弹上少许,尸体就会化成一滩黄水,用以毁尸灭迹。
她不愿让人知道她的来历,才要你洒上药粉,不留痕迹。”

  青衣少女道:“真可惜,早知道这瓶是化骨丹,方才就该留一些下来。”

  藕丝衫姑娘道:“我们又不去杀人,这种歹毒东西留着有什么用?”

  两个姑娘家走近三宫殿,这是一座年久失修,没有香火的破庙,两进殿字,
除了前面一进还算完整,后进大半都已坍倒,月色之下,荒草凄迷,呈现着一片
幽暗阴森。青衣少女机伶地道:“小姐,这里不可久留。”

  藕丝衫姑娘笑了笑道:“谁说我们要在这里久留?把东西烧了,自然就回去
了。”一面从青衣少女手上,取过革囊,随手打了开来。里面一共只有三件东西,
那是一块薄薄的铁片,镂空雕刻着一朵玫瑰花,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和一支银
钦,钦头是一朵绢制的紫色玫瑰花,此外就别无他物。藕丝衫姑娘拿起铁片,交
给青衣少女,说道:“这大概是她们的暗记了,她要你到大街墙角边,用墨涂上
几处,我们把东西用火烧毁,趁着夜晚没人的时候,给她一起办完了,也了却一
件心愿。

  青衣少女道:“她人都死了,为什么还要叫我替她留记号呢?”

  藕丝衫姑娘笑了笑道:“她要你把这朵玫瑰花花心朝下,是不是?花朵都是
朝上升的,花蕊向下,不就表示她已经凋谢了么?”

  青衣少女道:“但涂在墙角边,有谁会去注意它呢?”藕丝衫姑娘道:“我
想她们百花帮的人,可能经常打这里经过,这是她们自己人的联络记号,自然很
快就会发现。”

  她一边说话,一边莲步轻移,缓缓走到石香炉前面,回头道:“小燕,你身
边不是有火种么,快拿来。”青衣少女应了声「是」,从身边取出一个精巧的火
简,递了过去。就在此时,突听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传了过来。

  藕丝衫姑娘忽然转过身来,低声道,“有人来了。”

  青衣少女道:“小姐快些烧了,我们走吧。”

  藕丝衫姑娘道:“来不及了,他们好像就是朝这里来的,我们决躲一躲。”
说话之时,目光迅速一转,正殿神龛完好,塑的三尊神像端坐其中,神像比人还
高,足可藏得两人。这就一把拉起小燕的手,低喝一声:“快随我来。”两人跃
上蛛网尘封的神龛,堪堪蹲下身子,马蹄声已经到了门口。这一阵马蹄声,少说
也有三四匹马,只不知他们这么晚了,到破庙里来作甚?庙门前,已经有两个人
影朝里走来。

  殿外月色皎洁,看得清楚,这两人一个中等身材,穿的是青布长衫,另一个
身材颀长,穿的是茶色团花绸长衫,背上都背着长形布囊,那是随身兵刃,足踏
粉底快靴,步履十分轻快,一看就知两人身手不弱。只见他们跨进大殿,四点寒
星的目光,朝四下一阵打量,接着一左一右绕过神龛,朝后走进去。他们好像在
搜索什么。过不一会儿,就从后进退出。中等身材青衫人说道:“潘兄,就在这
里吧。”

  那身穿茶色绸长衫的点点头道:“尚兄说得是,这里地势较僻,那就在这里
好了。”说话之时,中等身材的青衫人已经咳的一声,晃亮了火揩子,大殿上登
时火光熊熊,照得大亮。藕丝衫姑娘赶忙拉了一下小燕的衣角,把头缩低了些,
藏入阴暗之处,侧着脸朝外窥望。这时又有两个人扛着一只麻袋走了进来。左首
一个身材瘦小,像是读书相公,右首一个则是书童。他们扛着那个麻袋,看去十
分沉重,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只要看他们深更半夜扛一只沉重的麻袋到破
庙里来,说不定是来分赃的了。

  主仆两人把麻袋扛到神案前面,轻轻放下,那少年相公长吁了口气,朝先前
进来的两人说道:“总算到了,明日一早,到了江边,上面自会派人接应,二位
的任务也完成了,走这两天,真是辛苦了二位。”那中等身材的青衫人和穿茶色
绸长衫的同声道:“姑娘好说,兄弟等职司护花,这是份内之事。”原来那少年
相公是一位姑娘。

  这时那书童已从身边取出一支蜡烛,点燃了插在烛台之上。躲在神龛后面的
藕丝衫姑娘心头不禁暗暗焦急起来,忖进:“看情形,他们要在这里过夜了,自
己两人藏身龛中,如何出得去呀?”

  正思忖之间,只听又是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到得庙门前停住,接着从庙
外走进一个青衣人来,只见他手中捧着一大包东西,急步走入。少年相公看到他
就急着问道:“你找到江老大了么?”

  青衣人走到少年相公面前,把一大包东西放到地上,一面喘着气道:“找到
了,哦,玉蕊姐姐,小妹听到了一个重大消息……”

  少年相公抬眼道:“瞧你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究竟听到了什么消息?”她一
边说话一边伸出一双白嫩纤细的玉手,缓缓打开纸包,原来这一大包竟是食物,
里面有包干、馒头和许多卤菜,包子还在冒热气。

  那叫玉蕊的少年相公目光一抬,说道:“二位使者,大家快坐下来吃了。”
先前进来的两人,方才自称职司护花,现在玉蕊又称他们使者,敢情他们还是护
花使者!于是大家围着一大包食物,席地坐下。

  那青衣人和那书童,并肩坐在少年相公玉蕊的右首,接着说道:“据说绝尘
山庄已经毁了。”

  “绝尘山庄毁了?”少年相公听得神情一凛,愕然道:“你是听谁说的?”

  青衣人道:“是江老大说的,这消息错不了,江老大已经得到上面的指示,
要他在兴隆茶楼接应咱们逃出来的人。”

  少年相公道:“你可曾听说是什么人毁了绝尘山庄?”

  青衣人道:“据说是四川唐门的老夫人和少林寺的人联合行动。”

  少年相公又道:“戚承昌不在,那玄衣罗刹呢?”

  青衣人道:“逃走了,详细情形,外面的人还弄不清楚。”

  少年相公又道:“那么位在贵宾区的四位呢?”

  青衣人道:“少林乐山大师和唐天纵、温一峰、祝天华四人身上的散功毒药,
早就解去了。就在四川唐门和少林寺的人攻人园中时,四位贵宾也突然现身,玄
衣罗刹眼看大势已去,只好从地道中逃走。”这话听到躲在神像后面的藕丝衫姑
娘耳里,不觉猛然一震,暗道:“原来爹是他们劫持的。”围坐着的五个人,忽
然身于摇了两摇,好像打盹似的,一个个歪着身子,躺倒地上。

  藕丝衫姑娘已经站了起来,娇声道:“小燕,我们下去。”

  青衣少女哈的笑道:“小姐,原来是你把他们放倒了。”

  藕丝衫姑娘一下跃下神龛,说道:“我是为了救一个人。”

  青衣少女跟着跃下,奇道:“小姐要救人?人在哪里?”

  藕丝衫姑娘道:“装在麻袋里。”随着话声,人已经走近麻袋。

  青衣少女跟了过来,问道:“小姐知道麻袋里装的是谁么?”

  藕丝杉姑娘微微摇头道:“不知道,但他一定是正派中人,我们既然遇上,
岂能袖手不管,让他们把地掳去?”

  青衣少女道:“小姐,要不要把袋口绳子割断?”刷的一声,从腰间抽出一
柄雪亮的绣鸾刀,正待朝紧扎袋口的麻绳上割去。

  只听麻袋中忽然有人说道:“小燕姑娘,不可用刀割。”

  青衣少女吓了一跳,吃惊道:“你还会说话?”

  麻袋中人轻笑道:“在下又不是哑巴,自然会说话了。”

  青衣少女道:“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叫小燕?”

  麻袋中人道:“小燕姑娘,你先把绳子解开,让在下出来,再行奉告。”

  藕丝衫姑娘心中暗暗奇怪:“他们把这人装在麻袋之中,事先若是不把他迷
翻过去,至少也该点上他的穴道,不可能会把神志清醒的人,装在麻袋里的。”
心中想着,一面向小燕点点头道:“你把绳子解开来。”

  青衣少女依言解着绳子,一边说道:“我知道,你是听小姐叫我名字,你才
知道的,对不对?你耳朵倒蛮灵的。”

  绳子解开了,袋口敞开,麻袋中人缓缓站起身子,从麻袋中跨了出来。这人
身材颀长,穿着一件天青长衫,看去约莫四十四五,生得面貌白皙!黑须飘胸,
只是双眉浓了些,使人觉得有一种无形的肃杀之气。浓眉下面是一双充满智慧的
丹凤眼,亮得发光,就像能看透人的心底一般,叫人不敢与之直视,藕丝衫姑娘
很少在江湖上走动,自然不认识此人是谁,但她第一眼看到这人一双发光的眼睛,
就好像极熟,芳心不由得咚地一跳。黑须人双手抱拳,作了个长揖,含笑道,
“在下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温姑娘。”

  藕丝衫姑娘听得更是一怔,睁大了水样晶莹的妙目,施了一礼,轻启樱唇,
低低地道:“不知前辈如何认识小女子的?”

  黑须人微笑道:“在下易了容,难怪姑娘认不得了。”

  小燕瞧着他,插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黑须人道:“在下凌君毅。”

  「凌君毅」这三个字钻进藕丝衫姑娘的耳里,一张粉脸登时飞起两朵红云,
既惊又喜。凌君毅,不就是她芳心萦绕的人儿么?但她还没作声,小燕脸露惊异,
抢着道:“你是凌相公,怎么一点也不像,凌相公哪来的长须?”

  凌君毅笑道:“在下方才说过,在下是易了容。”他伸手从怀中掏出彩丝囊,
在小燕面前晃了晃。

  藕丝衫姑娘粉脸更红,说道:“小燕,是他,你连凌相公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么?”

  小燕咭的笑道:“真好玩,凌相公为什么扮成这副模样?”

  凌君毅道:“在下扮的是龙眠山庄庄主祝文华。”说到这里,忽然「哦」了
一声,目注藕丝衫姑娘说道:“对了,在下曾在绝尘山庄遇到姑娘令尊,相处了
三日……”

  原来藕丝衫姑娘正是温婉君。她没待凌君毅说完,急着问道:“我爹怎么了?”

  凌君毅道:“令尊和少林乐山大师、四川唐门老庄主,同被绝尘山庄请了去,
而且中了散功之毒,一身功力,十去七八……”

  温婉君双眉微拢,失声道:“那怎么办?绝尘山庄究竟是些什么人?”

  凌君毅道:“姑娘但请宽心,令尊和乐山大师等三人,已由在下用辟毒珠替
他们解去了身中之毒。方才听他们说,好像绝尘山庄已被四川唐门老夫人联合少
林高僧所破,那么令尊等人也已脱困了。”

  温婉君道:“绝尘山庄破去的时候,凌相公不在场么?”

  凌君毅笑了笑道:“在下已经被她们弄出来了。”

  小燕好似想起什么,啊了一声,问道:“凌相公,你方才为什么不要我用刀
割绳子呢?”

  凌君毅笑道:“你把扎袋口的绳子割断了,岂不是引起他们疑心?”

  温婉君脉脉含情地望着他问道:“凌相公故意让他们掳去,那是想深入虎穴
了?”

  凌君毅点点头道:“姑娘说的是,家母失踪,已有数月,在下改扮祝庄主,
进入绝尘山庄,也是为了寻找家母。”

  温婉君脉脉含情地道:“凌相公可要我相助么?”

  凌君毅感激地道:“在下任由她们掳去,只是为了暗中侦察家母下落,并不
和她们正面冲突,在下自信还不至于有什么危险。姑娘盛情,在下谢了。”

  温婉君瞧着他,低声道:“但你总是进入百花帮重地里去,一个人,人单势
孤,教人如何……”从她口气听来,这句话应该是:“教人如何放心得下”,但
她只说到一半,脸上一红,便低下了头。

  凌君毅看着她娇羞模佯,心头不禁一荡,忙道:“在下身边有姑娘所赐的「
清神丹」和寒家家传的「骊龙辟毒珠」不惧迷香,不畏剧毒,若凭真实武功,纵
入龙潭虎穴,在下也自信足可自保。”说到这里,潇洒一笑,接道:“在下眼前
唯一要姑娘帮忙的,就是等在下重行进入麻袋之中,有烦小燕姑娘依然把袋口扎
紧,最重要的是莫要让这些昏迷的人看出破绽来。”

  温婉君臻首轻点道:“我知道。”

  小燕轻笑道:“凌相公被他们掳到百花帮去,那是无异进入众香国去了,凌
相公可得小心,不要被她们迷住了。”

  凌君毅被她说得俊脸一红,说道:“小燕姑娘说笑了。”

  温婉君听了小燕的话,不由得心头微微一震,一面轻叱道:“小燕,不许乱
说。”

  凌君毅忽然哦了一声,问道:“姑娘怎知她们是百花帮的人?”

  温婉君道:“今晚我们在无意中遇上一个百花帮的人,方才听她们说话的口
气,该是百花帮的人无疑。”

  凌君毅朝温婉君拱拱手道:“姑娘珍重,在下失陪了。”说完,仍然跨进麻
袋,说道:“有劳小燕姑娘,仍把袋口扎紧了。”小燕娇笑着替他拉起袋口,仍
用麻绳扎好。

  温婉君隔着麻袋,低低嗯咐道:“凌相公诸事小心。”

  凌君毅道:“姑娘走时,可得把蜡烛吹熄,然后再把他们解醒过来。”

  温婉君道:“你只管放心,我不会留下一点痕迹的。”一面朝小燕吩咐道:
“小燕,你快去给他们闻上些解药,咱们该走了。”

  小燕答应一声,凑着麻袋说道:“凌相公,我们走啦。”

  凌君毅坐在袋中应道:“再见。”

  小燕取出解药,用指甲挑了少许,轻轻弹人五人鼻孔。温婉君一口吹熄蜡烛,
两条人影轻若惊鸿,翩然朝庙外掠去。大殿上好像吹过一阵凉风,烛火熄了,烛
芯还有余火未灭。躺在地下的五人都摹然清醒过来。中等身材姓尚的青衣人一跃
而起,立时打亮火揩子,点燃了蜡烛,大殿上重又一片明亮。穿茶色绸长衫姓潘
的已经锵的一声,掣剑在手,旋风般飞掠出去,一下跃登上屋。姓尚的也身形掠
动,朝后进射去。少年相公玉蕊眨动一双俏目,清脆地吩咐道:“蓼花、萍花,
你们快去看看麻袋是否有人动过?”

  蓼花、萍花答应一声,双双走了过去,但麻袋依然好好的横放在神案左侧,
蓼花仔细察看了一阵,抬头说道:“没有呀,袋口扎得好好的,一点也没有动。”

  少年相公玉蕊道:“这就奇了,方才咱们怎会无缘无故昏了过去?”

  书童蓼花道:“方才大概是一阵风吹熄了灯烛,我只觉得眼前一暗,哪里昏
过去了?”

  萍花接着道:“是啊,我也好好的坐着,只觉灯火一暗,尚使者就亮起了火
揩子。”

  少年相公玉蕊微微摇头道:“不对……”话岸未落,人影一闪,穿茶色绸长
衫姓潘的已经掠了回来。

  少年相公玉蕊问道:“潘使者可曾发现什么吗?”

  穿茶色绸长衫的摇摇头道:“兄弟飞身上屋,这一带民房不多,至少可以看
得到半里方圆,但末见有何动静。”

  这时姓尚的也从后进走出,接着道,“后进也没有半点人影。”在他们的感
觉上,只不过是烛火一暗的工夫而已。

  书童蓼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噤,骇然道:“玉蕊姐姐,莫要是这里有鬼。”

  萍花听得心头发毛,张口结舌地道:“对了,方才那阵风,吹到身上,是有
点寒飕飕的。”

  少年相公玉蕊心中虽觉可疑,但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一面叱道:“你们别胡
说,东西已经凉了,大家快些吃吧。”

  ※※※※※※※※※※※※※※※※※※※※※※※※※※※※※※※※※※※※※※

  祝靖无所事事,天色大亮,他洗梳完毕,付过店帐,骑上玉龙马出城。祝靖
从没出过远门,但这条路,他最是熟悉不过,在城外大路旁的一家面摊子前面下
了马。把马匹拴在树上,跨入松棚,找了个座头坐下。伙计倒了蛊茶送上,一面
问道:“相公要些什么酒菜?”

  祝靖道:“你给我下一碗素面就好。”

  伙计看他一身衣衫,是个有钱人家的相公。却只叫了一碗素面,只当自己听
错了,接着陪笑道:“相公不喝些酒么?”

  祝靖不耐道:“我不喝酒,快些给我下面。”伙计碰了一鼻子灰,不敢多说,
唯唯应是,退了下去。

  这时正当中午,要赶路的人都没进城去,就在路边打个尖,好继续上路。因
此城门外这一带,就有四五家酒食摊高挑酒招,一到中午,居然生意兴隆,座客
常满。祝靖进来的这一家,是路口第一家,占了地理上的便宜,每天都是优先满
座。这时松棚下四五张桌子,都已坐满了。这些人大部是短靠褐衣的贩夫走卒,
一坐下来,就把尊脚搁到板凳上,敞开胸膛,大声叱喝,大碗喝酒,就是身上,
也经常有一股汗臭味儿。他们瞧到祝靖是个白脸书生,文质彬彬的模样,倒也自
己识相,尽管四张桌上挤满了人,祝靖还是独占一席,谁也没往他桌上挤。

  这时,又有两个人并肩行来。这两人居然也是读书相公,一身青怜,看去约
莫十六人岁,生得面如傅粉,唇若涂朱,好俊的人品!他们好像只是出城散步来
的,本来不打算打尖,但年纪较小的一个看到祝靖拴在树下的玉龙驹,口中不觉
轻「咦」了声。目光抬处,望了祝靖一眼,低低说道:“二哥,咱们就在这儿打
个尖吧。”

  年纪较大的一个看看满棚都是袒胸露臂的老粗,不觉双眉微微一皱,轻声道
:“你要在这种地方打尖?”

  年纪较小的笑了笑道:“二哥,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年纪较大的讶然道:“你有什么秘密?这样说不好么?鬼鬼祟祟的,让人家
看到了……”

  年纪较小的没有待他说下去,轻笑着道:“秘密自然是个秘密,你快附耳过
来,我才能告诉你。”年纪较大的「哦」了一声,拗不过他,只得偏着头,附耳
过去。年纪较小的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年纪较大的目中闪过一丝异采,含笑点头道:“好。”两人并肩走来,到得
棚下。年纪较大的走上一步,朝祝靖拱拱手道:“兄台这里还有人坐么?”

  祝靖忙道:“在下只有一人,二位请坐。”

  伙计端上茶来,问道:“二位相公要些什么?”

  年纪较小的道:“给我们切一盘卤菜,先来四两花雕。”

  伙计退下之后,年纪较大的道:“三弟,我们还要喝酒么?”

  年纪较小的笑道:“既然打尖,喝点酒润润喉咙咯。”

  他没待年纪较大的开口,口中「哦」了一声,又接道:“二哥,你方才不是
说,拴着的那匹马浑身似雪,没有一根杂毛,也想托马贩子买一匹么?”

  年纪较大的道:“我也只是说说罢了,这样神骏的马,干中挑一,都挑不出
来,你到哪里去买?”

  年纪较小的道:“那可不一定,小弟去年就曾见过一匹,和拴在树下的这一
匹也差不多,骑马的还是一个美娇娘。唉,说起那位姑娘,真是美得像月里嫦娥,
谁要看她一眼,回去保管会害相思病。”

  年纪较大的嗤的一笑道:“你害了没有?”

  年纪较小的道:“小弟也差不多失魂落魄了好几天。”他忽然凑过头去,低
「噢」一声道:“二哥,你知道那美姑娘是谁么?”

  年纪较大的摇摇头道:“我又没有见过她,怎会知道?”

  年纪较小的声音说得更低,凑近去,道:“那姑娘就是人称龙眠一凤的祝雅
琴祝姑娘,听说还会武功。”他声音说得虽轻,但祝靖和他们同一张桌子,自然
也听到了,脸上不由得微微一红。

  年纪较大的轻笑道:“还好,你没把她娶过来,否则她会武功,你做丈夫的
吃不完还得兜着走。”

  祝靖双眉一挑,面有怒容,正好伙计给他端上面来,堆笑道:“相公请用面
了。”接着另一个伙计替二位青衫相公切了一盘卤莱端上,另外是一小锡壶的酒。

  年纪较小的斟了一杯酒,送到祝靖面前,含笑道:“这位兄台也请喝一杯。”

  祝靖冷冷地道:“我不喝酒。”

  年纪较小的道:“兄台何须客气,我们萍水相逢,可说三生有缘,小弟还末
请教兄台贵姓。”

  祝靖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脸含微笑,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直瞧,不觉脸上一红。要待不说,人家含笑相问,在礼貌上说不过去,当下只好
冷声道:“祝。”

  年纪较小的不由啊了一声,道:“原来是祝兄,小弟失敬了,莫非拴在树下
的那匹玉龙驹,就是祝兄的?”

  祝靖一碗面只吃了一半,就放下不吃,从身边摸出一锭碎银放到桌上,起身
往外就走。一碗素面,不过二文制钱,他一锭碎银,足有四五钱重。伙计起忙叫
道:“相公留步,小的还没找你银子。”

  祝靖头也没回,跨上马背,朝大路上绝尘奔驰而去。年纪较小的与年纪较大
的相视而笑。年纪较大的低声道:“你把他气跑了。”

  年纪较小的轻笑道:“咱们快追下去。”两要酒莱也不用了,取出一锭碎银,
朝桌上一放,匆匆离座。

  祝靖走了不一会儿,发现那两人跟了上来,不由暗暗生气,心说:“我倒要
看看你们,到底想干什么?”索性下马等两人。

  那两人策马来到跟前,也下马来,年纪较小的走到祝靖前面,笑道:“表哥,
你不认识小弟了么?”

  祝靖听他叫自己表哥,不觉微微一怔,望着年纪较小的,抱拳问道:“兄台
如何称呼?”

  年纪较小的咭的轻笑道:“表兄真的健忘,这也难怪,咱们虽是表亲,但只
见过一次面,也许表兄真的想不起来了,不知雅琴表姐可好?”

  祝靖脸上骤然一红,惊奇地道:“你……”

  年纪较小的抢先说道:“小弟凌君平。”忽然一把拉着祝靖的胳臂,往边上
走了两步,才附着她耳朵,细声道:“表姐,我是如苹呀。”原来她竟是方如苹,
祝靖是她表姐,自然就是祝雅琴了。

  祝雅琴(祝靖)又是一怔,迅快转过胳来,一双星目盯在方如苹的脸上,道
:“你是……”

  方如苹轻声道:“我脸上易了容。”

  祝雅琴握住她的纤手,直道:“表妹,这位是谁?快给表姐引见引见。”

  方如苹说道:“她是四川唐门的二小姐唐文卿。”三个女孩碰到一起,自然
有说不完的话。

TOP

0
「第十二章」权且护花

  晚上睡觉之时,少年相公玉蕊偷偷将凌君毅放出来,这一路上,明着凌君毅
是呆在麻袋里,但是到了隐蔽地带时,少年相公玉蕊会趁两个护花使者不注意,
偷偷的让凌君毅吃东西,喝水,晚上睡觉时也偷偷将凌君毅放出。天色黎明,少
年相公玉蕊便率领书童打扮的萍花、蓼花,和两个「护花使者」,把麻袋装上马
匹,五匹骏马,蹄声得得,出得城门,直奔江边而来。

  安庆濒临长江北岸,正当水陆交通要冲,这沿江一带,帆桅如云,埠头两边,
茶棚、酒肆林立,车辆牲口,往来行旅,都要在这里渡江。但见人头攒动,穿行
如梭,到处都是嘈杂人声。玉蕊等五匹骏马赶到江边,就有一个船老大模样的人,
迎了上来,拱手笑道:“小老儿见过花公子。”

  少年相公玉蕊问道:“你就是江老大么?”

  那船老大神色恭敬,答道:“是,是,小老儿正是江老大。”

  玉蕊问道:“你的船在哪里?”

  江老大伸手一指,道:“就在前面,小老儿替公子带路。”说罢,转身朝西
行去。

  走了一箭来路,果见江边停泊着一艘双桅蓬船,五人相继下马。只见船舱启
处,从跳板上走下四个身穿紫色劲装的汉子,朝玉蕊拱拱手,由为首一人说道:
“兄弟等是奉命迎接公子来的。”

  玉蕊点头道:“你们辛苦了。”一面朝萍花、蓼花吩咐道:“你们先把麻袋
搬上去。”萍花、蓼花答应一声,两人扛起麻袋,朝船上走去。

  那两名护花使者一齐抱抱拳道:“花公子路上顺风,在下兄弟不送了。”

  玉蕊道:“二位请便。”

  穿青衫的和穿茶色长衫的两人又朝玉蕊拱手一礼,说道:“如此,兄弟们告
辞了。”各自翻身上马,绝尘而去。四名紫衣劲装汉子直等玉蕊走上跳板,进入
中舱,才相续上船。江老大跟着上船,命水手撤去跳板,启碇开船。

  如今凌君毅已由蜷曲着身子的麻袋中,舒适地躺在柔软的木蹋上了!凌君毅
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转动,只见舱中收拾得十分洁净。四面壁上,接着浅湖色缓
慢,黄漆地板,光可鉴人,除了自己躺卧的一张软榻之外,临窗有一张小方桌,
桌上覆以抽纱台毯,两把桃木椅子,如果不是船身在轻微的晃动,舱底传来有节
拍的水声,你根本不会想到这间雅洁的小房间,会是船舱。

  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凌君毅迅快地闭上了眼睛,舱门开启,房中响
起了细碎的声音,进来的只有一个人。凌君毅暗暗忖道:“看来她们已经换上了
女装。”等那女子走近榻前,凌君毅故意打了一个呵欠,倏地睁开眼来,第一眼
就看到一个身材苗条的青衣使女,俏生生站在榻前。

  这青衣使女年约十六七岁,鹅蛋脸,配着新月般的秀眉,一双黑白分明的俏
眼,粉颊生春,带点少女的羞怯,长得不算太美,却是十分清秀,另有一种撩人
的韵味。

  青衣使女眨动一下眼睛,说道:“祝庄主醒了么?”

  凌君毅自然认识,她就是两个书童中的寥蓉花,却故意「咦」了一声道:
“你是什么人?迎春呢?”迎春,是绝尘山庄中伺侯他的使女。

  蓼花柔顺地躬躬身道:“小婢蓼花。”

  凌君毅目光转动,又道:“这是什么地方?像是在船上?”蓼花应了声「是」。

  凌君毅面有愠色,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要把老夫
弄到哪里去?”

  蓼花畏怯地道:“小婢不知道。”

  蓼花拿眼望望凌君毅,娇柔地问道:“祝庄主可要吃些点心么?”

  凌君毅道:“老夫还不饿。”

  蓼花又道:“小婢给祝庄主沏茶去。”说完,转身欲走。她急着要走,自然
是要去向玉蕊报告了。

  凌君毅自然知道她的心意,微微一笑道:“不用了,老夫还不渴。”

  蓼花手指揉着她的秀发,为难地道:“小婢不会侍候人,祝庄主可是不高兴
了?”

  凌君毅道:“老夫没有不高兴呀,只是老夫想找个人间问,不知这船上可有
负责的人么?”

  蕴花道:“祝庄主稍待,容小婢去请玉蕊姐姐来。”

  凌君毅道:“玉蕊就是伺侯玄衣罗刹的那位姑娘了?她身份很高么?”他这
两句话,是有意问的。上句问玉蕊是否是伺侯玄衣罗刹的使女;下句是问玉蕊在
百花帮中身份可是很高。这话当然间得很含糊,但惟其含糊,才能使人在听时发
生错觉,顺口回答出真情来。

  果然,蓼花应进:“是的。”

  凌君毅听得暗暗好笑,一面点头道:“好,你去请玉蕊姑娘来,就说老夫有
事问她。”蓼花答应一声,急步退了出去。

  过不一会,只见玉蕊和萍花莲步细碎,掀帘而入,她回换回女装,别有一种
诱人的妖媚之态。她望着凌君毅笑了笑,冲蓼花和萍花两女悄声笑道:“你们以
为他真的是祝庄主吗?”

  蓼花和萍花二女大吃一惊,不能置信的望向凌君毅,凌君毅往脸上一阵涂抹,
恢复了本来的面目,蓼花和萍花二女不禁看呆了,玉蕊笑道:“怎么样,看呆了
吧?”转身又朝凌君毅道:“公子,这几天让你受苦了,小婢深感抱歉。”

  凌君毅道:“玉蕊,我还得多谢你。”

  玉蕊望着一旁发呆的蓼花、萍花二女,悄声在二女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只见
二女突然脸色绯红,不敢望向凌君毅。凌君毅奇怪地道:“玉蕊,你跟她们说什
么呢?”

  玉蕊微微一笑道:“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当夜,当玉蕊和蓼花、萍花三人忸怩的来到凌君毅面前的时候,凌君毅已经
可以猜得出玉蕊和蓼花、萍花所说的话。今天玉蕊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衫子,配上
葱绿长裤,忽闪着一双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像一道门帘,遮住了少女的心事。凌
君毅仔细观察,胸前也已经茁壮出了两个小蘑菇,腰身扭动之间,已透出一股女
人的婀娜多姿来了小屁股也较以前丰满了许多,走路时自然的左右摆动,引得凌
君毅一阵心颤,猛然间宝贝粗大起来,几乎要顶破裤子了。

  凌君毅哪容手边的鸭子飞掉,手臂已经将玉蕊搂在胸前,猛然间进入一个强
有力的怀抱,玉蕊嗅着凌君毅的男人汗味,头脑一阵眩晕,既幸福又紧张,睁开
那如两潭秋水般的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年轻面庞,一阵娇羞无限。凌君毅不禁
有些呆了,只觉胸前拥着一个柔嫩温软的身子,而且有两个小馒头顶在胸前,是
那麽有弹性。同时玉蕊也觉得自己的淑乳正在和陌生的胸膛亲近,涨涨的、麻麻
的,一阵阵电流从乳尖扩散开来,不由得使自己的两个小樱桃骄傲的挺立起来,
这样一来,就更加敏感了,她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正在一点点地消失。

  凌君毅也感觉到了两个小樱桃的变化,仔细看臂弯中的少女,玉蕊就像一朵
含着露水的花苞,就等着阳光下的绽放了。看着玉蕊的柳叶娥眉和那长长的睫毛,
以及瑶鼻樱口,吐气如兰,姣慵无力的样子,凌君毅的心里猛然烧起了一阵青春
的火焰,把自己脸庞烧得火热,同样火热的是那膨胀的宝贝。玉蕊感受到的是耳
边的火热气息,全身一阵紧缩,又一阵放松,心头像有毛毛虫在爬一样,感觉私
处渐渐有潺潺流水,心中大羞。

  凌君毅又突然进攻,嘴唇封上了少女湿润、柔软的双唇,吸吮间一股津液由
玉蕊舌下涌出,两人都有触电的感觉,彷佛等待了很久似的,亲吻的感觉如此美
好,玉蕊霎时间感觉到百花齐放,自己就像一只快乐的花蝴蝶一样,在花丛中自
由飞翔,轻盈无限,两人舌尖缠绵,互相吸吮着,再也不?意分开。

  玉蕊陶醉在美好的感觉中,觉得背後一双大手顺肩胛到腰际不断抚摸,被抚
摸过的地方热乎乎的感觉久久不去,偶尔调皮的抚上丰满的双臀,那可是少女从
未被人碰过的双丘啊!那双魔手肆意的抓捏着,爱不释手。

  “嗯……不要嘛……”玉蕊口是心非的说。可是玉蕊发现,那双魔手的目的
不限於此,有时竟偷偷的越界想从腋下迂回到胸前,忙伸手搂紧凌君毅,使两人
上身不留空隙,没想到这样的後果是虽然凌君毅的双手暂时不能进入,但胸前的
淑乳却更加受到刺激,不由得全身微颤。

  凌君毅并不着慌,右手顺着白皙秀丽的耳廓摸到耳垂,再顺颈部而下,沿着
第一个纽袢的开口向下推进。这时玉蕊感觉不光上面有入侵者,在小腹处也好像
有一个硬硬的东西顶着,不时弹跳两下,自己的桃花源地不时被碰到,更加湿了,
小溪顺着大腿流淌,浑身的力气不知跑到哪去了,自己就像抽取了骨头一样,支
撑不住了,只好用双臂挂在凌君毅的脖子上。

  凌君毅的右手趁机突袭,猛地冲进了肚兜,一把捏住了少女胸前保留了多年
的果实,盈盈一握、绵软喷香,让人爱不释手。猝然遭到如此攻击,玉蕊的处女
乳房,倍受细心呵护的雪白贞节胸乳,第一次被一只不属於自己的手摸到,是那
麽肆无忌惮,有是那麽快活,真有一种利刃穿心的感觉。凌君毅摸到一只受惊的
白兔一样,感到手中的圣女峰的惊慌失措,胜利者的感觉油然而生,真好啊!玉
蕊的淑乳犹如天鹅绒般的光滑柔嫩,略有微颤,当手握紧时,又那麽弹性十足,
虽不巨大,但随着自己的蹂躏,已经越来越大,在手中不停的变化着形状。

  防线既然已经被攻破,玉蕊也就不再坚守,任由一双魔手将自己的纽结一个
一个的解开。「滋」的一声轻响,玉蕊胸前一凉,胸衣被扯开,连粉红色的肚兜
亦扯离了一半,小蘑菇似的右乳已经暴露在秋日的空气中了。乍一接触空气,漂
亮的少女乳房不仅生出了一片小颗粒,继而扩展到全身,少女雪白的胸乳在魔手
的蹂躏下不断变换着形状,红红的蓓蕾骄傲的挺立起来。凌君毅受此刺激,加快
动作,几下就让玉蕊上身变成不设防的城市。

  凌君毅的左手已偷偷的从玉蕊的右臀边滑下,引得玉蕊大腿上一阵触电的感
觉,忙伸手按住∶“凌公子……”

  凌君毅知道那是少女的矜持,仍按原计划行事,并且用灼热的嘴唇猛攻玉蕊
的圣女峰,用牙轻摇小巧的乳头。麻酥酥的感觉由乳头一直传向四肢和桃花源,
使玉蕊无法拒绝,再加上玉蕊碰到凌君毅恳求的目光,轻轻的将手松开了。凌君
毅得到鼓励,拉开腰结,葱绿长裤垂落脚下,只身一条薄绫内裤堡着处女最珍贵
的的方。凌君毅只觉热血上涌,因为爱液已将内裤浸湿,私人花园凸现在半透明
的内裤下,疏疏细草,伏贴的贴在桃园圣地。凌君毅手掌顺着白滑的小腹而下,
轻轻的将内裤脱下,哇!眼前一亮,真让人不得不沸腾,美丽的少女裸体完全展
现出来,空气中飘着如兰似麝的少女体香。凌君毅疯狂起来了,撤下自己的烂衣
服,露出胯下那凶恶的武器,玉蕊一见之下,顿时满脸绯红,心想:“它好凶喔。”
当下心中怕怕的。

  凌君毅拦腰抱起少女娇躯,两人同时倒在床上中,凌君毅看到少女微微坟起
的阴阜,阴毛虽细,但宝蛤却漂亮极了。有经验的凌君毅看到从浅沟中渗出的一
滴滴爱露,知道玉蕊动情了,忙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分开大阴唇,浅沟中溢满了
爱液,尖端一颗相思豆挺立,红红的,娇嫩无比。玉蕊雪白粉嫩曲线玲珑的胴体
令人产生强奸的欲望,大腿紧夹小腿乱伸,凌君毅的宝贝高翘,硬挺挺地「摇头
晃脑」开了。

  玉蕊大羞,心想,就是那个可恶的家伙要闯进自己苦守了十六年的禁区吗?
心中不舍告别无忧的少女时光,但更强的是渴望成人,要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献
给心上人是最幸福不过的了,她心头鹿撞,小猫咪开始流口水了。凌君毅双手揉
捏双乳,舌尖舔动,玉蕊只觉浑身火热趐软,没有一丝力气。小雨看到玉蕊樱口
微张,口鼻中发出细细的呻吟,当凌君毅舌尖舔到小仙女时,玉蕊一阵阵的浑身
颤抖,快乐的浪花一个接一个的冲击着少女的心房。

  玉蕊腰身不断上挺、绷紧、僵持不动,突然「啊」的一声,竟然攀上了高峰,
达到人生的第一次高潮。凌君毅不再犹豫,将火热硬涨的宝贝交到玉蕊的手中,
玉蕊捏弄着这麽一个庞然大物,快乐的潮水未退,又迎来了它,心中突突直跳。
只见它青筋暴露,红热无比,尤其是充血的龟头,微微冒着热气。

  “这是爱人的玉杵,好厉害哦!我的小洞洞能盛得下它吗?”

  玉蕊在凌君毅的指挥下,握着宝贝与自己的小仙女亲热,轻触自己的宝蛤,
一触之下,立刻有另一种刺激使小仙女颤抖起来,一波以波的快感填满了玉蕊的
身体。玉蕊感到自己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抖动,那是一种抑制不住的快意的抖动。
大龟头分开小阴唇时,蜜洞只留一条细缝,那是由於未被开垦的缘故,成熟女性
的那儿是微微张开的。随着龟头的前进,两片赤贝肉渐渐被分开了,玉蕊心中一
万个愿意,但口中却说∶“别……别进去好吗?”

  凌君毅已经涨得受不了了,但不忍欺负玉蕊,只好在外围游击。玉蕊看到爱
人满脸通红,知道他在强忍,终於抛开少女的矜持,主动将凌君毅的玉杵引向蜜
洞:“好哥哥,珍惜我吧,占有我吧,来吧……”

  凌君毅终於等到了这句话,腰部前进,犹如一把利剑刺向两扇快乐的闸门,
硕大的龟头将处女阴道肉壁的嫩肉迫开,层层推进,又一次抵住了处女膜,处女
膜顽强的支撑着,努力维护着主人的最後一道防线。但是,终於,在玉杵强大的
压力下,被突破了,玉蕊在这最後一刻,在处女膜发出惹人怜惜的呻吟的最後一
刻,只觉得天地间万物都停止了运动,自己彷佛缩成了一棵小草,又紧接着爆炸
充满了整个宇宙,雪白苗条的身子挺立不动,阵阵痛楚夹杂着快乐在心田涌动,
一朵守护了十六年的花苞从此绽放洁白无暇的身体从此属於凌君毅,少女变成了
女人。

  “啊……痛……啊……”一缕鲜血随着宝贝的活动流出阴道,那是处子宝贵
贞节的见证啊。

  随着凌君毅宝贝的一次次狂风暴雨般的插入、插入、再插入……每次都深达
子宫,玉蕊的花心一次次的遭到强力撞击。

  “啊……啊……嗯……不要了……不行了……喔……要呢……公子……好哥
哥……喔……喔……啊……啊啊……啊……”玉蕊开始浪语不断了。

  那一阵阵快乐的呻吟,想憋都憋不住:“哎……呦……好哥哥……碰到花心
了……啊……啊……啊……

  好舒服……公子……“

  凌君毅在淫语的催动下,男人的本性流露,胯下的女人是自己占有的,要让
她永远都记住这次快乐时光,更加努力的钻探油田,征服者的快感充满胸膛。玉
蕊粉腿乱蹬,香汗淋漓,紧紧抱着凌君毅:“公子……你要插死我了……喔……
人家真的受不了了……要丢了……喔……”

  凌君毅也已经被一浪又一浪的快感冲击得快守不住了,宝贝被紧窄的处女阴
道夹得爽极了,大龟头进入阴道深处,被花蕊颤抖中喷涌而出的爱液烫得爽歪了,
加上阴道肉壁嫩肉的挤压,凌君毅感到自己快要爆发了,说:“玉蕊,我要射进
去了……”玉蕊忙强打起精神,拼命上抬臀部,使劲研磨。

  “啊……啊……”花蕊传来的快感无以伦比,倒抽着吸气,终於「啊」的进
入昏死状态,一股阴精冲向宝贝。凌君毅也控制不住了,腰部一麻,猛然开始发
射了,癫狂的快感随着一喷一喷的精液发射着,毫无保留的射入玉蕊的处女阴道,
两人同时达到人生的顶点。

  蓼花年龄虽小,其实身体已经很成熟了,凌君毅马上就发现了这点。她那婀
娜的身材、凹凸的曲线、修长的玉腿,诱人的私秘处,凌君毅看得心头火热。蓼
花温驯地跟着凌君毅坐在床上,任凭凌君毅把手搭上她的肩膀,一颗心有如小鹿
乱撞,狂跳不已。当凌君毅挨近蓼花的身体,不禁又是一惊,蓼花的身体竟然也
是温暖若炉,缓缓送来的温热,让凌君毅顿觉通体舒畅,精神百倍。

  凌君毅侧着脸看看蓼花,只见她脸颊泛着桃红,朱唇现着湿润晶亮,眼神显
露出一点疑惑、一点期待,还有一点淫媚。凌君毅慢慢凑近嘴唇,在蓼花的脸上
磨挲着,一双手也分别袭向她的胸口及背部。一股股男性的体味,直冲蓼花的脑
顶。凌君毅磨擦着蓼花的柔嫩的肌肤,让蓼花觉得又酥又痒,一种前所未遇的陶
醉,使得她轻轻的呻吟起来。

  当凌君毅吻住蓼花的樱唇,贪婪地吸吮着她的津液,她的全身不禁兴奋的颤
抖起来,把双手环扣着凌君毅的脖子,也用力地贴紧朱唇呼应着他的亲吻。凌君
毅的手掌握住蓼花胸前的玉乳,不停地搓揉着,蓼花从喉底发出「唔」、「唔」
的压抑低吟声。凌君毅的手继续在蓼花的胸前滑动着,几乎抚遍了她的上半身,
也慢慢地触到丛密的绒毛。蓼花被凌君毅抚摸得春心荡漾,娇喘不已,而把大腿
一伸一张的开合著,藉以舒缓穴里的酥痒。

  凌君毅的手掌很轻易的就紧贴着蓼花的阴户,这才发觉蓼花的阴户外早已是
一片汪洋了!凌君毅开始在她的阴户上,轻轻的转揉起来,并贴近她的耳朵说:
“蓼花妹妹,这样是不是很舒服呢?”

  蓼花有气无力点点头,嗲声的说:“……公子……你……弄得……人家嗯…
…舒服极了……嗯……美死了……可是……里面……好痒……痒……”

  凌君毅笑着说:“这才刚开始呢,好戏还在后头哩。”说着就把手指一曲,
插进湿漉漉的穴里抠弄着。

  “啊……啊啊……轻点……嗯……”蓼花只觉得穴里又是阵阵热潮直往外流,
热潮过处真是酥痒难忍,忙着说:“……公子……那你就……快……快点……插
插……我……受不了……”

  凌君毅随即让蓼花躺下,扶着硬胀的宝贝便压在蓼花的身上。蓼花只觉得阴
唇被挤向两旁,一个火热的东西正紧顶着阴道口,还慢慢的往里面挤进来,洞口
也被撑得有点疼痛。凌君毅刚把半个龟头塞进逼洞里,就觉得蓼花那狭窄的阴户,
把龟头紧夹得痛快至极,忍不住欲火中烧尽力一插,只听得「扑滋」一声,宝贝
便操入一半。

  “……啊……要命……疼啊……”蓼花被插得刺痛地哀叫起来,全身发颤:
“公子……轻点……小婢好痛……”

  淫欲高涨的凌君毅哪能就此罢休,他极轻柔地抽动十来下,蓼花才觉得刺痛
渐消,而且每次凌君毅的宝贝,都顶到她的穴心,使她渐渐地被操得酥软舒畅起
来。蓼花伸手紧抱着凌君毅,浪叫着:“……啊……公子……啊呀……舒服了…
…嗯哼……哼……顶得小穴……好美……啊……又顶到……里面了……啊……”

  蓼花虽然洞口还微微刺痛,可是比起那种爽劲又不算甚么了。蓼花开始挺动
臀部,配合著凌君毅抽送的动作,还尽情的呻吟着:“……呜……用力……公子
……啊嗯……舒服……极……”

  “啊……受不了……啊……”蓼花全身一阵阵痉挛,随着子宫里强烈地收缩,
热潮似的阴精也一波又一波地喷洒而出。凌君毅连忙用力再深插几下,随着低吼
一声,「嗤」、「嗤」一股股热烫的阳精,便直射蓼花的蜜穴深处。蓼花觉得穴
里的宝贝彷佛在激遽的膨涨,随即一股热潮激射在子宫里,强而有力的冲击着子
宫避,爽得她只能「喔」、「喔」直叫。

  凌君毅望着蓼花汨流着湿液的穴口,透明的淫水混着浓白色的精液,濡湿了
她的臀部、石台。凌君毅再看着蓼花泛红的脸,媚眼微闭、樱唇半开,一副诱人
的姿态令人为之心动。凌君毅搂着蓼花,贪婪的抚摸着她的乳峰,说道:“蓼花
妹妹,舒不舒服?”

  蓼花缓缓睁大眼睛,嘘一口气,点点头!然后坐起身子,投入凌君毅的怀里,
享受着男人健壮胸膛里,那种依靠的安全感。凌君毅只觉得阵阵脂粉发香扑鼻,
不禁又是一股冲动,宝贝又一柱擎天。蓼花冲凌君毅嘟嘟嘴,凌君毅转头一看,
只见萍花已经身无寸缕,娇柔无力地仰卧床上,脸颊红润若映红霞,青丝披散似
泄飞瀑,香汗淋漓如夏雨过庭,真是艳冶销魂,容光夺魄。

  蓼花伸手摸了萍花的阴户一把,手触处竟是一片湿漉黏腻。蓼花笑着说:
“公子你看看,萍花已经忍受不了了,你还不快点。”

  凌君毅自然不用她说,侧身紧贴着萍花而卧,伸手便掌握住她的丰乳。从肌
肤互相的接触,凌君毅可以感觉萍花正微微在颤抖着。凌君毅一面揉搓着萍花的
乳房,一面俯近她的耳边说:“你刚刚看了我和玉蕊、蓼花相好,你也愿意跟我
么?”

  “嗯……”萍花娇羞地点点头,羞涩的紧闭着眼睛。

  凌君毅看着萍花有如出水芙蓉的脸孔,含羞带怯的模样,让他突发一股莫名
的冲动,遂撑起上身,伏首吻上她的樱唇,还把结实的胸肌压迫着她的乳房,手
掌也贪婪又粗鲁的游动起来。凌君毅觉得萍花的乳房比蓼花的还要柔软;肌肤也
更滑嫩,只是没蓼花的温暖。萍花的手刚一触到凌君毅的宝贝,便暗自想着:
“原来男人的宝贝就是如此这般,又硬、又粗、又热、、真是妙极,要是插弄进
穴里,不知宝贝怎么快乐呢!难怪蓼花和玉蕊姐姐会叫得魂飞似的。”萍花让凌
君毅抚摸几下,就开始骚浪起来,嗯嗯啊啊的直呻吟,还贪婪地伸手玩弄着凌君
毅的宝贝,以手指沿着龟头上的棱线不断抚摸着。

  萍花实在心痒难忍,娇柔的说:“公子……小婢……里面……好……好痒啊
……”萍花把丰腴的大腿高举着,不停地磨蹭着凌君毅的臀股。

  “好。”凌君毅一翻身,顺手把萍花的大腿掰开,扶着宝贝抵在她的逼洞口,
先磨转几下,让龟头沾些淫水。凌君毅的龟头这一磨一转,正揉在阴唇缝隙上的
蒂肉,使得萍花觉得情动如震,竟也兀自将下身摇摆起来。凌君毅只稍一挺腰,
「滋」的一声进了半寸。

  “啊呀……疼死我了……”肌肉撕裂般的痛楚,让萍花低声哀鸣:“公子…
…好痛……”

  “萍花,忍耐一会儿,待会儿就不痛了。”凌君毅出声安慰,同时低着头舔
弄着萍花的乳尖。

  稍后,萍花喘息着说道:“公子……刚刚真……的好痛……现在却觉……得
好痒……”

  凌君毅笑着说:“那是说你开始发浪了。”

  萍花抱着凌君毅亲个嘴,说道:“那公子你就开始弄吧。”又接着说:“我
的穴,比起两位姐姐如何?”

  凌君毅猛一沉身,把宝贝全根尽没,惹得萍花又是一声娇吟,说:“你们仨
各有千秋,足以让男人神魂颠倒,只是……”随着一阵抽动,接着说:“还得像
我如此的上等货,才得以满足你们。”

  “啊……嗯……”萍花的穴里被磨得混身酥爽无比,却也在喘息中抽空问道
:“……甚么……嗯……才是上……等货……呀啊……”

  凌君毅开始喘着大气了:“……呼……就像……我……又粗大……又耐久战
……”说话中,凌君毅的冲刺也毫不松懈,每次都是深抵内壁。

  萍花应插应声的叫着:“……呀……嗯……”尽是浓兴淫声。萍花愉悦的淫
秽声,惹得蓼花耐不住情绪,竟然翻身压上凌君毅的背上,把双峰、下体贴着磨
蹭起来,流出的淫液竟也濡湿了凌君毅的臀腿。

  罢刚泄过身的缘故,让凌君毅现在似乎可以耐久一点,尽情的抽送得宝贝几
乎麻痹,却让萍花被操得高潮连连,大泄数回,全身早已瘫软无力了。可是,背
上的蓼花却春意正浓的淫叫着。凌君毅把身体摇一下,说:“蓼花妹妹,你下来!
让我帮你解解馋。”凌君毅随即翻身仰躺着,扶着湿漉漉的宝贝,说:“你坐上
来吧。”

  蓼花犹豫了一下,疑惑地问道:“这……样也可以吗……”蓼花虽然怀疑,
也觉得新鲜,便生硬地跨上凌君毅的下身,穴对准了宝贝坐了下去。

  “……嗯……美啊……嗯……有趣……啊……”满涨的快感,让蓼花舒爽得
魂魄飞散。

  凌君毅把腰挺动着,说:“等以后你们习惯了,我再教你们几种姿势,那才
叫快活有趣哩。”

  蓼花身体上下起伏着,道:“……嗯……现在都……这般美……了……到时
……不是要……快活……死了……”

  凌君毅看着蓼花跳动的丰乳,双手按扶着她的腰,凑向挺出的下体,让宝贝
直抵子宫内,说道:“快活倒是不假,死了却也不必。”不到几十下,蓼花又按
捺不住涓水直流。

  凌君毅又把玉蕊、萍花操弄一回,各抽了近百下,又把浓精射入玉蕊体内,
四人才互拥而眠。

  次日起来,玉蕊、蓼花、萍花看看床上落红点点,都羞红了脸,三女服侍凌
君毅起身洗涑,吃过早点,凌君毅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于是问玉蕊道:“玉蕊,
我一直忘了问一个问题。”

  玉蕊望着他道:“公子,什么问题?”

  凌君毅问道:“绝尘山庄,究竟是何来历了?”

  玉蕊道:“他们是黑龙会的人。”

  凌君毅道:“黑龙会?我从未说过这个名称。”

  玉蕊道:“他们行踪十分隐秘,纵然在江湖活动,也未为人知,公子自然从
末听人说过了。”

  凌君毅道:“戚承昌在黑龙会是什么身份?”

  玉蕊道:“大家都叫他庄主,在会中是什么身份,小婢就不知道了。”

  凌君毅道:“他们劫持乐山大师和老夫等人的目的,就是为了那「毒汁」么?”

  玉蕊道:“应该是的。”

  话声甫落,突见蓼花在门口掀帘说道:“玉蕊姐姐,出事了?”

  玉蕊轻声问道:“究竟是什么事?”

  蓼花道:“江老大发现咱们船后,有两艘快艇,远远尾随着下来。”

  玉蕊道:“莫非是黑龙会的人?”说着对凌君毅道:“公子,你不能露面。”

  凌君毅点点头,玉蕊和蓼花两人相继离去。凌君毅起身走近窗口,伸手在窗
纸上点了一个小孔,凑着眼睛,朝外望去。但见江水连天,风平浪静,看不到一
点影子,想来那两艘来船,只是远远尾随,相距尚远。就在此时,突听一阵哗哗
水声,从舱后传了过来,接着便见一艘快艇从三丈外斜斜掠过水面,飞快地驶了
出去。凌君毅心中暗道:“看来双方快要动手了。”

  玉蕊匆匆回到后舱,萍花神色紧张,招招手道:“玉蕊姐姐,快来看,那两
艘快艇,已经愈来愈近了。”舱后是一排纱窗,她就站在窗下,朝船尾张望。

  玉蕊缓缓步近,说道:“咱们能不露面,还是不露面的好,来人自有他们对
付。”

  她口中的他们,自然是指四个紫衣汉子了。话声一落,人已经走近纱窗,俏
目一抬,果见两艘快艇,裂波破浪而来。那两艘快艇,来势极速,好像是冲着前
面这条船,衔尾疾追!但就在快到相距十丈左右时,两艇突然左右分开,从船尾
包抄过来,越过船头,笔直朝前驶去。玉蕊脸含怒容,气愤地道:“该死的东西,
这明明是向咱们挑衅咯。”

  只听舱门口响起江老大的声音说道:“姑娘,这两艘快艇,来路有些不对。”

  玉蕊缓缓转过身去,说道:“江老大,你看清楚他们船上是些什么人么?”

  江老大道:“他们遮着船篷,除了操舟的是个黑衣汉子,小老儿没看到在舱
的人。”

  玉蕊点点头道:“他们既敢公然挑衅,不会不露面的。”

  江老大道:“小老儿是向姑娘请示,咱们……”

  玉蕊道:“你不用理会,照常行驶就是了。”江老大应了声「是」,正待退
下。

  玉蕊叫道:“江老大。”

  江老大赶忙站住,躬躬身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玉蕊道:“你在安庆多年,水道上情形极熟,近日是否有黑龙会的人,在江
上出现过?”

  江老大道:“不瞒姑娘说,小老儿从前末听说过黑龙会这三个字,尤其这一
带江面上,一向平静,从来没遇上今天这样的事情。”

  玉蕊睁道:“那果然是冲着咱们来的了。”一面挥挥手道:“没你的事了,
还有,你仍得在安庆混下去,如非万不得已,不可泄了身份。待会若是双方动起
手来,你和船上弟兄,都不必插手,只算是被雇的船好了。”江老大答应一声,
便自退了下去。

  玉蕊刚回到椅于上坐下,只听萍花低声叫道:“玉蕊姐姐,咱们后面又出现
了两艘快艇。”

  玉蕊问道:“方才过去的两艘呢?”

  萍花道:“还没看到。”

  玉蕊道:“他们出动四艘快艇,看来是想在江面上动手了。”

  话声刚落,只听蓼花叫道:“玉蕊姐姐,方才过去的两艘快艇,又回过头来
了。”

  玉蕊倏地站起身来。走到左首窗下,举目望去,这时风轻波平。水面如镜,
船后两艘快艇,正在逐渐逼近!她伸手从怀中取出一面小铜镜,身子半侧,朝船
头看去,果见方才驶过去的两艘快艇,回头过来,朝自己船头迎面驶来。四艘快
艇在水面上组成了合围之势,缓缓逼近,已把自己这条船围在中间。自己这条船
去势未停,船头两艘快艇又是迎着驶来,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忽见左首快艇上舱
门启处,走出一个身穿黑衣长衫,脸如死灰的汉子卓立船头,喝道:“喂!船家
你瞎了眼睛,还不快停下来?”

  同时右边那条船上,舱帘口掀走出两名黑色劲装,脸如黄蜡,手执长剑的汉
于。看情形,他们果然要在江面上动手。江老大已得玉蕊吩咐,立时依言缓缓停
下船来。船后两艘快艇,也在此时,减缓了速度,渐渐逼近。大船已在江面上停
下来,船身正在打着横,江老大和几名水手,面露惊容,手忙脚乱,竭力地稳住
了船身。前舱突然开启,缓步走出一个身穿紫色长衫的中年人,目光一掠来船灰
脸人,冷声唱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诸位持械拦船,意欲何为?”

  在紫衣中年人现身之时,他身后跟着走出两个佩刀紫衣劲装汉子。那灰脸人
目光冷森,瞧了紫衫中年人一眼,问道:“阁下是什么人?”

  紫衫中年人道:“在下南昌万胜镖局陆建南。”接着脸容一正,问道:“在
下已经报出字号,朋友也该亮个万儿了吧?诸位栏江截舟,意欲何为?”

  灰脸人冷笑;道:“三个逃婢,居然还雇了保镖的?告诉你,咱们是追缉逃
婢来的。”

  陆建南轻哼一声道:“朋友想是找错了人,敝局承保的是南昌花公子,江湖
道上,道义为重,务请诸位赏敝局一个薄面。”

  灰脸人眨动一双死灰眼睛,阴侧侧一笑道:“大爷从来听说过南昌有什么万
胜镖局,来呀,给我上船搜。”右首艇上,两名黑衣汉子答应一声,快艇突然冲
上来,两个汉子纵身一跃,凌空朝大船飞扑而上。

  陆建南嗔目喝道:“朋友不顾江湖道义,那就莫怪敝局出手无情了。”口中
说着,朝身后两个紫衣劲装汉子挥了挥手。两个紫衣劲装汉子早已掣刀在手,一
闪而出,正好截住了飞扑上来的两个黄蜡脸汉子,立即在船头甲板上展开了一场
恶斗。

  灰脸人哈哈一笑道:“看来你陆朋友不见棺材不流泪,即大爷就成全你了。”
足尖一点,使出「一鹤冲天」身法,平空升起二丈多高。朝陆建南迎面飞扑过来,
五指箕张一招「飞鹰攫蛇」,当头抓下。陆建南看他出手怪异,倒也不敢大意,
右脚后退一步,左手振腕一指,朝灰脸人右手腕门点去。

  “穿云指。”灰脸人一声怪笑道:“朋友居然是华山门下。”

  身形直落,双足踏实,募地一步欺入中宫,左手一招「排云运掌」,直劈过
来。此人出手奇怪,掌势劲急,逼得陆建南身不由己地又退了一步。但陆建南也
不是弱手,他在让开灰脸人掌势之后,有手迅快地掣剑在手,刷的一声,长剑趁
势贴地扫出。这一招,避敌攻敌,一齐动作,当真快疾如电。灰脸人直欺过来,
骤不及防,几乎吃了大亏,百忙中双足一点,跳起一丈多高,才算避过陆建南扫
出的一剑,陆建南一击得手,哪还容他还手,口中大喝一声,同样一跃而起,剑
演“拨开云路”,跟踪飞袭。灰脸人腾身跃起之际,也己掣剑在手,立时挥手还
击。「锵」的一声,两人在空中互击一招,身形乍分,同时坠落船面。

  灰脸人脚踏实地,怒笑一声,一柄乌黑狭长的长剑,怪招连绵,急如骤雨般
攻来,剑势诡异,十分凌厉。陆建南果然是华山派的人,一手「华山剑法」,轻
灵飘逸,进退如风,招招精妙绝伦。两人这一动上手,各展所学,两柄长剑,-
像银蛇乱闪,一像乌龙搅水,打得剧烈无比。这时后来的两艘快艇,也已绕到大
船船头,小艇上,各站着一个人。前面一艘,站着一个身穿青布衫的汉子,脸型
瘦削,肤色黄中带青,生相阴狠。稍后一艘,是一个面貌俊美,神情居做的蓝衣
公子,腰恳长剑,飘然临风,看去甚是洒脱。

  这两人像是主仆,就在他们快艇驶近大船。还有两丈来远时,青衣汉子募地
双臂一划,纵身朝大船上飞扑过来。此人身手十分矫捷,脚尖在船头上一点,身
形闪动,飞快地从刀光剑影中穿过,朝船舱扑去。就在此时,但听一声叱喝,一
个紫衣劲装汉子当门而立,拦住去路,手中长剑一抖,幻起两朵剑花,分刺青衣
人两处大穴。青衣人不闪不避,左手一抬,疾向长剑上撩。这一下,大出紫衣劲
装汉子意外,他居然敢用肉手来抓锋利的长剑?就在这一愣之际,突听「当」的
一声金铁交鸣,紫衣劲装汉子一柄长剑,已被对方锁住。

  原来青衣人-只左手,色呈青绿,五指有如钢钩一般,露出锋利尖锐的铁爪!
他左手竟然是钢铁铸成的假手,只要看它绿得刺目,就知铁手上还淬了剧毒!这
原是电光石火间事,青衣人铁手一下锁住紫衣劲装汉子长剑,右手呼的一掌,迎
面劈出。紫衣劲装汉子武功也不弱,但因长剑被锁,一个失神,左肩已被掌风扫
中,他虽是见机得快,没被打实,但也着实不轻,只觉左臂骨痛欲裂,人也差点
栽倒地上,他趁着身子侧倾,突然飞起一脚,朝青衣人心窝踢去。

  青衣人口中冷哼一声道:“螳螂脚,原来你还是螳螂门的人。”左手铁爪,
顺势朝他脚踝上抓落。

  紫衣劲装汉子左臂负伤,身手自然没有初交手时灵活,但他知道此刻性命交
关,只好咬紧牙关,后退一步,冒险递招,发剑攻敌,希望能够多支持一刻是一
刻。青衣人一着得手,铁手挥舞如风,右手跟着接二连三地劈出,直把紫衣劲装
汉子逼得险象环生。这时船头上一阵阵急骤的金铁交鸣声中,突然传出「噗通」
一声,正在和抢上船来的两个黄蜡脸汉子苦战的两个紫衣劲装汉子,其中一人受
了伤,跌人水中,另一个身上也负了重伤,但仍在奋力苦战不退。

  陆建南眼看手下镖师,不是人家的对手,形势危急,心头气愤填膺,双目尽
赤,一柄长剑,剑光如幕,奋力攻拒。无奈他的对手灰脸人剑招诡橘多变!打到
百招左右,依然谁也占不了谁的上风。两个黄蜡脸汉子,原是和两个紫衣劲装汉
子捉对厮杀,此时一个紫衣劲装汉子负伤落水,没有了对手,就挺剑朝另一个紫
衣劲装汉子夹击过来。那紫衣劲装汉子本来已经只有招架之力,这下腹背受敌,
以一敌二,战了不过数合,就被正面敌人一剑扫过,把他一条左臂砍了下来。紫
衣劲装汉子大叫一声,登时痛昏过去,他背后的黄蜡脸汉子飞起一脚,把他踢下
江心。

  陆建南急怒攻心,口中大喝一声:“我和你们拼了。”手腕一振,长剑幻起
一片剑花。他存了拼命之心,一味抢攻,剑如轮转,着着刺向那灰脸人的要害。
这一轮急攻,几乎不计本身安危,灰脸人自然不会和他作同归于尽的拼命打法,
只得退让躲闪。这一来,却被陆建南抢得先机,咬牙切齿,攻势更见凌厉,直追
得灰脸人连连后退。那蓝衣分子一直站在小艇上观战,此时突然飞身而上,他身
形奇快,蓝影一闪,便已落到船头,凌空一指,点向陆建南的穴道。陆建南正在
着着进击之中,突觉腰上一麻,一时收势不及,扑倒船板之上,一柄长剑也刺入
了船板。

  灰脸人赶忙收剑,朝蓝衣公子拱拱手道:“多谢公子相助。”

  蓝衣公子道:“鄙巡主不用客气。”原来那灰脸人就是天狗星。

  天狗星转过身去,一手抓住陆建南衣领,一手按在他后心,转朝青衣人道:
“侯兄请住手。”一面朝紫衣劲装汉子阴恻恻喝道:“这位朋友听着,你们陆镖
头己在鄙某手里,你不想他送命,就给我站到达上去。”青衣人撤招后跃,回到
蓝衣公子身边。

  那紫衣劲装汉子左臂负伤,本已落尽下风,此刻眼看陆建南又落在人家手中,
双目紧闭,似是被点了穴逍。同来四人,已只剩下自己一人,不仅孤拿难鸣,而
且也投鼠忌器,只得闻声收剑,长长吁了口气,怒声道:“你们这些人,究竟是
哪一条道上的?咱们万胜镖局走南闯北,从未开罪江湖同道……”

  天狗星没待他说完,截着道:“朋友不必多说,在下早已告诉过你们陆镖头,
咱们是追缉逃婢来的,与你们镖局无关。现在咱们田公子在此,快去叫你们事主
儿出来,等咱们搜查过全船之后,即可放行。”

  突听一个清朗的声音接着说道:“我就在这里,你们待械拦路。刀伤镖师,
形同盗匪,究竟想要怎样?”

  随着话声,从船后大舱中,走出一个头戴儒中,身穿青衫的少年公子。他身
后一左一右跟着两个书童,缓步朝船头走来,这三人正是玉蕊和蓼花、萍花。紫
衣劲装汉子看到玉蕊主仆三人,脸有愧色,低头抱拳道:“在下等人深惭技不如
人,未能尽得保护之责,以致惊动公子……”

  玉蕊微一摆手,道:“这不能怪你们。”

  蓝衣公子一双星目,冷厉如刀,只是盯注在主仆三人面上,好像要从他们三
张脸孔上,找寻什么似的,一面徐徐问道:“你们从哪里来,往何处去?”

  玉蕊冷声道:“我一定要回答你么?”

  蓝衣公子道:“本公子问你的话,不论你愿不愿意回答,都得回答。”

  玉蕊道:“为什么?”

  蓝衣公子道:“就凭本公子。”

  蓼花在旁道:“公子,你是读书之人,犯不着和他们逞强,他问你什么,你
就好好回答他,不就没事了么?”

  玉蕊无可奈何地道,“好吧,我告诉他。”说着,目光一抬,朝蓝衣公子道
:“在下花向荣,从安庆来,往南昌去。”

  蓝衣公子在她说话之时,微微侧过脸去,朝身旁的青衣人暗使了个眼色。青
衣人一声不作,右手扬处,两点绿光,直向蓼花、萍花两人面门射到。蓼花、萍
花随着玉蕊出来之时,早已提神戒备,暗暗注视着对方几人的举动,此时一见青
衣人打出两点绿光,两人同时迅快地翻腕撤剑。但见寒光一闪「当」「当」两声
金钱交鸣,两支二寸来长色呈青绿的短箭,已被剑尖拨开,跌落船板之上。她们
拔剑拨箭,好快的手法。

  蓝衣公子目中异采一闪,朗笑道,“好个贱婢,你们逃出绝尘山庄,改扮了
男装,我就看不出来了么?如今当着本公子,还不快快束手就缚,听候发落。”

  玉蕊看了他一眼,冷冷说道:“你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

  蓝衣公子怒哼道:“玉蕊,你还想抵赖么?”

  玉蕊依然冷静道:“阁下说话最好有个分寸,在下花向荣,堂堂南昌府的生
员,谁是什么玉蕊?”她处变不惊,倒是十分沉着。

  蓝衣公子面现郁怒,抬手一指道:“侯铁手,你去把她拿下了。”原来这蓝
衣公子正是绝尘山庄庄主戚承昌的义子田中璧,那青衣人,就是侯铁手。他们是
奉命追缉三个逃婢而来的。

  那侯铁手听到蓝衣公子吩咐,身形一闪,掠到玉蕊面前,冷声道:“玉蕊,
你还要我侯某动手么?”

  玉蕊气得脸色发白,愤然道:“真是反了,你们敢这般侮辱斯文,硬把堂堂
花某,当作潜逃的丫头使女,真是岂有此理?”

  侯铁手道:“少哆嗦,你不肯束手就缚,侯某就不客气了。”右手一探,五
指箕张,朝玉蕊肩头抓来。

  玉蕊如今改扮成了读书相公,岂肯和一个家奴动手?脚下后退半步,回头道
:“花福,你去接他几招。”

  花福就是萍花,答应一声,闪身而出,手中短剑一指,喝道:“你是什么东
西?胆敢对我家公子发横?”她说打就打,刷的一剑,朝侯铁手右腕削去。

  侯铁手沉笑一声道:“小丫头,你是萍花,还是蓼花?”左手铁爪闪电般往
剑上抓来。

  萍花短剑一抖,幻起三朵剑花,分刺侯铁手胸前三处大穴。侯铁手不闪不避,
左手疾向上撩,硬接对方一招。在他想来,不管她萍英,蓼花,只是一名十六七
岁的小丫鬟,能有多大的武功?怎么也难当自己一击。这一接之势定可把她手中
短剑震飞出去。哪知事情大出侯铁手意料之外,他铁腕在上撩起,但听「当」的
一声,萍花短剑虽被封住,竟然未被震飞出去。心中不禁暗暗吃惊,忖道:“看
来这小丫头的武功,并不含糊。”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萍花短剑一沉,中途突然变招,疾向侯铁手小腹直划
而下!这一招「一叶知秋」,剑势快速之极,但听「嘶」的一声,侯铁手胸前衣
衫,竟被萍花剑锋划破了尺许长一条口子。侯铁手心中大怒,左手飞舞,展开快
攻,但见一片青绿光影之中,幻起七八只乌爪般的铁手,朝萍花迎头抓下。

  萍花不敢怠慢,短剑如风,同样以快打快,舞起一片剑花,护住全身,剑花
倏现倏没,变幻迅速,以攻还攻。两人登时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恶斗。天狗星因田
中璧不但是绝尘山庄庄主戚承昌的义子,而且还是自已顶头上司郝堂主的得意门
人,自然要着意巴结。此时一见侯铁手和萍花动上了手,他不待吩咐跨前两步,
阴声道:“你们三个丫头,在田公子面前,还敢出手顽抗,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剩下的一个紫衣劲装汉子,突然一跃而出,手横长剑,厉声喝道:“你再敢
逼上一步,我就不客气了。”

  天狗星阴侧恻笑道:“朋友要送死,还不简单,鄙某只须举手之劳,就可了
你心愿。”锵的一声,掣出一柄乌黑狭长长剑。

  玉蕊侧脸道:“沈镖头,你左肩伤势末愈,不宜动手,只管退下来,此人由
花禄收拾他好了。”

  花禄,自然是蓼花了,她听到玉蕊的暗示,闪身抢出,说道:“公子要我收
拾他,沈镖头还是让我来。”话声甫出,短剑一记「寒梅报春」,直指天狗星左
肋。

  天狗星长剑一拨,封开蓼花一剑,哪知百花帮人,都练有一套「百花剑法」,
一经动手,剑花一朵接一朵,两朵三四朵,联绵不绝。女孩儿家天生体力不如男
人,但她们这套剑法,精巧灵活,足以补体力之不足。天狗星一手剑法辛辣诡异,
但和蓼花连打七人招,仍是无法占得半点优势,心头不禁大怒,口中连声吆喝,
一柄狭长细剑,左右盘旋,翻起一片乌云,蓼花暗暗咬紧牙关,手中短剑,同样
使得风狂雨骤般,朵朵银花,随没随生,丝毫不见逊色。

  田中璧眼看侯铁手、天狗星两人连对方两个小丫鬟,都久战不下,双目寒星
飞闪,冷峻一笑道:“看来你们果然大有来历,今天更是放过你们不得。”随着
话声,举步朝玉蕊逼来,喝道:“玉蕊贱婢,你亮出兵刃来,本公子要在十招之
内,取你性命。”

  玉蕊早知今日之局,无法善了,只因田中璧一身武功,十分了得,自己决不
是他的对手,故才一直力持镇定,并曾叮嘱萍花、蓼花不可轻举妄动。后来侯铁
手出手偷袭,发出两支淬毒袖箭,原是试探性质,不料萍花、蓼花沉不住气,亮
出了短剑,以致暴露了身份。此刻眼看田中璧举步朝自己逼来,实逼处此,已是
非战到底不可,不由得横上了心,点点头道:“田公子一再相逼,看来咱们是不
分个生死存亡,决难罢休。在下说不得只好舍命一拼了。”说话之时,已经脱下
身上青衫,露出一身劲装,右手呛的一声,抽出一柄亮银短剑,凝立不动。

  田中璧目光冷峻,冷冷说道:“贱婢还不承认你就是玉蕊么?”

  玉蕊道:“你我鹿死谁手,尚在未定之天,等你胜了我手中短剑,再问不迟。”

  田中璧目中杀机隐射,沉睁一声,缓缓抽出长剑,但他依然忍了下去,长剑
一指,说道:“你们只要交出那个假扮祝文华的人,本公子仍可剑下留情,放你
们一条生路。”原来他追踪赶来,主要目的是为了追索假扮祝文华的人。此无他,
还是为了假祝文华化解了「毒汁」之毒。

  五蕊冷冷一笑道:“田公子口出此言好生可笑?咱们还末动手,胜负未决,
你这些话,岂不是多说了么”

  田中璧脸色铁青,冷哼道:“很好,本公子把你拿下了,不怕你不说。”

  玉蕊应声道:“在下正是此意。”

  话声未落,只听田中璧怒喝一声:“贱婢看剑。”眼前锐风劲疾,冷气袭人,
一道青寒剑光,飞击过来。玉蕊原是故意激怒于他,一见他含怒出手,心中暗喜,
急忙纵身斜跃,右手剑锋一转,将敌剑桂开,短剑突然刷、刷、刷,拨扫如风,
一刹那间刺出了三剑。

  田中璧冷笑一声,挥剑反击,一长一短,两口宝剑,寒光飞洒,立时像飞云
掣电般狠杀起来。只见剑花错落,冷电精芒,随着吞吐进退的剑尖冲击,斗到急
处,宛似百十条银蛇,在朵朵银色花丛中乱窜,双方各展所学,这一轮猛拒快攻,
当真凶狠绝伦。斗了二三十招,玉蕊突觉手腕剧震,短剑与田中璧的长剑相撞,
响起一声响亮的金铁交鸣。两支剑都是百炼精钢所铸,各无损伤,但玉蕊是个少
女,气力自然远逊田中璧,这一招双剑交击,玉蕊就被震得脚下浮动,身不由己
后退了一步。

  田中璧一招得手,长剑一抖,寒光闪闪,劈面刺来。玉蕊剑走轻灵,飘风般
转到了田中璧右侧,剑招倏吐,疾刺敌人右腰。田中璧冷笑一声,待得玉蕊剑锋
刚要沾农之际,脚下募地后退半步,身形跟着急转,使了一招「左右逢源」,右
剑下劈,左掌上扬,剑劈掌拍,同时攻到。玉蕊剑招使老,心中暗叫一声:“不
好。”要待撒招,已是不及。

  田中璧这一剑势沉力猛,但听「当」的一声,玉蕊短剑被震脱手,坠落船板
之上,同时拍出的左手也迅如奔雷,当胸印到。玉蕊心头大惊,一时顾不得拾取
宝剑,身子急急往后跃退,才算避开了对方这一掌。她喘息末定,田中璧朗笑一
声,长剑挥了半个弧形,举步直欺过来,冷喝道:“你再不束手就缚,莫怪本公
子剑下无情。”

  他话声甫出,突听一个清朗声音接口道:“田公子,我看你该停手了。”

  田中璧听得话声来自身后,心头不觉一惊,急忙转过身去,喝道:“什么人?”

  他这一回过头去,只见船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面蒙黑纱的青衫人。只见他
衣袂随风飘忽,站在那里,意态潇洒,长笑一声,说道:“田公子不认识区区在
下么?”这一瞬间,田中璧发现那个叫陆建南的镖头,本来穴道受制,此刻已经
站了起来。

  天狗星手下两个黄蜡脸汉子,本来是看管陆建南的,如今反被人家制住了穴
道,木立当场,一动不动。不,还有和萍花、蓼花动手的侯铁手、天狗星,本来
已占上风,此刻也好像被人制住了。一个铁手箕张作势,一个长剑凌空刺出,但
都原式定在那里。萍花、蓼花已经收起短剑,笑吟吟地站在边上。

  不用说,这都是青衫蒙面人的杰作了,他在船头上现身之时,侯铁手、天狗
星还在激战之中,他趁人不备,突施袭击,自然容易得手。但无论如何,此人能
在举手之间,不动声色,一下就制住了侯铁手、天狗星,武功之高,也是十分惊
人。这一变化,直看得田中璧耸然失色。本来己方已经完全占了优势,就因这个
突如其来的蒙面人在船头现身,形势顿时改变,落得反胜为败,满盘皆输。田中
璧杀气大炽,怒声道:“他们是阁下制住的么?”

  蒙面人点头道:“不错,区区看不惯你们仗势凌人,拦江截船,欺负人家三
个姑娘……”他一口道出玉蕊三人是姑娘家。

  田中璧怒哼道:“阁下是什么人?”

  蒙面人大笑道:“田公子既然识不得区区在下,我纵然说出姓名来,你还是
识不得我,对么?”

  田中璧又气又怒,口中大喝一声:“好。”长剑疾发,剑风震荡,一道匹练,
连人带剑朝蒙面人激射过来。这一招驭剑击敌,但见剑光暴涨,扩及五六尺方圆,
席卷而来,势道凌厉无匹。蒙面人空着双手,自然不敢硬接,双足一点,跃起两
丈来高。田中璧看他跃起闪避,口中冷笑一声,身形一躬,招变「白虹贯日」,
带转剑光,也像弩箭一般飞射而起,如影随形,往上冲去。蒙面人纵到两丈高处,
突然使了一记「云里翻身」,已从身边掣出一柄短剑,迎着田中璧扑下。

  「锵」,半空中响起一声龙吟般金铁击撞之声,两人凌空硬接了一招,人影
倏分,同时泻落原地。田中璧武功高强,耳目何等敏锐,方才锋刃相交,听出声
音不对。目光一注,登时发现自己手中一柄百炼精铜长剑,剑尖已被对方削断了
寸许长一截。心头又惊又怒,一张俊脸,气得通红,大喝一声,踊身飞扑,剑挟
劲风,又急攻过来。这一下,他含愤出手,剑光如轮,招招狠辣,眨眼之间就攻
出了一十三招。

  蒙面人轻笑道:“田公子好重的杀气。”身形左右闪动,有如风摆杨柳,飘
忽靡定。田中璧剑发如风,何等快速,但你刺到东,他就闪到西,你刺到甫,他
就闪到北,就是没有还手。田中璧这一十三剑寒芒流动,剑光如银蛇乱闪,几乎
笼罩了一丈方圆,也几乎把蒙面人一个人圈在剑光之中,看去每一剑都像要刺中
对方,就是毫厘之差,每一剑都从他身旁擦过,兀自连衣角也刺不到半点。

  一时逗得田中璧双瞳喷火,几乎气疯了心,口中大声喝道:“朋友既敢挺身
挡横,怎么不敢接本公子几剑,像这般躲躲闪闪,又算得什么,难道你师娘就只
给了你一口短剑,没教你剑法?”

  蒙面人突然站定身子,冷冷一笑道:“田中璧,我是给你留面子,好让你知
难而退,既然你想见识我的剑法,那就小心了。”话出口,他手中握着的那柄只
有尺许长的短剑,突然迎风一振,登时漾起八九道剑影,朝田中璧身前错落飞来。
这八九道剑影,长短多差,虚实难辨,变化倏忽,不可捉摸。

  田中璧自幼练剑,精于剑术,只道是一片幻影,因为一般剑法,也常常幻起
一片剑影,只是使你虚实难辨,实际上只有一支是实,其余的都是幻影。他心中
暗暗冷笑,不待对方剑影近身,右腕疾翻,长剑一招“分光击影”,同时洒出一
片寒光,不退反进,迎着对方剑影击出。双方一迎一往,来势何等快速?剑影寒
光乍然一接,登时响起连珠般的「叮」「叮」轻震。这一下田中璧轻敌躁进,估
计错了!对方这八九道剑影,如果只有一剑是实,其余都是幻影,就应该只有一
剑接实,哪会接连响起九声剑鸣?既然发出九声剑鸣,那就没有一剑是幻影了。
这原是电光石火间的事,田中璧已然觉出不对,对方每一剑都削下了自己一截剑
身,九剑下来,一柄三尺长的长剑,已经只剩了一个剑柄。豪面人脚下忽然一停,
收住剑势,冷冷说道:“田中璧,你该认输了吧?”

  田中璧原是个心高气傲之人,他出道江湖,从未受人这般奚落,心头急怒交
攻,大喝一声:“打。”手腕一拾,一截剑柄,当作暗器,脱手朝蒙面人迎面打
去。剑柄出手,五指钩曲,一记「毒龙探爪」,闪电般朝对方当胸抓落!要知方
才两人一迎一往,双剑交接,相距不过三尺,田中璧这一突起发难,相距既近,
自然使人狩不及防。但见剑柄脱手后,疾若流星,一下就射到蒙面人面前,他钢
爪般五指,同时也己触到蒙面人胸口的衣衫。

  蒙面人似是早已料到他有此一着,直等飞射而来的剑柄,快到面前,才上身
微仰,手中短剑一竖,「当」的一声,把剑柄劈作两截了这真是快得如同掣电,
田中璧五指箕张,也在此时触到蒙面人衣衫,正待抓落,突觉脉腕一紧,已被蒙
面人扣个正着。心头猛吃一惊,还待奋力挣脱,哪知蒙面人比他还快,左手一指,
像是使了一招「顺水推舟」,向前轻轻一连。田中璧简直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身不由己,一个人就腾云驾雾股地直飞出去一丈来远,砰然一声摔倒在船头甲板
之上,差点就滚落江心去。

  田中璧一身武功终究不弱,他在跌下之时,四肢用力向上一提,一记「金蝉
戏浪」,直跃而起,站定身子,双目厉芒闪动,恶狠狠地瞪着蒙面人喝道:“阁
下报个万儿,田某立时就走。”

  蒙面人早已收起短剑,笑道:“在下用不着报万儿,胜负已分,阁下带着手
下走吧,咱们迟早会碰面的。”话声一落,走得比田中璧还快,飞身朝江上停着
的一艘快艇跃去。

  蒙面人从现身到飞身落艇,前后最多不过一盏熟茶工夫,直把百花帮的人看
得目瞪口呆。直到此时,玉蕊看他要走,才急忙叫道:“这位大侠请留步。”蒙
面人早已跃落快艇,好像没听到玉蕊的喊声,自顾自运浆如飞,朝船后驶去。这
艘快艇,原来也不是他的,却是田中璧等人的四艘快艇之一。

  这时田中璧也已解开了侯铁手、天狗星和两个黄蜡脸汉子的穴道,低喝一声
:“走。”率着手下,飞身跃落快艇。他们来时是有四艘快艇的,此刻蒙面人乘
去了一艘,大家只得分乘三艘,鼓浪而去。江老大在双方激烈拼搏之际,已命水
手把落水的两个紫衣劲装汉子救起,敷上了刀创药。

  玉蕊目送蒙面人乘坐的那艘快艇,从船头绕到船尾,突然去势加快,像箭一
般冲浪驶去,心中暗暗觉得奇怪:“这人方才突然在船头现身相救,走的时候,
又乘走了田中璧他们的快艇,他是从哪里来的呢?”

  陆建南眼看着玉蕊望着船尾,怔怔出神,忍不住道:“花公子是否看出此人
来历来了?”

  玉蕊微微摇头道:“此人武功高绝,出手奇快,我看不清,也想不出他的师
承来历……”

  蓼花插口道:“这人会不会是祝庄主?”

  玉蕊啊了一声,急着说道:“咱们快去瞧瞧。”

  双桅帆船,又扯上了风帆,满载清风,在江面上破浪前进。舱门开了,身穿
天蓝长衫的凌君毅,正凭几而坐。房门口的布帘,被一只细腻白嫩的纤纤玉手掀
了起来。玉蕊和萍花、蓼花三人相继走入。她们已经换回了一身女装,莲步细碎,
显得特别轻俏,三人走进船舱。玉蕊望着凌君毅,悄声道:“公子,是你吗?”

  凌君毅微微一笑:“你说呢?”

  玉蕊肯定的点点头道:“一定是公子。”

  凌君毅微笑着问道:“为什么呢?”

  玉蕊道:“我们大船停在江心,那人既没乘船来,临行之时,乘走的是黑龙
会的一艘快艇。这般辽阔的江面,他何以一定要紧傍着自己这艘船,从船头绕到
船尾,然后加快驶去?我看得清楚,那艘快艇在驶到十来丈外,去势就缓了下来,
而且艇上已经空了,蒙面人也失去了踪影。除了他潜水离去,只有一个可能,就
是他傍著自己大船,从船头驶向船尾之时,突然以最快身法,回到大船之上。快
艇经他双足用力-顿之势,就像箭一般往前射击,一直冲到十丈之外。自己这条
船上,除了你这位假祝庄主,别无可疑之人,蒙面人不是公子你,会是谁呢?”

  蓼花和萍花本来还不相信是凌君毅,这下听玉蕊一分析,同声道:“啊,一
定是公子。”

  凌君毅笑笑道:“还是没瞒过你这小机灵鬼。”

  玉蕊坐入凌君毅怀中,仰头道:“公子,谢谢你。”抬头送上香吻。

  凌君毅坦然受之,然后道:“你们想想,我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受人
欺负而不为所动吗?”

  玉蕊和蓼花、萍花三女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异口同声道:“公子,你说
什么?”

  凌君毅重复了一遍,玉蕊三女的眼泪一下子出来了,凌君毅不解地道:“你
们哭什么?”

  玉蕊仰起带雨梨花般的娇靥,望着凌君毅道:“公子,我们实在当不起,我
们只不过是婢女身份,只要能服侍公子,就非常满足了,从来就没想到过其他。”

  凌君毅搂住怀中人道:“玉蕊,你要记住,我绝不会看不起你们,等武林平
静了,我要与你们一起共渡以后的日子,你们愿意吗?”

  “愿意。”三女感动得热泪盈眶,纷纷献上热吻,凌君毅自然是来者不拒。

  四人温存半晌,已到中文,萍花、蓼花两人拿来酒食,四人一起吃过,饭罢,
萍花、蓼花收去杯筷,又沏了一壶茶送上来。四人坐在一起闲聊,晚上自然是大
被同眠,凌君毅左拥右抱,好不快活,且不细表。接下来两天时间,一路下来,
倒是十分平静,再也没有遇上黑龙会的人。

  这是第二天的晚餐之后,天色已经全黑,船只似是驶进了一处港湾。本来嘛,
天色既黑,航行的船只,就该找一处避风所在过夜,这原没错。但今晚天已黑尽
了,还在继续行驶,而且这条港湾,好像叉港极多,行驶中的船只,不时在左转
右转,这可从船只的不时左右倾侧体会得出来。船上设备极佳,就是没有灯烛,
这时全船上下,一片漆黑,不见一丝灯光,水手舵工,只是摸黑行驶。这样足足
航行半个时辰,直到初更时分,船行之势才逐渐缓慢下来,接着听到水手们下锚
停船和浪花击岸的声音,敢情已经靠岸了。

  蓼花手上提着一个黑皮灯笼,四周遮得不透一丝灯光,只由灯笼下方透出微
弱的光亮,照到地下,使人可以看到两三步路远近,不致跌跤。她看到凌君毅启
门走出,立即躬身道:“夜色甚黑,祝庄主请随小婢来。”说完,当先朝前行去,
已经到了低头,凌君毅自然又恢复了祝文华的装束。

  凌君毅道:“姑娘手上这个灯笼也太暗了。”

  蓼花轻笑道:“灯笼是照路用的,只要看得见走路就好了。”

  凌君毅目能夜视,就是没有灯笼,也看得清楚。船停在一处荒僻的江边,岸
上不远,是一片树林和黑影朦胧的山岭。萍花就站在岸上,手中也提着一盏黑皮
灯笼,似在迎接自己。岸上数丈外。散布着几个黑幢幢的人影,那正是镖头陆建
南和他的四个手下,手持刀剑,凝神戒备。凌君毅只作不见,随着蓼花走向跳板。
蓼花侧身让路,说道:“祝庄主好走。”

  凌君毅缓步跨上跳板,萍花在前,萍花在后,提灯照路,走上崎呕不平的芦
苇斜坡。又走了一箭来远,黑暗之中,停着一辆黑漆的篷车。萍花脚下一停,提
高灯笼,回身道:“祝庄主请上车。”车前坐着一个身穿黑色劲服的车把式,已
经一手掀开了车帘。

  凌君毅登上篷车,只见玉蕊已坐在车中,接着萍花、蓼花各自吹熄灯火,也
相继登上车,分在两边坐定。驾车的放下车帘,立时跳上车座挥动马鞭,驱车向
前奔去。车内一片黝黑,伸手不见五指,凌君毅不时可以闻到从三位姑娘身上散
发出的幽香,引入遐思,情不自禁,悄悄将三女搂入怀中,三女自然乐意,只是
不能弄出声响,引人起疑。

  只听一阵马蹄声从车后传来,敢情陆建南等人在车后护送,他们自然也是百
花帮的「护花使者」了。过了广顿饭的时光,颠簸甚烈的篷车,忽然间平稳下来,
轻快的发出沙沙之声,敢情已经驰上了平整的道路。又行了盏茶光景,车身忽然
一停,接着听到四五丈外有人开启大门的声音,篷车又开始蠕动,朝前驰去。这
回行驶了不大工夫,便又再次停了下来。只听驾车的说道:“花公子,已经到了。”
玉蕊明明穿着女装,还称她「花公子」,百花帮的人,姓花,这倒确是最妥切也
没有了。

  车把式已掀起车帘,萍花、蓼花当先下车。玉蕊对凌君毅道:“祝庄主请下
车吧。”

  凌君毅跨下篷车,只见两个青衣少女各自执着一盏轻纱描花宫灯分立两侧。
目光一瞥,敢情此处已在—座大宅院之中,前面一进高楼嵯峨,篷车就停在大天
井中,四周回廊曲槛,院落沉沉。玉蕊随着跨下篷车,抬手道:“祝庄主请。”
两名青衣少女不待吩咐,立即提灯前导。

  凌君毅也不客气,跟着两婢向前行去,穿过一道腰门,已是另一个院落,一
排三间,小庭前,花木扶疏,甚是幽静。两个青衣使女把他引到左厢,推开房门,
便自停步。玉蕊道:“祝庄主请进。”

  凌君毅跨进房中,但见窗明几净,布置雅洁,左首靠壁处,放着一张雕花木
床,被褥俱新。玉蕊随着进入房中,含笑道:“这是替祝庄主准备的卧室,右厢
是一间书房,不知祝庄主是否住得习惯?”

  凌君毅一手捻须,笑道:“很好,既来之,则安之,老夫还可以随遇而安。”

  玉蕊微微一笑道:“祝庄主是敝帮贵宾,祝庄主认为可以,作主人的也可以
心安了。”

  说话之间,只见一名青衣使女端上脸水,盈盈一福道:“祝庄主请洗一把脸。”

  玉蕊朝青衣使女一指道:“她叫辛夷,是派在这里伺候祝庄主的,祝庄主需
要什么,只管吩咐她好了。”

  凌君毅朝那叫辛夷的使女看了一眼,只见她年约十六七岁,生得眉目如画,
十分清秀。脸上还薄施脂粉,白里透红,看着有些不自然。辛夷经玉蕊一说,立
即躬身道:“小婢见过祝庄主,祝庄主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小婢好了。”

  玉蕊道:“祝庄主路上劳顿,该安歇了,贱妾告退。”

  凌君毅含笑道:“姑娘一路辛苦,也该早些休息,只管请便。”玉蕊冲他眨
眨眼,转过身子款步朝房外行去。凌君毅走到窗下,洗了把脸,还未坐下,辛夷
已捧着一盘香茗送上。凌君毅接过茶盅,浅浅喝了一口,放到几上,说道:“老
夫要睡了,姑娘不用再在这里伺候了。”

  辛夷眨动俏眼,略现羞涩,说道:“小婢是奉派伺候祝庄主来的,自然要伺
候祝庄主宽衣解带,等祝庄主睡下了,才能退出去。”

  凌君毅听得一怔,连连摇手道:“这个不用了,老夫自己会脱衣,不用人伺
候。”

  李夷粲然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细齿,说道:“祝庄主一大把年纪了,由小
婢伺候你,又有什么要紧?再说小婢如若伺候不周,给总管知道了,只怕要责罚
小婢。”

  凌君毅道:“不,不,老夫不习惯别人脱衣,你只管去睡吧。”

  辛夷只得躬躬身道:“既是如此,小婢告退了。”

  凌君毅忽道:“姑娘且慢。”

  辛夷道:“祝庄主有什么吩咐?”

  凌君毅问道:“你们总管是谁?”

  辛夷道:“总管叫玉兰,祝庄主有事么?”百花帮的人,果然都是以花为名。

  凌君毅道:“老夫只是随便问问,你去吧。”辛夷退出卧室,随手带上房门。
凌君毅望着她后影,暗暗忖道:“此女脸上果然戴着面具。”

  他因身上有家传的「骊龙辟毒珠」和温姑娘所赠的温家「清神丹」,既不畏
剧毒,也不怕迷药,而且有玉蕊、蓼花、萍花三女相助,虽是身入虎穴,但因不
用耽心遭人暗算,也就心无所惧。何况看她们费了不少心力,把自己从绝尘山庄
弄出来,自然是有求于自己。此时眼看夜色已深,自己初来,明天自然会有很多
的事,当下就宽衣上床,坦然入睡。

TOP

0
「第十三章」百花帮主

  这一觉睡的十分香甜,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着衣起床,开了房门。辛夷早
已站在室外伺候,看到凌君毅,立即巧笑嫣然躬身道:“祝庄主早安。”

  凌君毅颔首道:“姑娘早。”

  辛夷俯首道:“祝庄主干万不可这般称呼,小婢担当不起,你叫小婢名字就
好了。”接着匆匆道:“小婢替祝庄主打洗脸水去。”转身朝屋后奔去。不多一
回,辛夷打来洗脸水,等凌君毅盟洗完毕,她已在外面一间小客室中,放好了早
点,娇声说道:“祝庄主请用早点了。”凌君毅跨出房间,辛夷立即替他拉开椅
子,伺候他坐下。

  凌君毅暗忖道:“这丫头年纪极轻,虽然脸上戴着面具,但看去亭亭玉立,
想来面貌也不会太丑,而且处处善伺人意,服侍唯恐不周,显是百花帮经过严格
挑选训练出来的了。”心中想着,也不客气,就在椅上落座,自顾自地吃毕早点,
辛夷又送上了一方洁白的面巾。就在此时,只听院中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
个身穿白色衣裙的丽人,俏生生从外面走了进来。那丽人除了一头乌黑如云的秀
发,全身洁白如雪,连她的秀发上也束着白色续带的香花,看去身材纤秀,飘飘
欲仙。

  辛夷一眼看到白衣丽人,低声说道:“祝庄主,总管来了。”凌君毅听说这
白衣丽人就是百花帮的总管玉兰,立即站了起来。

  这一瞬功夫,白衣丽人已经跨进客堂,朝凌君毅福了福道:“祝庄主远来,
恕贱妾失迎。”

  凌君毅慌忙拱手道:“姑娘言重,老朽如何敢当?”

  两人这一对面,凌君毅只觉她柳眉如画,杏眼如星,配着瑶鼻、樱唇,骨肉
匀称,淡雅之外另有一种高华的气质,只是在晨曦中看去,脸色稍嫌苍白。凌君
毅心中暗暗赞道:“百花帮果然人才济济,就以这位总管而言,姿色秀美,有如
凌波仙子,何以都要戴上人皮面具?”要知反手如来五十年前,就以精于易容见
称武林,凌君毅是他唯一传人,对一个人的脸上,经过易容,或是戴了面具,自
然一眼就看得出来。

  白衣丽人粲然一笑道:“贱妾小字玉兰,忝为敝帮总管,还望祝庄主多多指
教。”

  凌君毅一抱拳道:“老朽久仰了。”

  玉兰双眸凝注,淡淡笑道:“祝庄主听谁说过贱妾了?”凌君毅被他问得一
呆,拂须笑道:“姑娘芳名,老朽今天还是第一次听到,但贵帮倔起江湖,巾帼
奇女,别树一帜,为武林吐异彩,却又不为人知,这就非普通江湖儿女所能做到,
也自然是贵帮总管总理帮务之功,老朽对贵总管,确是久仰的很了。”

  玉兰星目眨动。流露出喜色,粲然娇笑道:“祝庄主不但风趣,而且很会说
笑,只是把贱妾说的太好了。”顿了顿,接道:“敝帮主听说祝庄主来了,甚是
欣喜,特命贱妾来请祝庄主前往一晤。”

  凌君毅道:“老朽到了贵帮,自该拜会贵帮帮主。”

  玉兰道:“敝帮主已在仙春馆候驾,贱妾替祝庄主带路。”

  凌君毅道:“不敢,姑娘前面请。”

  玉兰朝他低头一笑,道:“祝庄主随我来。”转身朝外行去。

  凌君毅没有说话,随在她身后走出院落,一路穿廊而行,这座宅院,楼宇重
重,廊腰漫回,极尽曲折。玉兰脸上分明戴着制作精巧的人皮面具,掩去本来面
目。此时她走在前面,凌君毅看到她颈后肤如凝脂,发如轻云,这缓步行法,婀
娜身段,轻盈若仙,一身洁白的曳地衣裙,随着款步摆动,隐约可以看到她纤细
的腰肢,不胜一握,任何人跟在她身后,都会油然而生遐思!何况从她身上随风
吹来的淡淡幽香,沁人心脾。凌君毅是常食禁果之人,这时也不由的他心神飘忽,
有些浑淘淘的感觉,连经过些什么地方,都没看清楚。

  一会功夫,已经来到一处花木清幽的楼字面前,但见画栋雕梁。丹碧相映,
门额上一方小匾,题着「仙春馆」三个古篆。玉兰脚下一停,回身道:“到了,
祝庄主请进。”

  凌君毅含笑道:“还是姑娘请先。”

  玉兰回眸一笑,领着凌君毅朝里走去。穿行回廊,朱栏曲折,槛外一片花圃
庭院,种植着各种珍贵的盆景花卉。三间敞轩湘帘低垂,门前站着两个青衣佩剑
少女,看到玉兰领着凌君毅走来,一齐躬身施礼,轻声道:“帮主已经在里面等
候多时,总管请陪同贵宾进去吧。”说罢,一左一右伸手掀开门帘。

  玉兰抬抬手道:“祝庄主请。”

  凌君毅微一颔首,缓缓跨了进去,里面一间宽敞而精致的客室,窗明几净,
收拾得纤尘不染,连黄漆地板都光可鉴人。四壁上张挂着名人书画,陈设精雅,
华而不俗,一张紫檀椅上,端坐着一个身穿鹅黄衣裙,面覆轻纱的女子。这时看
到玉兰陪着凌君毅走入,已从椅上盈盈站起,轻启樱唇,说道:“祝庄主侠驾远
莅,贱妾有失迎迓,还望祝庄主恕罪。”声音娇脆,宛如出谷黄莺。

  凌君毅不禁暗暗一怔,这黄衣女子,自然是百花帮的帮主无疑,但听她的声
音,年纪似是极轻。玉兰已在凌君毅身边,轻声说道:“祝庄主,这位就是敝帮
帮主了。”

  凌君毅即呵呵一笑,抱拳道:“帮主领袖群芳,老朽幸会之至。”

  百花帮主左手轻轻一抬,说道:“祝庄主请坐。”

  凌君毅手捻飘胸黑须,微微欠身道:“老朽谢坐。”老实不客气在她左首一
张椅子上坐下。玉兰等帮主坐下,也在她下首一张椅子上落座,一名青衣使女端
上香茗。

  凌君毅轻咳一声,目光一抬,朝百花帮帮主拱拱手道:“帮主要玉蕊姑娘从
绝尘山庄中把老朽接来贵帮,不知有何见教之处?”「接来」话中实有「劫来」
之意。他和百花帮主对面而坐,因对方脸上覆着一方轻纱,无法看清她的面貌,
只觉她一双秋水双眸,透过面纱,闪着晶莹的光采。

  百花帮主娇脆的道:“见教不敢当,玉蕊把祝庄主请来敝帮,事前没有征得
祝庄主的同意,贱妾以百花帮主的身份,在这里跟祝庄主赔礼,实是敝帮有求于
祝庄主,还望祝庄主多多原谅才好。”

  她说来娇柔婉转,悦耳动听,就算是满怀怒气的人,也会转怒为喜,何况凌
君毅有为而来,根本一点气愤也没有。闻言一手捻须,微微一笑道:“帮主言重,
只不知是什么事,还请帮主明言,老朽洗耳恭聆。”他目光灼灼,只是盯注在她
面纱之上。

  百花帮主似有所觉,面纱中那双清盈目光,避开他的视线,缓缓说道:“此
事关系敝帮至大,敝帮把祝庄主请来,务望祝庄主赐助了。”

  凌君毅道:“此事对贵帮既然重要,老朽能力所及,极愿效劳,帮主但请说
明内情,容老朽考虑考虑。”

  百花帮主欣喜的道:“祝庄主是答应了?”

  凌君毅道:“帮主还未说出究是何事?”

  玉兰陪坐一旁,插口道:“对这件事,祝庄主已有卓越成就,想来也不算难
事了。”

  百花帮主轻哦一声道:“如蒙祝庄主俯允相助,敝帮自有重谢。”

  凌君毅淡淡一笑道:“老朽方才说过,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老朽能力所
及,极愿效劳,不在重谢二字之上。”

  百花帮主似是微有赧然之意,俯首道:“祝庄主胸怀磊落,恕贱妾失言了。”

  玉兰道:“帮主,此事还是由属下告诉祝庄主吧?”

  百花帮主点点道:“也好。”

  玉兰望了凌君毅一眼,说道:“黑龙会劫持四川唐天纵、岭南温一峰和少林
乐山大师,在绝尘山庄研制「毒汁」解药,历时半年,一无进展,后来又把祝庄
主请去,据说祝庄主只化了三天时间,就把「毒汁」化成清水,不知是否属实?”
这话不是明知故问?

  凌君毅拂须笑道:“不错,事情倒是确有其事,不过……”忽然沉吟不语。

  百花帮主问道:“不过什么?”

  凌君毅道:“那是老朽自己也想不到的事。”

  玉兰眨动眼睛,问道:“祝庄主此话怎说?”

  凌君毅道:“不瞒二位说,老朽当时也毫无把握,只不过是胡乱拿些解毒药
物,把几味熬汁试试,把几味研成细末,也投入试试,不料无意之中,竟把「毒
汁」化解开了。哈哈,等到「毒汁」化成了清水,老朽却已经记不清究竟是哪几
味药配合一起,发生了解毒作用了。”

  玉兰道:“这个容易,祝庄主至少已有化解「毒汁」的初步经验,此后不难
找到解药方。”

  凌君毅连连摇头道:“难,难,老朽说过,当时只是无意中得之,实在毫无
把握。”

  玉兰微微一笑道:“祝庄主在绝尘山庄,三天之中,一共取用了七十一种药
物,每种药物的名称、份量,敝帮已经取到一份详细的药单。化解「毒汁」的药
物,自然在这七十一种药物之内,祝庄主只要仔细研究,不难找得出来。”

  凌君毅早已知道玉蕊把自己从绝尘山庄换出来的时候,已经从颉古斋管理药
室的杏花手中,弄到药单。而且早已知道那管理药室的杏花,也是百花帮的人。
但他却故作惊奇,说道:“贵帮连老朽在绝尘山庄三天之中取了七十一种药,都
知道了?”

  玉兰娇笑一声道:“百花帮虽然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但普天之下,没有一件
事情能瞒得过我们,敝帮想要的东西,就算是天下最机密的,也一样可以弄来。”

  凌君毅惊异地望着两人,一手捻须,迟疑问道:“贵帮究是要老夫做什么?”

  玉兰粲然笑道:“祝庄主博学多能,经验丰硕,何不猜上一猜?”

  凌君毅故意搔搔头皮,问道:“莫非贵帮也要老朽研究「毒汁」的解药不成?”

  百花帮主娇脆的笑道:“祝庄主果然目光如炬,一猜就中。”

  凌君毅心中一动,问道:“贵帮和绝尘山庄都要寻求「毒汁」解药,到底是
为了什么?”

  玉兰道:“这个恕敝帮要暂时守密,不能奉告,但贱妾可以代表帮主,以敝
帮名誉和全体帮中姐妹的生命,向祝庄主保证,此举只是为了解除「毒汁」之毒,
并无丝毫害人之意。如果此言若有半点虚假,百花帮声名扫地,全帮姐妹均不得
好死。贱妾这样说,祝庄主总可以相信了吧?”这话等于起了重誓。

  凌君毅忙道:“姑娘言重了,老朽相信就是。”

  玉兰含笑道:“祝庄主那是答应了?”

  凌君毅此次任由玉蕊把他从绝尘山庄,运到百花帮来,主要目的,还是为了
找寻母亲,但如今却又引起了他的好奇之心!绝尘山庄,不,黑龙会,为了寻求
「毒汁」解药,不惜千方百计,劫持唐天纵、温一峰、少林乐山大师、潜龙祝文
华四人。如今又冒出一个百花帮,也不惜干方百计,把自己弄来,其目的居然也
是为了「毒汁」解药。他们为什么要解「毒汁」之毒?「毒汁」究是什么?从哪
里来的?莫非这中间隐藏着某一极大秘密?引起这两大帮派的明争暗斗?他心念
不住的转动,依然猜不透双方争着想解「毒汁」之毒的谜。

  百花帮主看他只是沉吟不语,忍不住问道:“祝庄主不说话,可是不肯赐助
么?”她话声娇柔,别有一种使人无法拒绝,也不忍心使她失望的力量。

  凌君毅要找寻母亲的下落,是否为百花帮所劫持?如今又多了一件心事,要
查究「毒汁」的来源,和他们〔指黑龙会和百花帮〕争着化解「毒汁」之毒的目
的何在。这两件事,都得在暗中进行,也需要时间,他自然不会拒绝她的,否则
就不用来了。当下故作犹豫了一下,才缓缓抬起头来,说道:“好吧,老朽答应
了。”

  百花帮主一双水样轻盈的眼睛,从面纱之中,透露出喜说的神色,粲然笑道
:“当真么?”

  凌君毅道:“老朽既然答应了,自然算数。”

  百花帮主伸出一只莹自如玉的纤手,轻轻贴着面纱,说道:“这太好了,我
知道祝庄主一定会答应的。”

  凌君毅目光看到百花帮主那只嫩若春笋,柔若无骨的纤手,暗道:“这位百
花帮主肌肤、神态,无不优美动人,只不知她生的容貌如何?”这不是说凌君毅
好色,任何一个男人,见了百花帮主这样一位姑娘,谁的心里都会有此想法。

  玉兰问道:“帮主还有什么吩咐么?”

  百花帮主娇声说道:“祝庄主已经答应了,其余的事,由你去办好了。”玉
兰恭敬地应了声「是」。

  凌君毅眼看谈话应该到此为止,这就缓缓站起,抱拳一揖,说道:“帮主别
无见教,老朽该告退了。”玉兰身为总管,是陪着凌君毅进来的,凌君毅站起来
了,她自然也跟着站了起来。但在站起之时,却暗暗朝百花帮主使了一个眼色。

  百花帮主忽然看了凌君毅一眼,娇柔的道:“祝庄主且请宽坐。”

  凌君毅只得回身坐下,问道:“帮主还有什么见教?”

  百花帮主朝玉兰道:“你也坐下来。”玉兰微微一笑,依言坐下。

  百花帮主脸向凌君毅,徐徐说道:“贱妾还有一件事,想请教庄主,不知该
不该说?”

  凌君毅手捻拂胸黑须,微微一笑道:“帮主要问什么?”

  百花帮主迟疑了下,道:“贱妾说了出来,祝庄主不会见怪吧?”

  凌君毅呵呵笑道:“帮主认为有说的必要,但说无妨。”

  百花帮主道:“贱妾觉得祝庄主既已慨允相助,咱们之间,便应该精诚合作,
贱妾那就只好直说,但祝庄主如有碍难之处,贱妾也并无勉强之意。”

  凌君毅心中暗道:“不知她要问什么,却要这般绕着圈子说话。”一面手拂
长须,爽朗笑道:“大丈夫事无不可对人言,只要老朽可以奉告的,自无隐瞒之
理。”

  百花帮主轻轻「哦」了一声,道:“如此就好。”她一双盈盈秋水,透过面
纱,凝注在凌君毅的脸上,徐徐说道:“贱妾听说玄衣罗刹在龙门助擒住了一位
老人,经用洗容药水,洗去他脸上的药物,才知他竟是龙眠山庄的祝庄主。那时,
他们已从龙眼山庄把你请去,绝尘山庄之中,这下却有两位潜龙祝庄主,而且玄
衣罗刹还特地把你请到看剑阁去,和那位祝庄主见了面,此事自然不会有假的了?”
玉蕊是百花帮的人,这些事情,百花帮的人自然全已知道。

  凌君毅点点头道:“帮主说的,确有其事。”

  百花帮主娇笑道:“那么贱妾想请教的,也就在此不知两位祝庄主,孰真孰
假?”她话声出口,忽然又补充道:“贱妾方才说过,祝庄主若是不愿回答,贱
妾决不勉强。”

  凌君毅轻咳一声,笑道:“帮主兰心蕙质,领袖群芳,可不也猜上一猜?”

  百花帮主咬着樱唇,脆娇笑道:“祝庄主不说,这个贱妾就猜不出来了。”

  凌君毅微微一笑道:“帮主纵然不说出来,心里也已经有所怀疑了。”

  百花帮主道:“你说我心里怀疑什么呢?”

  凌君毅道:“怀疑老朽并不是祝文华。”

  百花帮主追问道:“那么你是不是祝庄主呢?”

  凌君毅道:“不是。”

  百花帮主似是微感意外,眼光一亮,急急道:“你真的不是祝庄主?那你究
竟……”

  凌君毅道:“在下凌君毅。”

  百花帮主轻哦了一声:“你是凌老丈,这么说,你脸上定易了容,对不对?”

  凌君毅道:“不错,在下假扮祝庄主,混入绝尘山庄,是为了找一个人去的。”

  百花帮主似是并末注意他这句话,只是望着凌君毅,道:“凌老丈既肯坦然
见告,如今到了敝帮,似乎不用再假扮下了,不知是否肯以真面目和贱妾相见?”

  凌君毅心中暗道:“我只当这位百花帮主很少出门,听口气,又极稚嫩,原
来却是极工心计,得寸进尺,说来又极婉转,使人无法拒绝她的要求。”心念转
动,接着朗笑一声道:“可以,但在下先洗去易容药物之后,帮主是否也以真面
目和在下相见?”

  百花帮主道:“凌老丈可是要我取下蒙面轻纱?”

  凌君毅道:“在下觉得这样才算公平。”

  百花帮主娇笑一声道:“好吧。”伸手缓缓从脸上取下了蒙面轻纱。轻纱取
了下来,凌君毅面前出现了一张美秀清丽的粉脸,蛾眉淡扫,星目如水,配着樱
桃般一点绎唇,看去约摸二十三四岁。领袖群芳的百花帮主确有高华朔雅之气,
富贵春花之姿,纵非人间绝色,却也如花似玉!

  凌君毅忽然掀须大笑,说道:“在下假扮祝庄主,瞒过了戚承昌,不知帮主、
总管二位是否瞧得出破绽来?”

  百花帮主睁着一双清莹大眼,在凌君毅脸上,仔细谛视了一阵,不觉嫣然一
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编贝细齿,说道:“凌老丈易容之术,神乎其技,贱妾
一点看不出来。”

  凌君毅淡淡一笑道:“帮主既知在下精于易容,那么人皮面具就是制作的再
精巧,也瞒不过在下的了。”

  百花帮主闻言不觉—怔,说道:“凌老丈果然神目如电,贱妾确是戴了面具,
这是敝帮订的规矩,不以真面目示人。”

  凌君毅道:“像玉蕊她们,混入绝尘山庄,也不是真面目么?”

  玉兰道:“那是特别情形,自然是本来面目了。”

  凌君毅道:“但咱们是交换条件,帮主要在下以真面目相见,自然也要取下
面具来才是。”

  百花帮主微作沉吟,说道:“凌老丈既然坚持要贱妾取下面具来,贱妾只好
现丑了。”说完,果然伸手从脸上揭下一张比蝉翼还薄的人皮面具。她这一取下
面具,凌君毅突觉眼前一亮,心头跟着一阵鹏鹏跳动。

  他认识的姑娘,像温婉君,清丽朔静;方如苹,娇婉纤丽;唐文卿,明艳爽
朗,都是绝色佳丽。但眼前的百花帮主,却另有一种高贵气质,娇美如花,明艳
照人,不愧是国色天香,群芳领袖!龙分夜雨资娇态,天与春风发好香!百花帮
主取下面具,粉靥上飞起两片红云,赧然道:“不怕凌老丈见笑,本帮的人,见
过贱妾本来面目的,也只有寥寥几人……”她清澈如水的眼睛,看了玉兰一眼,
说道:“咱们为了表示和凌老丈坦诚相处,我已破例取下了面具,你也取下来,
让凌老丈瞧瞧吧。”

  玉兰道:“属下遵命。”随着话声,也揭下了面具。如果说百花帮主是娇艳
的富贵牡丹,那么玉兰就是名副其实的玉兰花。冰肌雪貌,绰约姑射仙人;琼楼
玉宇,轻盈广寒仙子!

  凌君毅看得又是一呆,暗暗忖道:“看来百花帮和总管玉兰,都不过是十九
二十来岁,这般年轻貌美的少女,居然在江湖上别树异帜,创立百花帮,和刀头
舐血的武夫共争长短,岂非奇事?”

  玉兰比百花帮主稍为练达了些,但当着外人之面,取下面具来,也不禁玉颊
生霞,膘了凌君毅一眼道:“凌老丈现在该满意了吧,要如何才能洗去脸上的易
容药物?”

  凌君毅微微一笑道:“在下身边带有洗容药丸。”说罢,一把扯下假须,伸
手入怀,取出一个小小木盒,取了一颗蜜色药丸,在掌中轻轻滚动。收起木盒,
双手互搓,往脸上抚摩一阵,然后取出一方白色面巾轻轻拭抹干净。不过眨眼工
夫,一个黑须拂胸的半百老人,忽然变成了剑眉朗目,唇红齿白的美少年!百花
帮主方才还口口声声叫他「凌老丈」,这下直看得她双目神采一闪,粉脸骤红,
口中忍不住惊「啊」出声。

  玉兰也同样深感意外,脉脉含情的注视着他,浅浅笑道:“凌公子竟然这般
年轻,倒是出入意外之事。”

  凌君毅潇洒一笑道:“二位姑娘不是比在下更年轻么?一个贵为一帮之主,
一个贵为一帮总管,在武林中独树异帜,英雄出巾帼,岂非更出人意料么?”

  百花帮主一颗芳心,直到此时,才算渐渐定了下来,她手上拿着那张藏如蝉
翼的面具,并未立即带上,双目一抬,盈盈凝注,檀口轻启,说道:“凌公子才
俊,定是博学之士,只不知令师是谁?”

  凌君毅道:“帮主垂询,只是家师歇隐林泉,一生不愿人知,在下深感抱歉,
无可奉告。”

  百花帮主婉然一笑道:“令师想必是一位世外高人,凌公子既有碍难之处,
不说也罢。”说到这里转脸朝玉兰道:“凌公子初来,乃是本帮的贵宾,你可曾
安排洗尘宴么?”

  玉兰欠身道:“属下正要向帮主请示,洗尘宴要安排在中午还是晚上?”

  凌君毅慌忙摇手道:“帮主不可客气,这个在下如何敢当。”

  百花帮主粲然一笑道:“你到了我们这里,贱妾乔为主人,替你洗尘接风,
乃是稍尽我地主之谊,何况敝帮还得仰仗凌公子鼎力赐助。”一面回头说道:
“那就中午好了。”玉兰应了声「是」,又拿起面具,覆到脸上,用掌心轻轻在
鬓角贴好,起身朝外行去。

  小厅上,如今只剩下百花帮主和凌君毅两人了。就因为他的都已显露了本来
面目,一个年轻英俊,一个娇艳如花,两人心头都有些忐忑不安,自然没有先前
来得自然。过了半晌,百花帮主举手拢了拢鬓边青丝,抬目道:“贱妾方才好像
听凌公子说过,你化装祝庄主,混入绝尘山庄,是为了找寻一个人,不知你找的
是谁?”

  凌君毅道:“家母。”

  百花帮主惊异的道:“你找寻令堂?”

  凌君毅双眉微蹙,答道:“家母失踪已有数月,至今尚无眉目。”

  百花帮主一双水样轻柔的眼睛,只是凝视着凌君毅,含笑道:“我看凌公子
神仪内莹,目光清朗,分明身怀绝艺,不像是中了绝尘山庄散功之毒、武功已失
之人,你任由玉蕊把你从绝尘山庄接出来,那是怀疑令堂在敝帮了?”

  凌君毅听得暗暗一怔,忖道:“我只当这位百花帮主娇柔如花,年事极轻,
不像经常在江湖走动之人,看来她还相当厉害。”本来嘛,以一个双十年华的少
女,能够领袖群芳,当上一帮之主,自然不是简单之辈。他心念迅快一转,含笑
道:“帮主可是怀疑在下来意不善么?”

  百花帮主微微摇头道:“不,我一点也没有怀疑。”接着幽幽的说道:“贱
妾看的出来,你凌公子是一位正人君子。”

  凌君毅道:“帮主夸奖了。”

  百花帮主浅浅一笑道:“贱妾自信这点眼光,还是有的。”眨眨眼睛,问道
:“凌公子既是为了找寻令堂而来,肯在敝帮留下来,帮敝帮的忙么?”

  这倒真是难题,自己哪里真的是研究出「毒汁」解药来了?但眼下自己对「
毒汁」来源,还一无所知,自然不好和她明言,闻言爽朗一笑道:“在下既已答
应,说了自然算数。”

  百花帮主喜道:“多谢凌公子,关于令堂失踪之事,贱妾当密令敝帮各地姐
妹,协力查记,以报凌公子相助之德。我想快则三天,迟则七日定有消息……”
她语声微顿,接着问道:“只不知令堂姓氏名讳,如何称呼?”

  凌君毅道:“家母姓铁,她老人家的名讳,在下就不知道了。”

  百花帮主沉吟道:“那是说,令堂只是凌铁氏了,贱妾虽然很少在江湖走动,
但只要江湖上稍有名气的人,贱妾多少总有耳闻,但令堂凌铁氏这三个字,贱妾
却是从未听人说过?”

  凌君毅道:“家母不诸武功,也从未出过门,帮主怎会知道。”

  百花帮主奇道:“令堂不诸武功,不是武林中的人,怎么失踪的呢?”目注
凌君毅,一张春花般的娇届之上,流露出关切之色,接着问道:“那么令堂可有
仇人么?”

  凌君毅道:“家母秉性慈祥,除了勤俭持家,从未结怨于人,哪有仇家?”

  百花帮主轻轻叹息了一声道:“这就奇了,令堂高寿多少,怎样一个容貌,
公子能否为贱妾说的详细一些,贱妾好教帮中姐妹,替公子各处打听打听。”

  凌君毅看她一脸关注之色,说的十分认真,这就说道:“家母今年四十六岁,
但平时体弱多病,看去却有五十出头,脸型清瘦,两鬓也已花白。”

  百花帮主点点道:“公子但请宽心,贱妾定当倾敝帮之力,替公子找寻令堂。”
她翠眉微颦,接着说道:“只是令堂不是武林中人,找寻起来,就较为困难。但
贱妾相信,敝帮耳目遍布江湖,迟早终会有消息的。”这话虽是宽慰之言,但她
说的甚是认真。

  凌君毅感激的道:“帮主厚意,在下甚为感激。”

  百花帮主忽然双颊飞红,望了凌君毅一眼,幽幽的道:“凌公子如不嫌弃,
不知肯把我当你的朋友么?”这句话,她生似费了很大力气才说出来的,话声出
口,竟然羞涩的抬不起头来。

  凌君毅心头不由「咚」的一跳,俊脸微红,勉强笑道:“帮主言重,在下得
识帮主,已感荣幸,我们现在不就是朋友了么?”

  百花帮主目光只是瞧着地下,手中轻轻揉着那张人皮面具,轻声说道:“我
是说……”

  话声未落,只见玉兰缓步走了进来,欠身说道:“帮主,凌公子,厅中酒席
已经摆好,可以入席了。”

  百花帮主并未再戴面具,只是把面纱朝脸上一覆,盈盈站起,说道:“酒席
已经整治好了,凌公子请。”话声娇柔,依然带着些羞态。

  凌君毅慌忙拱手道:“贵帮如此隆情招待,在下实在愧不敢当,帮主请。”

  当下由百花帮主和玉兰陪同凌君毅,出了「仙春馆」,绕廊而行,进入一座
花厅。厅上早巳摆好酒席,四名身着青罗的少女,垂手侍立。看到帮主陪同进来
的贵宾,竟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不由呆得一呆,立时迎了上来,一齐欠
身为礼。百花帮主抬手肃客,低声说道:“凌公子请上坐。”

  凌君毅连说「不敢」,却只得坐了宾位,百花帮主也从容在主位落座,玉兰
跟着在帮主下首坐下。二名青衣少女立即手捧银壶,替三人面前斟满了酒。百花
帮主当先举起手中酒杯,眼光流盼,娇声说道:“凌公子远来,敝帮无以为敬,
这杯水酒,聊表贱妾一点心意。”说罢,凑杯香唇,一饮而尽。

  凌君毅慌忙端起酒杯,说道:“在下该敬帮主的。”和她相对干了一杯。

  百花帮主等侍女又斟满了酒,再次举杯,粲然笑道:“凌公子慨允赐助,这
杯酒,算是贱妾代表敝帮,向公子致谢。”

  凌君毅惶恐的道:“在下对「毒汁」毫无把握,帮主这个谢字,在下实在不
敢当。”

  百花帮主娇笑道:“凌公子已有初步成就,研成解药,指日可待,贱突只是
预祝公子成功,公子请干了吧。”

  凌君毅笑道:“帮主盛情,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只是在下量浅……”

  百花帮主不待他说完,接说:“我也不会饮酒,只此两杯为限,你看如何?”

  凌君毅道:“帮主这么说,在下只好饮了。”言罢,相对一饮而干。

  玉兰站起身道:“凌公子,帮主两杯为限,是帮主只敬你两杯,贱妾敬你的
这一杯,可不在两杯之内,还望公子赏脸,贱妾先干为敬了。”说罢,举杯就唇,
一口干了,凌君毅望着她,只好也干了一杯。

  百花帮主举起玉箸,说道:“凌公子请用些莱,只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她语声娇柔,喝了两杯酒。粉脸微酡,星眸如水,说来含情脉脉,似是对凌君毅
十分关心一般。

  凌君毅面对两位绝色佳人殷勤劝酒,心头感到忐忑不安,闻言忙道:“帮主
太客气了,在下什么口味都能吃,何况酒菜如此丰盛?该是在下吃过的酒席中,
最好的一席了。”

  百花帮主甜甜一笑道:“那你就该多用些。”

  四名青衣少女川流不息的上菜,每一道菜都是色香味俱佳。宾主三人,边吃
边谈。凌君毅几杯下肚,先前拘谨不安的心情,已渐渐放宽,和两女谈笑自若起
来。只是他假扮祝文华已有多日,说话之时习惯的用手去拂垂胸长须,引来百花
帮主和玉兰的轻笑,这时突听远处响起几声叱喝!百花帮主神情一动,微微蹙眉
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玉兰迅快地站起身来,说道:“属下出去瞧瞧……”话声甫落,但见一名青
衣少女神色匆忙,急步奔丁进来。

  玉兰迎着问道:“你慌慌张张的有什么事?”

  那青衣少女道:“启禀总管,方才园中发现了敌踪……”

  玉兰听得一呆,道:“会有这等事?潜入园中来的,是何等样人?”

  育衣少女道:“来人武功极高,好像没有惊动前面,是从水道来的……”就
在此时,只听花厅外响起两个少女的声音,叱道:“你们哪里来的?还不快快站
住?”

  接着只听一个苍劲的声音,冷声道:“老夫三人从湖上经过,发现俗大一座
花园,随便进来看看。你们这些丫头,居然仗着练过几招,敢对老夫等如此无礼?”
话声此时已在花厅外面。

  这时正当大白天里,百花帮根本重地,居然给人轻易闯了进来!玉兰此时无
暇多问,急匆匆朝外行去。百花帮主一张春花般的娇脸,也微微变色,伸手入怀,
取出面具,很决摘下面纱,戴到脸上。凌君毅虽然不知来的是什么人,但猜想得
到百花帮已有强敌寻上门来,这就说道:“帮主有事,只管请便。”

  百花帮主一双秋水般的眼睛,望着凌君毅,问道:“来的是你的朋友么?”

  凌君毅摇头道:“不是在下的朋友。”

  百花帮主轻轻吁了口气道:“不是你的朋友就好。”接着偏头问道:“凌公
子可要出去看看?”

  凌君毅道:“方便么?”

  百花帮主浅浅一笑道:“你如果想出去瞧瞧,贱妾就陪你去。”

  凌君毅心中一动,潇洒笑道:“只要没有不便,在下倒想出去瞧瞧。”

  百花帮主温婉的笑了笑,盈盈站起,道:“那就走咯。”一面回头朝身后一
名使女低声吩咐道:“火速传令下去,在没有弄清来人身份之前,叫前面的人不
用进来。”一名使女躬身领命,闪身朝左侧一道门户奔去。

  百花帮主行若无事、和凌君毅并肩走到花厅门口,便自停步。凌君毅隔着帘
子望去,只见玉兰白衣飘忽,站在阶上。阶前一片草坪上一排三个人,面向花厅
而立。中间一人,身穿黑色长衫,赤脸浓眉,额下疏朗朗一把花白胡子,肩头一
柄长剑,双目炯炯如电,约有五十以上年纪。在他左首是一个身穿半截麻衣,貌
相奇丑的汉子,目中隐射蓝芒,看去有些古怪。右首站着一个身着青衣的中年人,
背上也背一柄长剑,脸色白净,只是白得没有血色。这三人神情谲异,一望而知
来意不善。在这三人不远处,围着四五个手持短剑的青衣少女,自然是百花帮的
人了。

  玉兰神色镇定,目光掠过三人,注视着赤脸老者,徐徐问道:“光天化日,
三位无故闯入私宅,究竟有什么事?”她不愧是百花帮的总管,语气之中,虽有
责怪之意,但说来不卑不亢,使人感到她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赤脸老者阴森一笑道:“姑娘就是这座花园的主人么?”

  玉兰微晒道:“这里是我家的花园,我自然是主人了。”

  赤脸老者道:“姑娘贵姓?”

  玉兰冷冷说道:“我们素不相识,似乎没有通名问姓的必要,三位擅入民宅,
所为何来?”

  赤脸老者道:“老夫方才说过,老夫三人只是从湖上经过,看到这里有一座
花园,景色不错,随便进来看看。”

  玉兰冷笑道:“我家园门未启,三位如何进来的?”

  赤脸老者道:“兴之所至,区区围墙,自是阻拦不了我等三人。”

  玉兰气道:“我们是善良百姓,三位闯进来,有何图谋?”

  赤脸老者道:“姑娘弦外之音,可是说老夫三人不是善良百姓了?”

  玉兰道:“光天化日,你们越墙进来,自然是有图谋的了。”

  赤脸老者阴测测笑道:“姑娘手下,这班丫头身手不弱啊。”

  玉兰冷然一笑道:“这么说,三位是有意上门寻事来的了?”

  赤脸老者双目精光一闪,嘿然道:“姑娘说的也差不多,老夫风闻鄱阳湖中,
新近有一帮小女儿,出没江湖,兴风作浪,老夫特地亲来瞧瞧,究竞是否确有其
事?”凌君毅听得暗暗忖道:“原来这里是在鄱阳湖中。”

  只听玉兰冷笑道:“鄱阳湖湖面辽阔,你们只怕找错了地方了。”

  赤脸老者哈哈一笑道:“老夫本来也以为此处花园,极擅亭台楼阁之胜,可
能是退隐林泉的官宦世家,富贵门第,只是进来瞧瞧而已,但如今老夫的看法又
不同了。”

  玉兰道:“如何不同?”

  赤脸老者道:“老夫在江湖上混了数十年,难道还会看走眼?”

  玉兰道:“那又如何?”

  赤脸老者道:“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气候。”

  玉兰道:“看来你是有意来寻衅呢?”

  赤脸老者道:“不错。”

  百花帮主这时插口道:“阁下既然找上门来,明人不做暗事,阁下能否见告
身份?”

  赤脸老者看了百花帮主一眼,道:“你又是何人?”

  玉兰道:“她就是这庄院的真正主人。”

  赤脸老者道:“庄院主人,总该有个名号吧?”

  玉兰道:“告诉你不无妨,本庄院的主人姓花,即以告诉你们,你们也该见
告一下名号了吧?”

  赤脸老者哈哈一笑,道:“好!老夫黑龙会内三堂堂主郝飞鹏。”说着指着
他右首的道,“这位是老夫的义弟柏奇寒。”又指左首那位的道,道:“这位也
是老夫的义弟蓝豪。”凌君毅暗忖道:“黑龙会竟然明目张胆找上门来了。”不
由向百花帮主瞥了一眼。

  百花帮主道:“黑龙会?怎么没听人说过?”

  郝飞鹏嘿嘿干笑,道:“不用装糊涂了,咱们彼此之间好像没有不清楚的吧?”

  百花帮主道:“有这种事?”

  郝飞鹏道:“难道不是?”

  百花帮主道:“既然郝堂主一定如此说,我们也无可奈何,只是郝堂主来此
究竟何为?”

  郝飞鹏道:“话以已明,老夫再用不着绕什么弯子,来此就是为了找人。”

  百花帮主道:“不知你们要找的是谁?”

  郝飞鹏道:“龙眠山庄庄主潜龙祝文华。”凌君毅心中暗道:“他们的消息
倒是灵通得很。”

  百花帮主淡淡一笑道:“这就奇了,你们要找龙眠山庄祝庄主,该到龙眠山
庄去才是,怎么找到我们花家庄院里来了?”

  郝飞鹏嘿嘿干笑道:“老夫已经查得清清楚楚,姑娘何用抵赖?”

  百花帮主佛然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们花家的人,从来说一是一,说二是
二,何曾抵赖?”

  郝飞鹏道:“好,那么老夫请问,昨晚有一条船,从安庆来的,船上是什么
人?”

  百花帮主道:“那是我十三妹和两个随行使女。”

  郝飞鹏道:“令妹叫什么名字?”

  百花帮主道:“她叫花玉蕊。”凌君毅暗忖道:“如此看来,她果然缺乏江
湖经验,黑龙会已经找上门来了,她还说出玉蕊的名字来。”

  郝飞鹏双目精光陡射,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她。”

  百花帮主道:“怎么,我十三妹得罪了贵会么?”

  郝飞鹏阴森一笑道:“玉蕊姑娘带回来了什么?”

  百花帮主道:“我要她到安庆采药材去的,带回来的自然是药材了。”说到
这里,反问道:“郝堂主不是找龙眼山庄祝庄主么,追根究底,问我这些话做什
么?”她口齿稚嫩,好像没有一点江湖经验,使人相信他好似全不知情一般!

  郝飞鹏多年江湖,听了她的话,心中也不觉有些怀疑,嘿嘿一笑道:“潜龙
祝文华就是被令妹玉蕊掳来了。”

  百花帮主道:“会有这种事?哦,我才不相信呢。”回头朝身后一名使女吩
咐道:“你去叫十三妹来,说我有话问她。”那使女躬身领命而去。凌君毅看的
暗暗好笑,忖道:“她这般做作,那是存心戏耍他们了。”

  只听百花帮主口中轻嗯一声,眼波一抬,朝凌君毅粲然一笑道:“凌公子,
你站着累不累?茉莉,你去端两把椅子来。”她身后另一名青衣使女答应了一声,
转身从后花厅中端出两张锦披椅子,放到廊上。

  百花帮主生似娇慵无力,在右首椅上坐下,侧过脸来,含情脉脉的道:“凌
公子,你也陪我坐下来咯。”她故意装出娇滴滴的模样,其实是丝毫没有把对方
三人放在眼里。

  凌君毅被她这般亲切的招呼着,不觉得俊脸微微一红,只好在椅子上坐下,
只听耳边响起百花帮主极细的声音,说道:“待会儿有好戏瞧呢。”

  这时只见远处长廊上环佩叮咚,一个身穿浅绿衣裙的女子,扶着两个青衣丫
鬟,款款行来。凌君毅一眼就看出这三个人,正是玉蕊和萍花、蓼花,但她们脸
上,都已戴了面具。女子脸上,只要薄薄的施上一层脂粉,该红的地方红,该白
的地方白,就不容易瞧得出来。男人可不同了,你戴了面具,总不能淡妆浓抹,
涂脂抹粉,人家看到你一张死板板的面孔,一眼就可瞧出来。

  玉蕊人还未到,一阵香风,先飘了过来。她缓步穿过长廊,走到近前,一眼
瞧到百花帮主身边坐着的凌君毅,不觉微微一怔!她没想到,凌君毅这么快就露
出了本来面目,她看了凌君毅,就无暇再去看阶前站着的三个人,目光渐渐低了
下去,细碎莲步,显得有些急促。走近百花帮主身边,低低的说道:“大姊,是
你叫我的么?”直到此时,她才目露惊异的瞥了郝飞鹏三人一眼,接着问道:
“他们是谁?怎么跑到咱们花园里来了?”

  百花帮主含笑道:“他们是黑龙会的人。从安庆一路跟踪你下来的。”郝飞
鹏和他两个义弟,六道眼神,冷肃的盯注在玉蕊身上,没有说话。

  玉蕊又横了他们一眼,忽然冷笑道:“我们花家从没和江湖上的人有什么过
节,他们干么要跟踪小妹?”

  郝飞鹏阴森的道:“你就是玉蕊?”

  蓼花叱道:“你是什么东西,我们姑娘的名字,也是你叫的?”

  郝飞鹏怪笑一声道:“你们三个难道不是从绝尘山庄逃出来的?”

  萍花抢着道:“你们才是从绝子绝孙山庄逃出来的。”她敢情因自己说的可
笑,不禁诘的笑出声来了。

  郝飞鹏双目精光进肘,一般冷肃,哼道:“江湖道上,各帮各派,有个不成
文的规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们三个潜入绝尘山庄卧底,已是不够同道义
气,不想你们临走时还把敝会请去的祝庄主掳走,岂不欺人大甚?”

  玉蕊气愤的道:“大姐,这人在胡说些什么?”

  郝飞鹏道:“老夫今日是向贵姐妹讨个公道来的。”

  好久没有开口的玉兰这时忽然插口道:“你怎不说是上门寻事来的?”

  郝飞鹏嘿嘿阴笑道:“黑龙会不是寻常帮派,也并不怕事,但为了顾全江湖
义气,老夫对姑娘说的上门寻事四字,还须加以修正。”

  玉兰道:“如何修正?”

  郝飞鹏道:“老夫来意,只希望姑娘们把祝庄主交与老夫带走,不伤两家和
气。”

  百花帮主唁的一声娇笑,道:“看来咱们两家的和气是伤定了。”

  郝飞鹏脸色微变,阴侧侧笑道:“如此说,姑娘是不肯交还祝庄主了?”

  百花帮主淡淡说道:“我们交不出祝庄主,这和气不就伤定了么?”

  郝飞鹏点点头道:“老夫一再表明态度,只是为了息事宁人,并非怕事……”

  百花帮主道:“我们说祝庄主不是我们掳来的,你郝堂主也不会见信,那你
只管搜好了。”

  玉兰愤然道:“大姐,人家不怕事,我们也不必怕事,花家庄院若是任人来
搜,我们姐妹以后还能在江湖上走动么?”

  玉蕊接口道:“是啊,他们既不按江湖规矩,投帖拜山,擅自闯到咱们花园
来,还口发狂言,盛势凌人,根本没把咱们花家姐妹放在眼里,这种人还和他们
客气什么?”

  郝飞鹏沉笑道:“姑娘所谓不客气,又当如何?”

  玉兰平静的道:“咱们也不为己甚,只是要三位屈留几天,等你们黑龙会首
领亲自来赔个礼,即可放人。”

  郝飞鹏脸色一变,仰首向天,怪笑道:“姑娘口气不小,就凭你们能把老夫
三人留下来么?”

  只听另一个女子娇脆的声音传了过来,道:“难道你们还想走么?”

  但见从对面一座假山洞中,走出一个身穿绿衣的少女,经边插一朵梅花,手
仗长剑,缓步而来。走到花厅前五丈来远,便自停步。这绿衣少女身后,紧随着
四个一身劲装,手执长剑的青衣女子。绿衣女子脚下一停,她们便一字排开,抱
剑肃立。就在绿衣少女现身的同时,东首花径上,也走出一个一身红衣的少女,
鬃边插着一朵桃花,也是手仗长剑,身后同样四个劲装的青衣少女。西首花径上
也走出一个身着黄衣的少女,鬓边插一朵菊花,身后也跟着四个劲装青衣女子。
她们也同样走到离厅前四五丈处站定,身后四个劲装女子,同样一字排开,抱剑
肃立。这一来,正好把郝飞鹏三人远远围在中间。凌君毅心中暗忖道:“这三位
姑娘,鬓边都插着花朵,分明是一种记号,如以花名来做她们名字,那么穿绿衣
的应是梅花,穿红的是桃花,穿黄衣的是菊花了。”

  郝飞鹏目光冷森,朝四下一瞥,嘿嘿干笑道:“就是这点阵仗么?”他身为
黑龙会内三堂堂主,数十年来,见识过多少阵仗,自然不会把百花帮这些人放在
眼里。

  玉兰当阶而立,微笑道:“你们如是心中不服,那就不妨动手试试。”

  郝飞鹏道:“不错,老夫是要动手试试。”

  梅花〔绿衣少女〕笑道:“红脸老头,你不肯束手自缚,那就领教姑娘几剑
吧。”

  站在郝飞鹏右首的青衣中年汉子柏奇寒目中冷芒飞闪,说道:“堂主,兄弟
来会会她。”

  郝飞鹏微一颔首道:“好,你小心些。”

  柏奇寒刷的一声,从肩头撤下长剑,脸上一无表情,抬目朝梅花道:“就是
姑娘一人出手么?”

  梅花冷冷说道:“难道还要几个人出手不成?”

  柏奇寒冷笑一声道:“很好。”右手长剑,缓缓举起。

  梅花长剑一摆,回头朝身后四个青衣少女吩咐道:“你们随时准备给我拿人。”

  四个青衣少女同声应道:“小婢们省得。”

  柏奇寒白皙的脸上,飞过一抹冷峻的杀气,哼道:“姑娘小心了。”他举剑
十分缓慢,但话声出口,长剑突然匹练般激刺而出,发如惊虹,奇快无匹。

  梅花身形一侧,轻轻闪避过去,正待还击!只听柏奇寒一声冷笑,长剑疾抡,
一口气攻出了八招,剑势如雷电交击,挟带一片尖风,无数剑影急袭过来!梅花
长剑护身,似乎没有还手的机会,只是身形飘动,左封右架,不住的闪避。须知
一般人,在一轮急攻之后,剑势总有稍微缓和的时候,但柏奇寒却在攻出八剑之
后,根本不容梅花还手,剑势方自一缓,左手连挥,紧接着又攻出八掌。这八掌
比方才八剑,更来得快速,但见四面八方尽是柏奇寒掌影,绕着梅花团团转。光
是掌影,还不要紧,他每一掌出手,竟然还挟带着凛到的奇寒之气!刹那之间,
掌影漫天,寒风砭骨,梅花东飘西闪的人影,已被那弥空的寒冰之气所笼罩,看
去只余下勉强招架之功。

  凌君毅坐在走廊上,距他们的战场,尚在数丈之外,只觉那柏奇寒挥掌之际,
掌风余势所及,犹是森寒逼人!心头暗暗惊骇,忖道:“此人名叫柏奇寒,练的
也是旁门「寒冰掌」一类功夫,梅花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罗衫,只怕抵挡不住……”
心念转动,忍不住抬眼朝百花帮主望去。只见百花帮主神色平静,似是对梅花的
身陷险境,根本无动于衷。当然,她脸上戴着面具,就算焦灼,旁人也看不出她
的表情来的,但她那双盈盈秋水般的眼神,也丝毫没有焦灼之色!

  凌君毅正感惊异,百花帮主忽然侧过脸来,朝他浅浅一笑!这原是一瞬间的
事,但见梅花在一片寒冰掌影之中,突然一声清呛,身子摇了两摇,陡然间,剑
光流动,从她身边爆起朵朵银花!这宛如一夜之间,寒苞尽放,一树梅花千万颗,
冲破冰霜作早春!一阵急骤的「叮」、「叮」金铁交鸣,逼开柏奇寒的长剑。四
周登时响起一片莺声燕语的喝采之声!

  凌君毅更看得耸然动容,面上闪过一丝异色。柏奇寒面如猎肝,狠狈的疾退
了六七步,只见他左边衣衫一片殷红,原来一只左手,已被梅花长剑齐腕削落。
半截断手,跌落在他身前三尺的地上。梅花发鬓也被他剑锋挑断,秀发披散,右
肩衣衫划破了约有三寸长一条!柏奇寒看到自己左手已断,心头一阵激动,厉喝
一声:“丫头,我和你们拼了。”右手长剑一挺,正待朝梅花扑来。

  郝飞鹏一闪而至,伸手抓住他的右臂,沉喝道:“你失血已多,赶快休息一
会。”说话之时,手起指落,点了他左臂几处穴道。

  那貌相奇丑的蓝衣人蓝豪双肩一晃,跟着郝飞鹏跃出,朝梅花逼来,口中狞
笑道:“丫头,咱们来玩玩。”

  梅花长长吁了口气,冷笑道:“你也想请姑娘砍下一只手来么。”

  红影一闪,桃花抢着掠出,接口道:“四姐,这回该我来了,你去休息吧。”
凌君毅心中暗道:“原来梅花是她们四姐,那是说,她在百花帮中,身份很高了。”
梅花举手掠掠散乱的秀发,果然退了下去。

  蓝豪怪眼一瞪,厉笑道:“你要找死,就是你吧。”他身上未带兵刃,一双
又粗又大的手掌一抡,人随掌进,已经扑到桃花跟前。右手五指箕张,直朝桃花
左肩抓来,左手如刀,同时闪电般朝桃花执剑右腕切落。一攻之中,双招同发。
桃花身形一侧,沉肩后退半步,让开对方抓来之势,长剑姚起,疾向对方左腕脉
门刺去。

  蓝豪一见桃花以攻还攻,挥剑刺来,心头大怒,暴喝一声,身形扑进,右手
运劲若钢,硬夺桃花的长剑。左掌变招「遥叩天阙」,骈指若戟,一缕指风,直
袭眉心,同时在暴喝声中,飞起左足,踢向桃花小腹。这三招全是急攻招数,力
道分用,不但桃花吃了一惊,就是坐在走廊上的百花帮主、凌君毅,也同样暗暗
感到惊凛。因为一个人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在同一时间手足并用,使出几种力道
来,这是武术家说的心无二用。蓝豪这一攻之中,分力合作,右手夺剑,左指遥
袭,再踢起一脚,确是武林不易见到的身法。桃花不敢硬接,赶忙收剑护胸,吸
气提身,后退数尺。

  蓝豪一击得手,口中一声厉笑,双掌倏合,紧接着在胸前一顿,朝前推出。
他这一合一顿,推出一股排山般劲气,势如潮涌,直撞过来。桃花堪堪往后跃退,
骤见对方双掌迎面推来,一团令人窒息的巨大压力,直卷过来,心知对方不使兵
刃,掌上定有过人之力,硬接不得。心念闪电一动,立即一跃而起,全身笔直而
上,纵起一丈来高,但觉一股汹涌掌风,像山洪急流,从她脚下直扫而过。

  桃花让过蓝豪一记强猛掌风,半空中一挫柳腰,剑演「花开花落」,寒芒流
转,从空中爆出一片银花,倏生倏没,缤纷如雨,向蓝豪当头罩落。蓝豪只觉得
森森剑风,有如一片剑幕,心头也暗暗吃惊,右手扬处,仰身向空劈出一掌,晃
肩闪开八尺。桃花一剑奏功,岂肯让他缓过手来?冷笑一声,身躯由上面下,直
欺而进,玉腕伸缩,弹指间攻出三剑。三朵剑花品字形直袭蓝豪「华盖」、「将
台」要穴。这一招快若流星,一闪即至,宛如三支长剑,一齐攻到,寒芒闪动,
令人无从兼顾。

  蓝豪果然厉害,遇到这等奇奥剑招,居然不避不让,面露狞笑,突然双手箕
张,朝三朵剑花抓来!这一招不但出手古怪,简直惊人已极!桃花自然不肯让他
抓住长剑,慌忙撤剑,急急往后退出。她撤剑后退,虽然够快,但蓝豪是何等样
人?既然抢到先机,哪里还会让桃花有喘息的机会?双目蓝芒暴射,身子跟着扑
进,双掌连续劈出。这一轮快攻,双掌连环,举手之间,劲风呼啸,一口气拍出
一十八掌。

  桃花一着失却先机,便落下风,何况对方这一十八掌,掌掌衔接,连绵出手,
根本不容她有还击的机会。桃花目睹蓝豪奇猛的掌势,一掌接一掌攻来,尤其他
两次空手朝剑身抓来,好像他手掌不畏刀剑,在这轮快攻之中,还要防他趁机夺
剑,一时只以长剑护身,连连后退,被逼的哪里还有反击之力。蓝豪一十八掌快
攻,宛如闪电雷奔,来势虽然凶猛,但却很快就已过去。

  桃花被他迫的节节后退,手中空自握了一支宝剑,心头已是充满怒火,此时
见他掌势一缓,有机可乘,立即一声娇叱,身形一晃,施出「移形换位」身法,
手中长剑,划起一道银虹,宛若神龙,飞击过去。蓝豪攻出一十八掌之后,掌势
微缓,原只是故露破绽,一见桃花果然欺身过来,不觉怪笑一声,右掌疾拍而出。
这一掌他蓄势当胸,直待桃花欺近,才隔空拍出,而且劈出掌势,也和刚才一轮
急攻,大不相同。刚才举手劈掌,呼啸劲风,应掌而出,势道强劲无匹,但这次
凌空拍出一掌,却是形同虚招,丝毫不带破空之声。这一下两人各出奇招,端坐
在走廊上的百花帮主忽见蓝豪拍出的右手,色呈蓝锭,心头猛然一凛,暗道:
“蓝煞掌。”

  坐在百花帮主左首的凌君毅,看到桃花欺身游进的一剑,心头也同样猛然一
凛,暗暗叫了声:“神龙出云。”「神龙出云」、「龙战于野」、「怒龙盘空」,
是自己家传的三招绝世之艺。母亲不会武功,当日传自己这三招剑法之时,一面
画图,一面口述,不知化了她老人家多少的心力。母亲一再告诫自己,这三招剑
法,威力极强,杀伤力无与伦比,非到万不得已,不准轻易使用。方才他看到梅
花在一招「一树梅花千万颗」中,曾暗藏「神龙出云」,自己还以为只是偶然相
似。但这回桃花使的,却明明就是「神龙出云」了!不但剑法招数完全一样,就
是欺上前进的身法,既似「移形换位」,又像「物换星移」,也是半点没错。

  「神龙出云」既是自己家传的武功,她们又从哪里学来的呢?就在他思忖之
际,各出奇招,人影一合即分!蓝豪右手呈蓝靛,看去十分刺目,他方才举掌隔
空拍出,掌势出手,人也随着一个筋斗,倒翻出去三丈开外。他这一记,原是早
已存了杀心,因此掌势拍出,退的迅速绝伦。但桃花挟愤使出来的一招「神龙出
云」,不但剑如匹练,身法之快,更是神速!因为她这一式极似「移形换位」的
身法,欺身挺进之时,恍如神龙游走,一闪而至,使人躲无可躲。这时蓝豪已经
一个筋斗,往后翻起,但觉森寒剑锋,从他身下划过,而他拍出的「蓝煞掌」,
因为只是一种阴柔的劲道,不带丝毫破空之声,同样使人防不胜防。

  桃花欺近之时,只觉一阵阴柔潜力,逼近身前,她心中同样充满了杀机,虽
然觉出掌风有异,但却并不在意,只是提气护住全身穴道,依然欺身前进,挥剑
追击。「蓝煞掌」阴柔掌风,从她身边而过。这原是一瞬间事,等到两人身形交
错而过,蓝豪已经翻出去三丈之外,忍不住怪笑一声:“丫头,你……”

  他这一怪笑,突然胸腹间一阵刺痛:四周的人,这时才看清楚,只见他胸前
长衫,已被桃花剑锋划开了尺许长一道,怪笑甫发,鲜血进流,连大小肠一齐往
外流了出来。蓝豪自己敢情并不知道已被剑锋开膛剖腹,等到发觉胸腹刺痛,低
头一瞧,口中不觉大叫一声,往后便倒。桃花虽有一身武功,但那「蓝煞掌」乃
是旁门中极为歹毒的阴功,当时虽然只觉得有一阵阴柔潜力,透体而过,并无异
样。但等到人影分开,她一站停下来,突然身不由己地打了一个冷颤,骤觉十指
尖发麻,一阵心跳目眩,几乎站立不稳!

  郝飞鹏目睹蓝豪破肚流肠,惨死地上,一时直瞧得气炸了心,目毗欲裂,一
身黑衣,突然鼓起,口中大喝一声,双手如钩,纵身朝桃花飞扑过来。桃花神志
并未昏迷,一见郝飞鹏扑来,不等他扑近,手中长剑一挥,又是一招「神龙出云」,
直扫出去。郝飞鹏刚刚扑近,瞥见一道天矫剑光,挟着砭体的森森剑气,迎面袭
来!他在剑术上,已浸淫数十年,自然看出桃花这一剑,剑势奇奥,竟是自己平
生所末见,心头蓦然一惊,急急向后暴退。桃花一剑出手,忽然又觉一阵目眩,
连打了两个踉跄,她身后两婢,急掠而出,把她扶住。

  百花帮主娇声道:“六妹!退下来。”她口中的「六妹」,自然是桃花了。

  郝飞鹏被桃花一招「神龙出云」惊退,但他在暴退之际,已然反手从背后撤
下长剑,正待再次欺身扑上。菊花长剑一横,闪身跃出,娇叱道:“你要动手,
自有姑娘接着,你乱闯什么?”

  这时桃花已由侍女扶下,玉兰轻移莲步,走到她身边,取出一颗丹药,纳入
她口中,一面向她使女低声吩咐道:“快扶她到厢房里去。”两名青衣使女搀扶
着桃花朝厢房而去。

  玉蕊同时掣出长剑,带着萍花、蓼花,补上桃花的位置,依然把郝飞鹏围在
中间。郝飞鹏双目尽赤,一张红脸满布杀气,咬牙切齿,沉声喝道:“很好,老
夫正要领教贵姐妹剑上辛辣的绝艺。”

  玉兰从容说道:“郝堂主擅闯咱们花家庄院,本来就是上门寻衅来的,我们
不为己甚,原只要三位屈留几日。如今既然动上了手,刀剑无眼,这能怨得愚姐
妹心狠手辣么?反过来说,若是愚婉妹闯上你们黑龙会去,只伯郝堂主没有这般
好说话吧?”

  郝飞鹏气得哇哇乱叫,怒喝道:“好个利嘴的丫头,得了便宜,还要卖乖,
老夫今天要你们识得厉害。”

  菊花长剑一指叱道:“老贼,你知道身在什么地方?还敢出口伤人?”

  玉兰脸色微变,朝菊花摆摆手道:“七妹,你且退下去,他要花家姐妹识得
厉害,我倒要看看他竟有如何厉害?”回身从使女手中接过长剑,缓步拾级而下。
菊花因玉兰身份较高,她说要亲自会会郝飞鹏,只得收剑退下。

  凌君毅心中暗道:“玉兰此举,分明是看出菊花不是郝飞鹏的对手了。”心
中想着,只见玉兰已经走到郝飞鹏面前,长剑一举,冷声道:“江湖上胜者为强,
咱们不用多说废话,郝堂主请发招吧:”

  郝飞鹏阴森了笑道:“老夫有僭。”长剑一挥,嘶的一声,剑挟森冷寒气,
划起一道银光,像匹练般飞卷而出。

  玉兰暗暗一皱秀眉,左手剑诀一领,右手长剑一招「月移花影」,身随剑走,
巧妙地避过了郝飞鹏的剑势,一点剑影,朝郝飞鹏右肩刺去。这一剑,以攻为守,
轻巧利落,了无痕迹。郝飞鹏大喝一声:“好剑法。”回剑上挑,猛削玉兰的皓
腕。

  一瞬之间,接连刺出三剑,他发剑又狠又快,辛辣凌厉,不愧是剑中老手。
玉兰白衣飘忽,连换二个方位,振腕一剑,倏地向郝飞鹏肩肘削去,剑风过处,
同样起了一片啸空之声。郝飞鹏大笑一声,右腕连挥,剑势陡地一紧,疾快无情,
又向玉兰连攻八剑。这八剑,全是急攻招术,—剑快似一剑,一剑狠过一剑,剑
上进发的罡力,也愈来愈见强猛,但见闪闪剑光,汹涌卷出,势如壮阔波澜,十
分惊人。

  玉兰心知对方久战无功,业已感到不耐,暗暗心喜。但对方这一轮攻势,却
是不可轻视,立时展开身法,人如春城飞花,飘飞而起,手中长剑,剑招同时一
变,左挑右戳,游走封架,守中寓攻。她连闪带架,挡开了郝飞鹏八招猛攻,口
中轻笑道:“郝堂主要愚姐妹识得的就是这点厉害么?”

  忽的剑法一变,同样展开了一轮快攻,但见剑光指处,幻起朵朵银花,「百
花剑法」,一经使展开来,碗口大的剑花,倏生烃没。宛如春风吹动,百花齐放,
重重叠叠上瑶台,花影迷离扫不开!郝飞鹏自然识得厉害,却识不得这是什么剑
法。口中大喝一声,双足扎桩,不避不让,凭仗深厚内力,长剑开阔,和玉兰硬
打硬砸!但听剑光花影之中,响起一阵急骤如雨的金铁交鸣,火星横飞,两条人
影,霍然分开,各自闪退数步,低头检视,两人手中的百锋精钢长剑,都已碰得
缺口斑斑!人影一分又合,重又打在一起。郝飞鹏剑法老辣而稳,功力深厚,每
一剑罡力进发,剑气逼人。

  玉兰剑走轻灵,一套「百花剑法」,已经轻巧,再辅以「飞花身法」,进攻
退守,飘忽利落,奇招迭出。两人对拆了五十余招,依然难分胜负。激战之中,
但听玉兰一声清叱,人如蚊龙出水,剑化天矫匹练,朝郝飞鹏飞卷过去。

  凌君毅目光一注,暗叫一声:“神龙出云。”他发现百花帮的姑娘,似乎是
人人都会这招「神龙出云」,每当本门剑法无法取胜时,就使出这招剑法来。此
时看到玉兰使出「神龙出云」,他自然特别注意。郝飞鹏练剑数十年,纵然不识
这招剑法,但他经验阅历,何等丰富,方才连续目睹柏奇寒、蓝豪二人,都伤在
这招剑法之下,自然有戒心,大喝一声:“来得好。”

  举起手中长剑,朝前封出。他这一招使的竟是硬架的「力拼南天」,虽是普
通招术,但在他手中使出,长剑带起一道壮阔的剑幕,像扇面般展开,足有八尺
来宽,正好截住玉兰剑光。双剑交接,蓦听一声「锵」然剑鸣,剑光突敛,银虹
顿杏,两条人影同时暴退数尺。这一招,依然没分胜败,但两人手中长剑,都只
剩了半截。玉兰终究是个女孩儿家,功力较逊,这一剑硬接,震得她右臂酸麻,
粉脸涨得发热!她缓缓吸了一口气,目光一抬,两道盈盈秋水,直注郝飞鹏,淡
然一笑道:“郝堂主好剑法,你再接我一招试试。”她这几句话,缓缓说来,声
音柔婉,实则是借机暗暗调息。

  她话声方落娇躯突然一跃而起,手中半截断剑,挥舞如风,刹那间冷芒电掣,
剑气弥漫,一丈方圆,全被她断剑洒出来的剑影所笼罩,剑光流动,隐挟风雷之
声!凌君毅听她说出「再接我一招试试」,心头凛然一动,双目寒星飞闪,暗暗
忖道:“果然是「龙战于野」。”「龙战于野」正是他家传的三招剑法中的第二
招!这下直看得凌君毅惊异不置:“难道百花帮会和自己有什么渊源不成?”

  郝飞鹏不愧是一代剑术名家,他面对玉兰这等奇奥剑势,反而十分镇定,手
横半截断剑,直等剑光近身,才蓦地吐气开声,大喝一声,挥起手中断剑,向空
中堵截。他这一招使的是「八方风雨」,虽无奇奥可言,但剑势出手,竞如鱼龙
曼衍,剑影纷披,向四面八方散布开来!他练剑数十年,这一招上差不多用上了
全力,刹那之间,剑风嘶嘶,细啸如涛,声势凌厉之极!双方剑光乍接,又是一
阵呛呛剑鸣,两人手中握着的半截断剑,都化成片片碎铁,散落地上!这一下,
直看得凌君毅悚然变色,自己家传的这招「龙战于野」,何等精妙?居然被郝飞
鹏以一招极其普通的「八方风雨」所破解!当然,这是玉兰限于天赋,对这招剑
法,未能尽量发挥精微变化,而郝飞则是以数十年的对敌经验和深厚功力,孤注
一掷,侥幸而致。

  郝飞鹏一击得手,突然一跃而起,双脚连环踢出,把玉兰逼退数步,双脚落
地之后,口中又是一声长啸,双臂一抖,趁势再次跃起。一道人影有如灰鹤一般,
越过众人头顶,划空飞去。就在郝飞鹏啸声乍起,柏奇寒同时长身纵起,紧随郝
飞鹏身后朝外飞掠而去。玉兰骤不及防,被郝飞鹏逼退了两步,此时骤睹两人连
抉飞起,心头不禁大怒,清叱一声,扬手把一个剑柄当作暗器,朝柏奇寒后心打
去。又转身从一名使女手中接过一柄长剑,纵身就追。这时,梅花、菊花、玉蕊
三人,也身如彩凤,纷纷追扑过去。

  柏奇寒终究比郝飞鹏慢了一步,身形方起,突觉一股急劲风声,破空生啸,
朝身后激射而来。他凌空飞掠,无处可以闪避,听风辨位,右手长剑猛然朝后挥
出。但听「当」的一声,玉兰掷。出去的剑柄虽被他挥剑击落,但他提气飞掠之
势,也因这一用力挥剑,为之一泄,身形往下直落。玉兰身形如风,一下从柏奇
寒身边掠过,口中喝道:“你们截住他,我追那姓郝的老贼去。”

  柏奇寒堪堪落到地上,梅花、菊花、玉蕊三人,已连袂追到。柏奇寒眼看无
法脱身,一般杀机,涌现砰然,口中大喝一声道:“老子和你们拼了。”回身一
剑,横扫过来。他情急拼命,这一剑有如匹练横飞,力道之强,煞是惊人。

  梅花首先扑来,只觉那扫来一剑,势道凌厉,剑锋未到,森寒剑风已自逼人!
当下一提丹田真气,全身凌空跃起,一个飞旋,让开了剑势,手中长剑,却随着
飘旋的身躯,化作一片寒光,直罩下去。柏奇寒心头虽然凛骇,但却并不慌乱,
力注右腕,长剑疾抡,硬封梅花下击剑势。菊花冷笑道:“你还敢顽抗,看我也
拆下你一只手臂来。”一道剑光,朝他右肩刺到。

  玉蕊一下冲到柏奇寒左侧,接口道:“是啊,这种人,咱们不用和他客气了。”
刺出一剑,朝他左肋划去。

  柏奇寒气得面如喋血,他武功再强,终究断了一条手腕,此刻以一致三,哪
有还手的余地?长剑连封带砸,只走了三五个照面,已是捉襟见肘,无法挡拒。
蓦觉得右侧银光一闪,突然乘虚而入,嗤的一声,肌肤一寒,右手衣袖已被刺穿。
柏奇寒惊怒交进,咬牙切齿,长剑舞起一片护身剑幕,勉强又打了三四个回合。
只听梅花一声清叱,「当」的一声,压住了他的长剑。菊花、五蕊两支长剑,一
左一右,同时抵住了他的脖子。梅花冷冷说道:“姓柏的,你还不弃剑受缚?”

  柏奇寒双目冒火,呸的一声,一口痰沫,直向梅花脸上吐去,口中喝道:
“臭贱婢,你们作梦。”

  梅花闪身避开,怒道:“你是找死。”

  百花帮主倏地站起身来,娇声喝道:“留他活口。”已经迟了,柏奇寒喝声
出口,长剑疾沉,一下刺入自己小腹之中,一股黑血,箭一般冒了出来,人也随
着往后倒去。

  梅花差点溅了一身血,她急急跃开数尺,抬头道:“大姐,他死了。”菊花、
玉蕊同时收回长剑。

  百花帮主微微皱了下眉,道:“既然死了,就叫人把他们埋了吧。”

  梅花躬身应「是」,突听玉蕊口中惊咦道:“毒汁,他剑上淬过「毒汁」,
尸体腐烂得好快。”原来这两句话的工夫,柏奇寒中剑之处,已经开始溃烂,逐
渐化成了黑水!百花帮主急步跨下石阶,朝几人立身之处走来。

  凌君毅听玉蕊说出「毒汁」二字,心头不觉一动,也跟着百花帮主走了过来。
目光一注,但见柏奇寒一个身子,迅速腐化,漫延极快,已快要整个化去。流出
来的黑血比墨还黑,连附近草地沾上黑血,草根也随着腐化,连泥土都蚀了下去,
可见毒性之烈!凌君毅看的暗暗惊凛不止,忍不住问道:“他剑上淬的就是「毒
汁」么?只不知道这「毒汁」究竟是什么毒,竞有如此厉害?”

  百花帮主轻轻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黑龙会的秘密。”不知她是不肯
说,还是真的不知道。凌君毅见她这般说法,也就不好再问。

  百花帮主目光微抬,娇声说道:“毒汁之毒,不但敝帮受到莫大威胁,就是
天下武林,迟早也会蒙受其害,凌公子化解「毒汁」,也可以说是替天下苍生避
免一次毒劫。”这话,说的冠冕堂皇,但绝尘山庄庄主戚承昌,当日也是这么说
的。

  凌君毅微微一笑道:“在下自当尽力而为。”正说着之间,只见玉兰白衣飘
忽,已沿着花径走了回来。

  百花帮主问道:“给他逃走了么?”

  玉兰躬身道:“属下追到湖边,老贼已经乘船而去。”

  百花帮主轻轻叹息一声,道:“此人剑上造诣极深,就是追上了,你也未必
能截得住他。”忽然注目问道:“我们没有搜索到他的船只么?”

  玉兰道:“搜索东北角的是陆、李二位使者,却被他们船上接应的贼党所制,
据说那两个贼党一个是蓝衫公子,另一个青衣人,左手是一只铁手,武功极高。”

  玉蕊失声道:“那是田中璧和侯铁手了。”

  百花帮主徐徐说道:“咱们虽然让他逃走了一个,但三个人截下了两个,也
算不错了。”

  玉兰道:“那姓柏的呢?已经擒下了么?”

  百花帮主朝地上一指,说道:“他剑上淬过「毒汁」,自杀身死,尸骨化成
一滩黑水,如今连黑水都不见了。”

  玉兰一双盈盈秋水,朝地上看了一眼,吃惊道:“「毒汁」有这么厉害么?”

  百花帮主微微一笑道:“「毒汁」虽毒,我们请到了凌公子,化解之期,已
是指日可待了。”

  凌君毅潇洒一笑道:“帮主不可期望过高,在下能否化解,实在毫无把握。”

  百花帮主膘了他一眼,浅笑道:“你不是说尽力而为么?”

  凌君毅道:“在下纵然尽力而为,也并不一定就能找出解药来。”

  百花帮主轻轻点头道:“公子千金一诺,贱妾自然信得过你,只要你尽力而
为就好,唉,敝帮的生死存亡,全在你凌公子的手上了。”说到这里,回头朝玉
兰道:“黑龙会的人,已经找到此地,郝飞鹏是他们黄龙堂的堂主,一个人逃了
回去,决不肯就此罢休。从现在起,咱们庄院四周,要多派几组人巡逻,严加戒
备才好。”

  玉兰躬身道:“属下省得。”

  百花帮主又道:“黑龙会的人,既然能把「毒汁」淬炼到兵刃上,自然也可
以淬炼到暗器之上,以后大家要特别小心。”语气微微一顿,接着说道:“尤其
化解「毒汁」之事,更是刻不容缓,凌公子答应合作,自然愈快愈好。你先领他
回转宾舍,看看还缺少些什么,就请凌公子着手进行吧。”

  玉兰道:“属下遵命。”

  凌君毅朝百花帮主拱拱手道:“帮主别无见教,在下这就告退了。”

  百花帮主举手理了一下鬓发,凝眸深注,幽幽说道:“一切全仗公子了。”

  凌君毅哪能化解什么「毒汁」?他幼受慈母教训,从未说过谎言,但此刻既
不便对百花帮主明说,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在下既然答应帮主,自当尽我所能,
研求解药,帮主放心好了。”

  百花帮主裣衽一礼,道:“如此贱妾在这里先谢了。”

  凌君毅慌忙还礼道:“帮主言重了。”

  玉兰眼看两人尽是说着客气话,不觉抿嘴一笑,轻声道:“凌公子请随贱妾
来。”

  凌君毅道:“多谢帮主赐宴,在下告退。”说完,随着玉兰走去。

  百花帮主生似有些依依不舍,随在凌君毅身后,一直走了十来步,才道:
“凌公子恕我不送了。”

  凌君毅回身道:“帮主快请留步。”这一回过身去,四目相投,但见百花帮
主一双盈盈秋水,脉脉凝睇,含着无限情意,心头微微一凛,连忙转身大步行去。
两人穿行花径,玉兰走在前面,白衣袅袅,款段多姿,轻风拂面,凌君毅但觉一
阵又一阵的清香,袭鼻而来。

  玉兰缓步而行,直到绕过假山,才回眸一笑道:“帮主一向对人冷淡,也从
不以真面目示人,今天对你凌公子,真是特别得很。”

  凌君毅道:“在下深感荣幸。”

  玉兰轻笑道:“也只有遇上公子这样的人,才会使帮主倾心。”

  凌君毅俊脸一红,道:“姑娘休得取笑。”

  玉兰低着头走在前面,一面低低的道:“公子难道还看不出来?唉,公子和
帮主真是一对壁人,可惜……”她语气渐低,候然住口。

  可惜什么?她没说出来。凌君毅自然不好问她,两人默默的走了一箭来路。
凌君毅心头想着「飞龙三剑」之谜,忍不住试探问道:“在下想请教姑娘一件事。”

  玉兰偏脸问道:“你要问什么?”

  凌君毅道:“贵帮以百花为名,独创一套剑法,施展开来,剑花朵朵,有如
百花盛放,不知剑招名称,可是也以百花为名么?”

  玉兰美目流盼,似有惊奇之色,说道:“凌公子真是极顶聪明之人,看了几
手剑招,连剑法的名称也想出来了。”

  凌君毅笑道:“姑娘,那是在下曾听家师述说过武林各门各派的剑法路数,
但贵帮几位姑娘使的剑法,自成家数,而且使得剑花朵朵,有如花朵一般,和贵
帮名称甚相吻合,自是贵帮独创剑法无疑。”

  玉兰点点头道:“看来公子也是一位剑术大家了。”

  凌君毅道:“姑娘把在下看得太高了,怎敢当得大家二字?郝飞鹏精通剑术,
功力深厚,已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但他还是败在姑娘剑下,惟有姑娘才当
得这剑术大家四字。”

  天底下没有一个人不喜欢当面奉承的,尤其是女人。只要你奉承得法,几句
花言巧语,往往会使最聪明的女子,都听得心花怒放,昏头转向。玉兰是女人,
当然也喜欢奉承,何况这当面称赞她的是凌君毅,女人眼中风流英俊的美少年!
玉兰秋水般的妙目,闪出异样的光采,回头朝凌君毅粲然一笑,露出一口整齐治
白的美齿,说道:“你真会说话。”

  凌君毅微微一笑,道:“但贵帮梅花、桃花二位姑娘,剑伤柏、蓝两人的那
一招,似乎另有奇处,不像是「百花剑法」中的路数。”

  玉兰轻哦一声,赞道:“公子真是神目如电,那一招确然不在「百花剑法」
之中。”

  凌君毅追问道:“只不知那是什么剑法,夭矫如神龙出云,使人莫测虚实。”
他故意把「神龙出云」四字,嵌在语句之中,原是存心试探对方的口气。

  玉兰候地回过头来,目光注视着凌君毅,问道:“凌公子识得这招剑法么?”

  凌君毅潇洒的摇摇头道:“在下若是识得这招剑法,还用再问姑娘么?”

  玉兰轻轻叹息一声,道:“公子不愧是剑术的大行家,这招剑法,给你完全
说对了。”

  凌君毅故作茫然不解,问道:“在下说对了什么?”

  玉兰幽幽的道:“它就叫「神龙出云」。”这下证实了,她们这招剑法,正
是「神龙出云」!凌君毅心头暗暗震动,哑然笑道:“在下只是看到姑娘们出手,
夭矫有如神龙出云,想不到这招剑法,就叫「神龙出云」,那么这种剑法,想来
也是贵帮独创的了?”

  玉兰似有所觉,娇声道:“那是敝帮镇帮剑法,你问这些做什么?”

  凌君毅道:“在下练剑十年,从未见过这等奇异剑招,心之所好,自然想知
道的详细些了。”

  玉兰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抿抿嘴道:“好一个心之所好,你想知道这套
剑法,是不是?若在别人来说,这是梦想,但你凌公子如有此意,却也不难……”
话未说完,忽然住口。

  凌君毅自然想知道这三招剑法的来历,闻言问道:“在下如何不难?”

  玉兰神秘一笑,说道:“只要凌公子入赘敝帮,成为敝帮驸马,护卫帮主有
责,和帮主一样,就有资格练镇帮三剑了。”

  凌君毅被她说的玉脸一红,心头忖道:“镇帮三剑!她们果然也只有三招剑
法。听她口气,和帮主一样,才能练「镇帮三剑」。这就是说,只有帮主才有资
格练那三招剑法,玉兰是总管,只会两招,梅花、桃花等人那是只会一招「神龙
出云」。”他心念闪电转动,红着脸道:“姑娘又和在下说笑了。”

  玉兰道:“谁和你说笑了?贱妾说的是真话,老实说,想吃天鹅肉的瘫蛤蟆,
可多着呢。但据贱妾看,只有你凌公子,才配得上帮主。”说话之时,已经行到
中院,跨进院门。

  辛夷立即趋了上来,躬身道:“小婢叩见总管。”

  玉兰一摆手道:“凌公子是本帮贵宾,你先该叩见凌公子才对。”

  辛夷俏目一抬,看到总管身后是个唇红齿白的俊美少年,不禁呆了一呆,粉
脸骤红,躬下身道:“小婢辛夷,见过凌公子。”

  凌君毅含笑点头,干咳一声,道:“辛夷姑娘可是认不出来了么?”他这句
话,声音略带苍老,正是潜龙祝文华的口音!

  辛夷听得一怔,忽然两眼一亮,啊了一声道:“你就是祝庄主。”

  玉兰陪同凌君毅跨入客堂,伸出玉腕,朝左首厢房指了指道:“这是替凌公
子准备的书房。”辛夷不待吩咐,迅快的打开了两扇朱漆木门。

  玉兰说了声:“请。”凌君毅也不客气,举步走了进去。这间书房相当宽敞,
中间有一道楼花圆洞门,把一间长方形的厢房,隔成前后两间。

  前间南首是一排纱窗,面对庭院,窗下放着一张书案。左右两边各有一口书
橱,每一格中,都放满了书籍,玉轴牙签,收拾整齐,两旁还有四张椅几。后半
间,北首靠壁处,放着一口叠橱,一望而知这是特别为了研究「毒汁」而新置的。
上面有数十个小抽屉上都用红纸标明了药材名称。橱左还有一道小门,敢情后面
还有一个房间。

  玉兰一指药橱,朝凌君毅道:“这里面就是公子在绝尘山庄化解「毒汁」取
用过的七十一种药材。除此之外,公子还需要什么药物用具,只须吩咐辛夷,立
可办到。”随着话声,举步朝小门中走去,接着道:“后面是炮制室,公子要如
何炮制,只管吩咐辛夷去做,当然,你要自己动手也行。”凌君毅随着她跨进门
去,这房间略呈方形,凡是炮制药材的器具,果然一切俱全。

  玉兰随着他看了一遍,又道:“这里缺少什么,或是公子需要什么,也吩咐
辛夷好了。”

  凌君毅连连点头道:“姑娘准备周到,大概差不多了。”说到这里,忽然「
哦」了一声道:“只是还要准备些水。”玉兰微微一笑,举步行去,随手打开一
道小木门,外面已是后院走廊。只见廊上放了三口水缸,上面还盖着木制缸盖。

  玉兰伸手一指,含笑道:“这是三口水缸,一缸是无根水,一缸是泉水,一
缸是江水。贱妾已经吩咐过,要他们每日更换一次。”

  凌君毅不觉笑道:“姑娘真是能干,设想周到得很。”

  玉兰阖上小木门,粲然笑道:“公子为敝帮研究「毒汁」解药,这是贱妾份
内之事。”两人退出炮制室,回到书房中,玉兰俯身打开叠橱橱门,双手捧出一
个青瓷葫芦,郑重的道:“这是敝帮从黑龙会取来的「毒汁」,得来不易,希望
公子能早日替敝帮研求出解药来,敝帮幸甚。”

  凌君毅忙道:“姑娘仍请放在橱中,在下用的时候,自己会取的,在下既然
答应了帮主,自当全力以赴。”

  玉兰放好葫芦,站起身,举手理理披肩长发,回眸一笑道:“但愿公子早日
完成。”

  辛夷端着两盅香茗,放到几上,说道:“凌公子、总管,请用茶。”

  玉兰道:“不用了。我还有事去。”说完,朝凌君毅福了福道:“凌公子恕
贱妾失陪了。”

  凌君毅道:“姑娘请留步,在下还有一事,须得向姑娘请教。”

  玉兰正待行出去,闻言不由脚下一停,问道:“请教不敢,公子有什么事?”

  凌君毅道:“在下住在这里,暇时不知可否出去走走?”

  玉兰眨动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凌君毅,似乎微有踌躇,接着粲然一笑道:
“凌公子是敝帮贵宾,照说公子要出去走走,自无不可。只是公子初来,路径不
熟,敝帮又都是女儿之身。这花家庄院只有这中院一座院落,划为公子下榻之处,
换句话说,也只有公子是唯一的男人。若是无人带路,只怕有些未便。”这话也
是事实,百花帮顾名思义,自然都是女孩子。一个陌生男人,若是没有人陪同,
确有不便之处!但这么一来,岂非被软禁在这所院落之中了?

  凌君毅淡淡一笑道:“既有未便,那就算了;在下也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玉兰沉吟了一下,道:“这样吧,且容贱妾去跟帮主商量商量,咱们后园,
颇有花木之胜,公子治事之暇,若是有兴,不妨到后园去散散步,只是此事贱妾
可作不了主,须得帮主点个头才行。”

  凌君毅潇洒一笑道:“那就不用了。”

  玉兰道:“不,这是贱妾当时没想到,也可以说是贱妾疏忽之处,公子既然
提出来了,贱妾自该向帮主禀明才是。何况公子是敝帮贵宾,总不能让你一个人
闷在屋子里,好啦,贱妾走啦。”说完,翩然往外行去。

  凌君毅目送玉兰走后,背负双手,浏览了一下书橱中的古籍,左首橱中,放
的都是经史子集,右橱中,则全是医经药典,想来是给自己参考之用的。他来回
镀了几步,就在临窗一张太师椅上坐了下来。辛夷一直垂手而立,这日寸看他坐
下,从几上捧起茶碗,送到凌君毅前面,轻声说道:“凌公子请用茶。”

  凌君毅口中啊了一声道:“在下忘了姑娘仍留在这里。”

  辛夷粉脸微红,低头说道:“公子没有吩咐,小婢不敢出去。”

  凌君毅道:“这里不用伺候,姑娘出去好了。”

  辛夷道:“总管吩咐过小婢,公子也许要一个人思考,不准小婢惊动,但小
婢要随时听候公子的吩咐,公子要小婢做什么,小婢就得立时去做。”

  凌君毅道:“好吧!那姑娘就出去吧。”

  凌君毅一个人在太师椅静思起来,既然到了这一步,也刻想出一个计划来,
探出母亲是否在百花帮中,自己是否与百花帮有渊源,还有「毒汁」的来源。晚
饭过后,凌君毅又一人呆在书房,又想着他应做的事,他要侦查「毒汁」的秘密
和「飞龙三剑」的谜底,他自然要听听百花帮主和玉兰谈话的内容。过了大约两
个时辰,悄悄从炮制室的小木门溜到后院走廊,他艺高胆大,目光迅速一扫,身
形已经离地飞起,朝楼上扑去。身法之快,当真疾若流星,一下就扑上檐角,再
一点足,便悄无声息的落到东首走廊之上,这里正好是转角上,灯光照射不到,
自然较为幽暗。

  凌君毅身子轻轻一旋,掠近东首窗下,便已看到两扇花格子窗并未关上,只
是垂着紫绒窗帘。这是楼上一排五间中,最东首的一间,也是百花帮主和玉兰两
人谈话的起居间的隔壁一个房间。凌君毅早已察看清楚,左手轻轻一按,人已随
着跃起穿窗而入,飞落屋中。就在他一手锨开窗帘,闪身而入之际,鼻中闻到一
缕淡淡的甜香!这淡淡的甜香,他一闻就分辨出是百花帮主身上的香气。中午,
百花帮主和他喝酒的时候,就曾闻到过这种香味。后来在花厅走廊上和百花帮主
坐的较近,轻风徐来,从百花帮主身上吹过来的淡淡幽香,更是薰人欲醉!凌君
毅骤然闻到达种香气,心头不觉蓦地一惊,一时只当自己行藏巳露,百花帮主已
隐身径在暗处等着,急忙刷的横移数尺,目光迅快扫动,不觉暗暗失笑。

  他日能夜视,这一扫已然看清房中情形,哪有百花帮主的影子?她那娇柔的
声音,不是仍在外面一间和玉兰说话么?这一间房,相当宽敞,三面有窗,窗上
接着两道窗帘,外面一道是紫绒的,里面一道是茜纱,薄得像轻云一般!连楼板
都光滑得纤尘不染,光可鉴人。陈设更是华丽,象牙雕床,流苏锦帐,菱花妆镜,
七宝妆台,举凡室中椅几琴案,莫不雕刻精细,十分精雅。四面粉壁间,还张挂
着几幅书画,妆镜旁,也放着几本古籍。珠光宝气的绮罗堆里,最难得的是雅而
不俗!只是这不过是目光一瞥间之所见。

  凌君毅心头暗暗一动,忖道:“这是百花帮主的香闺。”这错不了,除了百
花帮主,谁配住这般高贵华丽的卧房。何况这间房中,散布着一层淡淡的甜香,
这种香味,也只有百花帮主身上才有!凌君毅这一打量,早巳身形闪动,贴着西
首的墙壁,缓缓朝房门移去。这里本是一个月洞门,左右两边,备用玉钩钩起紫
绒帘幕,外面还垂着一道珠箔。起居室的灯光透过珠箔,外面的人,自然看不到
房内动静;但从暗处往外瞧,却可看得一清二楚。紫绒帘幕后面,也正好可以躲
一个人,凌君毅悄悄闪到帘幕后面,藏好身子。只听百花帮主徐徐说道:“我看
他说的不像假话。”

  凌君毅心中一动,暗道:“看来她们正在谈论我哩。”

  玉兰道:“帮主之意,咱们真要通令各地姐妹,替他找寻失踪的母亲么?”

  百花帮主轻哦一声道:“他假扮祝文华,混入绝尘山庄,并任由玉蕊她们弄
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找寻母亲,他答应我们研求「毒汁」解药,对我们可说很够
意思,我们替他找寻母亲,也是应该的。”凌君毅听的心头暗暗感激,但也有些
脸红!从百花帮主的口气听来,对自己是十分器重,也期望甚殷,但自己哪里真
的能研求什么解药?

  只听玉兰说道:“帮主相信他真能研究出「毒汁」的解药来么?”

  百花帮主笑道:“这个我们不应该怀疑的,玉蕊已经报告得很详细了,他在
绝尘山庄,不是已经化解了「毒汁」么?”

  玉兰道:“帮主说的极是,只是属下总觉得他太年轻了些,试想像四川唐门
老庄主唐天纵,人家炼制毒药,已经积三百多年经验;还找不出解药来,凌公子
我看他不过才廿岁左右……”

  百花帮主没待她说下去,淡淡一笑道:“这可不能这样说,他把一盂「毒汁」
化解成清水,总是事实。”

  玉兰道:“据属下推想,那「毒汁」之毒,只怕不是他化解的。”

  百花帮主惊奇的啊了一声,道:“「毒汁」不是他化解的?三妹是说……”

  玉兰道:“属下认为他身边可能有专解奇毒的药九,武林中人身边多少都带
着解毒或疗伤的药物。他那种解毒药丸,正好是克制「毒汁」之药。”她不愧是
百花帮的总管,见解也高人一等。

  百花帮主点头道:“这话也不错。我看他眼睛明朗,精气内敛,根本不像身
中散功之毒的样子。”她才说到这里,忽然一笑接道:“这就对了,玉蕊她们不
是在江上被黑龙会的人截住的么?据说正当危急之时,突如其来的出现了一个蒙
面人,才把田中璧等人赶跑,今天我看到他的时候,就想到那蒙面人可能是他…
…”她话声娇柔,说来还带点喜悦。

  但就在她话声甫落之际,突听门外响起两个使女的声音,齐声说道:“婢子
叩见副帮主。”凌君毅听说来的百花帮副帮主,立即伸手轻轻把帘幕拨开些,凑
着头,朝外望去。

  百花帮主螓首微拾,轻启朱唇,说道:“来的是二妹么?”

  只见门帘掀处,俏生生走进一个肩披天蓝披风的黄衣劲装女郎,朝百花帮主
躬了躬身道:“小妹见过大姐。”她随着话声,伸手解下披风,同时也从脸上摘
下了蒙面黄纱,这下凌君毅看清楚了!

  她年纪和百花帮主差不多,瓜子脸,生得柳眉高挑,风目如星。纤细的腰肢
上,束着一条宽带,斜插一柄绿鲨皮短剑,黑色小蛮鞋。看去英气勃勃,是一个
相当精明干练的女子,她居然没戴人皮面具!百花帮主道:“二妹请坐。”

  玉兰已经站起身来,朝黄衣女郎行了一礼道:“属下见过副帮主。”

  黄衣女郎点头笑道:“三妹也在这里?自己姐妹还来这些俗套干么?”

  玉兰道:“咱们既然在江湖上创立门户,名份所在,礼不可废。”

  黄衣女郎格的一笑,道:“三妹才智过人,太上才要你担当总管的职务,那
也只是职务上的分别罢了,三妹倒是一本正经起来。”说着,已在百花帮主左首
一把椅子坐下来。

  凌君毅听那黄衣女郎说出「太上」二字,心中暗暗忖道:“太上,这两个字
的称呼,好不古怪?”突然他灵机一动,又暗暗哦了一声:“玉兰总管的职务,
不是帮主派的,而是太上要她担任的,莫非是太上帮主?不错,这些貌美如花的
年轻少女,不但个个武功高强,而且还组织了一个帮。她们自然有人调教出来的,
这人自然是她们太上帮主无疑。”

  玉兰等黄衣女郎坐下,才跟着落座,面色恭敬地道:“就是太上委派了属下
这个职务,属下岂敢怠忽?”

  百花帮主道:“二妹连夜赶来,不知太上有什么指示?”

  黄衣女郎道:“太上听说黑龙会的人找到咱们这里来滋事,十分震怒,咱们
这里是百花帮总坛所在,教人家闯进来,已是太疏忽了,竟然还让人家从容逃走
……”

  玉兰俯首道:“这是属下无能。”

  百花帮主道:“太上责备的极是,只是来人武功高强,三个人能留下两个,
已经不容易了。”

  黄衣女郎举手理理鬓发,侧首望着百花帮主道:“咱们这里,三面环水,湖
上、陆上都有咱们巡逻的人,贼人应该插翅难飞,难道咱们发现贼踪之后,没有
派人在江边搜索么?”

  百花帮主道:“我发现有人潜入,就传令下去,要他们分做四路搜索。只是
黑龙堂主郝飞鹏在船上还留了两个硬点子,据说一个是田中璧,一个是侯铁手,
身手极高。陆、李两个使者,反为所制。”

  黄衣女郎道:“太上要小妹赶来,就是要查力此事。陆、李二使者,不能克
尽厥职,有放走敌人之嫌,咱们百花帮若是任人来去,还成什么百花帮?”

  百花帮主轻轻叹息一声道:“武功一道,差不得一着,陆、李两人武功不如
人家,才会被来敌所制,这也不能全怪他们。”

  黄衣女郎格的笑道:“大姐平日就是宽大为怀,你焉知那姓郝的堂主,不是
他们放走的?”

  百花帮主道:“这是不可能的事,陆、李二人,平日忠心耿耿,怎会放走敌
人?”

  黄衣女郎盈盈一笑道:“就算他们平日忠心耿耿,但任由姓郝的逃走,总是
事实。若不杀一儆百,以后谁都只要说一句来人武功高强,就可以把敌人放走了,
咱们为了整伤帮纪,这两人就该杀。”她说到「杀」字,娇靥上忽然升起一片寒
霜的杀气。

  百花帮主淡淡一笑道:“二妹好像执法如山,动不动就是杀,就算陆、李两
人有亏职守,但也罪不至死。”

  黄衣女郎道:“这叫杀一儆百,小妹已经把他们处决了。”

  百花帮主吃惊道:“二妹杀了他们?”

  黄衣女郎娇笑道:“这是太上的意思,这些护花使者,平时饱食终日,安逸
惯了,若不给他们一个警告,知所凛戒,这些人就不能用了。”

  百花帮主显然有些不以为然,但却勉强点头道:“太上圣明,这样做自然是
对的了。”

  黄衣女郎盈盈一笑道:“太上说的,大姐是太平盛世的帮主,处乱世,要用
重典,所以好人归你大姐来做,由小妹来做恶人。”说到这里,忽然抬头问道:
“对了,那假扮潜龙祝文华的人已经到了咱们这里,太上最关心的就是「毒汁」
解药,尤其目前黑龙会已经有人前来滋事,解药更是刻不容缓,他到底有没有把
握?”凌君毅听她提到自己,尤其这句太上最关心的就是「毒汁」解药,心头不
觉一动,自然特别注意起来。

  只听百花帮主徐徐说道:“这件事,已经遵照太上指示,全都准备妥当了。
此人原名凌君毅,据玉蕊的报告,他在绝尘山庄之中,已把一盂「毒汁」化成清
水。今天我和他谈过,要他尽快研制出解药来,二妹上覆太上,请她老人家放心。”
她没有把凌君毅的事全部说出来,敢情是不敢对「太上」直说。

  黄衣女郎娇笑道:“太上命小妹转告大姊,限他三天之内,必须完成任务。”

  百花帮主机伶一震道:“什么?限他三天完成?”

  黄衣女郎笑道:“怎么?三天还不够么?他在绝尘山庄已经把「毒汁」化成
清水,再照方配药,一天也足够了。”

  百花帮主道:“三天时间恐怕不成,据凌君毅说,他在绝尘山庄化去「毒汁」,
原也无心发现的。要寻求出解药来,只怕还得费一番工夫,从头做起。这件事,
原也急不得的,二妹回去,是否可以请太上宽限些时日?”

  玉兰接口道:“帮主说的是,凌君毅一口应承,尽他所能,替我们研求解药。
他在绝尘山庄已经有了初步成就,只要太上能够宽限几日,定可圆满完成。”

  黄衣女郎格格娇笑道:“瞧你们,大姐,三妹,好像把限他三天时间,是我
出的主意,你们倒替他说起情来。大姐又不是不知道,太上言出法随。她老人家
说出来的话,就是律令,谁敢违拗?大姐还是要三妹去转告姓凌的,希望他尽快
完成,莫要超过三天限期才好。”她虽在格格娇笑,但口气却十分冷峻,看她神
态,实在叫人难以相信,她是在笑着说话。

  百花帮主望望玉兰,点头说道:“三妹明天就告诉他,看看是否能在三天之
内完成。”

  玉兰道:“属下遵命。”

  黄衣女郎忽然展齿一笑,一双凤目望着百花帮主,问道:“小妹听说这姓凌
的年纪很轻,而且还是个美男子,是不是?可惜时间不早了,不然小妹倒想见见
他呢。”百花帮主幸亏戴着面具,不然,她一张粉脸,定会飞起两朵红云。但饶
她戴着面具,还是有些羞人答答的模样,一时说不出话来。

  黄衣女郎格格一笑,站身起来道:“大姐,时间不早了,我已经把话传到,
该向太上覆命去了。”说完,举手覆面纱,然后把披风扣到肩上,躬身一礼道:
“大姐、三妹,我走啦。”一阵风般朝门外走去。

  凌君毅目送黄衣女郎走后,突然心中一动,暗想:“听她口气,自然是回去
覆命太上去了。”这位太上一手调教出这些年轻貌美的女子,成立百花帮,自然
另有企图。他急着去「毒汁」解药,看来也并不是为了对付黑龙会在刀剑、暗器
上淬毒,那么难道还另有用途?而且百花帮主等人,既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
飞龙三剑」自然也出于他所传……

  凌君毅本来想从百花帮主身上着手侦查的两件事,如今既然发现百花帮还有
一位太上帮主,目标也就随着转移。他一念及此,岂肯轻易放过?身形轻晃,迅
快的穿窗而出,在屋脊上,目光向四处一扫。但见黄衣女郎投着披风的苗条人影,
去势极快,一路飞行,已在十数丈外。凌君毅一提真气,飘落地面,藉着花树掩
蔽,远远尾随下去。黄衣女郎自然不会想到身后有人跟踪,何况凌君毅始终和她
保持了一段距离,更是不易察觉。两人一前一后,穿行花径,有若两点流星,不
多一会,便已到了花园尽头。黄衣女郎毫不停留,距围墙尚有丈余远近便已脚下
一点,身形飘然飞起,越过围墙。凌君毅紧跟着腾身而起,轻轻落到墙外,举目
看去,但见黄衣女郎一条人影,已在十余丈外,起落如飞,朝湖边而去。

  原来这里正是都阳湖中的一个半岛,三面环水,花家庄院,座落在一座小山
麓间,茂林修竹,足有一二里方圆。这原是一瞥间的事,凌君毅身轻如云,快捷
如风,一路跟踪下去。行约半里,黄衣女郎已经奔到湖边一处石岩边缘,只见她
身形轻纵,跃落岩下,那里正好停着一条小舟,舟上一名青衣汉子立即运桨如飞,
朝湖面上驶去。

  凌君毅心中暗道:“看来那位什么太上帮主,并不住在这里了。”当下只得
废然而返,回到宾舍,熄灯就寝。

TOP

0
「第十四章」失手被擒

  第二天早晨,凌君毅刚梳洗完毕,便听辛夷在门口说道:“凌公子,总管来
了。”凌君毅心里暗忖道:“她准是来告诉自己,三天限期之事了。”口中答应
一声,举步迎了出去。

  玉兰霓裳如雪,已在客堂中坐候,看到凌君毅走出,盈盈起立,粲然笑道:
“凌公子早,贱妾打扰了。”

  凌君毅慌忙拱手道:“姑娘早,快快请坐。”

  两人落座之后,辛夷先替玉兰沏了一盏茗茶,然后端上早餐,轻声道:“凌
公子请用早餐了。”

  玉兰道:“凌公子还没用早餐?那就不用客气,只管请用。”

  凌君毅淡淡一笑道:“不要紧,姑娘一早枉驾,必有见教,还是请说吧。”

  玉兰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膘了他一眼,笑道:“凌公子真是料事如神,贱
妾确有两件事,要向公子奉陈。”

  凌君毅听得一怔,忖道:“她此来第一件事,不用说是三天限期之事,只不
知还有一件,是什么事情。”一面含笑道:“不敢,姑娘有什么事,但请直说。”

  玉兰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望望他,说道:“敝帮主因黑龙会一再寻衅,双方
已成水火,最可虑的是对方兵刃暗器,都用「毒汁」淬过。万—率众来犯,「毒
汁」毒性极烈,中人无救,敝帮姐妹,必有惨重死伤。因此要贱妹前来,和公子
打个商量,不知能否为敝帮尽速试验,早些求出解药来?”好一篇动人的说词!

  凌君毅淡淡一笑,问道:“帮主和总管之意,要在下几天研制完成?”

  显然,这句话问的大出玉兰意料之外!她眼中流露出希冀的神色,一眨不眨
的盯着凌君毅脸上,问道:“公子看看最快能在几天之内完成?”

  凌君毅爽朗的笑道:“在下既有化解「毒汁」的前例,目前只是把几种药物
重复作个试验,也许旷时耗月,耗费许多日子,依然一无所获,也许很快就可得
到结果。”

  玉兰紧接着道:“你说大概要多少时间?”

  凌君毅大笑道:“这很难说,快则一天半日,慢则十天半月,怎么?姑娘莫
非是要限期完成么?”

  玉兰轻轻叹息一声道:“十天半月,恐怕等不及了,贱妾衷心默祷,希望公
子能尽速完成才好。”她当着凌君毅的面,实在说不出限三天完成的话来。

  凌君毅道:“多谢姑娘美意,在下觉得还是姑娘规定日期,在下也好有个准
则,尽快赴着完成。”

  玉兰脉脉含情地道:“你要我说个日期?”

  凌君毅笑道:“写文章的人,要逼急了才写得出来。在下疏懒成性,姑娘规
定一个日期,在下就会日以继夜,努力从事,自可加速完成。”

  玉兰粲然一笑,道:“你看三天如何?”本来就只有三天期限。

  凌君毅暗暗好笑,但却皱皱剑眉,说道:“三天时间,稍嫌仓促,好吧,三
天就三天罢。”

  玉兰疑信参半,死命的盯了他一眼,徐徐说道:“凌公子不是和贱妾说笑吧。”

  凌君毅道:“军中无戏言,姑娘可要在下写下军令状来?”

  玉兰舒了口气道:“贱妾自然信得过公子。”接着眼珠一转,浅浅笑道:
“我看公子好像胸有成竹,倒教贱妾替你担了不少心思。”她不待凌君毅开口,
又接道:“公子既然一口答应,三日之期,该不会有问题吧?”

  凌君毅道:“姑娘但请放心,在下说了一定算数。”

  玉兰幽幽的道:“但愿如此,贱妾也可以交差了。”

  凌君毅潇洒一笑,问道:“姑娘方才说有两件事要和在下说,还有一件呢?”

  玉兰道:“贱妾要请教公子,你到敝帮来,一路上可有同伴在后跟踪?”

  凌君毅听得不由又是一怔,说道:“在下是玉蕊姑娘从绝尘山庄弄出来的,
一路上,哪有什么同伴跟踪?姑娘此言,不知是何所指?”

  玉兰微微一笑道:“那么贱妾再请问公子,你有没有兄弟?”

  凌君毅愈听愈奇,说道:“在下子然一身,并无兄弟姐妹。”

  玉兰道:“那么有几个人,不知你认不认识他们?”

  凌君毅道:“姑娘说的是什么人,能否说出来,让在下听听?”

  玉兰道:“她们一行有三个人,那是祝靖、唐文庆、凌君平……”凌君毅听
她说出前面一人姓名,自然并不认识。但听到「唐文庆」三个字,心头怦然一动,
暗想道:“这人会不会是唐文卿呢?”等到玉兰说出「凌君平」来,心头更是—
震,暗想:“凌君平,那不是方如苹的化名么?有她在内,那么唐文庆果然是唐
文卿了,她们莫非找我来了?”

  他不待玉兰说完,急急问道:“他们可是被贵帮擒住了?”

  玉兰微微摇头道:“是被黑龙会的人捉去了。”

  凌君毅吃了一惊道:“是被黑龙会的人捉去了?姑娘如何会知道的?”

  玉兰反问道:“你认识他们?”

  凌君毅点点头道:“其中的凌君平,是在下义弟,还有那唐文庆,则是在下
一位至交兄弟,他们如何会落在黑龙会的手里,姑娘能否见告?”

  玉兰从袖中取出一封密柬,随手递了过来,说道:“这是黑龙会给敝帮下的
书,他们认为这三个人是敝帮的护花使者,要敝帮用公子去交换他们五个人的性
命。”

  凌君毅看了密柬,果如玉兰所言,唐文卿、方如苹等三人已被黑龙会留作人
质,用以交换祝文华。他一想到方如苹、唐文卿两人都是女儿之身,落入贼窝,
如何得了?一时心头大为焦急,搓搓手道:“这可怎么是好?”

  玉兰轻笑道:“瞧你急成这副模样,黑龙会既要拿他们三人换回假扮祝文华
的人,一时自然不会难为他们的。如今之计,只有寄望公子早日研制出「毒汁」
解药来,咱们就给他来一次突袭,才能把人救出来。”这办法本来不错,但凌君
毅除了身边有一颗「骊龙辟毒珠」,哪里真的会配制什么解药?

  ※※※※※※※※※※※※※※※※※※※※※※※※※※※※※※※※※※※※※※

  祝雅琴已经把她的玉龙驹打发回家。那是方如苹的意见,只要在江湖上走动
的人,谁都知道,玉龙驹是龙眠山庄的名驹,容易引人注意,不如打发马匹回去
的好。现在祝雅琴有唐文卿和方如苹做伴,三个易钗而并的姑娘家,有了淘伴,
一路上有说有笑,再也不觉得孤单。一行人为了去找江老大,从北峡山动身,又
朝安庆赶来。唐文卿、方如苹要找的是凌君毅,祝雅琴则并没有明确的目标,只
是静极思动,想在江湖上走走。

  赶到安庆,已是万家灯火,城门早就关了。三个人绕到北城较为冷僻之处,
才施展轻功相继跃登城垣,翻入城中。如今,他们已经潇洒的走在大街上了!凡
是看到他们的人,谁都认为这三个俊俏少年,定是到府城里来应考的读书相公,
许多在街上经过的姑娘,还偷偷的朝唐文卿、方如苹和祝雅琴丢媚眼哩!

  安庆府位于长江北岸,是水陆交通码头所在,从北门通向大南门的一条直街,
足有三里来长,两边店铺栉比,越近南门,越见热闹、茶楼、酒肆和客栈,全都
集中在这一带附近。兴隆园茶楼,就座落在南大街的一条横街上,三开间门面,
生意也和招牌上写的一样,十分兴隆。这时候,楼上弦管丁冬,卖唱妞儿那又清
又脆的金嗓子,一阵阵从窗口飘传出来!楼下的书场,更是爆满,说书先生的那
方惊堂木,拍得猛响,自然正说到最精彩之处,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居然静得雅
雀无声。

  方如苹等一行三人,刚走近茶楼,早有一名站在门口招呼客人的伙计,躬着
身陪笑道:“各位公子爷请高升一步,楼上雅座。”

  跨进大门,迎面就是一道宽阔的楼梯。大家登上楼梯,举目瞧去,楼上果然
雅静得多,三间敞厅,上了约有八成座。茶客们也比楼下那些褐衣短靠的贩夫走
卒要高尚的多。有的人泡上一壶茶,就闭上眼睛打吨,有的落于丁丁,正在下着
棋,也有些人正在低声谈话。

  唐文卿目光一瞥,就皱皱眉,低声道:“咱们走错了。”

  祝雅琴道:“这里不是兴隆茶楼么?”

  唐文卿道:“自然是……”话末说完,楼上伙计已经迎了上来,陪笑道:
“公子爷一共几位,请到这边坐。”

  他领着唐文卿,走到一处空座头前,躬躬腰道:“诸位公子爷请坐,要喝些
什么茶?”大家因唐文卿已经跟了过去,也相继走了过去,各自落座。

  唐文卿抬头道:“你给我们来一壶清茶就好。”伙计答应一声,便自退去。

  祝雅琴问道:“唐兄你方才只说了一半,就没说下去,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文卿笑道:“兄弟是说咱们走错了地方。”

  祝雅琴道:“你说这里是什么地方?”

  唐文卿笑道:“这里自然是兴隆茶楼,只是咱们要找江老大,就不该到楼上
来。”

  祝雅琴「哦」了一声,轻笑道:“对了,江老大若是喝茶,也是在楼下,不
会到楼上来的。”她这一笑,露出一口白得发光的贝齿,但她立时用手抿了抿嘴,
又道:“咱们那就到楼下去找他好了。”

  唐文卿道:“咱们既然上来了,就喝了茶再下去也不迟。”

  方如苹看到表姊用手抿嘴,心里暗暗好笑,附着她耳朵,轻声说道:“表姊,
你穿了男装,怎好用手抿嘴?只有女孩子笑的时候,才用手抿嘴的。你以后可得
注意,别露了马脚。”祝雅琴「噢」了一声,脸上不禁一红,正好茶博士送上一
把瓷壶,三个茶盏,在各人面前放好,然后沏上了开水。

  唐文卿抬目叫道:“伙计。”

  茶博士忙道:“公子爷有什么吩咐?”

  唐文卿道:“我要向你打听一个人,不知你知不知道?”

  茶博士陪笑道:“公子爷要找谁?”

  唐文卿道:“江老大。”

  茶博士道:“小的知道,他是咱们茶园里的常客,手里有三条船,专走长江
上下游,只要一回来,就到咱们这里来喝茶,许多客人要雇他的船,都到咱们这
里来找他,公子爷可是要雇船么?”

  唐文卿微微颔首道:“我们是听朋友说的,江老大的船,干净稳当,所以想
找他雇船。”

  茶博士笑道:“说来真巧,江老大今天下午才回来,方才还在楼下喝茶,小
的这就找他上来。”

  唐文卿道:“好吧,那就麻烦你了。”

  茶博士陪笑道:“公子爷太客气了,小的马上就去。”说完,转身朝楼下走
去。

  祝雅琴道:“唐兄真要雇他的船么?”

  唐文卿笑道:“找江老大,除了雇他的船,就没有旁的话好说……”

  话未说完,方如苹轻咳一声,接口道:“唐兄说的是,咱们没逛过庐山坐船
到大姑塘上岸,就比走陆路车马颠簸,舒服得多。”他突然说去逛庐山,听的众
人齐是一怔!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四旬左右的黄脸汉子,带着一个十七八岁,头
挽双髻的姑娘,一前一后,正朝这边走了过来。那黄脸汉子脸型瘦削,手中抱着
一张胡琴,朝几人连连拱手,陪笑道:“几位公子爷,可要听一曲么?”他笑的
时候,挤出满颊皱纹,看去可怜兮兮的样子。

  但他身后跟着那个姑娘,虽是一身青布衣裙,却生得粉面朱唇,螓首蛾眉,
两截袖管,微微卷起,露出一双嫩藕似的皓腕。怀抱琵琶,低垂粉颈,模样儿十
分俊俏。唐文卿平日很少出门,看的心里不觉生出怜悯,问道:“她会唱什么?”

  黄脸汉子慌忙从怀中摸出一个黑黝黝、脏兮兮的折子,双手奉上,赔笑道:
“公子爷随便点。”

  唐文卿看了那个油垢发黑的折子,哪肯伸手去接?说道:“不用了,叫她随
便唱吧。”

  黄脸汉子喏喏连应了两声「是」,回头道:“小姐,公子爷要你随便唱,你
得把最拿手的曲子唱出来。”

  那姑娘低垂着头,星目流波,偷偷的望了唐文卿一眼,手抱琵琶,五指走弦,
稍作调拨,丁丁冬冬的弹了起来。接着轻启樱唇,曼声唱道:“暖溶溶玉酷,白
冷冷似水,多半是相思泪。眼面前茶饭伯不待吃,恨塞满愁肠胃。蜗角虚名,蝇
头微利,拆散鸳鸯在两下里。一个这壁,一个那壁,一递一声长吁气。”唱的是
《西厢记》一阙「朝天子」。不但音若笙簧,清脆甜润,如珠转玉盘,而且也唱
出了崔莺莺当时的幽怨情怀,缠绵悱恻,听得人回肠荡气!

  一曲甫毕,余音易畏,不绝如缕,直欲绕梁三匝!唐文卿不由得鼓掌喝采道
:“唱得好,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姑娘真不愧是风尘中的奇女子。”

  那姑娘粉脸飞红,明眸含情,皓齿微露,浅浅一笑道:“多谢公子夸奖。”

  唐文卿已经掏出一锭五两来重的银子,用两个指头夹着送到那姑娘跟前,含
笑说道:“不成敬意,请姑娘笑纳。”

  那姑娘低垂粉颈,说了声:“公子厚赐,小女子多谢了。”也用两个尖尖玉
指,把银子夹了过去。黄脸汉子连声道谢,带着那姑娘朝楼下而去。

  祝雅琴眼见唐文卿出手大方,那姑娘只唱了一个曲子,就赏了人家一锭五两
重的银子,心头不禁奇怪,轻笑道:“真大方啊。”

  唐文卿望着祝雅琴,微微一笑,问道:“你难道没看出来?”

  祝雅琴问道:“看出什么?”

  唐文卿轻声道:“你大概没注意她的琵琶吧?”

  祝雅琴道:“她的琵琶怎样?”

  唐文卿道:“她手上琵琶,颈细身长,分明是铁琵琶一类兵刃。”

  祝雅琴听得一怔道:“什么,她的琵琶是铁的?”

  唐文卿道:“这类兵刃,最难使用,必须软硬功夫有相当火候的人,才能运
用自如。而且琵琶腹中可以暗藏机簧,只要轻轻拨动,就可发射飞针一类细小暗
器,三数丈之内,休想躲闪得开。”

  祝雅琴冷笑一声道:“你怎不早说?我方才该试试她的。”

  方如苹笑道:“二哥方才已经试过了。”

  祝雅琴眼珠一转,望着唐文卿问道:“唐兄几时试的,我怎么没有看到?”

  唐文卿微微一笑道:“兄弟心中有些怀疑,当时灵机一动,就取了那锭银子,
暗暗运起三成功力,送到那姑娘面前。她若是不会武功,只要手指接触到银子,
手腕承受不起,就会被兄弟内力震得颤动。”

  祝雅琴道:“她没有颤动?”

  唐文卿脸上一红,摇摇头道:“说来惭愧,她却若无其事地把银子接了过去,
兄弟贯注指上的三成力道,在她手指碰上银子的一刹那,就像泄了气一般!兄弟
右手竟然丝毫劲力也使不出来。那姑娘虽没说什么,但兄弟这个暗斗,可也栽得
不小。”

  祝雅琴哼道:“下次再遇上她,我非和她较量较量不可。”正说着之间,共
见那茶博士领着一个汉子,从楼梯走了上来。

  到得几人桌边,茶博士立时陪笑道:“就是这几位公子爷要雇船。”

  那汉子拱手道:“小的见过几位公子爷。”

  唐文卿朝他点点头,含笑道:“你就是江老大么?请坐。”

  汉子连连暗笑道:“小的叫张林,不是江老大。公子爷要雇船,和小老儿说
也是一样,他今天才回来,该是小老儿的班了。”说到这里,接着问道:“几位
公子要去哪里?”

  唐文卿道:“我们想去逛逛庐山,坐船舒适一点。”口风一转,又道:“我
们是朋友介绍来的,想请江老大辛苦一趟……”

  张林道:“咱们船行里规定,三条船轮班休息,但客人要指定谁去,自无不
可,只是这事小的作不了主,公子爷最好还是和江老大当面谈的好。”

  唐文卿道:“江老大不在楼下?”

  张林道:“是,是,他下午一回来,就在茶园里喝茶,晚饭前离开的,大概
回家休息去了。”

  唐文卿心中一动,问道:“不知江老大住在哪里?”

  张林道:“不远,不远,就在八角井巷。”

  唐文卿道:“你可以领我去么?”

  张林陪笑道:“公子爷要去,小的自当替你带路。”

  唐文卿道:“如此有劳,咱们立刻就走。”一面朝祝雅琴和方如苹道:“咱
们走。”

  唐文卿、方如苹、祝雅琴三个姑娘不疑有他,紧随他身后而行。这时已快初
更时光,大街两边的店铺,差不多全已上了排门。平时行人熙攘的街道上,一片
冷落,只偶而有一两个醉汉在街头踯躅。那汉子领着三人,脚下逐渐加决,奔行
了里许光景,前面已是一片广场。这里正是南校场,足有百来亩大小,四周围以
树木,黑夜之中看去一片有黝黑,黑忽忽,影幢幢,好像潜伏着不少鬼魅影子!
南校场是处决重犯的地方,民间一直流传着,说南校场是鬼的夜市。据说有一个
赌徒,回家经过南校场,看到路旁有几个人围着馄饨摊吃馄饨,这位仁兄赌了一
夜的钱,肚子正在唱着「空城计」,也就坐下来,叫了一碗来吃,吃的时候,是
虾肉棍钝,味道鲜美,吃得津津有味,那知回到家里,忽然恶心起来,大吐特吐,
吐出来的竟是些蚯蚓、碎草。

  那汉子敢情是个心直的人,生来就不伯鬼,居然领着三位姑娘,脚下不停,
笔直朝南校场奔了过来。三位姑娘家可不是本地人,根本不知道南校场闹鬼的事
儿,自然并不在意,前面有人引路,她们也就跟着奔行。正行之间,突听前面不
远,传来—声沉喝:“站住。”

  那汉子慌忙答应—声,停下步来。唐文卿问道:“前面是什么人?”

  那汉子颤声道:“小的不知道。”

  祝雅琴道:“你不知道,就只管走,有什么事,自有我们担待。”话声甫落,
突听黑暗中传来一声森冷的嘿嘿冷笑,随着这声冷笑,但见两个身穿黑色长衫的
人从左首并肩缓步而奔。这两人走得极缓,但却并肩齐步,动作如一,举左足时,
同时跨出左足;举右足时,也同时跨出右足。好像庙里的皂隶一般,看去虽然在
动,但举止僵硬,简直如同鬼魅。

  祝雅琴心头有些发毛,一手紧握着剑柄,忍不住微微却步,口中低啊一声道
:“表弟,你看这两个人是什么路数?”

  方如苹冷笑道:“管他什么牛鬼蛇神,咱们有三个人,也未必怕了他们。”

  唐文卿接道:“待我来问问他们再说。”她挺了挺胸,跨前一步,喝道:
“你们拦住去路,想做什么?”

  两个黑衣人走到相距三丈来远,便自站停下来,不言不动。对唐文卿喝问的
话,恍如未闻。这时校场右首,也同样出现了两个身穿黑色长衫的人,并肩齐步
走来,到得三丈来远,也自停步。这四个人面对面的站定,就像泥塑木雕一般,
双手下垂,没有走动一步,也没交谈一句话。只是板着死气沉沉的面孔,站在那
里。唐文卿暗暗攒下了眉,低声道:“三弟,这情形有些古怪。”

  方如苹咭的笑道:“一点也不奇怪,这四个人,只是跑龙套而已正主还没到
呢。”

  唐文卿道:“你看出他们路数来了?”

  方如苹道:“这还用问,他们自然是黑龙会的人了。”

  祝雅琴低声道:“表弟,你看咱们该怎么办?要不要动手?”她终究没有江
湖经验,遇上事就显得有些紧张。

  芳如苹笑道:“俗语说的好,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他们主儿没到以前,这
四个跑龙套的还不值得咱们动手。”

  唐文卿道:“对,咱们索性等他们到齐了再说,也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方如苹轻笑道:“岂止颜色?全叫他们爬着回去。”

  祝雅琴本来还有点胆怯,给两人一说,不觉也笑了起来,抿抿嘴道:“不要
让他们全数爬着回去,好歹也要留下一两个活口。”

  三位姑娘说得很得意,不禁都笑了起来。黑暗之中,万额俱寂,她们说的虽
轻,但双方相距,不过三数丈距离,对方四个黑衣人,耳朵没聋,自然全听到了。
但他们依然呆宜,没有一个开口,就是四张脸上,也丝毫没有表情,只是垂手肃
立着,一动不动。校场上,静得寂然无声,只有夜风吹过,刮得草丛间簌簌作响。
要来的,终于来了!远处已出现了两盏红灯!红灯冉冉,贴地疾移,来势相当快
速,转眼之间,便到了个十丈左右。这回,有了灯亮,三位姑娘可看清了。那是
两个青衣使女挑着宫灯前导,稍后是一顶黑色软轿,珠帘低垂,由两个黑衣大汉
抬着如飞而来。这情形,方如苹曾在龙门坳见过一次,口中不禁低呼道:“来的
原来是迷魂仙子。”

  祝雅琴低声问道:“迷魂现在是谁?”

  方如苹道:“迷魂现在就是绝尘山庄的人,咱们大破绝尘山庄之时,她刚好
不在。”

  权雅琴轻笑道:“那不是正好?今晚可不容她再有逃走的机会了。”

  说话之时,黑色软轿已到了四丈远处,缓缓停下,两名青衣便女手挑宫灯,
一左一右在轿前侍立。这回相距更近,两盏宫灯上的字也清晰可见,赫然正是「
代天巡狞」四字。软轿才一停下,先前那个自称江老大手下的汉子,突然身形掠
起,奔到轿前一丈来处,扑的跪到地上,说道:“小的叩见天使。”

  只听软轿中呐起一个妇人声音,问道:“二十三号,你已经把人带到了么?”

  那汉子道:“小的带到了。”这话听得唐文卿三个姑娘齐是一怔:

  祝雅琴怒哼道:“原来他不是江老大手下的人,我们被他骗了。”

  方如苹左手袖底早已暗藏舅舅给她的一管「袖珍连弩」,这时左手一抬,指
着那汉子喝道:“你不是江老大派来接我们的?”

  那汉子回过头来,厉笑道:“老子自然不是。”

  方如苹冷哼一声,左手再指,冷冷的道:“那你就该死。”大拇指轻轻一按,
「嗒」的一声,一缕银芒电射而出,朝那汉子当胸打去。潜龙祝文华精擅机术之
学,这「袖珍连弩」是他精心设计制造,箭长不过寸,只有竹筷四分之一的粗细,
但固有强力机簧发射,七八丈以内的目标,均可命中。而且发射出去的小箭,速
度也比一般弩箭快出一倍有奇,箭头上还淬了龙眠山庄独有的「绿云散」奇毒,
没有他的解药,天下无人能解。

  但就在方如苹的「袖珍连弩」一点绿光,堪堪射到一半,忽见从软轿珠帘中,
突然飞出一根极细的红线,轻轻一卷,便把小箭缠住,朝轿中缩了回去。接着但
听软轿中响起一个妇人低低的声音哼道:“这支小箭,还淬了奇毒,你是什么人
的徒弟?小小年纪,竟然使用这等歹毒的暗器。”

  方如苹冷笑道:“你就是迷魂仙子么,你管我是什么人的徒弟,告诉你,我
这歹毒暗器,就是对付你们这群匪徒的。”

  软轿中人冷峻的道:“好个狂妄的挂儿,小小年纪,居然敢在老身面前如此
说话。”

  方如苹冷笑道:“你当我们怕你了么?哼,迷魂仙子四个字,还唬不倒人。”

  软轿中微晒道:“你当我是迷魂仙子么?”

  方如苹道:“难道不是?”

  软轿中人又道:“你这袖中匣弩,制作的相当精巧,大概可以连续发射,是
不是?”

  方如苹听得暗暗震惊,忖道:“她只看到射出去的一支小箭,就知道我这筒
箭可以连续发射,此人眼光倒是厉害得很。一面哼道:”是又怎样?“

  软轿中人道:“很好,你要知道我老身是谁,那就不妨朝我连珠发射几支试
试。”要知道她是谁,这话好不奇怪?

  方如苹心中暗暗忖道:“你这是找死。”一面冷笑道:“这是你自己说的。”

  软轿中人道:“不错,是我自己说的,你如果不相信,就把一百二十支连珠
箭,一起朝我射过来,亦无不可。”

  方如苹听她一口道出自己手上共有一百二十支连珠箭,心头更是震惊,但她
确实有些不信!舅舅说过,这「袖珍匣箭」,威力极强,慢说你坐在轿中,没处
可以躲闪,就算你走出轿来,自己只须一按机簧,一百二十支小箭,密集如雨,
六七丈方圆,全在射程之下,连飞鸟也逃不出去。心中想着,一面说道:“你这
么说了,在下倒非要试试不可了。”话声一落,口中也跟着喝道:“你小心了。”
这话是多余的,因为她左手一抬之际,大拇指已按上机,一阵骤密如雨的「嗒」、
「嗒」轻响,连珠般暴发。

  但见她银芒连闪,一支接一支的小箭,快如流星,挟着呼啸,朝软轿中激射
过去。别说一个人只有一双手,就是生了三头六臂,也无法接得下如此密集,如
此快速的连珠匣弩!唐文卿出身于以毒药暗器享誉江湖的四川唐门,但看了方如
苹的「袖珍连弩」,也暗暗惊叹不已。一时不觉技痒,玉指,三点细小的紫影,
快若流星,一闪间,夹在连弩之中,朝轿中投去。

  「袖珍连弩」,发为连珠,朝软轿中激射过去。这原是电光石火间的事,方
如苹暗暗计算,这一阵工夫,自己少说也已射出四十支以上,但连珠小箭去如流
水,射入软轿,就像石沉大海,杳无声息,不见半点动静,心头不觉大惊,立时
住手。只听轿中人轻哼一声道:“你只发了四十三箭,怎么不发了?”

  连发四十三箭,连软轿前面的珠帘上的珠子都没射下一颗来,好像每一支箭,
都是从成串的珠箔隙缝中钻进去的。这箭还有什么好发的?方如苹越想越觉气馁,
冷冷说道:“你不是迷魂仙子,你是什么人?”

  软轿中人冷峭的道:“老身能收下你四十三支淬毒连珠弩,你还不知道老身
是谁么?”

  方如苹道:“我不知道。”

  软轿中人道:“难道你也没听师傅说过?”

  方如苹心中暗道:“看来她一定是个大有来历的人。”只听软轿中人又道:
“你们之中,不是有一个是四川唐门的子弟么?别人不知道老身是谁,难道四川
唐门出来的子弟,也没听说过江湖上还有老身这号人物?”

  唐文卿即心中暗想,“她口气托大得很,好像咱们唐家的人,都该知道她一
般,但自己何以从未听娘说过?”—面接口道:“唐门的人,非知道你不可么?”

  软轿中人道:“不错,普天之下,能接下你们四川唐门暗器的,也只有老身
一个。”

  唐文卿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不觉失声道:“莫非你就是千手观音柳仙子?”

  软轿中人哼了一声道:“总算你是唐门子弟,还想得起老身名号来。”说到
这里,朝左右两个使女吩咐道:“好,你们打起轿帘来。”轿前两个青衣使女答
应一声,把珠箔从中间分开,往两边钩起。如今大家都可以看清楚了!轿中端坐
着一个青布衣裙的妇人,花白头发,面貌白哲,看去不过五十许人。在她前面,
搁手的横案之上,整整齐齐堆放着一叠小箭,正是方如苹射去的「连珠小箭」。
另外还有三只细小的「紫蜂针」,那是唐文卿的东西。

  柳仙子目光一指,望望轿前三个俊秀少年,朝唐文卿微微一笑直:“冲着你
还说得出老身名号来,老身也不想难为你们,还是乖乖的跟在老身轿后走吧。”

  唐文卿道:“你要我们到哪里去?”

  柳仙子道:“老身途经此地,接到当地属下的报告,调查一件案子,只要你
们三个小娃儿和此案无关,老身自会释放你们。”

  方如苹道:“听你口气,是调查「逃婢案」来的了?”

  柳仙子目光一凝,问道:“你们也知道「逃婢案」?”

  方如苹道:“我们自然知道。”

  柳仙子道:“那很好,你们跟老身走吧。”

  祝雅琴道:“你想我们会跟你走么?”

  柳仙子目中飞闪一丝寒芒,冷峭的道:“难道老身还请不动你们三个娃儿?”

  “客气,客气。”祝雅琴冷冷哼道:“你想和咱们动手?”

  柳仙子脸露不屑,微微一晒道:“老身何须亲自动手?”

  方如苹目光一溜,看了四个黑衣人一眼,接口笑道:“就凭他们?”她笑的
有些轻蔑,似是未把四个黑衣人放在眼里。

  柳仙子冷哼一声道:“无知娃儿,你们能在中条四友手下走得出十招八招,
已经不错了。”

  祝雅琴抢着道:“那就叫他们来试试。”

  柳仙子朝站在轿前的四个黑衣人挥了挥手道:“你们谁去把这三个小娃儿拿
下了。”

  四个黑衣人中,站在左首的两人同时举步走出,齐声道:“属下去。”

  柳仙子口中唔道:“好。”

  两个黑衣人身上既无兵刃,只是空着双手,比肩齐步,朝三人走来,但谁都
看得出,这两人虽然身子僵直,但步履沉稳,一身功力,分明甚是精纯。祝雅琴
冷哼一声道:“你们有什么了不起?”双肩一晃,抢了出去。

  方如苹虽然不知中条四友来历,但她毕竟和凌君毅一起,在外面多走了几天,
遇上过几件事儿,见闻较多,听柳仙子的口气,这「中条四友」好像不是等闲之
辈,此时一见祝雅琴连剑也未拔,就迎了上去。心头不由吃了一惊,叫道:“表
哥小心些。”

  祝雅琴和她的武功,都是跟潜龙祝文华学的,祝雅琴有多少能耐,她哪会不
清楚?祝雅琴一下抢到两个黑衣人跟前,一面回过头,说道:“不要紧,我还没
把他们放在眼里哩。”

  两个黑衣人因祝雅琴已经抢到面前,只得一齐停步。左首一个冷冷说道:
“小子,亮兵刃吧。”

  祝雅琴道:“你们的兵刃呢?”

  右首一个面情冷漠,徐徐道:“咱们不用兵刃。”

  祝雅琴道:“你们不用兵刃,我为什么要亮兵刃?”

  左首一个嘿然道:“那么就让你先动手,你出招吧。”

  祝雅琴冷笑道:“先动手就先动手。”话声出口,突然欺身而上,左手一探,
朝左首那个黑衣人抓去。左首那个黑衣人见她朝自己欺来,而且出手就抓。

  这一抓之势,极似少林「降龙拳」中的「青龙探爪」,但招式极漫,根本不
成招数,手上也不见有何劲力。就算是「青龙探爪」,也只是初学乍练,稀松得
很,未必有何奇奥可言,他根本没有把它放在心上。口中哼了一声,右手轻轻向
前挥出。在他想来,祝雅琴武功平常,自己只须用上三成功力,这一挥哪还不把
祝雅琴震退出数步之外?哪知事情并不如此,他右手堪堪挥出,就碰上祝雅琴抓
来的左手,这下倒像是自己送上去的一般,只觉祝雅琴五个手指,一把搭上了自
己的脉腕,他虽然暗感惊异:“这小子手法普通,怎么会给他一下子搭上了自己
的脉门?”但依然毫不在乎,因为祝雅琴五指根本没有劲力可言,他挥出去的右
手,依然自顾朝前挥去。

  照说,以黑衣人的功力,纵然被祝雅琴扣住了脉门,但这顺势挥出,祝雅琴
必被震的五指一松,连人震飞出去。哪知就在此时,这黑衣人陡然发觉不对,不
知怎么的,这一咬祝雅琴毫无劲力的五指扣住脉门,刹那之间,自己挥出去的右
手,竟然使不出丝毫力道,心头不禁大吃一惊!祝雅琴出手可并不慢,扣着他手
腕,往下一顿,黑衣人不由自主,被她拉得上身往下一俯。祝雅琴左手一顿之后,
接着向上一抬,五指一放,往前送去。黑衣人俯下的上身,就跟着向后一仰,高
大身子,糊里糊涂的就一个跟斗,往后翻了出去。这一段话,说来虽慢,其实两
人一抓一挥,不过才一照面的时间,快得何殊闪电?双方的人,根本连看都没看
清楚,黑衣人已经一个跟斗,被祝雅琴摔了出去。

  右首那个黑衣人,本来只是袖手旁观,骤见同伴只一个照面,就被人家摔出,
心头不觉大怒,口中「嘿」的一声,突然纵身跃起,双手箕张,朝祝雅琴飞扑过
来。他这下来势奇快,嘿声未落,人已到了祝雅琴右侧,右手直抓祝雅琴有肩「
肩并穴」,左手横打,闪电般朝祝雅琴背后左腰部抓落,一招两式,行动如风。
祝雅琴不慌不忙,身形一缩,朝左旋退半步,这一缩之势,已经避开了黑衣人抓
向「肩并穴」的右手,左手轻抬,正好迎着对方朝腰部抓来的左手。轻而易举一
下扣住他的脉门,五指一拢,又是往下一顿,往上一拾,再往前一送。右首黑衣
人继左首黑衣人之后,依样葫芦,往后一个跟斗,摔了出去。这是因为祝雅琴毕
竟是姑娘家,真力不足,只摔了他们一个跟斗,若是换上一个内力深厚的人,这
一抖手不把他们像稻草人般,直甩出去一二丈远才怪。

  就在她堪堪把有首黑衣人摔出,先前被她摔出去的左首那个黑衣人已经一跃
而起,又复朝她身后扑到。这一下,他是老羞成;怒,来势之猛,有如饿虎扑羊,
向祝雅琴背后直袭。方如苹眼看表姐连使两记怪招,把两个黑衣人摔出,心中暗
觉奇怪,正待拍手!此时瞥见先前那个黑衣人一下欺到视雅琴身后,心头又猛吃
一惊,急急,喊道:“表哥,小心你的背后……”

  祝雅琴连头也没回,她刚把右首黑衣人拍手送出,那只手顺势后拍去。这一
式,看去就像随随便便朝后一挥,根本不着半点力气,但奇事也在此时发生,左
首黑衣人欺到她背后,十指如钩,朝她左右两肩骨缝戳下,这下要是给他戳中,
祝雅琴哪里还能活命?但就在他劲贯十指,指尖快要戳到视雅琴背后衣衫之际,
但听“拍”的一声,祝雅琴朝后挥来的左手,巧妙无比地拍在黑衣人左肩之上。
这一掌看去毫不着力,但使的恰好是四两拨千斤的巧劲。黑衣人来势极猛,给祝
雅琴一掌拍在他左肩之上,不由的身形一歪,头前身后,往右首冲出去了三四步,
还是收势不住,蓬的一声,跌了个狗吃屎。

  这时,右首那个黑衣人也已一跃而起,他脸如喋血,双目凶光暴射,一袭黑
衣也鼓得如同气泡一般,厉笑一声,双手作势,正待朝祝雅琴扑进,却听软轿中
的柳仙子冷冷喝道:“住手。”

  这一声沉喝,使得已把全身功力运集双臂的右首黑衣人急急把双臂垂了下去,
他一袭鼓腾腾的黑衣,也像泄了气一般,立时瘪了下去。左首那个黑衣人也在此
时,从地上爬起,站住身子,垂下手去。但他一双深沉的目光,流露出阴毒之色,
恶狠狠的盯了祝雅琴一眼。柳仙子道:“你们退下去。”

  两个黑衣人一齐躬身道:“属下遵命。”他们虽然站立的地方不同,但却同
时出声,同时起步,依然步伐整齐,走到原来的地方并肩站定。

  柳仙子依然端坐在软轿之中,脸色平静,两道湛湛眼神,投注在祝雅琴的脸
上,徐徐问道:“你是反手如来的门下?”

  原来祝雅琴方才用左手连摔了两个黑衣人跟斗,使的就是一记「抓狗式」。
后来左手朝后挥出,又打了左首黑衣人一个狗吃屎,使的是一记「打狗式」,都
是左手使出来的。反手如来名震武林,一生习惯使用左手,无怪柳仙子把祝雅琴
看作了反手如来的门人。其实传祝雅琴这两记手法的人,祝雅琴只闻其声,未见
其人,根本不知道他是谁。这时她听柳仙子说自己是反手如来的门人,不觉心中
一动,暗想:“听她的口气,反手如来一定是一位很厉害的人,自己何不唬她一
唬?”心念一转,不由的抗声道:“是又怎样?”

  这话听得方如苹不觉一怔,暗想:“凌大哥是反手如来门下,表姐从未出过
门,几时也拜在反手如来的门下了?”

  只听柳仙子冷冷一哼道:“令师反手如来,武林中人人敬仰,但老身一向人
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不用拿令师唬人。再说你师傅也不敢找上黑龙会惹事,你
还是听老身相劝,乖乖地跟着我轿后走一趟,老身决不为难于你,否则莫怪老身
把你们三个绑起来走。”

  祝雅琴道:“那你就来绑绑看?”

  柳仙子冷哼一声道:“无知小子……”目光一瞥轿前面两个使女,冷冷说道
:“你们去给我拿下了。”

  两个青衣使女躬身领命,把手中提着的宫灯,就轿上插好,翻然走出,掳掳
女袖,朝祝雅琴道:“你要我们动手么?”

  祝雅琴道:“你们两个一起上吧。”

  方如苹闪身掠出,叫道:“表哥,这回该我来了。”

  祝雅琴忙道:“不用,不用,这两个小丫头,我一个人已经够打发了。”口
中说着,人已朝左首一个欺了过去,喝道:“你们不出手,我可要出手了。”左
手一探,朝她当胸抓去。

  须知江湖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男女双方动手,男子绝对禁止朝女子当
胸抓去。但祝雅琴自己本是女儿之身,二来也想羞羞她,只要她出手封架,或是
闪身躲闪,自己一样可以使出「抓狗式」,扣她手腕。左首使女一见他出手第一
招,就当胸抓来,心头大惊,一张粉脸登日寸羞得通红,忙不迭地身形一缩,向
后闪退。祝雅琴早就算定她要躲闪的,双肩一晃,欺身直上,口中轻笑道:“你
逃不脱的。”

  左手原式不变,依然朝前抓去。但当她话声堪堪出口,脸色立时大变,再也
笑不出来了!那是因为她伸出去的左手,突然间再也不听她的指挥,整条手臂,
好像已经不属她所有!左首青衣使女却在此时,一把扣住了祝雅琴的左手,随手
一扯,祝雅琴便身不由已朝前一个跟舱,她左手突然麻木若废,心头一急,咬紧
牙关,右手正待拔剑!但那青衣使女动作比她还快,右手一扯之后,左手跟着闪
电点出,一下点了祝雅琴右肋“乳根穴”。这原是电光石火间的事,方如苹既已
知道表姐是反手如来的门下,而且方才又亲眼目睹祝雅琴随便出手,侄把两个黑
衣人像稻草人一般的摔着跟斗。这次出场的两个青衣使女,虽是柳仙子的侍女,
也许武功比先前黑衣人要高,但也想不到她会失手得如此快法。何况祝雅琴一出
手,就把左首那个青衣使女吓得后退不迭,心中还暗暗觉得好笑!青衣使女一把
扣住祝雅琴左手,她还当是祝雅琴已经得手,扣住青衣使女的手腕呢。直到两人
身形—错而过、左首青衣使女右腕一抖,把祝雅琴摔倒地上,祝雅琴毫无挣扎余
地。

  方如苹才知她反被人家制住,心头不由大吃一惊,急急一掠而出,纵身朝左
首青衣使女飞扑过去,喝道:“你把我表哥怎么了?”唐文卿也在此时,看出情
形不对,刷的一声,掣剑在手,跟着掠出。

  左首青衣使女早巳退后几步,回过身去,朝轿中柳仙子躬躬身道:“启禀仙
子,这人是个女的。”

  柳仙子似乎微感意外,口中唔了一声,说道:“还有两个呢?你们一并给我
拿下了。”

  左首青衣使女躬身道:“婢子遵命。”这两句话的工夫,方如苹和右首青衣
使女已经动上了手。

  原来方如苹飞掠而出,就被右首那个青衣使女闪身拦住,说道:“你要动手,
就找我好了。”

  话声出口,面对面,她才看到面前这青衫少年,竞是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
个来的美少年!心头不觉一怔,两片粉嫩的面颊,登时飞红!方如苹心急救人,
口中喝了声:“让开。”左手一扬,呼的一掌,朝前推去。右首青衣使女一双俏
眼,还盯在方如苹的脸上,骤见她举手推来,要待避让,已是不及。左手一抢,
立掌如刀,硬接方如苹的掌势。两只玉掌,掌心互击,发出“拍”的一声脆响,
两人各自后退一步。

  方如苹喝道:“你再不让开,我就不客气了。”

  右首青衣使女望着她,脉脉含情道:“你不客气,又待怎样?”这时正好唐
文卿也飞身掠到。

  方如苹叫道:“二哥,这丫头由我来对付,你快去救人。”

  右首青衣使女目光一冷,说道:“你可是看不起丫头么?”方

  如苹不想和她纠缠,右手锵的一声,撤出长剑,口中喝道:“你亮剑。”

  右首青衣使女道:“亮剑就亮剑,谁还怕你不成?”一探手,抽出长剑。

  方如苹喝道:“你小心了。”左足倏地跨前一步,长剑一摆,直指青衣使女
眉心。

  右首青衣使女哼一声道:“你这人很狂。”右手一抬,使了一招「手底翻云」,
长剑划起一道寒光,朝前封出,但听「锵」的一声,双剑接实,两人硬拼了一招。

  方如苹不待对方还手,又是一剑,劈了过去。右首青衣使女冷冷一笑,横剑
硬架,又是「锵」的一声,把方如苹的长剑封出门外。方如苹一连两剑,都被对
方封开,心头不禁火发,右手连挥,剑光飞洒,接连刺出五剑。这五剑,着着抢
攻。快速绝伦,使得剑风飒然,寒光进射,煞是凌厉。右首青衣使女被逼得后退
了一步,也不和她抢攻,只是见招拆招,沉稳化解。再说唐文卿飞掠而出,听了
方如苹的话,身形转动,朝祝雅琴扑去。

  正好左首青衣使女从轿前退下,转过身来,口中冷喝一声:“站住。”挥手
一剑,朝唐文卿攻到。

  唐文卿纵身飞扑,志在救人,玉腕一挥,长剑一招「顺风送帆」,荡开左首
青衣使女的剑势,双臂一振,身发如风,依然朝祝雅琴飞射过去。她身形不停,
荡剑抢进,动作原极迅速,但左首青衣使女一身武功,出自柳仙子亲手调教,也
极矫捷,口中冷笑—声,宝剑倏然一转,挽剑上挑,陡地向唐文卿小腹刺来。这
一剑声出剑到,速度惊人!唐文卿双足离地不过数尺,瞥见森寒剑锋,飞袭而至,
心头不觉一凛,手中长剑,疾然下沉!双足上扬,施展「紫燕抄水」身法,一道
剑光,朝下划去,同时左手拼力一掌,凌空直劈青衣使女头脸。这一剑一掌,轻
巧凌厉,兼而有之。左首青衣使女不敢硬接,连人带剑,横闪而出。

  唐文卿身形一沉,剑尖在地上一点,双脚堪堪落地。左首青衣使女一退倏进,
剑演「吞云吐月」,又自攻到。唐文卿心头不禁有气,怒哼道:“我就先收拾了
你也好。”抖手发剑,长剑青芒连闪,快疾无伦的攻出三剑。左首青衣使女原也
不是弱手,毫不退让,人随剑走,剑随势发,和唐文卿挥剑抢攻。

  两人以决打快,以攻还攻,两道剑光飞舞盘旋,交而不击,听不到剑与剑击
撞的声音。但却打得难分难解,十分激烈!唐文卿杀得起性,口中一声轻叱,剑
法突然一变,手腕连摇,刷刷刷,连续攻出八剑。这八剑,剑剑衔接,连绵不绝,
如天机云锦,幻出一片缤纷光影,凌厉得令人眼花撩乱,目眩神摇!左首青衣使
女只觉周围剑影缭绕,剑风讽然,几乎没有她还手的机会,一时被逼的紧守门户,
步步后退。

  端坐在软轿中的柳仙子忽然目光一凝,冷冷笑道:“天蓝八剑,这小子难道
会是唐天纵的儿子?”接着低哼一声道:“春花,不用和他恋战。”

  左首青衣使女正在节节后退之际,顿时身形一停,挥手一剑陡然横劈面出。
这一剑是硬砸的招法,但听「铛」的一声金铁交鸣,两人同时感到虎口剧震,各
后退了一步。这一步后退,唐文卿顿时感到不对,自己执剑右手,在这一瞬间,
竟然沉重得再也举不起来!心头蓦然一惊,左手一扬,要待打出「紫蜂针」,但
左手也已沉重得抬不起来,掌心空自握着两只精巧紫蜂,自然也打不出去。唐文
卿这一急,真是非同小可,双目怒芒飞时,盯注着左首育衣使女,吨道:“你…
…”

  左首青衣使女已经一下掠到她面前,笑道:“你虽是四川唐门子弟,但莫要
忘了我是九仙阳柳仙子的门下。”话声一落,突然骈指如戮,点了唐文卿胸前两
处穴道。没错,四川唐门,以毒药暗器驰誉江湖。不但唐门毒药,天下无人能解,
就是唐门制作的暗器,精巧细密,天下无人能及,也无人能破。但三十年前江湖
上出现了一个神秘女子,双手同时能发十几种暗器,不知有多少高手,栽在她暗
器之下。大家因她年轻貌美,但却出手毒辣,只要遇上她,非死即伤,从无幸免,
这就替她起了个外号,叫做千手罗刹。但也有当面奉承她的人,却叫她千手观音。

  这千手观音成名之后,听说武林中有一个独树一帜的「四川唐门」,也以暗
器闻名遐迩,自成门派。她一时兴起,居然单人双剑,找上四川,要和唐天纵比
试暗器。唐天纵属守祖训,何况来的又是一个女流,再三谦让,始终不肯和她比
试。千手观音当着唐天纵,说出唐门暗器,天下只有她能破,唐天纵也含笑点头。
据说千手观音在离去之时,还露了一手、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唐天纵帽沿上,钉
上一支飞针。唐天纵也许是故意示弱,不想和她计较。但等千手观音走后,他曾
说:“此女一身所学,江湖上确已无入能敌,再过二三十年,咱们唐门暗器都不
足与抗了。”这话,如今已有三十年了!千手观音柳仙子的暗器手法,究竟如何
厉害,也可想见了。

  闲言表过,却说方如苹和右首青衣使女连打了三十余招,兀自不分胜负。此
时瞥见唐文卿也被左首青衣使女制住,心头不禁又惊又急,猛地奋不顾身,踊身
一纵,朝左首青衣使女扑去。右首青衣使女和方如苹动手,本已略占上风,只是
她含情脉脉,不肯施展杀手,是以和方如苹打成平手。这时一见方如苹舍了自己,
朝春花扑去,立即扭腰闪身,一下拦在方如苹身前,说道:“咱们还未分出胜负,
你想往哪里走?”刷的一剑,剑光一闪,由方如苹面上漾过。

  方口苹怒喝一声:“你还不让开?”挥剑朝右首青衣使女就刺。要知右首青
衣使女攻出的一剑,只是虚晃了一招,但方如苹这一剑,却是朝她恶狠狠地刺去。

  右首青衣使女脸色一寒,哼道:“不识好歹,你当我真的胜不了你?”随着
话声,身形轻轻一闪,避开方如苹一剑,右手一挥,一剑朝方如萍左侧削来。方
如萍挥剑封架,右首青衣使女早已撤回剑去,第二剑又已攻到。方如苹吃了一惊,
一时封架不及,疾忙退了两步。右首青衣使女如影随形,跟着路上两步,一剑迎
面飞西过来。

  方如苹心头暗暗震惊,忖道:“这丫头好快的剑法。”纵身横跃,避开一剑,
挥起长剑反击过去,但她剑势未发,右首青衣使女早巳闪了开去,从侧面欺来,
剑光一闪,削向右腕。方如苹一剑刺空,心知要糟,急忙收剑,正待变招,哪知
就在她收剑之际,只听右首青衣使女突然一声轻叱,长剑改削为拍,朝方如苹剑
身击落。这一招不但变化迅快,而且拿捏的方位十分准确,方如苹再欲闪避,已
是不及,但听「锵」的一声,被她击个正着。这一剑势道甚重,方如苹五指一松,
长剑跌落地上。

  方如苹心头大吃一惊,急急往后跃退。右首青衣使女左手扬处,两缕目力难
见的寒芒,已然打中方如苹双臂,身形闪电般欺进,剑交左手,一把扣住她脉腕,
往怀中一带。口中忽然低咦一声,死命的盯了她一眼,轻笑道:“原来你也是女
的。”

  方如苹双手穴道,被青衣使女飞针所制,丝毫动弹不得,口中怒声道:“你
决放开我。”

  右首青衣使女悄声笑道:“你虽是女子,我还是很喜欢你,不会让你吃苦头
的。”挟起方如苹,朝轿前走去。

  柳仙子问道:“秋月,她也是女子乔装的么?”右首青衣使女应了声「是」。

  柳仙子颔首道:“她们可能是百花帮的人,先带回去再说。”轿前两脾春花、
秋月立即放下珠帘。四个黑衣人不待吩咐,僵直的并肩齐步,朝前行去。两名汉
子也立时抬起软轿。如今,两盏宫灯,就挂在轿前,春花、秋月却押着唐文卿、
祝稚琴、方如苹三人,跟随轿后而行。

TOP

0
「第十五章」九缸药汁

  凌君毅得知方如苹和唐文卿落在黑龙会的手里?心头自然感到十分焦灼。他
目前除了只知道「黑龙会」三个字之外,连黑龙会的巢穴在哪里都一无所知,救
人又谈何容易。但玉兰却透了一点口风给他,只要研制出「毒汁」的解药,他们
就可以突袭黑龙会,把人救出来。凭她这句话,可见黑龙会的巢穴,只有百花帮
知道。老实说,救人之事,凌君毅不一定要百花帮协助,但黑龙会的巢穴所在,
却非百花帮指点不可。这又回到「毒汁」解药的问题上来了,自己若不研制出「
毒汁」的解药来,她们决不肯透露黑龙会巢穴在哪里的。凌君毅考虑了很久,冗
自想不出妥善的方法来,背负双手,在书房中来回酸走了一阵,又回到椅上坐下。

  忽然,他发了一个奇想,于是迅快的站起身子,走到北首一口叠橱前面,俯
下身去,打开橱门,捧出青瓷葫芦,又取出一个小水盂,小心翼翼的倒了半盂「
毒汁」。然后又去屋后舀了一盅清水,一同放到书案之上,接着又在药橱中胡乱
撮出了十来味药,放入铁盅,研成了细末,泡浸在一个小瓷缸中。这些动作,他
自然是故意这样做的。那是因为他在蹲着倒取「毒汁」之时,就发现有人躲在药
橱后面,偷偷的窥伺,这自然是百花帮派来暗中监视自己的人了。

  大白天里,派人躲在橱后监视自己。那只有一个目的,她是专门负责记录自
己取过何种药物,如何炮制,才能化解「毒汁」的。由此可见他们并非监视自己
行动,而是探查自己配药的情形。因此,凌君毅也只作不知,仍然依照自己的想
法去做,在他转身之际,已把「骊龙辟毒珠」取到手中。然后随手取起那个盛着
清水的小盂,很决把「辟毒珠」浸入水中。然后又举步走入泡制室,一手拿着银
捧,轻轻搅动浸泡的药未,这样搅了约莫盏茶工夫,才行停止。

  回到书房,在椅上坐下,伸手取过莱盏,轻轻喝了一口,他在放下茶盏之时,
即以极快手法,从水盂中取出了「辟毒珠」,藏入袖中。他在绝尘山庄试过,把
「辟毒珠」放入「毒汁」之中,只要轻轻沾上一点,大半盂「毒汁」,立时化成
了清水。因此他发了—个奇想,就是想试试把「辟毒珠」浸在水中,这浸过「辟
毒珠」的水,是否对「毒汁」仍有克制作用。如果浸泡「辟毒珠」的水,仍能化
解「毒汁」,那么百花帮要自己「研制解药」的事,也就获得解决了,这是无中
生有的想法。

  他随手取起那一盂泡过「辟毒珠」的清水,朝半盂「毒汁」中缓缓注去。清
水倒入「毒汁」之中,并没有像上次用「辟毒珠」沾上「毒汁」时发出「嗤」的
异响,也没有冒起黄色浓烟。但清水倒下去,显然把其黑如墨的「毒汁」冲淡!
不,并非冲淡!而是肉眼可以清晰看到,是「毒汁」起了变化!它正在逐渐化开,
逐渐的由浓而淡,由淡而无!一盂清水,他只倒下去差不多五分之一光景,就把
半盂「毒汁」完全化取了,化解成大半盂清水。他日不转瞬地注视着盂中由「毒
汁」化解的清水,一双星目,也随着「毒汁」的变化,闪起异样的光采!俊美如
玉的脸颊上,也同时漾起胜利的微笑,他成功了!他对此无中生有的想法,本来
只抱着试试的心理,并没寄予多大希望,但却意外的获得成功,心头自然狂喜不
止!但他知道药橱后面,有一道暗门,自己虽然看不到暗门后面的她,她却正在
注视着自己的举动。因此他故意装作漫不经意的把半盂「毒汁」缓缓移开,取起
茶盏,缓缓喝了一口,抬首向天,作出思索模样,然后很快放下茶盏,三脚两步,
奔到药橱前面,伸手拉开拍屉,这里取一些,那里取一些,胡乱的取了二三十味
药材。

  这回他不再用铁盅去碾,双手连搓,就把这些药物搓成了粉只听书房门外,
有人轻轻叩了两下,接着响起辛夷的声音,叫道:“凌公子。”

  凌君毅连头也没回,说道:“进来。”

  木门启处,辛夷俏生生地走入,她一双黑白分明的俏眼,望着凌君毅,奇道
:“凌公子,你在干什么?”

  凌君毅双掌一分,洒了—蓬细碎的药粉,笑道:“在下懒得去碾,随手搓碎
了就好。”

  辛夷道:“凌公子怎么不叫小婢做呢?小婢闲着没事,就是听候公子差遗的,
你吩咐小婢怎么做,小婢就怎么做就是了。”

  凌君毅淡淡一笑道。“在下心里想到了,就随手抓几味药,随手搓碎了,就
好去泡,还麻烦姑娘作甚?”

  辛夷眼珠一转,轻笑道:“小婢如果猜得不错,这一定是凌公子家传秘方,
才不愿假手外人,对不对?”

  凌君毅笑道:“这抽屉的药一共只有七十一味,大概你们都有一定的份量,
在下拿了些什么药,用了多少份量,你们还不是一清二楚?在下想瞒也瞒不了呀。”

  辛夷道:“小婢可一点也不知道。”

  凌君毅淡淡一笑,拍拍手上药未,说道:“姑娘既然进来了,那就帮我去洗
个瓷缸,注上半缸无根水,把这些药末拿去浸了。”

  辛夷答应一声道:“小婢省得。午餐洒菜已经摆好,小婢是请公子用午餐来
的。”说完,拿起一大包药末,转身往后间走去。

  凌君毅也取起化成了清水的大半盂「毒汁」,在转身之际,倒出窗外,缓步
走出书房。客堂上,果然已经摆好丰盛的酒菜。辛夷知道凌君毅不善饮酒,因此
并未替他倒酒,却已装好了饭。凌君毅证实「辟毒珠」浸过的水,即可化解「毒
汁」,心头感到甚是轻松,因此居中坐下后,便放怀吃喝起来。

  辛夷已从书房走出,一面道:“小婢已经把药末浸好了。”

  凌君毅点点头道:“很好。”

  辛夷走到桌边,说道:“小婢替公子添饭。”凌君毅也不客气,把饭碗递过。

  辛夷替他装好了饭,双手奉上。凌君毅连吃了两碗,才行住箸。辛夷不待吩
咐,绞了—把热面巾送上。凌君毅随便抹了一把脸,说道:“在下需要休息片刻,
姑娘不用伺候了。”

  辛夷膘了他一眼,抿抿嘴,轻笑道:“凌公子不是一个人到书房里配制秘方
吧?”

  凌君毅笑了笑道:“在下并无什么秘方,以后泡制药物,就叫姑娘做我的助
手好了。”

  辛夷俏脸一红,低头笑道:“小婢原是说着玩的,但公子若有什么要炒要煎,
要研要筛的工作,都可让小婢来做了,不然,总管问起小婢替公子做了些什么,
小婢就说不出来了。”

  凌君毅含笑道:“好吧。那么你吃过饭,倒有一件事可以去做。”

  辛夷道:“公子要小婢做什么?”

  凌君毅道:“泡制室浸着的两瓷缸药末,必须随时用银捧搅动,这件事就交
给你了。”说完,举步朝书房中走去。

  辛夷喜孜孜的在身后道:“小婢遵命。”

  凌君毅刚在窗口一把太师椅上坐下,辛夷已经捧着茗碗走来,说道:“凌公
子用茶。”

  凌君毅道:“放着就好,你去吃饭吧。”

  辛夷甜甜一笑道:“小婢吃好就来工作。”放下茗碗,翩然朝外行去。

  凌君毅缓缓阅上眼皮,在椅上闭目养神,只听药橱后面,响起极其轻微的声
音,敢情那监视自己的人、已经走了。凌君毅微微一笑,赶紧一跃而起,又倒了
半盂「毒汁」,放在案上。然后迅快的开启拍屉,把七十一种药材,或多或少胡
乱取出若干。双手一阵乱搓,使药物无法辨认,然后把它分成了七堆,各自放好,
又回到椅上打盹。不多一回,只听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走了进来,不用说那是辛
夷了。

  凌君毅头也不回的问道:“进来的是辛夷姑娘么?”

  辛夷道:“正是小婢。”她目光一瞥,已经看到地板上的七堆药未,口中咳
了一声,问道:“凌公子,这些药末,要如何处理?”

  凌君毅打了个呵欠,道:“姑娘把这些药末分七缸用无根水浸泡了就好。”
随着话声,站起身来,又道:“姑娘浸好药末,每一缸都用银捧搅动。在下困倦
得很,要回房去休息一回,没有事情,就不要扰我清梦。”说完,转身朝对面卧
室走去。

  辛夷躬身道:“小婢遵命。”她遵照凌君毅吩咐,把七堆药末,分七缸用无
根水浸好,然后取起一支银捧,每一缸中,都轻轻搅动了一阵。正在搅拌之间,
忽听总管玉兰的声音叫道:“辛夷。”

  辛夷赶紧放下银捧,应道:“小婢在。”快步跨出门去,只见总管玉兰陪副
帮主芍药,已经走入书房。

  辛夷急忙趋上两步,单膝一屈,说道:“小婢叩见副帮主,总管。”

  玉兰道:“起来,你方才在做什么?”

  辛夷站起身道:“小婢奉凌公子之命,在泡制室搅拌药水。”

  副帮主芍药问道:“凌君毅人呢?”

  辛夷道:“凌公子回房休息去了。”

  芍药撇撇樱唇,冷声道:“他到咱们这里,是享清福来的了。”话声一顿,
吩咐道:“你去叫他起来,说我是特地来看他的。”

  辛夷应了声「是」,接着躬躬身,为难的道:“启票副帮主,凌公子刚睡下
去,他才吩咐过小婢,没有事,不准小婢惊动。”

  芍药哼道:“他架子倒是不小啊。”

  玉兰道:“他不知副帮主会来,既然吩咐过辛夷不准惊扰,他总是咱们的客
人,副帮主就请在书房中稍坐一会吧。”回过头去,朝辛夷使了个眼色,说道:
“你快去替副帮主沏一盅茶来。”辛夷答应一声,很快退了出去。

  芍药格的一声娇笑,说道:“三妹真会做主人,也真会体贴客人。”这话带
着点刺儿!

  玉兰脸上一热,委婉的道:“咱们把凌公子请来,为的是研求「毒汁」解药,
此事关系本帮很大,以宾礼相待,也是应该的。”

  芍药走近书案前面,看了盂中的「毒汁」一眼,回头道:“太上限他三天之
内,制成解药,像这样吃吃睡睡,能如期完成么?”说着,已在椅上坐了下来。

  玉兰道:“属下已经告诉过凌公子了,他答应在三天之内完成。”

  芍药问道:“三妹有没有告诉他,如果不能如期完成,太上要我提他首级去
见?”

  玉兰道:“属下觉得他既然答应三天完成,这话就不用和他说了。”

  芍药一笑道:“我早就知道三妹不好意思对他说出口来,所以我又特地赶来,
也是为了此事。”

  说话之时,辛夷已经端着两盏茶走入,恭敬的道:“副帮主、总管请用茶。”

  芍药问道:“辛夷,凌公子要你搅拌的可是两缸药水。”

  辛夷道:“共有九缸。”

  芍药奇道:“什么?一共有九缸?我听桃花说,他第一次取了十六味药,第
二次取了二十三味,—共浸了两缸,怎会有九缸了?”敢情躲在药橱后面偷窥的
就是桃花。

  辛夷道:“先浸的两缸,其余七缸,是午饭之后才浸的。”

  芍药听的一怔,问道:“他拿了些什么药。你还记得么?”

  辛夷道:“凌公子自己在抽屉里取的,小婢进来之时,已经分成七堆,都是
些细末,小婢不知道他取了些什么药。”

  芍药道:“他研碾得这么快法?”

  辛夷道:“凌公子根本没用铁船碾压,他只用手搓了几下,就全都搓成了细
末。”

  芍药听得脸色微变,回头看了玉兰一眼,说道:“此人能把药物随手搓成细
末,一身内功,就不弱了。”

  玉兰道:“搓石成粉,在寻常江湖之士来说,也许难能可贵,但在副帮主面
前,这点微末之技,那就不足道了。”这话明的奉承芍药,暗中实有偏袒凌君毅
之意在世。

  芍药格格一笑道:“搓石成粉的功夫,三妹也未必放在眼里哩。”

  只听对面房门呀然启开,—个清朗的声音传了过来,问道:“辛夷,是什么
人来了?”

  辛夷听的喜道:“凌公子,是副帮主和总管来看你了。”

  “啊。”随着一声轻啊,缓步走进一个身穿青衫,丰神如玉的美少年来。芍
药只觉眼睛一亮,一双俏目,直勾勾盯着凌君毅,娇笑道:“三妹,这位就是凌
公子了?”

  玉兰迎着道:“凌公子,贱妾替你引见,这是敝帮副帮主,特地拜会公子来
的。”

  凌君毅潇洒一笑,转朝芍药抱拳道:“副帮主驾临,在下失迎,实在失礼,
幸勿见罪。”

  芍药俏眼之中,闪着晶莹光采,还了一礼,娇笑道:“凌公子一表人才,果
然是人中龙凤,贱妾幸会了。”

  凌君毅道:“副帮主夸奖了。”

  芍药笑吟吟的道:“听说凌公子在绝尘山庄,只不过花十三天工夫,就把「
毒汁」化成清水,想必对解毒一道,精研有素,不知公子尊师是准。”她一向对
人冷傲,但见了凌君毅居然春风解冻,脸上红馥馥的,满是笑意。

  凌君毅歉然道:“家师方外之人,一向不在江湖上走动,也不欲人知,还请
副帮主原谅。”

  芍药粲然笑道:“不要紧,尊师世外高人,既然不愿人知,公子也不用为难
了。”

  玉兰暗吁了口气,心中暗道:“二妹今天怎么变的这般好说话了。”只听芍
药娇噢了一声,又道:“三妹,你看,我们只顾说话,也不请凌公子坐。”一面
又俏笑道:“凌公子请坐呀。”

  三人相继落了座,芍药望着凌君毅,又道:“贱妾听三妹说,公子答应三日
之内,可以制成解药,不知进行的情形如何了?”

  凌君毅潇洒地笑了笑道:“在下已经配制了九副,分九个瓷缸泡浸,至于是
否能化解「毒汁」,那要看明天试过之后,方可知道。”

  芍药俏眼瞟着他,甜笑道:“我看凌公子胸有成竹,好像蛮有把握的。”

  凌君毅朗笑一声道:“在下若是毫无把握。那就不敢答应总管三天期限了。”

  玉兰眼中神采一闪,还未开口,芍药已抢着说道:“这样就好,凌公子真能
在三天之内,制成解药,师傅不知该有多高兴呢。”

  凌君毅心中一动,问道:“副帮主令师不知是哪一位前辈高人?”

  芍药格的娇笑道:“家师就是敝帮太上帮主、等你解药试验成功了,我带你
晋见他老人家去。”

  凌君毅道:“在下替贵帮完成解药之后,只有一个愿望。”

  芍药笑盈盈的道:“你说吧。”

  凌君毅道:“在下希望贵帮赐告黑龙会巢穴所在。”

  芍药惊异的道:“你要到黑龙会去?”

  玉兰道:“凌公子有两个好友,被黑龙会的人掳去了。”

  芍药朱唇微咬,沉吟道:“黑龙会行动诡秘,他们巢穴所在,更是十分隐密,
别说敝帮不清楚,就是他们黑龙会的人,只怕知道的也并不多。咱们这里,大概
除了太上,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了。”接着娇笑道:“不要紧,等我问了太上,
再告诉你好了。”只要听她口气,就可知道她是太上面前的一位红人了。

  凌君毅道:“副帮主盛情,在下谢了,这也不急,在下如能面拜太上,再叩
问不迟。”

  芍药道:“这样也好,你见了家师当面叩问她老人家,我再从旁替你说几句
话,只要家师点个头,咱们姊妹一起帮你到黑龙会救入去。”

  凌君毅道:“在下只要知道黑龙会巢穴所在就好,至于救人之事,不敢劳动
贵帮……”

  芍药道:“凌公子这话就见外了,你帮了敝帮的忙,难道我们就不能帮你去
救人么?”她不待凌君毅开口,接着又道:“这事就这样说定了,我明天再来看
凌公子试验解药,只不知你是不是欢迎?”

  凌君毅道:“副帮主言重,在下试验解药,并无秘密可言,副帮主与总管若
是愿意前来,在下自表欢迎。”

  芍药盈盈一笑道:“好,我明天一定来。”说到这里,站起身道:“三妹,
咱们走啦。”玉兰陪同芍药款步走出书房。

  凌君毅送到门口,拱拱手道:“二位恕在下不送了。”

  芍药回过头来,娇笑道:“凌公子请留步。”

  辛夷等两人走后,神秘的一笑,说道:“凌公子,小婢还是第一次看到副帮
主对人有今天这么客气过。”

  凌群毅笑着问道:“副帮主平日很凶吗?”

  辛夷吐吐舌头,道:“咱们帮里,只有副帮主最难说话了,大家谁都不敢和
她多说话,只怕话说错了。”她忽然压低声音,说道:“听说昨天晚上,就是为
了黑龙会的人逃走了一个,副帮主还杀了两个护花使者,说他们有忽职守,方才
和公子说话,却是有说有笑,真像是换了一个人,小婢看得出来,今天她是真的
在笑了。”

  凌君毅淡淡一笑道:“笑还有真的在笑假的在笑?”

  辛夷道:“自然有咯,副帮主平日笑的时候,也都是冷冰冰的,和今天不一
样。”

  初更时分,正当凌君毅盘膝坐在床上闭目调息的时候,突然有所感触!这种
心灵上的感应,是内功到了相当境界,高出视听以外的一种反应。一个人在运功
之际,灵台空明,一二十丈之内,即使是绣针坠地,也可清晰得如同目睹。在他
感觉之中,依稀似有一条人影侵入院中!凌君毅心头暗暗一动,凝神倾听,只觉
这人行动之际,十分小心,而且贴壁而行,如果不是自己早有警兆,可能根本听
不到丝毫声息。这人进入院落之后,穿过中间客堂,迅快地朝后面小屋行去。凌
君毅暗自忖道:“后面小屋,住的是辛夷和一个打杂的老妈子,这人躲躲闪闪的
进去作甚?”心中想着,不觉举步跨下床来,随手披了一件长衫,正待开出门去,
看个究竟。

  就在此时,只听一阵细碎的衣袂飘风之声,已从后面掠了回来。这回来人似
是不再掩饰行藏、直向自己房门走来。凌君毅不知来人是敌是友,但他可以断定
这人是个女子!这可从细碎的步声中,分辨得出来,而且此人轻功极高,如论身
手,也当在玉蕊之上。他本待去开房门的手,不由地停了下来,那是为了要看看
对方动静,是以只是静立不动。那人走到门口,同样的也脚下一停,但立即举手
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轻声叫道:“凌相公。”凌君毅听得不觉一怔,暗想:
“这声音好熟。”心念转动之际,一手已经拉开了房门。

  只见一个身穿玄色衣裙的苗条少女,当门而立,一双灿若明星的眸子,直朝
自己望来。四日一对,凌君毅心头不期然生出一种微妙之感,只觉这对眼光,好
像十分熟悉!微微一怔之下,忍不住问道:“姑娘……”他只说了两个字!那玄
衣少女一声不作,忽然身形一侧,很快的闪入房中。

  凌君毅迅快转过身子,低喝道:“你是什么人?”

  也许房中太黑了,凌君毅内功精纯,看得到她,她却看不清房中景物,但听
「嚓」的一声,黑衣少女已经亮起一个精巧的火筒,抬脸柔声说道:“有话,等
我点上灯再说好么?”说着,已经走近桌前,点起烛火,然后侧过身来,轻柔的
道:“我叫玫瑰。”玫瑰,自然是花名了,不用说,她也是百花帮的人。

  凌君毅并不认识这位玫瑰,但玫瑰那双清盈如水,含着无限情意的眼神,却
是越看越熟悉,心中暗暗纳罕,说道:“姑娘黄夜前来,不知有何见教?”

  玄衣少女望着他,忽然展齿一笑,说道:“我是为你才来的,难道凌相公一
点也想不起我了么?”

  凌君毅尴尬的道:“在下虽觉姑娘一双眼睛,极为熟悉,但姑娘脸上戴着面
具,叫在下如何认得出来?”

  玄衣少女娇声道:“你不会猜猜看?”她说话之时,有意把声音也改变了。

  凌君毅摇摇头道:“这叫在下如何猜得出来?”接着抬抬手道:“姑娘请坐。”

  玄衣少女道:“我才不要坐呢。”

  凌君毅潇洒一笑,道:“在下觉得姑娘一定是有事来的,对么?”

  玄衣少女嗤的轻笑道:“没有事,我会来?”这句话,声音柔婉,并未故意
装作。

  凌群毅有些听出来了,不觉怔的一怔,目注玄衣少女说道:“你……”玄衣
少女已经举手从脸上揭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粲然笑道:“凌相公现在该认识
我了吧?”这一揭下面具,登时露出一个清丽绝俗的娇美脸孔,似喜还羞,似笑
还带三分幽怨!她,正是送凌君毅彩丝囊的温婉君。

  凌君毅惊喜地道:“果然是你。”

  温婉君眨动清澈大眼,说道:“你已知道是我了?”

  凌君毅道:“姑娘方才那声轻笑,在下已经听出几分来了。”说到这里,忽
然「啊」了声,一个箭步,掠到门口,伸手掩上了房门。

  温婉君含笑道:“凌相公不用耽心,辛夷和那老妈子,不到天亮,不会醒的。”

  凌君毅缓步走近,低声问道:“万花帮三面环水,巡查极严,你是怎么混进
来的?”

  温婉君举手理理鬓发,仰脸笑道:“我有她们的名牌暗记,自然是堂而皇之
的进的来了?”

  凌君毅道:“你混入百花帮来,有何目的?”温婉君粉脸微配,膘了他一眼,
幽幽的道:“我有什么目的?只是为了你被她们装在麻袋里,运到百花洲来,我
……我放不下心,才一路跟了下来。”她说到最后两句,已经红透双颊,连声音
也细的只有她自己可以听到了。

  凌君毅心头一阵感动,伸出手去,握住了她一双柔荑,道:“在下是有意让
她们弄来的,老实说,区区麻袋,也困不住在下、姑娘何必冒此大险?”

  温婉君任由他握着双手,低低说道:“我知道百花帮困不住你,但我还是放
不下心才跟来的,我混在她们里面,多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凌君毅轻轻握着她柔若无骨的一双玉手,柔声道:“姑娘一片心意,在下感
激不尽。现在你已经看到了,在下并无危险,而姑娘混在她们里面,处境却比在
下危险的多,一旦被她们发现,反而坏事,因此在下觉得姑娘还是及早离开的好。”

  温婉君缓缓缩回手去,抬目道:“你认为她们把你待若上宾,没有危险么?”

  凌君毅笑道:“至少目前并无危险。”

  温婉君道:“你若是没有危险,我会夤夜来找你么?”

  凌君毅听得微微一怔,问道:“姑娘听到了什么消息?”

  温婉君道:“她们把你劫持来此,为的是要你炼制「毒汁」解药,对不对?”

  凌君毅点头道:“不错。”

  温婉君道:“太上限你三日之内完成,对不?”

  凌君毅道:“不错。”

  温婉君又道:“你知不知道太上交待了副帮主,如果你三日之内,不能完成
解药,要她提你首级去见?”

  凌君毅道:“这个在下倒没听说。”他没待温婉君开口,接着微微一笑道,
“但在下用不着三天,就可交差了。”

  温婉君听的一呆,凝瞬间道:“你已经炼成解药了?”

  凌君毅摇摇头道:“不是,在下只是已经有了办法。”当下就把自己用「辟
毒珠」浸过的水,可以化解「毒汁」之事,低低说了一遍。

  温婉君道:“我听你说过,是寻找伯母下落来的,但如今既巳知道伯母并不
是百花帮所掳,你还替她们制什么解药呢?”

  凌君毅道:“姑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在下情愿留下来,是想查明「毒汁」
的来历,和「飞龙三剑」……”

  温婉君道:“「飞龙三剑」?”

  凌君毅道:“「飞龙三剑」原是寒家家传的剑法,而在下却发现百花帮的「
镇帮三剑」,竟然就是寒家的「飞龙三剑」。”

  温婉君奇道:“会有这等事?哦,你查出眉目来了没有?”

  凌君毅道:“还没有,但现在又发生了一件事。”

  温婉君问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凌君毅道:“在下有几个朋友,被黑龙会的人擒去,误把他们当作了百花帮
的护花使者留作人质,要百花帮拿在下交换。”

  温婉君柳眉微蹙,问道:“黑龙会擒的几个人,都是你的好朋友么?”

  凌君毅点头道:“是的。”他怕她再问下去,应了声「是的」,就攒攒眉道
:“最伤脑筋的是黑龙会巢穴所在,除了太上,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一岔,
倒是巧妙得很。

  温婉君果然没有追问被黑龙会擒去的几个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只是关切
的道:“那你要怎么办呢?”

  凌君毅道:“只有去问太上了。”

  温婉君吃惊道:“你要去见太上?”

  凌君毅道:“副帮主已经答应了,等我制成解药,她可以带我去见太上。”

  温婉君道:“听说副帮主芍药貌美心冷,多疑善变,你可得小心些才好。”

  凌君毅道:“在下自会应付。”

  温婉君看了他一眼,抿抿嘴笑道:“好像你很有办法,我听说百花帮主牡丹
对你很不错呢,可能芍药也……”原来百花帮主叫做「牡丹」。

  凌君毅被她说的脸上一红,低声道:“姑娘说笑了……”

  温婉君双颊飞红,但心头却是甜甜的,低下头轻啐道:“我才不管你呢。”

  凌君毅道:“你还是早些离开此地为好。”

  温婉君低头道:“等你问到了黑龙会的巢穴所在,我和你一起去。”这话说
得情意绵绵,凌君毅心中一阵激动,手一伸,将温婉君搂入怀中。

  “君哥……你……”温婉君一惊,羞得粉脸通红,本能地用手推拒,可全身
软绵绵的使不出一点儿力气。温婉君正值花季年华,情窦初开,哪禁得起异性的
挑逗?更何况凌君毅正是她心目中的如意情郎,芳心暗许的对象。温婉君半推半
就,嗯了一声,整个娇躯无助地倚在他的怀里,呼吸急促,脸颊红得像是怒放的
山茶花。

  温婉君激情的反应,立即感染了凌君毅。他感到温婉君体内所散发的热力和
幽香,令他气血翻腾,下身起了奇异的变化。他将温婉君紧紧搂在怀里,伸嘴去
吻她的樱唇。温婉君婉转相就,两人吻在一起。凌君毅将温婉君的丁香小舌吸出
来,含在嘴里慢慢品尝,伸出左手在她身上上下游移。只片刻间,温婉君被他吻
得神智大乱,在他的一双魔手中喘息、颤抖、昏眩。

  温婉君发乱钗横,罗裙半解,娇喘吁吁地呻吟着说:“哥……我……好舒服
……我爱你……”

  “婉妹,我也爱你……”凌君毅低唤,吻着她。温婉君在他火热的吻下颤抖,
紧抱着他的虎腰迎合著他,感到意乱情迷。凌君毅将温婉君吻得气息紊乱,他两
手也开始不客气的顺着温婉君的背往下摸,没多久就占据了温婉君富弹性的丰臀。
温婉君舒服的摆动腰枝,一双乳房正好磨在他的胸前。

  凌君毅伸手去解温婉君的上衣,温婉君全身暖洋洋的,也没有力气反抗,只
是抓着他的肩膀,凌君毅两三下解完了钮扣,双手一撩,轻松的便将它脱下来,
温婉君毕竟是初尝人事,虽然身上还有贴身小衣,还是急忙伸手要来掩胸,不料
却早被凌君毅抓住,一口吻在她的乳房上。

  “啊……君哥……你可得温柔些……”温婉君轻轻哼着。

  凌君毅应了一声,一把脱去了她身上的贴身小衣,露出两颗白嫩的奶子,及
淡淡粉红色,花蕾般的奶头。一时之间,凌君毅看的呆了,不禁赞道:“婉妹…
…你……你真美。”

  温婉君羞道:“君哥就爱骗人。”凌君毅欣赏了一阵,便伏下头含住温婉君
的右乳,右手则搓揉她的左胸,手指还不时拨弄着奶头。

  “喔……”温婉君舒美难言,不禁双手掩面,嘴里却又忍不住哼了出来。凌
君毅的手开始了下一波攻势,他寻着了温婉君的裙头,连外裙带着里面的亵裤一
齐脱去,温婉君配合的扭动腰部抬起双脚让他脱去,修长雪白的双腿连动情湿润
的黑森林顿时间一览无遗。

  凌君毅一把将温婉君抱到床上,埋首温婉君的两腿之间,双手拨开那微红的
小阴唇,用手指拨弄几下在她阴唇下方中间一涨红的小豆豆,此举使得温婉君全
身大大地抖了几抖,小穴洞里泌出了一些暖滑滑的淫水,凌君毅,伸出指头拨弄
着她的小肉核,弄得温婉君浪的直哼,浪水一阵阵泄了出来。凌君毅只觉得胯下
的宝贝实在是胀得十分难受,急忙跪起身来褪下裤子,一根坚硬火红的宝贝直对
着温婉君。

  温婉君一见凌君毅的宝贝,忍不住轻呼:“君哥……待会儿……你……你慢
点……我……我怕受不住……”

  凌君毅轻轻吻了温婉君一下:“这个自然。”

  此时温婉君春情荡漾,淫欲勃发,只觉得小穴一阵麻痒。她自然的张开雪白
的大腿,向着凌君毅露出湿润诱人的阴户。凌君毅一手扶着肿胀难当的宝贝,龟
头在阴户上磨了磨,用力一挺,一下子就进入了一半。

  “啊……哥……君哥……痛……好痛……”温婉君叫了起来。

  “婉妹……你不要紧吧……”凌君毅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心里直骂自己粗鲁。

  过了一会儿,温婉君气息稍平,点头道:“君哥再……再来吧……”凌君毅
不敢再鲁莽,将剩下半截的宝贝慢慢的推了进去。温婉君此时已经不感到痛苦,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畅美难言的快感,但又似乎有些美中不足,她红着脸要求凌
君毅:“君哥……你……你动一动嘛……人……人家好痒……嗯……”凌君毅一
听,知道温婉君已经欲火攻心,急忙一前一后摆动腰部,伺候眼前这位既美且浪
的婉妹。

  “啊……好涨……好美……君哥哥……大宝贝哥哥……妹妹的小穴……被你
的宝贝顶得……酸麻……酥痒……死了……哥哥……快……快点动……妹妹……
要你……”

  温婉君美得媚眼细眯、娇躯颤抖着,凌君毅心中大乐,温婉君这些莺声燕语
般的浪叫淫哼,凌君毅不禁想着:“我这是到了天堂了吗?”

  凌君毅俯身含住一只乳头,夹紧屁股用力地抽插着温婉君的小穴,使她小穴
里的浪水猛泄而出,一阵阵接连地泄个不停,把床单也给浸湿了一大片,温婉君
还不时地呻吟着:“……嗯……嗯嗯……好……好舒服……哎……哎喂……舒服
……透了……唷……快……受不了……哎唷……人家……美死了……啦……”

  凌君毅听着温婉君的淫声浪语,更加卖力地抽送,大宝贝一下下直捣至底,
插得温婉君没命地浪叫着:“好……舒服呀……哎唷……哥……你……干得……
妹妹……爽死……了……啦……”

  温婉君的娇躯已是香汗淋漓,舒服得三魂七魄都快要飞了。凌君毅插了一阵,
想换个花样,一把将温婉君抱了起来,双手扶着温婉君的臀部轻轻一抬,然后双
手一松,宝贝一顶,触电般的快感在温婉君体内发了疯的流窜。温婉君娇躯一阵
抽搐,两只玉手更是死命地抱住了凌君毅后背,一下下抖着美臀配合凌君毅宝贝
的韵律,浪得直哼。

  “啊……大宝贝……哥哥……唔……嗯哼……美死了……哎唷……喔喔……
喔……要……被我……的……君哥……干……干死……了啦……呀……好……好
舒服……喔……花……花心……麻……麻了……啊……啊啊……又……又来……
了……人……人家……又……又要……飞了……”

  这样插了百来下,他把温婉君放了下来稍作休息,只见温婉君酥软的躺着,
娇喘连连,煞是美丽。过了一会儿,凌君毅抱起温婉君,翻转她的娇躯,要她四
肢屈跪床上,温婉君柔顺的高高翘起那丰硕浑圆的美臀,臀下狭长细小的肉缝暴
露无遗,穴口湿淋的浪水使得阴户闪着晶莹亮光。

  温婉君回头妩媚万状的凝望着凌君毅,羞道:“君哥……这……这样好丢人
喔……唉……唉呦……好……好舒服……啊……”

  忽然温婉君「啊」地娇哼一声,柳眉微皱、手抓床单,原来凌君毅双手扶在
她的臀上,下半身用力一挺,坚硬的宝贝从臀后一举进入温婉君湿润的阴户里。
凌君毅整个人趴在温婉君雪白光滑的背上,下半身紧密地抽送着宝贝。温婉君纵
情放荡地前后扭晃美臀迎合著,娇躯不停的前后摆动,使得两颗丰美的奶子前后
晃动着甚是厉害,这番后交又比刚刚要精采许多。

  “喔……好舒服……爽死人家了……会插穴的君哥……妹妹被你插得好舒服
……哎哟……喔……喔……”温婉君欢悦无比急促娇喘着:“君哥……我受不了
啦……好勇猛的宝贝……美死了……好爽快……啊……要死了……”

  温婉君光滑雪白的胴体加速前后摇摆,被干的嘴里已经是呼爹喊娘。凌君毅
见婉妹在自己的宝贝抽送下频频求饶,心中自是十分得意,宝贝更用力的冲刺,
所带来的刺激一波波将温婉君的情欲推向高潮。

  “好……好爽呀……大宝贝……君哥……真美死……小……穴……了……好
哥哥……妹妹……爱……爱死你的……大宝贝……了……呀……真得……爽死了
……以……以后……还要……啊……啊……再来插妹妹……啊……要……要死啦
……喔……啊……”

  温婉君浑身酥麻、欲仙欲死,穴口两片嫩细的阴唇随着宝贝的抽插而翻进翻
出,她舒畅得小穴大量热乎乎的淫水急泄,烫得凌君毅龟头一阵快意,接着媚眼
微张地在唇角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凌君毅感受到温婉君的小穴正收缩吸吮着宝
贝,终于也把持不住了,叫道:“婉妹……我……我要去啦……”

  凌君毅全身一畅、精门一松,滚烫的阳精一阵阵注满了温婉君的小穴,温婉
君只觉得的穴内一股强劲的热流进入。温婉君高潮过后,凌君毅温柔搂着温婉君,
替她擦去脸上的汗水,歉疚道:“婉妹,哥哥太粗鲁了,还痛么?”

  温婉君轻轻点点头道:“还有点痛,不过我好高兴,终于成了哥的女人。”

  凌君毅温柔的吻了她一下,悄声道:“快乐吗?”

  温婉君点头道:“嗯,谢谢哥给妹妹的快乐。”顿了一顿,问道:“哥,喜
欢你的女孩子一定很多,有哪些女孩子得到了你的宠幸?”

  凌君毅当下将自己的情况讲述了一遍,温婉君听完笑道:“哥,还真不少呢?
不过以后只怕会更多……”

  “婉妹,你……”凌君毅以为温婉君吃醋了。

  “哥……”温婉君伸手捂住了凌君毅的嘴:“哥,你别误会,妹子不是世俗
儿女,只要哥哥喜欢的,妹子一定也喜欢。”

  凌君毅感激的道:“婉妹,你真好。”

  温婉君道:“哥,说真的,目前你更应该把握机会,你的事情才能得到顺利
解决,我看百花帮中的女子没有不被你迷上的,你如果能将她们收服,无疑你的
任何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凌君毅道:“娩妹,那我不成了……”

  温婉君道:“君哥,你要真心的喜欢她们,她们同样也是真心的喜欢你,并
不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也不是玩弄她们的感情,一旦有了关系,我相信你一定
会负责到底的。”

  凌君毅道:“还是婉妹了解我。”

  温婉君道:“辛夷这丫头不错,找个机会收了她吧,我看得出来,她已经迷
上了你,只是有些自卑。收服了她,你以后办什么事情都方便,不至于像今天,
还得先迷昏她们,次数多了,只怕会被察觉。”

  凌君毅点点头道:“这丫头倒挺讨人喜欢的,只是年纪太小。”

  温婉君道:“都十六七岁了,不小了,成亲早的都有小孩了。”

  两人又温存一会,温婉君起身穿好衣衫,轻轻将门推开一缝,见四处无人,
随即快步离去。温婉君走后,凌君毅看看天色,已近三鼓。这就推开书房门,走
到炮制室,探手入怀,取出「辟毒珠」,投入浸泡药末的瓷缸之中,返身退出,
掩上门户,回转卧室。

  日上三竿,凌君毅犹高卧未起,他昨夜睡得太晚。百花帮副帮主芍药、总管
玉兰早就来了,她们已经在书房里坐等。炮制室中,九瓷缸药水,因凌君毅昨晚
吩咐过辛夷,今天不可再搅动了,因此没有人敢去动它。其实,五更前,凌君毅
早已把「辟毒珠」收起来了,现在已经快要已牌时光了!

  玉兰攒攒眉,朝伺立的辛夷吩咐道:“辛夷,你去看看,凌公子醒来了没有?”

  芍药摇摇手,笑道:“三妹,瞧你性子比我还急,咱们多的时间已经等了,
再等一会何妨?辛夷,让凌公子再睡一会,不用去惊动他。”辛夷应了声「是」,
依然垂手伺立。

  玉兰自然看得出来,这位二姐平日眼高于顶,骄横不可一世,今天居然有这
好的耐性,这还不是对凌公子动了情?她不禁暗暗攒了下眉,太上的脾气,她最
清楚不过,凌君毅配不成解药,固然是死数,而即使制成了「毒汁」解药,太上
也决不会轻易放他离开百花帮的。她早就想到以凌君毅的人品,倘能招为百花帮
的驸马最好,不然的话,他的命运,就该是十分凄惨。

  这一点,大姐〔百花帮主〕自然也想到了,只要看她前天接见凌君毅的情形,
就可看得出来。自己正想如何促成他们的好事,但如今二姐也看上了凌君毅,这
一来,事情就有了麻烦!正当她心念转动之际,只听凌君毅的房门呀然开启。辛
夷慌忙急步趋了过去,说道:“凌公子起来了?小婢替你去倒洗脸水。”

  凌君毅伸了个懒腰,笑道:“快要已牌了,反正今天早晨也没事可做,不如
睡得迟些起来。”说完又转身朝房中走了进去。

  辛夷早经副帮主叮嘱,不准说出自己两人已在书房中等候,因此不敢多说,
转身进去,打了一盆脸水,伺候着凌君毅洗梳完毕。又从厨下端上早餐,在客堂
中摆好。凌君毅吃毕早餐,才站起身,抬头看看天色,口中晤了一声道:“时间
差不多,辛夷姑娘,咱们午时可以配药,你该去请副帮主、总管二位到这里来了。”

  辛夷抿抿嘴,笑道:“副帮主、总管,早就来了,现在就在书房里呢。”

  凌君毅故作吃惊道:“什么?副帮主、总管已经来了?咄,你怎么不早说?”

  辛夷道:“是副帮主不准小婢说的。”

  凌君毅道:“在下这不是太失礼了?”说着举步朝书房中走去。

  只听芍药扬起银铃般笑声,说道:“凌公子不用责怪辛夷,是我要她不准惊
动你的。”红影一闪,香风拂面。芍药已经在书房门口现身,她今天换了一件梅
红窄腰身的衣裙,胸前绣着一朵金黄色的盛开芍药,越发显得纤腰一握,婀娜多
姿!一张笑盈盈的粉脸,今天也经过一番刻意修饰,柳眉如黛,桃腮施脂,打扮
的娆丽如花,娇艳动人!

  凌君毅连连拱手道:“副帮主恕罪,在下因泡浸的药物,须至午时,才是一
个对时,方能调制,早晨无事可做,不觉起得迟了。”

  芍药一双俏目只是盯着凌君毅脸上,笑吟吟的道:“不用说啦,凌公子少年
才隽,应该跌宕风流,我看你好像拘谨得很,以后不许你再和我说这些客套话了。”

  玉兰站在她身后,接口笑道:“副帮主是个豪爽的人,凌公子毋须客气了。”
两人把凌君毅让进书房,相继落座。

  芍药含笑道:“太上听说凌公子今天试验解药,甚为高兴,曾说,如果试验
成功,就要我领你去见她老人家。”

  凌君毅道:“今天只是第一次试验,成功与否,还在未定之天,在下在绝尘
山庄,曾一连试验了多次,均告失败,在尚未试验成功之前,副帮主怎好径渎上
听?万一试验不成,在下如何交代?”

  芍药娇声道:“你在绝尘山庄,不是已经化解了「毒汁」么?我相信凌公子
一定会成功的。今天是第一次,不成也没有关系多试验几次就好,太上面前,不
用担心,我会替你说。”她现在也不说三天配不成解药,提头去见太上的话了。

  凌君毅拱拱手道:“多谢副帮主。”

  芍药美目流盼,瞟着他,格的笑道:“又来了,我看你真有些像书呆子。”

  玉兰问道:“凌公子要如何试验?可要辛夷去准备什么吗?”

  凌君毅道:“不用准备什么,时司差不多了,只要倒好「毒汁」,即可开始。”

  辛夷道:“小婢去倒。”

  凌君毅道:“姑娘慢点,此物毒性甚烈,还是在下自己动手的好。”

  辛夷道:“小婢会做的事,公子都不让小婢来做,小婢岂不是闲着没事做了?”

  凌君毅笑道:“你也不会闲着的,可把橱中所有水盂,一起拿到炮制室去,
在长案上一字排开。”

  辛夷道:“橱里一共有一百个水盂,全要拿进去么?”

  凌君毅道:“九缸药汁,如果互相调配,就得试上九九八十一次,你拿八十
一个好了。”

  辛夷道:“那就一起拿进去好了。”打开橱子,捧着一个个水盂,朝炮制室
走去。凌君毅也揍出「毒汁」葫芦,随着走入、芍药、玉兰跟在凌君毅身后,相
继走入。辛夷已经依照吩咐,把水盂一个个在长案上摆好。

  凌君毅揭开葫芦塞子,小心翼翼地捧着葫芦在九个瓷盂中各倒了小半盂「毒
汁」。然后放下葫芦,随手取起一支银捧,走到第一缸泡浸的药水前面,轻轻搅
动了两下,俯下头去,闻了一闻,说道:“可以了。”他只说了三个字,就放下
银捧,伸手取过一个小杯,在缸中舀了一杯药汁,送到嘴边,用嘴唇轻轻尝了一
下,似在辨别药味。芍药、玉兰、辛夷三人,只是睁大眼睛,静静的看着他。

  凌君毅回头道:“这九缸药汁是在下在绝尘山庄最后一次试验,化解「毒汁」
的方子,只是当时并无一定把握,顺手配制,已经记不清究是哪几缸药汁配合起
来,才化解「毒汁」的了。若不是玉蕊姑娘在当天晚上就把在下弄出来,让在下
第二天再试一次,也许已可确定是哪几种药物,就不用这样重复试验,暗中摸索
了。”

  芍药点头道:“是啊,玉蕊也忒性急了。”

  玉兰笑道:“这可不能怪玉蕊,那天晚上,绝尘山庄被四川唐门联合少林和
尚破去了,不然,我们就请不到凌公子了呢。”

  凌君毅说话之时,已经取了一个玉匙舀起一小匙药汁,轻轻朝盛着「毒汁」
的瓷盂中,缓缓倒去。「毒汁」其黑如墨,这一小匙药汁,倒入盂中,一点也看
不出有何变化,芍药,玉兰都忍不住抬目朝凌君毅望去。凌君毅却毫不在意,他
早已说过,化解「毒汁」是要几缸药水混合调配的,九缸药水就要试验九九八十
一次。这不过是第一次,自然不能算是无效。

  现在凌君毅又继续拿着银捧,搅动第二缸药汁了,接下来自然又是用小杯舀
起第二缸药汁,注入第二个瓷盂之中。不用说,这第二次试验,「毒汁」依然毫
无变化。这自然是凌君毅故意在芍药和玉兰面前,装模作样,试验给她们看的。
其实他心里早有成竹,一定要试到某一时候,才能把「毒汁」化解。表示化解「
毒汁」,必须几缸药水,互相调配,过程相当繁复。但纵是在她们两人面前做戏,
却也必须做得十分认真,这一种药汁和那一种药汁,不厌其烦地配了再试,试了
再配,葫芦中的「毒汁」,每次一倒就是九盂。他先前还用小杯舀着药汁,后来
这缸舀一些,那缸舀一些,一起倒在大杯之中,混合试验。一二十次下来,芍药、
玉兰记忆力再好,也已弄不清他究竟这一杯是哪几缸药汁混和起来的了。凌君毅
的目的,就是要她们弄不清楚。半个时辰过去,长案上试过的「毒汁」,已经倒
了三十六盂。现在凌君毅双手捧了葫芦,正在第五次分注九个瓷,盂的「毒汁」,
然后又用小杯依次在五个缸药中舀出药汁,用银捧搅和,取起玉匙,朝第三十七
个盛着「毒汁」的水盂中,缓缓注入。

  这次,他心里有数,第八缸药汁,浸过「辟毒殊」,如果「辟毒殊」解毒效
力仍然留在水中的话,这次当然就会成功。使他担心的是,浸过「辟毒珠」的水,
又掺入了旁的药汁,是否会招效力冲淡?他动作十分缓慢,玉匙中的混合药汁,
几乎是一滴一滴的注入。当然每一次试验,都是如此。芍药、玉兰、辛夷的三双
眼睛,自然也随着每一滴药汁,屏息凝神,紧盯着盂中「毒汁」,一眨不眨。药
汁,第一滴落入盂中,色黑如墨的「毒汁」,仍然没有变化。如今第二滴又落下
去了。凌君毅的额上,已经渐渐有了汗水!但等到第三滴注入孟中之时,「毒汁」
就像墨汁之中注入了清水一样,出现一缕淡淡的水影,在「毒汁」之中,游移不
停,散得十分缓慢!这时,第四滴也随着滴下。

  玉兰轻声叫道:“凌公子,且慢。”

  芍药接口道:“不错,这次好像有些眉目了。”

  凌君毅手中玉匙,已随着玉兰的喊声,停了下来,吁了口气道:“但愿如此。”
就是这几句话的工夫,盂中「毒汁」,已在逐渐的由浓而淡,由淡而化,变成一
盂清水。

  芍药喜得拍手道:“凌公子,你成功了。”

  凌君毅仰天长笑道:“在下终于找到了解药。”

  玉兰一双秀目之中,神采闪动,喜形于色的朝凌君毅道贺:“凌公子,恭喜
你了。”

  辛夷惊奇道:“凌公子只滴了四滴药水,就把小半盂「毒汁」化去了,这药
水一定很厉害了。”

  芍药忽然侧脸问道:“你这杯药水,是从哪几缸里舀出来的,还记得么?”

  凌君毅故意沉吟了下,回过身去,望望药缸,屈指数道:“这次是从三五六
八九五个缸中舀出来的。”接着朝辛夷吩咐道:“你去把其余几缸药汁倒去了。”
辛夷依言把其余几缸的药汁连渣倾去。

  凌君毅取过两只空缸,先把第三缸、第五缸的药汁,用海碗量着各取二十碗,
第六缸和第九缸,各取了三十碗。然后捧起第八缸,滤去药渣,一起倒出,用银
捧搅动,把药汁混和,正好满满两个瓷缸。

  凌君毅指指两缸药汁,朝玉兰拱手笑道:“总管和在下约定三日之内,制成
「药汁」解药,这两缸解药,已经制成,在下总算幸未辱命。”

  玉兰慌忙还礼,粲然笑道:“凌公子果然信人,贱妾这里谢了。”

  凌君毅又朝芍药说道:“方才是在下试配的药水,现在已经配制成功,还请
副帮主当面再试一次才好。”说罢,取起玉匙,朝她递了过去。

  芍药从他手中接过玉匙,娇笑道:“我没有试过,真想试试呢。”说完,果
然用药匙舀了小半匙药汁,走到长案前面,小心翼翼的把药汁朝「毒汁」盂中注
去。这回「毒汁」变化极快,药汁倒下,立时由浓而淡,化成了半盂清水。

  芍药喜道:“这解药果然十分灵效。”

  凌君毅看的笑道:“副帮主这小半匙药汁,至少可以化解半面盆「毒汁」,
你把它倒在小半水盂「毒汁」之中,效力自然很强了,任何解毒药物,都是逐渐
消解,不能用得太猛。”

  芍药一双俏眼,注视着凌君毅,问道:“照你的说法,这两缸解药,可以化
解很多「毒汁」了?”

  凌君毅爽朗的笑道:“太湖三万六千顷,如果太湖湖水,就是「毒汁」,有
这两缸解药,大概也可以把它化成清水了。”

  玉兰朝辛夷吩咐道:“辛夷,你快去向帮主报喜,就说凌公子已经把解药炼
成了。”

  辛夷答应一声,转身朝外奔去。凌君毅道:“在下解药已经配成,这两缸药
汁,就请总管检收了。”

  玉兰点点头道:“贱妾自会派人来取的。”说到这里,目光一指,望着凌君
毅道:“只不知凌公子可否把解药药方赐告?”

  凌君毅早就料到百花帮一定会向自己索取药方,不觉微微一笑宣:“在下配
制的解药,已足敷贵帮之用,至于药方……”他故意拖长语气,不往下说。

  芍药眨动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接着格的一声娇笑,说道:“这大概是凌公
子家传的秘方,不愿公开了?”

  凌君毅笑道:“那倒不是。在下身在贵帮,安危莫测,若是三日限期内,未
能制成解药,这项上人头,可能不保。但一旦制成解药,仍可能因此罹祸,杀人
灭口……”

  玉兰失色道:“凌公子替敝帮制成「毒汁」解药,帮了敞帮的大忙,敝帮立
足江湖,讲的就是一个义字,怎会恩将仇报?”

  芍药道:“凌公子这是听谁说的?说这话的人,分明是恶意中伤。”

  凌君毅道:“抱歉,这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兔死狗烹,自古
已然,处身江湖,防人之心,也不可无。在下配制的两缸解药、只能保持在三个
月内有效。在下保留药方,正是保身之道,二位幸勿以小人目之。”

  玉兰点点头道:“公子说的也是有理,江湖险恶,人心叵测,防入之心,确
也不可没有,只是百花帮不会像公子说的那样忘思负义。”

  芍药含情脉脉道:“凌公子既然不愿把药方见告,那也不要紧,你就留着好
了,难道还怕你会去告诉黑龙会么?”只见辛夷和另一个青衣使女并肩走了近来。

  辛夷躬躬身道:“回总管,帮主已在仙春馆设宴,要茉莉姐姐随同小婢前来,
请凌公子、副帮主、总管同去入席。”

  茉莉是百花帮主四名贴身使女之一,慌忙趋上一步,躬身道:“帮主听说凌
公子制成解药,特地在仙春馆设宴,为凌公子庆功,并请副帮主、总管作陪。要
小婢前来相请。”

  芍药格的一声娇笑,说道:“大姐在仙春馆宴客,这倒是难得得很,凌公子
请吁。”仙春馆是百花帮主住的地方,她这句话说的虽是含蓄,但暗中还是带着
点刺儿。

  玉兰接口道:“凌公子替敝帮制成「毒汁」解药,是嘉惠敝帮的盛举、敝帮
上下,全都感同身受。帮主为了答谢凌公子大德,故设宴为公子庆功,正是以昭
隆重之意。”这话说得堂皇冠冕,也是正面回答了芍药的话,两人几乎是针锋相
又才。

  凌君毅道:“帮主赐宴,在下实在愧不敢当。”

  芍药笑道:“大姐已经设席恭候,不敢当也得当了。”一面朝莱莉道:“还
不前面引路?”荣莉应了声「是」,转身走在前面带路。

  芍药、玉兰两人陪同凌君毅走出院子,一路朝「仙春馆」而来。「仙春馆」
湘帘高卷,门前两名佩剑使女,看到副帮主、总管陪着凌君毅到来,一齐躬身为
礼。一个报道:“启禀帮主,凌公子来了。”她话声方出,只见百花帮主已从厅
门内迎了出来。她今天穿了一套银红衫裙,绣金腰带,垂着两条鹅黄丝绦,轻举
莲步,缓缓行来,真如凌波仙子,使人有雍容华贵之感,不愧是领袖群芳的牡丹
花。

  百花帮主跨出厅门,正好迎着凌君毅。她脸上虽然戴着面具,但一双明澈如
水的眼睛,脉脉含情,闪着突然光采,掩不住的喜悦之色,含笑娇脆说道:“贱
妾已经恭候多时了,凌公子快请里面坐。”

  凌君毅和她目光一对,心头不觉升起一丝难以形容的绮念,望着她微微出神。
这也难怪,吃冷猪头肉的圣人尚且说过:“知好色,则慕少艾。”何况百花帮主
正在脉脉含情地凝睇着他。但他立时警觉过来,俊脸一红,慌忙抱拳道:“帮主
隆情招宴,在下深感荣宠。”

  百花帮主陪着他步入客厅,两人并肩而行,一面粲然笑道:“公子制成解药,
对敝帮而言,这是十分重要之事。贱妾要他们准备一些水酒粗看,只不过聊表寸
心,不足酬高谊于万一,凌公子也不用客气了。”

  凌君毅道:“区区微劳,何足挂齿。帮主这般相待,在下总觉得受遇太隆,
内心深感不安。”

  二间敞轩,东首一间,两边钩起紫绒帘幕,中间一张紫檀雕花八仙桌上,玉
碟金杯,银樽牙著,摆好了四副杯盏。百花帮主抬手肃客,说道:“酒席已经摆
好,凌公子请入席了。”说罢,引着凌君毅在中间首位上落座。

  凌君毅到了此时,已是无暇逊谢,只得和百花帮主分宾主坐下,芍药、玉兰
跟着在下首落座。四人落座之后,但见一道雕花屏风后面,款步走出两行八个青
衣使女,每人手上托着一个银盘,像流水般端上菜来。另有四个使女捧银壶,替
四人面前斟满了酒。百花帮主举起酒杯,说道:“凌公子为敝帮制成解药,敝帮
姐妹无不感激万分,贱妾这杯水酒,聊表感谢之忱,公子请干了吧。”

  凌君毅只觉情不可却,端起酒杯,说道:“在下应该先敬帮主,只是在下量
浅,而且下午还要晋见太上,酒喝多了,恐有失仪之处,因此只好以这一杯为限
了。”说罢,一饮而干。

  百花帮主听得不觉一怔,愕然道:“你要晋见太上?”

  芍药接口笑道:“是了,小妹正要向大姐报告呢,早晨我来的时候,太上曾
有吩咐,如果凌公子试验成功,就要我领他去。”

  百花帮主颔首笑道:“太上对「毒汁」十分重视,凌公子能在短短两日之内
制成解药,无怪她老人家会召见了。”接着回过脸来,朝凌君毅说道:“太上从
不接见外人,就是敝帮姐妹,能蒙她老人家召见的,也为数不多。凌公子能蒙太
上召见,实在难得得很。”她把太上召见,说的如此郑重,好像是莫大殊荣。但
她一双晶莹的眼睛,看着凌君毅,并无半点喜说之色,反而有些忧郁。

  凌君毅自然不会领悟百花帮主的眼色,潇洒一笑道:“在下得蒙太上宠召,
实是毕生荣幸之事。”

  百花帮主微微一笑,举筷道:“我们只顾说话,菜快凉了,请吃菜吧。”

  芍药眼波流动,娇笑道:“凌公子和大姐干了一杯,我们也该干一杯呀,来,
我敬你。”说罢,翘着春笋般纤细的五指高高举起酒杯,一双水汪汪的秋波,只
是膘着凌君毅,等着他一起干杯。

  凌君毅不敢和她眼睛对望,拘谨的道:“副帮主原谅,在下实在量浅……”

  芍药不依道:“不成,这一杯是我敬你的,公子非赏脸不可。”凌君毅只得
和她对干了一杯。两杯酒下肚,他一张俊脸,已经蒙上薄薄一层红云,更显得唇
红齿白,丰神如玉。

  芍药格格地笑道:“瞧你,只喝了两杯酒,就像女孩子一般,连脸都红了,
快吃些菜吧。”说着,举起牙著,夹了一块炸鸡,朝他面前送来。

  凌君毅忙道:“多谢副帮主,还是在下自己来吧。”

  芍药白了他一眼,道:“我说过不许你客气,你就是这样婆婆妈妈的不好。”

  玉兰因凌君毅饭后还要去晋见太上,不便再敬他的酒,只和他浅浅地喝了一
口,百花帮主除了和凌君毅谈些江湖掌故外,也不再劝酒,显得有些矜持。倒是
平日冷傲凌人的副帮王芍药,却一直有说有笑,不住地替凌君毅夹菜,生怕他吃
不饱,饿坏了似的,显得又亲切,又殷勤。

  这一席酒虽是庆功宴,却因凌君毅饭后要去晋见太上,大家都不敢劝酒。酒
筵,如果客人不喝酒,尽管菜看如何丰盛,也未免显得冷落。佳肴美点,还在一
道道地上,几乎只略一动筷,就撤了下去。这一席酒,当然未能尽兴,但凌君毅
已经大感吃不消了,那是因为副帮主芍药情意绵续地替他夹菜,在影迹上太亲切
了,使他深感受宠若惊。再说每一道菜,他都吃的不少,肚子里也实在有些撑不
下了。酒席终了,凌君毅如释重负,站起身来。百花帮主引着大家,回到中间客
厅落座,两名使女端上香茗。

  芍药看看天色,起身道:“大姐,时间不早了,凌公子该去了。”

  百花帮主道:“太上也许要亲自试试凌公子配制的解药,二妹带了没有?”

  芍药含笑道:“三妹已经给我准备好了。”

  百花帮主颔首道:“如此就好,你陪凌公子早些动身吧,别让太上久等了。”

  芍药道:“大姐说得是。”回头朝茉莉吩咐道:“茉莉,你速去通知船房,
给我准备船只。”茉莉答应一声,转身飞奔而去。

  芍药站起来,回身笑道:“凌公子咱们走吧。”

  凌君毅朝百花帮主作了个长揖,说道:“多谢帮主赐宴,在下告辞。”

  芍药娇笑道:“见过太上,马上就回来了,瞧你又是赐宴,又是告辞,大姐
也不是外人,何用这般客气?”说罢,披起斗篷,俏生生朝外行去。百花帮主、
玉兰相继站起,送到「仙春馆」门口。

  凌君毅回身道:“帮主请留步。”

  百花帮主一双盈盈凤目,注视着凌君毅,徐徐说道:“贱妾不送了。”

  凌君毅和她四日相投,只觉她目光之中,含情脉脉,似有无限关注之色,心
头方自一凛!只听耳边响起百花帮主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太上面前,说话务
须小心,有问必答,她没有问你的话,千万不可多说。”

  凌君毅也以「传音入密」答道:“在下自当谨记。”一面说道:“帮主、总
管请留步了。”说完,转身随着芍药身后走去。

  两人穿行花径,走了一段路,芍药回头笑道:“你看大姐为人如何?”

  凌君毅道:“帮主雍容端庄,不愧是领袖群芳的一帮之气主。”

  芍药披披嘴,接着又道:“那么我呢?”

  凌君毅道:“副帮主锦绣才华,襄赞帮主,真是花中之相。”

  芍药轻哼道:“你只是随口掉文,根本不切实际。”

  凌君毅道:“这是在下拙见,副帮主幸勿见怪。”

  芍药道:“谁怪你了?哦,你看我和大姐谁美?”

  凌君毅笑道:“副帮主国艳天姿,人间绝色,至于帮主……”

  芍药眨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回眸问道:“大姐怎样?”

  凌君毅道:“贵帮中人,平日都好像戴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在下不曾
见过帮主庐山真面目,岂敢信口雌黄?”

  芍药娇笑道:“看来你真有些眼光,敝帮姐妹,原来是为了在江湖上活动,
怕被人认出真面目,才每人发了一个面具的。如今在咱们花家庄院里,大家也都
戴上面具,我就不喜欢这劳什子,绷在脸上,多不舒服?”

TOP

0
「第十六章」妾意如绵

  凌君毅和芍药两人说话之间,已经沿着十字雕栏,跨过石桥,但见两岸垂杨
飘丝,一条小河,曲折向东。茉莉就站在河岸上,看到两人走来,立即躬身道:
“启禀副帮主,船只已经准备了,就请您与凌公子上船吧。”江边,果然停着一
艘小巧的篷船,状若梭形,中舱敞开的船篷,船头船尾,各坐一个打桨的健妇。

  芍药回眸一笑道:“我先下去。”说完,轻轻一跃,宛如落叶飞絮,飘然落
在中舱前,低头钻入舱中,盘膝坐下,一面招手道:“凌公子快下来嘛。”凌君
毅相继跃落中舱,目光一瞥,才看清楚这艘小船的中舱,竟然小得可怜,仅容两
入对面盘膝而坐。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小巧的茶几,除此之外,再也放不下什么
东西。

  芍药仰起脸,娇笑说道:“还不快坐下来,就要开船啦。”凌君毅看清这条
船的中舱,竟然这般小法,两人对面坐下,相距不过咫尺,孤男寡女,实有未便。
但此刻已经上了船,不坐下去,也是不成的了,心念闪电一转,也就腰微弯,朝
后退了半步,在芍药对面的一个锦墩上坐下,口中笑道:“这船真小。”

  芍药道:“这是咱们特制的快艇,船身如果再大一些,就开不进去了。”船
头一名健妇在凌君毅坐下之后,立即站起身来,伸手推上了中舱的船篷。

  这船篷敢情也是特别编制而成,内外两层,不但坚固,而且密得不透丝毫天
光。船篷推上之后,舱中即时一片漆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所谓「几乎伸手不
见五指」,是说假如换了个人,就伸手不见五指了,但凌君毅一身修为,已臻上
乘,纵然是黑夜之中,也可看得清楚,何况现在还是大白天里。就在这骤然一黑
之际,但见芍药已从身边革囊中,取出一个精巧火筒,「嚓」的一声,亮起一道
火光。然后侧过身去,燃亮了右首几上一盏精致的白铜琉璃灯。凌君毅只觉船身
同时起一阵摇晃,就听到水声哗哗,双浆划动,心中登时明白过来,暗道:“那
健妇在开船之前,推上船篷,敢情就是不让自己瞧看船外的景物。”

  芍药点起铜灯,朝凌君毅粲然一笑道:“凌公子可是觉得奇怪,干什么要拉
上船篷?”

  凌君毅和她面对面坐着,她这一启齿,口脂甜香,隐隐可闻不觉暗暗攒了下
眉,哪敢再作刘帧平视?只是随口说道:“大概是贵帮重地,不愿让外人窥伺了。”

  芍药樱唇一披,说道:“我就知道你一直把你自己看作外人,你说,谁把你
当作外人看待了?”她这几句话,说得有些生气模样,也带些娇咳,看去更是妩
媚动人。凌君毅纵然不敢看她,但就坐在她对面,想不看,也自然看得到。

  芍药不待他开口,接着又道:“再说,这条船又不是为了你要去晋见太上才
特地打造的。”这话倒是不错。

  凌君毅在她说话之时,远远听到铁栅开启的声音,敢情船已快要驶出花园,
一面问道:“那是为了什么?”

  芍药娇笑道:“告诉你也无妨,这是太上坐的船。”凌君毅心中暗想:“太
上坐的船,何以要如此隐蔽?”口中不觉「哦」了一声。

  芍药又道:“她老人家不愿外人看到她,也不愿有人知道她老人家的住处。
咱们帮中,除了我和大姐、三妹之外,没有第四个人到过她老人家隐居之处,你
是太上唯一破例召见的人,可见太上对你是如何重视了。”

  凌君毅道:“在下荣幸得很。”

  芍药一双俏眼,凝注着凌君毅,说道:“你愿不愿意留在咱们帮里?”

  凌君毅心头微微一震,淡淡一笑道:“贵帮都是女子,在下如何能留下来?”

  芍药格的娇笑一声道:“只要你点个头,我会跟太上说的,咱们帮里,也有
男的。”

  凌君毅道:“那是护花使者。”

  芍药道:“你莫小看了护花使者,他们之中,有不少都是名门正派门下,武
功也十分了得,但你凌公子若是肯留下的话,决不会派你去当护花使者。”

  凌群毅故意问道:“副帮主要派在下什么职司?”

  芍药面上微酡,羞涩地道:“以你的文才武功,还会委屈你么?目前你不用
多问,我自会跟太上说的。”

  凌君毅笑道:“副帮主总得说个大概,在下好考虑考虑。”

  芍药粉脸更红了,轻叱一声道:“人家对你一片真心,你难道还看不出来?
要不,我会带你去见太上么?”这话够明白了。

  凌君毅心头不禁猛吃一惊,男女面对面坐着,她居然剖心示爱,坦然说了出
来。一时只好含糊地道:“副帮主有意栽培,在下感激不尽。只是在下几个敝友,
落在黑龙会手里,被留作人质,在下既然已经知道,就是龙潭虎穴,也非去把他
们救出来不可,如此在下就无法在贵帮留下来了。”

  芍药娇声道:“我听太上说过了,黑龙会无恶不作,日后必然为害江湖,早
就有意要把他们一举扑灭。只是他们「毒汁」中人无救,拖延了下来。如今「毒
汁」解药,已经制成,太上一高兴,说不定她老人家还要亲自出马呢?只要咱门
破了黑龙会,你的朋友不就救出来了么?”正谈说之间,突听哗哗水声,愈来愈
响!

  凌君毅听得出来,这种水声,夹杂着激荡的回音,好像把船驶入了深旷的洞
窟之中!同时也可以感觉到小船去势也突然缓了下来,鼓浪前进,逆水行舟,转
折甚多。但这段水程,只不过行驶了二十丈远近,小船便已缓缓停了下来。凌君
毅忍不住问道:“已经到了么?”

  芍药娇笑道:“你耳朵倒是灵得很。”

  凌君毅道:“在下只是感觉到船已经停了而已。”话声甫落,只听「唰」的
一声,头顶上的船篷,已经移开。船篷推开以后,眼前依然一片渤黑,看不到天
光,小船就停泊在一处黝黑的石壁之下。凌君毅心中暗道:“果然驶入山腹窟窿
中来了。”

  芍药已经俏生生地站了起来,说道:“这里距岸上石崖,足有一丈多高。我
先上去,替你带路。”说完,双足一点,身形凌空拔起,只一闪便自不见。接着
但听芍药的声音,从石崖上传下来:“凌公子,你可以上来了,只是小心些,这
里很滑。”接着便见石崖上唰的一声,亮起了一点火光。

  凌君毅目能夜视,纵然没有火光,也看得清楚,口中答应一声:“在下来了。”
站起身,足尖一点朝石崖纵去。他不想在芍药面前炫露武功,跃起一丈六七尺高,
正好越过石崖,就朝芍药停身之处飞落。

  芍药一把拉位他的手臂,说道:“站进来些,小心外头石上长着青苔。”这
一拉,两个身子,几乎贴在一起。

  她低下头去,呼的一声,吹媳了手中火筒,洞窟中登时一片漆黑!黑暗中听
芍药低声道:“这里不准点燃灯火的,我方才是伯你看不见,脚下稍不留神,就
会滑跌下去,只好打起火筒,替你照路。从这时起,只好委屈一下,走黑路了。”
不待凌君毅开口,接着又道:“但不要紧,这条路我走熟了,你只要拉着我的手,
就不会跌倒了。”说着,果然伸出柔荑,拉住了凌君毅的手,亲切的道:“来,
我们上去,哦,还有从这里朝上再走四五步,前面是一条夹缝,要侧着身子,才
能通过,别碰破了头呀。”牵着手,举步朝上走去。

  凌君毅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目能夜视,因此任由她牵手而行,口中说道:“多
谢副帮主。”一面运足目力,朝四处打量。芍药说的没错,这里有一条石缝,愈
往里走,愈是逼厌,脚下也高低不平,换个人,真是非要芍药牵手而行不可。

  芍药虽是熟路,也走得极为小心,一面低声道:“我说过不许你再和我客气,
其实你比我大几岁,还是我的大哥呢。”说到这里,口中忽然轻「哦」一声道:
“凌公子,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凌群毅道:“寒舍只有家母和在下两人。”

  芍药一双眼睛在黑暗之中,闪着光采,问道:“你没有妹子?”

  凌君毅道:“没有。”

  芍药脚上忽然一停,幽幽的道:“我给你做妹子好不好?”她一个软绵绵的
娇躯,缓缓朝着君毅胸前偎来,她这番话,说得深情款款,黑暗之中,可以隐约
看到她一对明亮的眼睛。

  凌君毅情不自禁的伸手扳住她肩头,把头缓缓凑近过去,低声道:“姑娘,
凌君毅只是一介武夫,姑娘太厚爱了……”

  芍药轻嗯了一声,把身子更朝他偎近了些,说道:“大哥,我不管……”她
把粉脸缓缓的贴了过来。

  凌君毅已可闻到她吐气如兰的口脂幽香,心头不禁一荡,呼吸也急促起来,
一面压低声音说道:“我已经有很多红颜知己,恐怕无福消受姑娘的深情……”

  芍药娇躯有些发颤,在他嘴边幽幽的道:“凌大哥,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
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两张面孔已经很接近、很接近,凌君毅低声道:“不后悔?”

  “嗯!永不后悔。”她两片嘴唇已和他的两片轻轻的接触在一起,他大胆的
吮住了她的两片樱唇,她除了轻「唔」出声,已经无法说出话来。她已经不用说
话,无声胜有声,两个身子也紧紧的贴在一起。两颗心都跳得好猛,两个人同时
都有窒息之感;但这是心灵的交会,窒息得几乎忘记了一切!这一吻,吻得很长,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光,两人才缓缓的分开。

  凌君毅低声叫道:“妹子……”

  “嗯……大哥……”芍药羞涩的轻嗯了一声,此刻的芍药,哪还有半点骄横
之气。

  凌君毅脸上还是烫烫的,慌忙催道:“我们该走了。”

  芍药道:“还是让我牵着你的手走,这段路要捱过石缝,才会平坦。”说着,
果然又伸手拉着凌君毅朝上走去,边走边道:“大哥,待会儿见了太上,你不可
说话。她问你的话,你必须恭敬的回答。还有就是太上有个脾气,只有她问你的
话,不喜欢人家问她,你有什么事,可先告诉我,让我伺机跟着说,你千万别在
她面前东问西问。”

  凌君毅点点头道:“我记住了。”

  这条山缝果然十分狭窄,只容一个人吸胸收腹,才握得过去,而且石壁磷响,
稍一不慎,就得划破衣衫,脚下也同样的忽高忽低,险陡已极。芍药牵着凌君毅
的手,她一颗心,如今全放在凌君毅身上了!一面贴壁而行,一面不住地说着:
这一脚要踩的高些,那一脚落脚之处,是在底下,这里有突出的石笋,那里有一
个缺口。她从小走惯了,对这条黝黑、狭窄的石缝,说来如数家珍、其实凌君毅
不用说,也看得一清二楚。就因为芍药生怕凌君毅摔跤,或是碰破了头,脚下才
走得极慢。这条石缝足有数十丈余,两人手牵手足足走了一盏热茶工夫,才算通
过。走出石缝,地势就开朗了不少。这是一个天然的洞窟,黝黑,潮湿,隐隐可
闻「嗒」、「嗒」滴水之声。

  凌君毅心中暗暗觉得奇怪:“百花帮的太上帮主,怎会住在这种地方?”他
回目四顾,洞窟至此,已到尽头,除了进来的石缝,别无通路!芍药牵着他的手,
却并末停步,直向对面一座石壁走去,到得石壁前面,只见她伸手朝壁上一个小
孔中摸去。就在此时,只听石壁中有人喝问道:“什么人?”

  芍药答道:“我是芍药。”话声方落,旋听石壁问响起了一阵隆隆震动之声,
一方大石,登时缓缓移开,露出一道门户!一道灯光,从石门中射出。

  接着走出一个高大的黑衣老妇,目光森冷,看了凌君毅一眼,问道:“太上
要见的就是他么?”

  芍药点点头,道:“他叫凌君毅。”一面回头朝凌君毅道:“凌公子,我来
给你引见一下,这位是石嬷嬷。”

  凌君毅慌忙拱手道:“在下见过石嬷嬷。”

  黑衣老妇脸上没有丝毫笑容,只是冷冷地道:“不用客气,你们快上去吧。”

  芍药说道:“多谢石嬷嬷。”回头朝凌君毅道:“咱们决走吧。”举步朝石
门中走去。

  凌君毅随着跨进石门,这是一间略呈方形的石室,迎面就是一道石级,左首
边有一道门户,里面敢情是石嬷嬷的住处。石门之内,四壁和地上相当平整,石
级宽敞,显然经过人工修凿,不像方才那一段路,狭窄崎呕,艰险难行。芍药从
石壁上取下一盏灯笼,点燃蜡烛,娇媚一笑道:“凌公子,随我来。”当先朝石
级上走去。

  这回石级宽阔了,又点燃了灯笼,毋须再手牵着手走路。石级呈之字形,盘
曲而上。两人脚下加快,不过盏茶工夫,便已到了石级尽头,一堵石壁,挡住了
去路。凌君毅暗自估计,少说也走了五六百级之多。芍药走到壁前,举手按了两
按,只听一阵轧轧轻震,石壁上登时露出一道门户,天光照射,眼前顿时大亮!
芍药一口吹熄灯烛,把灯笼挂在壁上,抬抬手道:“大哥请啊。”

  凌君毅也不客气,举步跨出石门,但觉清风徐来,精神为之一爽。芍药紧随
他身后,走出石门,又举手按了两按,石门缓动,关了起来。原来这石门外面就
是青山,半山腰上有一座六角亭子,六根大红抱柱,围以佛字雕拦,亭外,遍山
都是不知名的奇花异卉,灿烂如锦香气袭人;亭中,放着一张打磨光滑的石台,
几个石鼓圆凳,颇饶古趣。石门已经移拢,由外面看,正好是一方一人来高的石
碑,上面留着《百花亭记》,字迹劲秀,想是出于名家手笔。凌君毅惊异地道:
“这是什么地方了?”

  芍药含笑道:“百花洲上百花谷,百花谷里百花亭。亭前白鹤白来去,山中
老妇发如星。”

  凌君毅道:“这诗是你做的么?”

  芍药轻轻摇着螓首,笑道:“是太上做的,她老人家每次到这里来,都念着
这首诗。”

  凌君毅道:“太上倒是个雅人。”

  芍药道:“她老人家琴棋书画,件件精通,听说年轻的时候,还是一位大美
人呢?”

  凌君毅口中轻轻吟着:“百花洲上百花谷,百花谷里百花亭……”一面问道
:“这里叫做百花谷么?”

  芍药哦了一声,说道:“快走吧,转过这座山腰,你就不可再说话了。”转
身朝铺着石板的山路上走去。

  凌君毅随着向前定去,一面问道:“为什么?”

  芍药道:“太上不喜欢人家问东问西,尤其她者人家已经炼成「天耳通」,
转过山腰,咱们说的话,她老人家就会全听到了。”

  凌君毅道:“在下省得。”两人脚下加快,转过山腰,但见一片山谷,谷中
繁花如锦。茂林修竹之间,隐隐可见画楼亭台,危崖翠嶂之上,似有长廊飞阁相
通,好一片如画景色,纵非蓬莱仙境,也是世外桃源。「绝尘山庄」,那一座偌
大园林,虽具花木楼台之胜,但一丘一壑,犹有人工斧凿之痕,眼前这片花团锦
簇的山谷,却是因地制宜,半出天然。

  凌君毅忍不住赞道:“在下若非已知此地是太上隐居之所,只要看了这片山
谷中的布置,也可想到主人定是一位胸罗丘壑的奇人了。”

  芍药听他忽然发言,心中不觉一惊,要待阻住,已是不及,但听他说的是赞
美之词,心头略略放宽了些。就在此时,突听一声冷哼,远远传了过来。这种冷
哼,声音并不很高,但听来十分清晰,既似远在天际,又像近在眼前,使人不可
捉摸。芍药听得花容失色,机伶一颤,低低说道:“快走。”急步朝山谷中奔去。

  凌君毅自然听得出来,这声沉哼,功力极为深厚,不用说是「太上」所发无
疑。自己原是看了山谷景色,无意中说了几句话,而且这几句话也是赞美之词,
她何用冷哼?由此看来,这位「太上」果然生性有些怪僻,无怪百花帮主芍药都
一再叮嘱,在太上面前,要自己少说话了。心中想着,人已随同芍药,朝山径中
行去。不大功夫,便已到了一座精致的楼宇前面。

  芍药脚下一停,回头道:“随我进来。”领着凌君毅走入一间小客室,回身
道:“凌公子请在这里稍坐,我进去禀过太上,再来相请。”

  凌君毅道:“副帮主只管请便。”芍药没再说话,转身匆匆向里面走去。

  凌君毅独自在椅上坐下,先前只当芍药进去通报,很快就会出来,哪知等了
顿饭工夫,还是不见芍药的人影。心中渐渐感到不耐,站起身子背负双手,观看
壁间挂着的字画。这样又过了一刻之久,才听门口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凌君
毅立即转过身去,只见走进来的是一个身穿花布衣裤的姑娘,这姑娘不过十五六
岁,生得眉目如画,额前梳着一排刘海,两条又黑又亮的辫子,分左右垂到胸前,
小嘴角儿噙着一丝浅笑,看去还有些稚气。她跨进门,正好凌君毅也转过身来。
小姑娘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到凌君毅,不由得脚下一停,脸蛋儿登时飞起两朵
红云。这也难怪,小姑娘长年住在这与世隔绝的山谷之中,从未见过男人,自然
更从未见过这般俊美的少年男人!这一含羞,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凌君毅见她没开口,慌忙含笑道:“姑娘可是副帮主要你来叫在下的么?”

  花衣少女定过神来,含羞点点头道:“你是凌公子?太上请你进去。”

  凌君毅抱拳道,“那就有劳姑娘带路。”

  花衣少女低着头,很快转过身去,说道:“凌公子请随我来。”

  走出小客室,是一条走廊,面对山谷,四面青山如屏,瀑布如练,谷中景物,
尽收眼底!前面是一幢五层楼宇,中间一间大厅像是佛堂,正中长案上,供奉着
一尊白玉观音,敢情这位「太上」终年长斋礼佛。花衣少女领着凌君毅跨进佛堂,
走到东首一间厢房门前,仁立窗外,躬身说道:“启禀太上,凌公子来了。”

  只听窗内传出一个妇人的口音道:“叫他进来。”

  花衣少女打起门帘,低低地道:“凌公子请进。”

  凌君毅略微低头,跨入室中。这里敢情是「太上」日常的起居室,上首一张
紫檀雕花锦榻,榻上坐着一个身穿黑色衣裙的妇人。尖瘦脸,皮肤白皙,头发略
见花白,但却梳得一根跳丝儿也没有,额上戴着黑丝绒包头,中间缀着一颗明珠,
只要看她坐在那里不怒而威的神气,自然就是百花帮的太上帮主了。芍药就站在
她身后,垂手伺立,状极恭谨。锦榻两旁,是八把椅几,中间放一张八仙桌,桌
上放着一盂「毒汁」和一小瓶自己配制的毒汁解药。难怪芍药进来了这许多时光,
才叫人来请,原来「太上」要她当面试验「毒汁」解药的灵效,这原是一瞥间的
事,凌君毅堪堪跨入厢房:

  就听芍药娇声说道:“凌公子,这就是敝帮太上了。”她站在「太上」身后,
朝凌君毅暗使眼色,奴了奴嘴,似是示意他伏身下拜。

  凌君毅只作不解,走上两步,抱拳作了个长揖,说道:“在下凌君毅拜见太
上。”

  太上端坐不动,两道冷电般的眼神,直盯着凌君毅,好像要从他脸上找出什
么来一般。过了半晌,才冷冷说道:“你先坐下。”

  凌君毅道:“太上面前,哪有在下坐的份儿?”这原是客气话。

  太上微有愠意,冷声道:“老身叫你坐,你就坐,我有话问你。”芍药焦急
地朝他递着眼色,那是示意他赶决坐下。

  凌君毅潇洒一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在下谢座了。”退后两步,就在锦榻
左首一张椅子上坐下,抬脸道:“太上宠召,不知有何见教,在下洗耳恭聆。”

  太上脸上似有厌恶之色,不耐道:“老身说过有话问你。”

  凌君毅道:“不知太上要问什么?”

  太上冷声道:“你姓凌?”这话就问得奇怪,凌君毅应了声「是」。

  太上又道:“何处人氏?”

  凌君毅道:“颖州。”

  太上追问道:“世居?”凌君毅又应了声「是」。

  太上问道:“你爹叫什么名字?”这倒像是应试,要背三代履历。

  凌君毅感到有些奇怪,这位「太上」似乎对自己身世十分重视,而且她在问
话之时,目光冷厉,盯注着自己,也似乎有些不太友善。“这就奇了,自己什么
地方得罪了她?”心念转动之时,口中答道:“先父名讳,上瑞下图。”

  “凌瑞图?”太上口中低低念了一句,接着问道:“你爹去世了?”凌君毅
又应了声「是」。

  太上问道:“去世已有几年了?”

  凌君毅道:“先父弃养时,在下只有三岁,算来已有一十九年了。”太上又
道:“你爹生前是做什么的?”她愈问愈奇,连伺立她身后的芍药也感到有些意
外。

  凌君毅道:“先父耕读为生。”耕田读书,正是书香门第。

  太上又道:“家里还有什么人?”

  凌君毅道:“只有家母一人。”

  太上道:“你娘姓什么?”

  凌君毅看她盘问的这般详细,心头已有警觉,同时也想起师父在临行时嘱咐
过自己的话,如果有人问起母亲姓氏,不可说出姓铁来。此时听到「太上」问起
母亲姓氏,随口说道:“家母姓王。”话声出口,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告诉过百花
帮主,说母亲姓铁,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了。尚幸太上听了之后,并未追问。这
点已可证明百花帮主并未将自己详细情形,报告太上,不错!她〔百花帮主〕前
晚也并没有把自己的详情,告诉芍药。

  太上脸色似乎稍霁,点点头道:“很好。”听到这两个字,芍药总算暗暗替
凌君毅松了口气。太上接着又问道:“老身看你武功不弱,你师父是谁?”这句
话,听得芍药又有些耽心起来!

  太上面前必须有问必答,但凌君毅曾说过他师傅不欲人知,这话如何能对太
上说呢?她心头一急,忙向凌君毅暗暗点头示意他快说。凌君毅这回倒是依了她,
欠身答道:“在下出身少林。”

  太上颔首道:“你是金刚泰门下?”

  凌君毅道:“不是。”

  太上又道:“那是潜山大师的弟子?”潜山大师乃是少林方丈。

  凌君毅道:“不是。”

  太上不耐地问道:“那你师父是谁?”

  凌君毅道:“家师法号不通。”

  太上身躯微微一震,凝目道:“你是反手如来门下?”她这句话。口气之中
惊多于讶!少林门人,她不在乎,但反手如来传人,她可惹不起。不但是她,放
眼江湖,二三十年来黑白两道几乎没有一个人惹得起这位说正即正,说邪亦邪的
不通和尚。

  这可真灵,已经和凌君毅说了半天,太上那张瘦削脸,始终其寒如冰,但这
一听说凌君毅是反手如来不通和尚传人,她脸上就像春风解冻,有了笑容,笑虽
很微,但笑容后面,似乎含有得意之色。凌君毅是反手如来传人,她为什么会得
意呢?当然这个「得意」后面另有文章。这点凌君毅还差得远,他是想不到的,
他所看到的,只是太上脸上有了笑容而已。

  太上语气也缓和了,徐徐说道:“令师一代高僧,武林奇人,老身钦佩已久,
可惜无缘瞻荆。凌相公是大师高足,老身真是幸会之至。”

  这真是前倔后恭。世上有许多阀阅门弟、显赫身世的纨绔子弟,所以能到处
吃得开,就是靠山扎硬也。凌君毅欠欠身,连说不敢。伺立太上身后的芍药,听
得深感惊奇,她从没听太上对人说过这样的客气话,她望着凌君毅,心中暗暗得
意,不禁朝他粲然一笑。又是一个得意的人!太上接着又道:“凌公子替老身制
成「毒汁」解药,老身极为感激。”早就该感激了。

  凌君毅欠身道:“太上夸奖,黑龙会以「毒汁」淬制兵刃暗器;中人无救,
日后必然为害江湖。在下能替贵帮效劳,配制解药,也可以说是略尽在下一点心
意,好使江湖同道不再受「毒汁」的威胁,太上感激二字,在下愧不敢当。”

  太上点点头道:“凌相公崇侠尚义,真是菩萨心肠,只是老身和黑龙会结怨
甚深,凌相公能否把配制解药方子见告?”

  凌君毅哪有什么解药方子?这一问题,他早就想到,太上一定会向自己提起,
但却始终想不出较好的理由来。闻言不觉面有难色,迟疑了一下道:“这个……”

  芍药及时说道:“太上,凌公子不好意思说出口来,还是由弟子代他说吧。”

  太上稍微转过脸去,说道:“你说。”

  芍药脸含娇笑,深情款款地看了凌君毅一眼,说道:“弟子也问过凌相公,
凌公子说:他在咱们这里,安危莫测,如果交出药方来,咱们可能会对他不利。”

  太上居然并不生气,微微额首道:“江湖险恶,人心谲诈,凌相公顾虑得有
道理,但老身一生礼佛,创立百花帮,也只是为了对何黑龙会而已,岂会如此心
狠手辣?”

  芍药道:“弟子也是这么说。”

  凌君毅拱拱手道:“太上幸勿误会,在下既肯替贵帮配制解药,岂会对贵帮
有此存心?那是因为副帮主问在下方子,在下一时无以为对,只好如此说了,实
则……”

  太上目光一注,问道:“凌相公有什么难言之隐,但说无妨。”凌君毅灵机
一动,这回却想到回答她的话了!那是他看到自己说出师父名号之后,太上的脸
色,有了极显著的转变,自己何不把解药方子推到师父身上去?这就欠身答道,
“太上明鉴,这解药方子,是家师得之于一位西域高僧,专解天下奇毒,在下只
是依方给贵帮配制,至于这药方,未得家师同意,在下不敢泄漏,此事还望太上
原谅。”这话说得入情入理,令人无可厚非。

  果然,凌君毅猜的没错!太上听说是反手如来的秘方,就不再追问下去,淡
然一笑道:“凌相公不用为难,各派都有不传之秘,老身怎好勉强。好在凌相公
已替咱们炼制了两缸解药,也差不多够用了。”

  芍药道:“太上,凌公子说,他配制的两缸解药,有效期限,只有三个月。”

  太上道:“不错,药汁是水做的,不易久贮。”她忽然「哦」了一声,看看
凌君毅,说道:“老身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凌公子肯不肯答应?”

  凌君毅欠身道:“太上言重,太上有何吩咐,尽管明示。”

  太上蔼然道:“老身手创百花帮,帮中上至帮主,下至花女,均是老身的弟
子。但本帮也有不少使者,是从各大门派中透聘而来。凌相公艺出反手如来,人
品武功,自是不用说了。老身也知道像百花帮这样一个小组织,容不下凌相公,
更不敢以「使者」一类名义来延揽凌相公。但老身内心,却极希望凌相公协助百
花帮,维护百花帮,因此老身之意,想聘凌相公为本帮护法,不知凌相公意下如
何?”

  芍药站立太上背后,笑了。凌君毅连连拱手道:“太上厚爱,在下江湖未学,
实在不敢应命。至于贵帮需用「毒汁」解药,在下自当随时为贵帮配制,区区愚
忱,还望太上垂谅。”

  太上看了他一眼,说道:“老身看得出来,凌相公人中龙凤,咱们百花帮屈
留不住。但本帮护法,地位超然,和护花使者完全不同,也不用长留在帮里,对
凌相公来说,也十分适合,凌相公幸勿推辞才好。”

  凌君毅道:“太上雅意,在下十分感激,只是在下年轻识浅,实在不敢当此
重任。”

  太上脸色有些异样,默默不语。这下芍药可急了,柳眉微颦,一双俏目望着
凌君毅,只是朝他暗暗点头,那是示意他赶快答应。凌君毅道:“在下冒昧,有
一件事,想请太上指点。”

  太上晤了一声,注目问道:“凌相公想问什么?”

  凌君毅道:“在下想请太上指示,黑龙会的巢穴所在。”

  太上脸色一变,目光凝注,问道:“凌相公要找黑龙会巢穴么?”

  凌君毅道:“正是。”

  太上缓缓收回目光,说道:“不错,凌相公问对人了,黑龙会行迹隐秘,大
概除了他们死党,江湖上能够知道他们巢穴的,只有老身一人了。”话锋一转,
接着问道,“凌相公要上黑龙会去作甚?”她说话之时,目光炯炯,直要看穿凌
君毅的心事一般。

  凌君毅自然也看出来了,她听自己提到黑龙会,脸色就为之一变,此时又目
光盯注,追问自己去黑龙会作甚?“难道黑龙会和百花帮之间,有什么隐秘不成?”
凌君毅心念闪电一转,说道:“在下是听总管说的,在下有两个朋友,落在黑龙
会手里,黑龙会的人把他们当作贵帮护花使者,声言要贵帮用在下去交换。”

  太上道:“此事老身已听芍药说过了,不知凌相公有何打算?”

  凌君毅道:“在下那两个朋友,是在下生死之交,义无反顾。还望太上赐告
黑龙会巢穴,救人如救火,在下打算立即动身。”

  太上点点头,微笑道:“凌相公肝胆照人,这份义气。老身无限钦佩。只是
黑龙会高手如云,凌相公纵然艺出反手如来,但单人涉险,不仅救不了令友,只
怕连你也非失陷不可……”她话声微顿,接道:“老身和黑龙会仇深似海,这二
十年来,老身始终隐忍未发,一是他们「毒汁」之毒,始终无药可解。二是老身
人单势孤,自审双拳难敌四手。老身创立百花帮,也就是为了对付他们……”

  凌君毅暗暗「哦」了一声,太上继道:“如今总算老天有眼,得凌相公之助,
「毒汁」有了解药,百花帮经老身二十年经营,也调教出百名女弟子。凌相公且
在帮中宽待一二日,容老身略作部署,当亲自前去,了断二十年旧帐。凌相公要
救令友,可和老身同去。”说到这里,不待凌君毅回答,回头朝芍药吩咐道:
“芍药,你叫茶花送凌相公下山。”

  芍药道:“还是由弟子送凌公子下山好了。”

  太上道:“不,你留在这里,为师另有吩咐。”

  芍药口中应「是」,立即轻移莲步,走到门口,叫道:“茶花进来。”先前
那名花衣少女掀帘走入,躬身道:“副帮主有何吩咐?”

  芍药道:“太上命你送凌公子下山去。”

  茶花偷偷看了凌君毅一眼,双颊微晕,应了声「是」,转身朝凌君毅道:
“凌公子请随小婢来。”

  凌君毅起身朝太上拱手道:“在下告退。”

  太上额首道:“老身不送。”

  凌君毅走后,太上脸色顿时变的十分阴沉,说道:“芍药你看此人如何?”

  芍药心头猛然一惊,道:“弟子觉得咱们决不能让他离此而去。”

  太上嘉许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道:“不错,为师第一眼看到这小子,就有
把他除去之意。”

  芍药吃惊道:“太上要杀他?”

    太上沉哼一声道:“没想到这小子会是反手如来的徒弟……

  芍药听出太上言外之音,好像反手如来的徒弟,就不能加以杀害,心中暗暗
高兴,问道:“反手如来很厉害么?”

  太上道:“三十年前,他大闹少林寺,反出佛门,少林寺中,已经没人是他
对手,你想想看,这老怪物有多厉害?这些年,他从未收过门人,既然收了姓凌
的小于,自然是他衣钵传人,为师若是把这小子宰了,反手如来岂肯甘休?”

  芍药试探着道:“那么太上准备如何呢?”

  太上嘿然道:“老身自有主张。”探手从大袖中取出一颗白色药丸,随手递
了过来,说道:“你去交给玉兰,命她暗置饮食之中,让姓凌的服下,不得有误。”

  “迷香丸?”芍药伸手去接,已经感到有些颤抖。

  太上冷厉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只有让他服下「迷香丸」,才能使他永远
归心,忠于百花帮,也可避免得罪反手如来了。”

  芍药道:“太上说的是。”

  太上挥挥手道:“还有,去告诉你大姐一声,明日正午,为师要在百花殿亲
自选拔随行人员,着令全体护花使者暨本帮弟子,悉在清晨集合待选。”芍药躬
身应是,匆匆而去。

  太上要「御驾亲征」的消息,已经传遍百花帮!三十六护花使者,百花使者
花女,全都人心振奋,摩拳擦掌,准备迎接战斗。天色还未全黑,百花帮主从前
厅回来,脚步沉重,跨进「仙春馆」书房,她在前厅只转达了一道命令,但人却
疲累得好像生了一场大病似的!跨进书房走到窗前一张大师椅上坐下,已经再也
支持不住,一手支颐,缓缓闭上了眼睛。,茉莉睁大俏眼,关心的问道:“帮主,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百花帮主微微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头昏。”

  茉莉很快的倒了一盘热茶,送到她面前,说道:“帮主喝一口热茶,也许会
好些。”

  百花帮主道:“放着就好。”话声甫落,忽听门口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玉兰举步走入。

  莱莉躬身道:“小婢叩见总管。”

  百花帮主双目一睁,有气无力地道:“三妹,你来了。”

  玉兰道:“帮主方才吩咐,要属下办完事儿,就到你书房里来。”

  百花帮主点点头道:“不错,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说到这里,目光朝
茉莉一瞥,吩咐道:“你到门口去站着,不论什么人,未经我允许,不准擅入。”

  莱莉躬身道:“小婢遵命。”转身退了出去。

  百花帮主道:“三妹,你坐下来。”

  玉兰望望帮主神色,问道:“帮主身子不舒服么?”

  百花帮主微微摇头道:“没有,我很好。”

  玉兰没有坐,接着又道:“帮主有什么事,要属下去做的么?”

  “哦。”百花帮主有气无力地轻哦一声,伸手入怀,缓缓取出一颗白色药丸,
向玉兰递去。玉兰目光一注,惊愕的道:“迷香丸?”

  “哦。”百花帮主又轻呢了声。

  玉兰伸手接过,目光一抬,望着百花帮主,不解的道:“帮主这是干什么?”

  百花帮主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渐渐起了雾气,幽然一叹道:“拿去给他
服了。”

  玉兰身躯一震,诧异地道:“要给他服下?”两人都像打着哑谜,这个他字,
心照不宣,谁也没说出谁来。

  “哦。”百花帮主生似快要虚脱了一般,呢得十分微弱。

  玉兰拿着白色药丸的右手,起了一阵颤抖。抬目道:“这……是帮主你的意
思?”她内心颤抖得比手更厉害,连声音都带着点愤慨。

  百花帮主微微摇头,惨笑道:“三妹,你错怪我了。”

  玉兰道:“那是谁的主意?”

  百花帮主道:“这是太上的意思。”

  玉兰娇躯猛震,失声道:“会是太上的意思?”

  百花帮主幽然长叹一声道:“我早料到会有这一着的。”

  玉兰低声道:“咱们能这样做么?”

  百花帮主道:“咱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玉兰逼紧一步道:“帮主忍心?”

  百花帮主苦笑道:“三妹,你我无力救他。”

  玉兰道:“帮主若有此心……”

  百花帮主及时阻拦,截口道:“三妹,你不能这么说。”

  玉兰一怔,道:“属下觉得他是个人才,帮主你错过了可惜。”

  “我……”百花帮主羞涩的摇摇头。

  玉兰轻声道:“小妹看得出来,你对他有了情。”百花帮主一颗螓首低了下
去。

  玉兰又道:“大姐真要有心,小妹甘冒万死,今晚让他……”

  百花帮主眼中忽然流出两行泪水,摇摇头道:“三妹,我感激你,但这不是
办法。”

  玉兰道:“大姐,难道你真要让他服下迷香丸?”

  百花帮主道:“三妹你是知道的,服下此丸除了永远不生二心外,对人身并
无多大毒害。”

  玉兰道:“不错,但也毁了他一生。

  百花帮主道:“我想不会的。”顿了顿,接道:“我考虑了很久,太上的意
思,咱们无法违背,暂时先让他服下……”

  玉兰道:“大姐该知道此丸没有解药。”

  百花帮主忽然笑道:“三妹莫要忘了,「毒汁」咱们原先也没有解药。”玉
兰轻「啊」了一声。

  百花帮主又道:“我方才听二妹说,他是反手如来的传人,那解药,也是他
师门专解奇毒的秘方,既能解「毒汁」之毒,自然也能解「迷香丸」之毒了。”
玉兰眼睛一亮,又「啊」了一声。

  百花帮主接着轻声道:“所以我的意思,不如先让他服下,应付过明天,慢
慢再设法不迟。”

  玉兰道:“原来大姐早就有了计较。”

  百花帮主道:“但我还是要和三妹商量了,才能决定。”

  玉兰道:“大姐想的没错,太上交待下来不照办也不和地,明天一天先就通
不过。好在「迷香丸」药性还算平和,除了心诚悦服,永无二心,对神智并无大
影响,等过了明天小妹再行设法好了。”

  百花帮主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三妹,你的好意我很感激。”

  玉兰道:“大姐这是什么话,自家姐妹还说什么感激,小妹但愿……”

  百花帮主柔声道:“三妹,你放心,有我就有你的。”

  玉兰只觉脸上骤热,羞涩的低叫了声:“大姐……”

  百花帮主道:“三妹,不用说了,时间差不多了,你快去吧。”

  玉兰道:“小妹遵命。”欠身一礼,转身朝外行去。她刚举步跨出书房,陡
地住足,口中也同时惊「咦」出声!

  百花帮主自然听到了,心头机伶一震,急急跟了出来,问道:“妹妹……”
目光一注,不禁脸色大变,问道:“茉莉怎么了?”

  原来奉命守在书房门口的茉莉,此时双目紧闭,身子倚着墙壁,好像在磕睡,
这时天色还未全黑,又不是半夜里,会困卷得站着打磕睡么?玉兰伸手拍了她几
处穴道,她依然昏睡未醒,不觉黛眉微颦道:“茉莉不像是被点穴手法所制。”

  百花帮主目光凝注,一言不发,走到茉莉面前,伸也玉笋似的手指,翻起她
的眼皮,看了看,又伸手抓起莱莉左手,按了一下脉息,说道:“气机流通,脉
息平和,显然不是穴道受制,倒像真的睡熟了一般。”说着,用手掌轻轻在她脸
颊上拍了两下,叫道:“茉莉,你快醒醒。”茉莉一颗头软软的,只是不醒。玉
兰心头忽然一动,迅速返身取来一盏冷茶,朝茉莉脸上泼去。茉莉身躯一颤,倏
地睁开眼来。

  玉兰轻哼一声道:“果然中了贼人的弹指迷香。”

  百花帮主目注茉莉道:“你怎会中了贼人的迷香?可曾看清对方是谁么?”

  茉莉张大双目,说道:“没有啊,小婢站在这里,什么也没有看到,方才只
是……只是觉得眼皮有些沉重,就像打了磕睡。”

  百花帮主怒声道:“蠢丫头,连着了人家的道儿,还不知道。”

  茉莉惶恐地道:“小婢真的没看到人。”

  玉兰道:“快去看看瑞香、蔷薇,是不是也中了暗算?”瑞香、蔷薇今天轮
值「仙春馆」大门。蔷薇答应一声,立即朝外奔去。

  百花帮主攒攒眉道:“三妹,你看这人会不会是……”她底下的话,没说出
口,但姨首一偏,一双眼睛却朝玉兰望来,含着询问的意思。

  玉兰道:“我想不会是二姐,她已经走了一会,而且此人使的弹指迷香,二
姐也不谙此种手法。”百花帮主没有说出是谁来,她却说出来了。

  百花帮主轻轻叹息一声道:“不是二妹就好,方才我们说的话,若是被她听
去了,传到太上耳里,就不得了。”

  玉兰沉吟道:“这人使用弹指迷香,潜入仙春馆来必有目的,显然不是本帮
姐妹。”正说着之间,只见茉莉和瑞香两人,匆匆走入。

  玉兰目光一指,问道:“瑞香,方才是你和蔷薇值班,守在门口,可曾见到
有人进来?”

  瑞香躬身道:“回总管,方才除你之外,并没有人进来过。”

  玉兰脸色微变,挥挥手道:“你快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瑞香躬了躬身,
匆匆退出。

  玉兰望望百花帮主说道:“大姐,照此看来,这人是从后面越窗进来的,他
对咱们花家庄院的路径,已经摸得很熟……”

  百花帮主微微颔首,说道:“三妹,你快去吧,别误了正事,这里的事,我
会派人查的。”玉兰应了声「是」,便自辞出。

  ※※※※※※※※※※※※※※※※※※※※※※※※※※※※※※※※※※※※※※

  凌君毅回到住处,已经很晚,他一进门,就看到辛夷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打瞌
睡,不由暗叹一声,悄悄将她摇醒:“辛夷,醒醒,怎么坐在这儿睡着了,小心
着凉。”

  辛夷睁开眼,惊喜地道:“是公子您回来了,小婢听说您去见太上了,有些
放心不下,所以坐在这儿等您回来。”

  凌君毅心头一热,多可人的小丫头,手一伸,将辛夷搂入怀中,吻了下去,
辛夷「嘤咛」一声,瘫软在凌君毅的怀中。半晌,凌君毅才放开气喘吁吁的辛夷,
悄声问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辛夷俏脸羞红,低声道:“小婢不能为公子做其他的事,只能尽力服侍好公
子。”

  凌君毅悄声道:“愿意留下来么?”

  辛夷羞红着脸点点头,凌君毅正欲帮助她宽衣解带,辛夷羞涩地道:“公子,
让我自己来吧。”

  凌君毅放开她,辛夷羞涩的将身体转后,背向着凌君毅。凌君毅看着渐裸的
肩背,辛夷雪白的肌肤,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分外耀眼。辛夷耳边传来「悉悉
沙沙」的声音,心想凌君毅也正在宽衣解带,由不得脸上一阵火红,竟羞于转身
面对他。

  凌君毅轻轻的扳转辛夷的双肩,辛夷略微一挣,便任凌君毅把她的身子转过
来,让两人赤裸裸的相对着。辛夷羞红的脸一直深低着,凌君毅审视着她白晰得
如珍珠般的肌肤,乳房虽小但却很饱满,小腹平滑柔顺,一涡浅浅的脐下连接着
几根稀疏的细毛,愈往下细毛渐次的愈浓、愈密,然后又乍然消失在丰腴的双腿
间,形成一个乌黑浓密的倒三角形,使得她全身散发出一种成熟女性独有的气质。

  凌君毅让辛夷躺在床上,凌君毅把手靠她在那柔软的小腹部,轻轻的摩挲着,
辛夷忍不住发出一丝满足之细吟声。当凌君毅的手指微触到那稀薄的草丛上时,
辛夷不禁像受搔痒般的抖动起来。凌君毅轻轻将辛夷的双腿掰开,露出一对粉红
色的小唇片在两腿根部,肉洞内的光景也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他的眼前。凌君毅轻
轻地揉着小唇片中间那颗肉粒,指头在上面的肉片上轻抚起来,辛夷再一次忍不
住地呻吟出声。

  “呀……公子……不……不要……嗯……”辛夷的背部弓起来,发出阵阵呓
语,还将腰部扭动着,让凌君毅的指尖不停的在阴道里搅动着。

  “嗯……好……舒服……嗯……”辛夷紧闭着双眼,长睫毛在抖动着。凌君
毅埋首在辛夷的胸脯上面,嘴唇含着上面的乳尖,胸膛紧贴着辛夷的下体磨动着。

  “啊……呀……”当凌君毅的舌尖轻轻在乳头扫过,辛夷挺着上身将胸脯迎
向他。

  “啊……不要……嗯……羞死人了……嗯……”辛夷充满娇羞的声音回荡在
房里,凌君毅不但不理会,还把手掌紧贴着她的阴户,中指就向洞内伸进去。

  辛夷全身震了一下,几乎是哀号的呻吟着:“啊……痛……公子……轻点…
…”辛夷道里的反应使凌君毅暗自一惊,他觉得阴道的肌肉有如呼吸般的在收缩,
更有如吸吮般的在蠕动,而且淫液也很多,让手指在窄狭的洞里勉强能旋动。凌
君毅的手指在阴道里时而抠抠、时而揉揉,这时阴道里也被刺激得热潮不断,不
但沾湿了他的手掌,也晕染开来濡湿了整个下体。

  “啊……嗯……公子……再用……力嗯……啊……受不……了……嗯……”
辛夷不停的将腰部扭动着,开始淫荡的叫着。

  凌君毅的头离开辛夷的胸口,继续向上滑,直到四唇相接,而宝贝也正好抵
再阴唇上。凌君毅把舌头伸进辛夷的嘴里搅拌着,彷佛暗示辛夷等会儿,宝贝也
将要如此这般的在阴道里搅拌着。辛夷似乎了解,腰肢摆动得彷佛很饥渴似的。
辛夷那双修长的双腿,向外分开,屈曲着。凌君毅硬挺的宝贝不必手抚,滑滑溜
溜的就把龟头抵住洞开的穴口,只稍沉腰宝贝便慢慢的溜进去。

  “啊……嗯……公子……轻点……轻……啊……”狭窄的阴道紧裹着宝贝,
凌君毅觉得彷佛全身被五花大绑,紧束的无法动弹。凌君毅彷佛很吃力的将宝贝
挤入,辛夷反而很轻松的挺腰配合著。这下宝贝底达终点了,一阵快感从凌君毅
的背后向下体之中蔓延开去,“哼……啊……”他也忍耐不住,喘了起来。

  “啊……顶到了……喔……公子……啊……”辛夷忍不住斑呼起来,并且将
背部拱起来,享受着小穴里所带来的快感。

  凌君毅开始缓缓的抽送,“辛夷……嗯……好温暖……”宝贝有如置身暖炉
中。辛夷全身像被快感包围着似的,轻轻的颤抖着,双手紧抓着身旁的被单,嘴
里娇喘、呻吟声不断。凌君毅感觉阴道里越来越润滑,但箍束的快感仍然不减,
腰部的抽送动作也就更快、更大了。

  辛夷的反应更加狂乱,几近歇斯底里的喊着:“嗯……公子嗯……用力……
用力……啊……”辛夷的身体也不停的摇动起来。凌君毅的抽动越来越用力,也
越来越快,肌肤拍击声、淫水溅动声交替呼应着。凌君毅像要贯穿辛夷的身体般,
插得又深又重,让辛夷的高潮快感一下并发出来。

  “啊啊……公……子……我……啊啊……”辛夷喘息的声音急促得像疾驰的
火车,她的手紧紧的抓着凌君毅的背脊不放,双腿紧缠着他的腰,让阴部紧紧的
贴住。然后,辛夷软软的倒在床上,长长的头发凌乱的散在床上,腰部却还不停
轻微的挺着。急遽收缩的小穴,刺激的凌君毅一阵寒颤,挺出腰身,宝贝的前端
用力地深深的插进辛夷的体内,一股浓浓的精液射进辛夷的小穴深处………

  高潮过后,凌君毅轻柔地抚摸和亲吻着辛夷,温柔的问道:“舒服吗?”

  辛夷娇羞的点点头:“就是刚开始很痛,现在还有点痛。”

  凌君毅安慰道:“休息两天就好了。”

  沉默一会,辛夷突然咬着嘴唇道:“公子,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要生气好
吗?”

  凌君毅奇怪的道:“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我怎么会生气呢?”

  辛夷嗫嚅着道:“公子……昨天……是谁……”

  凌君毅一头雾水:“什么是谁?”

  辛夷结结巴巴的道:“就是……昨天……是谁……陪公子……睡觉的……”
辛夷还有些怯怯的,不敢望凌君毅。

  凌君毅浑身一震,辛夷小心的道:“公子……你别生气……小婢不该问……”
她以为凌君毅生气了。

  凌君毅吻了她一下道:“辛夷,你误会了,我不是生气,我是奇怪你怎么知
道的?”

  辛夷娇羞的道:“虽然昨天小婢被迷昏过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
早上收拾床的时候,可以看出来,昨晚有人献身公子。”

  凌君毅道:“你没有告诉别人吧?”

  辛夷摇摇头道:“没有,公子放心,小婢知道分寸。”

  凌君毅于是将前因后果一一告诉辛夷,辛夷这才明白,她问道:“公子,你
为什么将一切都告诉小婢,难道就不怕小婢告诉别人么?”

  凌君毅亲了她一下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所以当然要让你知道
自己的相公是什么样的人,否则,做妻子的人不知自己的相公的来龙去脉,岂不
可笑?”

  辛夷难以置信的道:“公子,您说什么?公子是说离开这里的时候,会带小
婢走?”

  凌君毅奇怪的道:“难道你以为我会丢下你不管?”

  辛夷的泪水不由自主的流淌下来,那是高兴的泪水,那是幸福的泪水,凌君
毅知道她现在的心情。辛夷任凭泪水流淌了一会,才回过神来,紧紧的抱住凌君
毅道:“公子,小婢太高兴了,小婢本来想能得到公子的一次怜爱已经可以足慰
平生,因为小婢自知不配跟随公子……”

  凌君毅道:“傻丫头,怎么这么没有志气,我怎么会看不起你,以后不许再
说这种傻话,知道吗?”

  辛夷点点头:“小婢记住了。”

  凌君毅道:“以后咱们独处时,别公子小婢的,听着怪别扭的,叫声哥哥来
听。”

  “哥……”辛夷怯怯的叫了声。

  “对,这样才乖,我的好妹妹。”凌君毅满意的亲着她,辛夷也不甘示弱的
回亲不已。

  辛夷靠在凌君毅的胸膛,轻声道:“哥,我看帮主和副帮主、总管都看上了
你,尤其副帮主以前可是骄横的很,但是在哥这儿,就像变了个人,温顺了很多。
哥不妨考虑考虑……”

  凌君毅捏了她的小鼻子一下:“怎么?你也希望我把她们统统收服?”

  “嗯,难道已经有人这样对公子这样说?”辛夷奇怪的问道。

  “婉妹昨晚也是这样说的。”凌君毅道。

  “那公子是怎么想的?”辛夷问道。

  “一切要看缘分,就像咱们一样,缘分到了自然水到渠成。”凌君毅道。

  “那我就预祝公子事事顺利。”辛夷停顿了一下,娇羞的问道:“公子,要
不要小婢再陪你?”

  凌君毅哪忍心让她太辛劳,摇摇头道:“你刚破瓜,别太劳累,咱们以后有
的是时间。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嗯!哥,你真好。”两人相拥甜甜睡去。

  ※※※※※※※※※※※※※※※※※※※※※※※※※※※※※※※※※※※※※※

  “啊……”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将辛夷惊醒,一下子跳了起来。她一看自己
和凌君毅都是光溜溜的,再看看床上落红点点,一下子羞红了脸。再看看窗外,
脸色一变,回身摇醒凌君毅:“公子,快醒醒,天已经亮了,选拔大会就要开始
了。”

  凌君毅睁眼一看,时候果然不早,在辛夷的服侍下,穿戴洗涑完毕,草草吃
过早点,选拔大会也在这时开始了。

  「第二部完」

TOP

0
「珍珠令」第三部

              原著:东方玉

              改编:花间浪子

  「第十七章」选拔大会

  此时正是清晨,晨曦初升!花家庄院前进大厅前面的大天井中,已是花团锦
簇,聚集了不少人。这些人,说她们花团锦簇,花枝招展,一点也不夸张。因为
她们全是百花帮的花女,年轻貌美,身穿花布窄腰轻装,背插长剑,打扮的婀娜
俐落。每人发边还插一朵代表她名字的花朵,真如百花争艳,衣香摈纷。这要是
换一个地方,有这么一百名姑娘在一起,一群莺莺燕燕,早就吱吱喳喳的笑谈不
停。但此刻这一百名姑娘,只是静悄悄地站在阶前右侧,谁也不敢说话。无他,
因为今天这一大会,将由太上亲自主持;在她们心目中,太上就像神一般,至高
天上,可望而不可即,太上要亲莅主持,这是何等肃穆庄严的盛典,有谁敢窃窃
私语?花能解语,但不一定要说话,因此,花女们虽没有说话,依然是美丽的。
有她们站在阶前,偌大一个铺着石板的大天井,就成了花园。

  花家庄院的大天井,确实够得上一个「大」字,它足有十百见方,容得下上
千个人在这里操军演阵。四面围着白粉高墙,就像城墙一般!一百名花女,站在
石阶石侧,只不过占了小小一隅而已。十来级石阶,平整宽阔。阶上大厅门前,
高悬着一方朱底金字的横匾,上书「百花厅」三个大字,但大家都叫它「百花殿」,
不逢盛大典礼,从不开启。但今天举行的选拔随征人员的大会,显然不在大厅内
举行。只要看看石阶上,放着一把高背有靠手的锦披大交椅,就可知道那准是太
上的座位了。太师椅两旁另有两把锦披椅子,那是帮主和副帮主的位子,而在左
边那把椅子的下首,又另有一把锦披椅子。对这把椅子,花女们的心里,都不禁
暗暗起了疑问,这会是谁的座位呢?百花帮除了帮主、副帮主,总管职位虽然不
低,但在太上面前,是没有座位的。别说在太上面前,就是平常由帮主主持的大
会,总管也只有站的份儿。正当大家心头暗暗怀疑之际,从两扇大门口,鱼贯走
进一行人来!

  这一行人,由两个蓝袍老者领头,后面是一式身穿绸长衫的青年汉子,共有
三十二人,徐徐走到阶前左首站定,他们是百花帮三十六「护花使者」。三十六
人中,为首的两个老者,称为左右护法,是「护花使者」的头儿。实际上,「护
花使者」只有三十四,其中两人被芍药以“怠忽职守”的罪名杀以立威,尚未递
补,如今只剩了三十二人。

  快到已牌时光!大厅上传出三声清脆的玉磐之声。左首两行三十二名护花使
者,和右首分四行排立的花女,立时全体肃然,神情庄穆。偌大一座天井中,静
得不闻一丝声息。这时,从左廊一道圆洞门外,由总管玉兰陪同,缓步走进一个
身穿天蓝长衫的少年公子。这少年公子看去不过弱冠年纪,生得唇红齿白,目若
朗星,晨曦之中,看去更是丰神如玉,隽逸不群!

  一百名花女,个个都是貌美如花,正当豆蔻年华的少女。哪个少女不怀春?
她们看到这位美少年,全都不觉眼睛一亮,一百双盈盈秋波,也不约而同地全朝
他膘去。不,还有左首三十四位「护花使者」,六十八双眼光,同样的朝美少年
投去,但他们目光之中,却多少含有惊奇和妒嫉之色。

  花女们早巳听说帮中迎来了一位贵宾,是个俊美公子,姓凌,据说就是他化
解了「毒汁」。既是贵宾身份,帮主下首那把椅子,自然是为他而设的了。三十
四名「护花使者」,却不知这蓝衣少年是谁?他们都是江湖上各大门派的后起之
秀,平日也经常在江湖上走动,但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这么一个少年,大家
心中自然也免不了暗暗惊奇!惊奇的是总管玉兰对这蓝衫少年客气,此时已经请
他在左首那张锦披交椅上坐了下来。大家都知道手创百花帮的「太上」,在武林
中地位极尊,连两位左右护法,成名多年,在江湖上算得一流以上的人物,还只
有站在阶前的份儿。这小于不知是何来历,居然堂而皇之在阶上给他设上个座位!

  贵宾凌君毅在椅上坐下,总管玉兰就退到右首站定。接着便见四名黄衣使女
分作两对,快步由大厅走出。前面两人,手上分捧一对白玉如意,后面两人,一
人捧白玉银丝拂尘,一人捧七宝镶嵌古剑。这四人走到那把交椅后面,一字排开,
站定下来。大家看到这四名黄衣使女,便知太上莲驾即将出来,所有的人,俱都
屏息凝神,肃立恭候。坐在阶上左首一把椅上的「贵宾」凌君毅,也适时站起身。
大厅门边,已经出现了三人。中间一个身穿黑色衣裙,头戴缎包头,面垂黑纱的
老妇,正是太上,她左边的百花帮主,右边的副帮主芍药搀扶而行。百花帮主今
天穿一身鹅黄衣裙,胸前绣一朵海碗大的粉红金线牡丹花,当真是领袖群芳,富
贵第一!芍药穿的是一身梅红衣裙,胸前绣的是一朵金黄色盛开芍药,窄腰一握,
别具天娇。两人随侍太上而行,等太上在中间交椅上坐定,才各自分两旁落座。

  站在阶下左首的两个蓝袍老人,率领三十二名「护花使者」,—起躬身道:
“属下左护法冷朝宗、右护法蔡良率同全体护花使者,参见太上。”说罢,一齐
躬身为礼。

  接着右首一百名花女,动作如一,一齐伏下身去,莺声燕语,同声说道:
“帮下弟子叩见太上。”

  太上端坐交椅之上,两道熠熠眼神,透过黑纱,映着晨曦,冷芒如电,朝阶
下缓缓扫过,微微点了点头,算是答礼,接着右手一抬,朝坐在她右侧的副帮主
芍药望了一眼。副帮主芍药立即站起身来,美目流盼,娇声说道:“太上要我替
大家引见一位贵宾……”她语气拖长,皓腕一拾,指了指凌君毅,继续说道:
“这位是少林不通大师的高弟凌君毅凌公子。”

  凌君毅慌忙站起,朝阶下拱手作揖。阶下登时爆起一阵如雷掌声。显然,这
一阵掌声,右首一百名花女,个个鼓得十分热烈,站在左首的「护花使者」,人
数较少,掌声也只是稀稀落落的应应景而已!尤其领头两个蓝袍老者,目光打量
着凌君毅,似乎有些不信!不通和尚就是反手如来,江湖上已有三十年没听到他
的消息,这年经人会是反手如来的传人?

  芍药等掌声一落,接着说道:“凌公子少年男才,博学多能,此次应本帮敦
请,完成了一件大事,那就是替本帮完成了「毒汁」解药,今后再也威胁不了我
们了。”听到这里,大家才明白,难怪姓凌的在太上面前,居然有他的座位,于
是又纷纷鼓起掌来。芍药等掌声一落,又接道:“现在先让大家看看这「毒汁」
的解药。”说完,举手朝总管玉兰打了个手势。

  玉兰躬身领命,朝厅上招招手,立时有两名花女捧着两个小水盂,缓缓走到
阶前,把水盂放到石阶之上。一名花女随手手掣出长剑,剑尖朝右首水盂中轻轻
一沾,立即举起剑来。她这一沾,大家已可清晰看到本来寒锋闪闪的剑尖上,此
刻已有寸许长一截,宛如涂了墨汁一般,黝黑无光。一望而知剑尖上已经淬上了
剧毒,这下直瞧得大家凛然失色!要知一般兵刃、暗器上淬练剧毒,并不是一次
就能淬得上去的。铁器不像纸张,一下就能吸入水分,这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
方能把毒淬到刀剑暗器上去。所谓「淬」,就是铸刀剑时,烧红了渍于水中。淬
毒药也是如此,就是把剧毒置在水中,一次又一次把刀剑烧红,淬上去。

  但现在这名花女手中的长剑,既未烧红,只是轻轻的朝「毒汁」中一沾,剑
尖上就已淬上了「毒汁」,何等强烈?那花女举起长剑,朝阶下徐徐展示了一遍,
另一名花女已经取来了一块木板,放到地上。那花女右手长剑缓缓下垂,剑尖抵
在木板之上。她并未用力,只是把剑尖点在木板上,但剑尖触及木板,登时听到
「嗤」的一声轻响?飞起一缕淡淡的黄烟,板上就像烧焦了一般,留下一个铜钱
大一个蕉痕。

  这下凌君毅看得大感意外,心想:“这「毒汁」不知究竟是何种剧毒,竟有
这般厉害!”花女们看到沾过「毒汁」的剑尖,毒性竞有这般强烈,一时不禁个
个花容失色。那名花女不慌不忙,缓缓收回长剑,然后举剑朝左首水盂中轻轻蘸
去,随着又举起剑来。大家这回更是屏息凝神,一眨不眨地朝她剑尖上看去。剑
尖蘸过解药,本来黝黑无光的地方,等她举起之时,已经淡了不少,渐渐的由浓
而淡,由淡而无,又恢复了闪闪寒光,锋利夺目。大家看到这里,又鼓起一阵如
雷掌声。两名花女朝太上躬身一礼,收起了长剑,木板,和两个水盂,往后退去。

  太上面有喜容,隔着一层黑纱,目光一掠,徐徐说道:“大家都看到了,「
毒汁」虽毒,咱们已经有了克制它的解药,黑龙会仗着「毒汁」取之不尽,用之
不竭,估恶不俊,日后必然为害江湖,祸国殃民……”凌君毅听了心中暗暗—动
:“黑龙会「毒汁」,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听她口气,好像那是天然生成的,
天下会有这样奇毒的东西!”

  太上眼看大家肃然静立,这才继续说着:“老身手创百花帮,就是要替天行
道,替世人除害,因此老身决定在近日内誓师出发,亲自率领你们去剿灭黑龙会,
为天下武林除一大害……”阶下又响起一片掌声。

  太上额首续道:“但咱们人数太多,武功也强弱不等,这等劳师动众远征黑
龙会,必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所以,兵在精而不在多,行动尤贵神速。因此
老身决定选拔随征人员。”说到这里,回头道:“芍药,你替为师宣布选拔办法。”

  芍药站起身来,躬身应了声:“弟子遵命。”接着从袖中取出一张白纸,目
光一拾,朝阶下朗朗说道:“本帮从现在起,设置总护花使者一名,地位略同于
副帮主,下设左右护法各一名,护法八名,护花使者二十四名,以上人选,均得
在护花使者中选拔之。”站在阶前的左右护法和三十二名护花使者,虽因太上在
前,不敢交头接耳说话,但每人心中,却都在暗暗盘算,自己在这场选拔之中,
可以担当什么职司。

  只听芍药续道:“选拔办法:第一场先由三十二名护花使者,分为二队,每
队十六人,一对一,以武功决定胜负,兵刃拳掌,悉听自便,比赛以点到为止,
不得蓄意伤人,胜者即为初选人选。”她念到这里,口气一顿,续道:“第二场
由人选之十六名再分作两队,双方仍以一对一,比较决定胜负,胜者八人,可升
任本帮护法,经复试入选之护法,可竞选左右护法,以武功最高一人,当选总护
花使者。”接着目光掠到右首阶下,继续说道:“本帮姐妹,除十二侍者外,可
由总管另选二十名花女随行,不必再比武决定。”

  玉兰躬身道:“属下遵命。”

  芍药接着说道:“好,现在选拔比赛第一场开始,请全体护花使者分作两队。”
三十二名护花使者本来就分两行站立,当下很决就列成了两队。芍药又道:“现
在甲乙两队,面向南北对立,各自散开,成一对一,对面站定。”三十二名护花
使者依言散开,一对一站定。

  芍药又道:“你们可以互相征询对方意见,使用拳掌或是兵刃,如果双方使
用的拳掌或兵刃意见不能一致,大家可以互相易位。”她此言一出,三十二名护
花使者中,就起了一阵小小骚动,不少使拳脚的人,找拳脚的,使兵刃的找使兵
刃的,大家互相换了对手。

  芍药等他们互相找好对手,接着说到:“这一场共有十六对人,同时举行较
技比赛,因此,也须有十六个证人,每对一个证人,裁判他们的胜负,以示公允,
现在请凌公子、总管、十二侍者、左右护法共同担任证人,请大家站出来。”

  凌君毅只好应声站起,走到阶前,玉兰和左右护法两个蓝袍老者,一同在阶
前站定。接着站在百名花女前面的十二侍者:梅花、莲花、桃花、菊花、玉梨、
玫瑰、紫薇、芙蓉、凤仙、玉蕊、海棠、虞美人。相继走出。芍药盈盈秋波膘着
凌君毅,粲然一笑,然后抬手道:“比赛就要开始,请大家过去,每对一个证人,
裁判胜负成绩。”十六名证人,依言各自走到一对「护花使者」的中间站定。

  芍药又道:“我再郑重宣布一次,参加比赛的人,在比赛中,不得使用暗器,
双方以点到为止,听凭证人公平裁判,除了失手误伤,不得蓄意伤人。”接着转
身朝上躬身一礼,说道:“请示太上,竞技比赛,是否可以开始了?”

  太上颔首道:“要他们开始好了。”

  芍药躬身领命,迅速转过身去,娇声说道:“太上有谕,竞技比赛开始,现
在大家预备,使用兵刃的,撤出兵刃,再听我的口令。”话声一落,但听阶前登
时响起一片呛呛之声,三十二名护花使者,捉对站定,差不多全都掣出了兵刃。

  只听芍药提高声音叫道:“一、二、三……”她三字出口,场中十六对护花
使者立时刀剑并举,互相说了个「请」,三十二人就捉对厮杀起来。大天井中立
时展开了—场好不热闹的龙争虎斗。

  凌君毅担任证人的这一对,都只有二十七八岁,使的也都是长剑,一个面貌
清秀,身材瘦长,看去较为斯文,另一个身材较矮,却是虬筋外露,十分健壮。
这一展开枪攻,凌君毅登时看出这两个人的剑法都有相当火候。瘦长个子剑势、
身法,均十分怪异,发剑之初,就一扑而前,一出即上,左右后拖,看去似骑马
非骑马,双目斜视如狼。长剑似点似削,取敌咽喉。只要看他出创阴狠,一望而
知不是正派门下。他对敌的矮壮汉子的剑路,却和他外形相似,招稳力猛,使的
是「六合剑」,每一刻都是大开大阅,造诣极深。两人瞬息工夫,便已互相抢攻
了四五招。

  矮壮汉子剑势开阖,带起一片凌厉剑风,几乎是剑剑进逼,势道威猛,瘦长
个子身形灵活,窜来窜去,只是矮壮汉子左右流窜,一支长剑,蹈空抵隙,从侧
还击。他不发剑则已,每刺出一剑,都是阴损毒辣,防不胜防,往往把矮壮汉子
逼的连架带封,闪避不迭!凌君毅看了一阵,发现那瘦长个子窜跃之际,始终拖
着一条后腿,目光斜视,不由猛然一动,暗暗叫道:“天狼剑!”他曾听师父说
过,约在三十年前,师父在塞北遇上过一个叫老狼神的怪人,摹仿狼形,独创了
一手「天狼剑法」,就狂妄自大,自称天下无敌,结果被师父反手摔了一个跟斗。

  师父曾说,老狼神独创的「天狼剑法」,不但剑招阴狠,身法也狡猾如狼,
极尽声东击西、寻隙抵暇之能事。日后行走江湖,遇上发剑之时,目光斜视狼顾、
身法左右流窜的人,须得特别留神。此人一手剑法使的分明是「天狼剑」,莫非
会是老狼神的传人?“

  就在此时,他目光一闪,立时左手一指,中指弹出一缕指风,口中同时低喝
一声:“二位请住手。”喝声出口,但听「铮」,的—声轻响,瘦长个子手中长
剑,起了轻微的震动。

  但两人听到公证人叫出「住手」,各自收剑后跃,瘦长个子长剑受到轻震之
事,旁人自然无法看清。矮壮汉子攻势凌厉,正要得手,忽听公证人举手叫停,
心中觉得奇怪,不觉举目朝凌君毅望来。凌君毅朝他微微一笑道:“兄台输了。”

  矮壮汉子听的大为错愕,奇道:“会是在下输了?”他自思已经快要得手,
自然不肯相信。

  凌君毅心中暗暗感叹:“天狼剑法,果然阴狠已极,若非自己弹出一指,将
对方剑尖震开数寸,只怕你此刻早已躺下去了。”一面含笑道:“不错,是兄台
输了。”

  矮壮汉子愤然道:“在下哪一招输了?”

  凌君毅伸手朝他右首腰间一指,说直:“兄台,请看看你的腰下就知道了。”
矮壮汉子低头一看,果见自已要间衣衫,已被剑锋划破了寸许长一条,一时不禁
闹得面红耳赤,拱手退下。

  瘦长个子早已长剑入匣,潇洒地朝凌君毅拱拱手,含笑道:“兄弟公孙相,
今后还请凌公子格外指教。”

  凌君毅慌忙还礼道:“兄台好说。”公孙相返身退下。

  只听芍药娇声道:“凌公子请回座。”凌君毅朝上拱了拱手,便自回到座位
上落座。

  这时十六对比赛的人差不多已有三分之一停下来了。其余的人,也已进入决
定胜负的阶段。刀光剑影,打得十分激烈:这场比赛,不但是各人为自己争取名
誉,而且也是争取今后在百花帮的地位。人生在世,哪—个不是为名为利?何况
他们本来就是江湖人,一身武功,就是为争名争利而练的,莽莽江湖,又有几个
人懂得练武的目的,是为了行侠仗义?除暴安良?

  凌君毅自然看得出来,这些人的武功,几乎个个不弱。芍药并没有骗他,百
花帮的护花使者,居然全是各大门派的门人弟子!他可以从这些人的武功路数上,
看出有少林、武当、衡山、华山、峨嵋等名门正派的武学,也有崆峒、冥睐、雪
山等被视为旁门异派的功夫。总之,这三十二名护花使者,居然集武林正邪各派
的才俊!这真使凌君毅感到无比的困惑,这些人应该个个都是出师门未久的青年,
他们何以会投到百花帮来的?百花帮又以何种手段,网罗了这许多年轻高手?突
然,他明白了,他们全是和自己一样,无意之中,被她们在饮食中下了「迷香丸」。
只有服了「迷香丸」的人,看去依然神志清明,武功不失,但对百花帮却是终身
称臣,永无二心。

  又过了片刻工夫,所有交手的人,全已停下来了,初赛三十二人,已经分出
胜负,证人纷纷退下。芍药站在阶上,指挥落败的十六名护花使者,迟到原来的
位置站定,然后要初赛获胜的十六名护花使者,站到中间,面向太上而立。他们
不待芍药暗示,神色虔敬,朝上躬身行礼。太上颔首道:“很好,你们继续努力。”

  芍药又宣布道:“现在第二场比赛开始,请初赛获胜的十六名使者入场,仍
旧和初赛一样,分作两队,两人对面站定,听候我口令。”十六人依言迅速分作
两队,走到天井中间,两人一对,对面站定。

  芍药转脸朝右首说道:“现在仍须八位证人,我想就请八位侍者担任,你们
中,请走出八位来。”当下由梅花、莲花、桃花、菊花、玉梨、玫瑰、紫薇、芙
蓉等八人相继走出,一直走入场中。

  芍药娇声喊道:“好,大家准备了,一、二、三……”这一场,十六个人中,
该有八个被淘汰下来,淘汰下来的,仍然还是护花使者,而获胜的八人,却可晋
升为护法。这一战,关系着每一个人的前程,自然比初赛那一战更为激烈。芍药
口令一下,十六个人立时刀剑齐举,厮杀起来,但见场中剑锋如练,刀光如雪,
随着人影腾跃,兔起鹊落,各显神通。八个证人,每人紧跟随着一对交手的人,
进退游走,目不暇眨,不敢丝毫放松,穿行在剑光人影之中。有如八只穿花蝴蝶
一般,煞是好看。凌君毅坐在阶上,自然看得清楚。他逐一仔细观察,看出这八
对厮杀的人中,有四个人的武功,较为突出。

  那是从左首数过去,第一对中使「天狼剑法」的公孙相,动如狼窜,明明是
立扑过去之势,但每一剑都是抵隙蹈暇,侧面攻出,使人防不胜防。他对手是武
当弟子,一套「两仪剑法」,不住的划着圆圈,已是守多攻少。第二个是第二对
的蛾媚弟子,一手「乱披风剑法」,挥洒自如,看去东一剑,西一剑,凌乱得毫
无章法,实则整套剑法变化繁复,令人不可捉摸。他对手使的是一套「八卦剑法」,
自然是八卦门的弟子,但仅仅紧守八门,已是无法适应从四面八方刺来的剑招。
第三个是第四对使「衡山剑法」的青年,不时飞身扑击,凌空飞剑,连人带剑,
宛如经天长虹,看去已得「衡山剑法」的神髓,他的对手,以地对空,显然已落
下风。第四个是第六对使一柄折扇,使得轻灵潇洒。他对手使的是九环刀,力沉
势猛,刀光霍霍。但使扇的却能在人家刀影如山、狂风骤雨般的攻势之下,折扇
轻摇,看似避敌,实则还攻于闪避之中,身法奇妙已极。凌君毅自然看得出此人
不仅身法奇妙,一身内功,也相当精湛,只要看他铁骨折扇,每次和九环刀接触
之际,只是轻轻拨动,使刀汉子的九环刀,就被拨荡开去,可见一斑。

  当然,其余四对交手的人,武功也个个大有奇观,不然,就不会被百花帮所
罗致,但以他们的武功,如果和这四个人相较,就得略逊一筹。因此,凌君毅的
目光,只是注意着这四人的行动,他已可断言,初赛获胜的十六个护花使者之中,
这四个人,定可脱颖而出。他这一预料,果然没错!就在此时,使「天狼剑法」
的公孙相,一下子欺到他对手武当门人的右侧,逼得对方把挥出的长剑赶忙回剑
划起一圈剑光,但公孙相的长剑,已在他回剑之际,刺入他的肋下!证人梅花急
忙喊:“停!”但是已经迟了,公孙相使的「天狼剑法」本就阴狠歹毒,一剑出
手,就无法自制。

  那武当门人闷哼一声,踉跄后退,一缕鲜血,已从他肋下渗出。公孙相脸上
流露出歉然神色,供拱手道:“徐兄请恕兄弟失手。”

  玉兰朝边上伺立的两名花女招了招手,那两名花女立即奔了过来,扶住武当
门人,替他上了刀创药。这时第六对也已到了决胜关头,那使九环刀的汉子,眼
看鏖战无功,口中大喝一声,刀招一变,全力抢攻,此人刀上造诣原极深厚,这
一展开快攻,不但招数迅速,而且快中带稳,一时刀光大盛,劈、所、挑、削,
着着指向要害。这趟刀法,确实锐不可挡!那使铁骨折扇的汉子跟着一声冷笑,
折扇挥动,青衣飘飘,不退反进,迎着投入对方一片如山刀影之中,但见他身形
疾转,有如巧蝶穿花,在刀光缝隙中闪来闪去,任你九环刀急如狂风骤雨,始终
沾不到他一点衣角。

  而他折扇却倏开倏合,怪招连出,使刀汉子一个封架不及,「啪」的一声,
被折扇敲在「肩井穴」上,登时右臂一麻,九环刀当啷堕地,人也跟着连连后退。
使折扇的汉子这一着,出手实在太快,致使站在边上的证人玫瑰都来不及喝「停」。
使扇汉子早已折扇一收,含笑拱拱道:“承让了。”青衣飘忽退了下去。

  使刀汉子脸如喋血,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一声不作,抬起九环刀,也自退回
左首阶前。凌君毅心头暗暗忖道:“这使扇子的不知是何来历?”

  这时只听场中第三对证人桃花娇声喝:“停”。大家举目望去,但见和使「
衡山剑法」的对手,头上发髻已被剑锋削落,满脸羞惭地退去。那衡山门人也收
起长剑,一揖而退。接着第二对的证人莲花也跟着叫「停」!他们这一对是使「
乱披风剑法」的峨嵋门人和使「八卦剑法」的八卦门弟子,双方可说棋逢敌手。
「八卦剑法」原是以善守著称,剑走八门,可说面面俱到,但怎奈他的对手,是
峨媚门下。峨嵋「乱披风剑法」一剑出手,就如鱼龙曼衍,变化零乱,在外人看
来,剑无定招,攻无定向,极难捉摸。两人战到三十余合,八卦门弟子虽然谨守
八门,但对飘洒如风,错落如雨,从四面八方纷至沓来,乱的毫无定向的剑尖,
已经难以适应!等到证人莲花喊「停」之时,他肩头、衣袖等处,已有三处被对
方剑锋刺破,两人互相作揖,一齐退下。就在两人退下的同时,第三对和第八对
也先后分出胜负,由证人喝「停」。这时场上只剩下第五、第七两对,双方功力
悉敌,还在激烈搏斗之中,全场所有目光,这时不约而同地全都投注到这四人身
上。

  第五对两人使的都是外门兵刃,一个使的子母双环,环外密布倒钩,施展开
来,双环挟风,钩上闪起一片青光。另一个使的一对短戟,戟上色泛蓝光,分明
淬过剧毒!最奇的是他双手却握在戟柄中间,戟藏肘后,忽而用戟柄,当作一对
短捧,忽而双腕一翻,双戟突出,招式十分怪异。凌君毅直到此时才发现他招式
奇持,几乎和「天狼剑」同样的恶毒。

  第七对不使兵刃,是徒手相博。一个拳指并施,尤其是他左手,骄指如戟,
取的部位,记记都是人体大穴。另—个使的「八象掌」,刚柔互见,开园之间别
具威力。拳风掌影带起的划空嘶啸,凌厉之处,比起刀剑也毫不稍逊,举手投足,
无不隐伏杀机。只要对手沾上半点,顿有杀身之危。证人紫蔽站在一夯,神情显
得十分紧张。这两对人武功全在伯仲之间,因此前面六对,次第分出胜负,他们
却仍在苦战不休,僵持不下。这时但听那使子母双环的大喝一声,左环倒钩一下
锁住对方戟柄,右手母环挟起迅猛劲风,一招「泰山压顶」,当头砸下,使双戟
的冷笑一声,身形一矮一旋,避开对方下劈之势,一下欺到使子母环的身侧,左
手戟柄从对方倒钩滑出。蓝光一闪,迎胸点出。使母子双环的对他戟上淬毒,早
就存有戒心,慌忙侧身一让。却没防到使双戟的左戟出手之时,右脚也同时扫出,
待到警觉,要待闪避时,已是不及!但听「砰」的一声,一个人直被踢飞出入尺
开外,摔到地上,他武功终究是不弱,跌下的人,一个虎跳,纵身跃起,双环齐
举,正要朝使戟的扑来!证人玉梨娇声喊道:“停。”

  使双环的只得刹住身子,说道:“咱们胜负末分,姑娘干么叫停?”

  玉梨道:“你被他扫跌出,自然输了。”

  使双环的道:“姑娘此话不公,咱们比的是兵刃,在下虽然倾跌,在招式上
并未落败,何得判在下输了?”

  使双戟的笑道:“何兄要是不服,咱们不妨再打一场。”

  使双环的道:“不错,咱们不分生死存亡,就不许罢手。”

  玉梨双眉一挑,喝道:“何祥生,你在动手之时,被人一腿扫倒,还不认输
么?”

  使双环的双目通红,冷声道:“姑娘,你是侍者,兄弟添属使者,咱们职位
相等,你还不配直呼何某姓名。副帮主方才公布选拔办法,兵刃对敌,点到为止,
何某要请问姑娘,叶开先的双朝,又点到何某哪里了?”他居然不服证人裁判,
和玉梨顶了起来。

  芍药适时喝道:“何祥生,你退下。”使双环的这回不敢再说,悻悻的退了
下去。

  现在场中只剩徒手相搏的一对了,这两人眼看其他六对,全已分出胜负,只
有他们依然缠斗不休,不觉抖擞精神,奋起全力抢攻。那拳指并出的汉子陡使一
招绝学,上身猛然朝前一扑,就在他身形一扑之际,右拳捏了一个诀印,左手扬
处,中指突然变得猩红如血,随着一声低啸,指风如电,直向他对手咽喉点去。
凌君毅目睹他点出的中指鲜血欲滴,心头猛然一动,忖道:“此人练的不像是言
门「朱砂指」,那是旁门中的「血影指」了!”这原是电光石火间的事!

  那使「八象掌」的汉子,在和他动手之际,忽见对方目光之内,充满了森森
杀机,心头已自警觉!此时骤睹对方鲜红指影,迎面袭来,指风末到,鼻中已可
闻到一般淡淡的血腥气味!心头一凛,暗道:“我原无杀你之心,你倒先向我下
手了。”心念闪电一动,人已飘然斜闪数尺,右手一挥,霍地反击过去。他这一
掌,同样起了杀心,蓄势所发,一股强猛绝伦的掌风,扩及数尺,啸风盈耳,像
浪潮般横卷过去。最厉害的是他掌风之中,挟着一股澈骨寒气,这是肉眼看不到
的东西。那使「血影指」的汉子一指落空,眼看对手这一掌来势汹涌,十分凌厉,
一时不敢硬接,急忙横闪数步,让开掌势。掌风是让开了,但就在他闪出之际,
突然身躯一震,机伶伶的一个寒襟,脚下浮动,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那使掌汉子挥出一掌之后,也因方才鼻中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冗自放心
不下,立即运气行功,暗暗调理体内的真气。证人紫薇没有叫「停」,他们两人
却自动的停下手来!在场之人,全都是武学行家,但谁也没有看出两人忽然停手
的原因来!方才大家只看到使指汉子使出鲜红刺目的「血影指」,此时又见使掌
汉子双目微阖,正在运功调气,还当他已经伤在指风之下!连证人紫薇也有如此
想法,略为迟疑,正待宣布使指汉子获胜,幸亏她迟疑了下,还未宣布,那使指
的汉子忽然身子往后一仰,「砰」的一声,倒了下去!

  这下直看得紫微大吃一惊,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她这证人,已经不知这场
胜负究竟如何,不仅是她,就是站在阶上发号施令的副帮主芍药,也面现错愕,
无法说得出来。使指汉子倒下之后,就好像昏死过去,过了半晌,依然不见动静!
不,他本来脸如淡金,但经过这一阵工夫,却渐渐变成了紫黑!使掌汉子经过一
阵调息却缓缓睁开眼来,目光一瞥僵直地躺在地上同僚,脸上不禁飞掠过一丝傲
然得意之色!

  只听端坐阶上的太上沉声叫道:“秦得广。”

  使掌汉子一听太上叫唤,慌忙趋上几步,躬身道:“属下在。”

  太上道:“老身已经要副帮主宣示大家,比赛中,只许点到为止,不准伤人,
你怎可使出杀手,把他击成重伤?”

  秦得广连连躬身道:“太上垂察,属下和他动手时,格遵比试规定,始终不
敢施展杀手,是他先使「血影指」,属下只好出手反击,但属下练的「寒丝掌」
一经出手,就管不住自己了。”

  “寒丝掌!”大家简直连听都没听说过。凌君毅心中暗暗纳罕,忖道:“不
知「寒丝掌」又是什么功夫?自己怎会没听师父说起过?”

  太上轻哼一声道:“今天这选拔大会上,不准杀人,还不快去喂他解药?”
「寒丝掌」还有解药!

  秦得广答应一声:“属下遵命。”躬身退下,走到使「血影指」的汉子身边,
伸手从怀中模出一个锦盒,取了一颗朱红药丸,纳入他口中。

  「寒丝掌」顾名思义,掌风之中,必然暗藏了至阴至寒之气,难怪中掌的人
身躯僵直,连脸色都冻成了紫黑。喂下解药,不过盏茶工夫,使指汉子脸上紫黑
尽散,长长吁了口气,倏地睁开眼来!他一眼看到秦得广,口中大吼一声,挺身
跃起,振腕一指,闪电般朝秦得广当胸「心坎」点来!秦得广早有准备,轻轻一
闪,便自躲了开去。紫薇急忙喝道:“快快住手,胜负已分,大家不准再动手了。”

  芍药也适时喝道:“冉遇春,你退下去。”使指汉子听到副帮主的喝声,不
敢违拗,只得躬身退下。

  第二场选拔赛,至此全部结束。八名护法,也经过两次淘汰,而获得当选。
副帮主芍药站在阶上,娇声宣布道:“第二场比赛结果,由护花使者公孙相〔使
「天狼剑法」〕、丁乔〔使铁骨折扇〕、张南强〔使衡山剑法〕、宋德生〔使乱
披风剑法〕、罗耕云〔使吴钩剑〕、杜乾鳞〔使一对判官笔〕、时开先〔使双戟
〕、秦得广〔使寒丝掌〕等八人获胜,应予升任本帮护法。”场中响起一阵热烈
掌声,百花帮主牡丹和贵宾凌君毅也一齐鼓掌庆贺。

  芍药又道:“现在请八位新任护法,站到前面来,接受太上亲自颁发护法金
牌。”当下由公孙相为首的八名新任护法,依次走到石阶前面,一字站定。总管
玉兰朝厅内招了招手,但见一名青衣使女,手托玉盘款步走出,送到玉兰身前。
那玉盘上,铺着黄续,自然是八面「护法金牌」了。玉兰接过玉盘,神色恭敬,
走到中间,太上也跟着站起身来。

  芍药叫道:“公孙相。”公孙相急忙趋上石阶,向太上躬身来。太上从玉盘
中取过一面金牌,递给公孙相。公孙相双手接过,再行一礼,退回原位。接着芍
药依次喝名,余下的七名新任护法,也依次受太上颁发金牌如仪,大家又鼓了一
阵掌。

  太上目光缓缓扫过八人,嘉许的道:“老身方才亲眼看到你们两场的比赛,
各显身手,能够从三十二名中脱颖而出,并非侥幸获胜。江湖上不像官场,官场
中有夤缘幸进,虽无真才实学,只要能钻能拍就可步步高升,江湖上却凭仗自己
的真本领,要经得起风浪,因为这是玩命的地方,一着之失,便可输掉性命,所
以没有浪得虚名、侥幸成功的人。老身这话,就是说:你们能从护花使者晋升护
法,没有丝毫侥幸取巧,胜得光明磊落,这是君子之争。本帮护法乃是极高荣誉
职衔,今后更希望大家全心全意,维护本帮,为本帮创造更高的荣誉。”她说到
这里,大家鼓起一阵势烈的掌声,历久不绝。

  八名新任护法同声说道:“属下等蒙太上恩典,誓以至诚,为本帮效力,赴
汤蹈火,万死不辞。”大家又报以一阵掌声。

  太上点点头,表示嘉许,然后蔼然道:“很好,你们且见过帮主。”

  八名新任护法一齐朝百花帮主躬下身去,说道:“属下参见帮主。”

  百花帮主已经站起身来,回了一礼,娇声说道:“恭喜诸位荣升本帮护法,
本座深为本帮庆幸。”阶前又是一阵掌声。掌声中,太上回到交椅上落座,百花
帮主等太上坐定,才跟着坐下。

  太上却在此时,缓缓侧转身来,目光透过黑纱,落到凌君毅的身上,徐徐说
道:“凌相公。”

  凌君毅心头一动,暗暗心道:“来了!”一面慌忙欠身道:“太上有何见教?”

  太上蔼然道:“老身昨天和你提过,要敦聘凌相公为本帮护法,不知凌相公
考虑好了没有?”八名新任护法,听得暗暗高兴,忖道:“这位坐在帮主下首的
「贵宾」,还当他有多了不起,原来也不过是本帮一个护法身份。”

  太上话声方落,凌君毅只听耳边响起一丝极细的声音,说道:“凌公子快答
应下来!”这是百花帮主的声音,凌君毅自然听得出来!

  其实不用牡丹替他着急,他已经站起身来,神色之间,显得十分恭敬,朝太
上躬身一礼,说道:“属下蒙太上厚爱,敢不遵命?”这是「迷香丸」在他体内
起了作用!

  芍药在他站起之时,一缕秋波,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心头还有些放心不下,
等到听了他自称「属下」,一口答应下来,她俏眼之中,才不觉流露出安慰的笑
意!太上在蒙面黑纱之中,也有了得意的笑容,点了点头道:“很好,老身知道
凌相公屈就本帮一名护法,是委屈了凌相公……”她故意拖长语气,不往下说。

  凌君毅正待坐下,听了太上的话,马上一脸惶恐,连连拱手道:“属下江湖
末学,太上这般抬举,实叫属下肝脑涂地,不足以报太上于万一。”这些话,要
是在昨天,他无论如何也不肯说的,但如今他是服了「迷香丸」的人。「迷香丸」
的作用,就是会使你对百花帮,对太上,忠心悦服,永无异志。

  太上又点点头,表示嘉许,接着说道:“但本帮护法是客卿的身份,地位也
并不算低,尤其总护花使者和左右护法,都是由护法中产生的,每一个护法,都
有机会成为总护花使者和左右护法。老身一向主张用人唯才,公平竞争,你们最
高能担任什么职务,那就要看你们自己有多少真才实学了。”这话是暗示凌君毅,
我只能派一个去,你有本领,就可以一跃而为总护花使者。同时也等于向八个新
任护法明白表示,总护花使者和左右护法,三个职位,大家都可公平竞争,总括
一句话,就是只要你有本领。太上话声一落,玉兰已经托着玉盘,过来伺候。太
上伸手从玉盘中取起一面金牌,徐徐说道:“凌相公请过来接受本帮护法金牌。”
凌君毅赶忙走前几步,躬身一礼,双手接过金牌。

  太上微微抬了抬手,说道:“凌相公仍请回座。”她似乎对这位「护法」特
别优待,你没看其他八名护法,却只有垂手站在阶前的份儿!

  凌君毅可不敢失了身份,躬躬身道:“属下既然投效本帮,担任护法职务,
不敢告座……”

  太上没待他说完,微一摆手,蔼然一笑道:“你参加今天选拔大会,是来宾
身份,纵已接受本帮护法职务,但此时仍是大会来宾,只管请坐。”

  凌君毅不敢再说,只得躬身道:“属下遵命。”

  正待退下,芍药笑吟吟的道:“凌公子荣添本帮护法,可喜可贺。”

  凌君毅慌忙答礼道:“副帮主过奖。”

  回身退到左首,百花帮主也盈盈站起,含笑道:“恭喜凌公子了。”

  凌君毅不敢和她目光对视,拱手道:“今后还要帮主随时指示。”

  百花帮主抬手道:“凌公子请坐。”

  凌君毅欠欠身道:“属下真不敢当……”他还是坐了下去。帮主、副帮主对
区区一名护法,招呼得如此亲切,真把阶下八名新任护法,个个看得眼红不止!

  芍药当前一站,朝左首阶前两个蓝袍老者娇声说道:“冷左护法、蔡右护法,
今天这选拔大会,由太上亲临,主要是选拔总护花使者,因此左右护法一职,也
得连带重选,二位在选拔之前,依例须缴回左右护法金牌。”

  左护法冷朝宗躬身道:“副帮主说得极是。”探怀取出左护法金牌,双手呈
上。右护法蔡良也跟着取出右护法金牌,缴了上去。

  芍药收起金牌,接着说道:“方才我已经宣布过,凡本帮护法均可竞选左、
右护法和总护法使者,有意竞选总护花使者的人,可以自动报名参加,报名不限
本人,在场之人,均可代为提名。”她说到这里,口气微顿,举手掠掠鬓发,又
道:“凡经提名,或报名参加竞选的人须接受其他护法的挑战,经连番获胜,武
功最高一人为总护花使者,其次为左右护法。但候选人如被挑战者击败,即行失
去竞选总护花使者的资格,而由挑战获胜者接替,继续接受挑战,直至无人挑战
为止。但落败的人,仍可参加竞选左右护法,其办法和竞选总护法使者同。”凌
君毅心中暗忖:“听她宣布的办法,就是说,要当上总护花使者,就得接受十场
挑战,而且要十场连续获胜才成。”

  芍药宣布完毕,目光朝阶前掠动,接下说道:“好,竟选办法大家都听明白
了,如果大家没有意见,现在就开始接受报名,有意竞选总护花使者的人,可向
本座报名。”

  她话声一落,只见左护法冷朝宗首先举手道:“属下冷朝宗报名参加。”

  芍药点头道:“好。”

  右护法蔡良也跟着举手道:“属下蔡良,也报名参加。”芍药也点点头,说
了句「好」。

  冷朝宗目光阴森,嘿然冷笑道:“老蔡,你这是存心和兄弟作对了。”

  蔡良眉心有一道刀疤,因此有三眼神的外号,这时听了冷朝宗的话,眉心疤
隐隐发红,哼道:“冷兄这话就不对了,咱们缴还左右护法金牌,就是为参加竞
选,冷兄可以报名,兄弟也可以报名,这是各凭能耐,公平竞选,有什么谁和谁
作对的?”

  芍药站在阶上,冷喝道:“你们已经报了名,就该安静些,当着太上面前,
这般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她这话说得很重,冷朝宗、蔡良两人平日纵然自视
甚高,但在这位副帮主面前,却一点也不敢放肆,各自默然退下。

  芍药接着问道:“还有谁报名的?”阶前八名新任护法,都没有作声。他们
这是聪明之处,须知每一个护法,纵然没有自动报名参加竞选总护花使者,但他
们仍可向候选人挑战。挑战获胜,不就等于是候选人么?而且在目前稍作观望,
正可以先看看行情。

  芍药等了一阵,依然不见有人报名,她一双俏目,不由的朝左膘来,斜视凌
君毅,娇声道:“凌公子呢?”

  凌君毅慌忙拱手道:“属下微末之技,怎敢有此奢望?”

  百花帮主微微一笑道:“凌公子太谦了,这是公平竞选,谁都可以参加。凌
公子既然不肯自动报名,那就算我提名的好了。”

  凌君毅连连欠身道:“属下不敢。”站在右首阶前的一百名花女,听到帮主
替凌君毅提名,情不自禁地纷纷鼓起掌来。在女儿国里,你生得英俊年少,总是
占便宜的。「左护法」九指判官冷朝宗、「右护法」三眼神蔡良,听到帮主替凌
君毅提名,心里已经有了老大的疙瘩,这时再听到花女居然替他鼓起掌来,两人
对望了一眼,各自脸上都浮起冷峻的笑容。

  芍药日光环扫,问道:“还有谁提名的?”阶前没有人说话,自然没有人提
名了。芍药等了半晌,才宣布道:“好了,报名截止,参加竞选总护花使者的候
选人,共有三名,计为冷朝宗、蔡良、凌君毅。”花女们又纷纷鼓起掌来。

  芍药接着道:“现在已是中午,大会暂告休息,大厅已经准备好酒饭,大家
可以进去用膳了。”太上首先站起身来,由百花帮主牡丹、副帮主芍药陪同,进
入大厅,四名黄衣少女相随而行。

  总管玉兰朝凌君毅指抬手道:“凌公子请。”

  凌君毅道:“总管先请,在下目前是候选人身份,自该和冷、蔡二位同行。”

  玉兰点点头道:“公子说的也是,那么贱妾就先走了。”说完急步跟了进去。

  「左护法」冷朝宗目光深沉,阴侧侧向凌君毅冷笑—声,道:“凌公子请啊!”
大步当先,朝里走去。「右护法」蔡良自然也不会让他,紧随冷朝宗往里就走。
凌君毅看出两人对自己敌意甚深,但也并不在意,潇洒地一笑,就随着两人身后
走去。

  大厅上,正中间一席,坐的是太上、百花帮主、副帮主。左上首一席,是三
位总护花使者候选人,下来是八位护法和二十四名护花使者。右上首一席,是总
管和十二侍者,再下来十席,是花女们的席位。席上自然有酒,但大家都不敢多
喝,一来是太上就坐在上面,二来是下午还有一场龙争虎斗的竞赛。谁也不愿把
自己喝醉了,错过这机会。这顿酒饭,大家都吃得有点匆忙。饭后,帮主、副帮
主伺侍太上,进入大厅左首一间布置华丽的厢房内休息。护法、护花使者,也各
自散去。凌君毅和大家都不熟,一个人背负双手,站在廊上。

  只听身后响起一个娇柔的声音叫道:“凌公子。”

  凌君毅不用回头,就听出是玉兰的声音,这就含笑道:“总管辛苦了。”

  玉兰媚笑道:“今天这场大会,事情是不少,但都是她们做的,我不过开开
口罢了。”眼珠左右一转,接着压低声音说道:“午后是总护花使者的竞赛了,
我看冷朝宗、蔡良两人对你敌意极深,你可要小心提防些。”

  凌君毅点点头道:“多谢总管关照,在下看得出来。”

  玉兰凤目凝注,幽幽地道:“八名新任护法,你方才已经看到过他们的武功
路数了,但冷朝宗、蔡良两人,你并不熟悉,他们两人,为人阴狠,对你既存敌
意,你就不可不防……”她说到这里,忽然改以「传音入密」说道:“冷朝宗外
号九指判官,擅长指功,最厉害的一招是九指同发的「鬼箭锁喉」,据说江湖上
从未有人能逃过他这一招的。蔡良出身关外长白派,擅长「无影神拳」,出拳无
声,令人防不胜防!”话声倏住,原来玉蕊、玉梨两人,款步走了过来。

  玉蕊和凌君毅自然熟得不能再熟,这时含笑招呼道:“凌公子,恭喜你啊,
制成了「毒汁」解药,大功告成,又荣忝总护花使者候选人,本帮姐妹都希望你
能顺利选上点。”同时也趁人不备,悄悄地提醒凌君毅。凌君毅自然感激,只是
此时不能有任何表示,只悄悄点点头。

  比武很快终于开始了,两人走到距石阶三丈来远,便自停步,相距一丈,对
面站定。芍药站在两人中间,问道:“两位使兵刃,还是拳脚?”

  冷朝宗道:“属下一向不用兵刃,凌公子要使兵刃,亦无不可。”

  芍药转过脸来,一双星眸,脉脉含情望着凌君毅,问道:“你呢?”

  凌君毅淡淡一笑道:“冷兄既然不使兵刃,兄弟自然也徒手奉陪了。”

  芍药轻轻攒了下眉,接着肃然道:“太上一再吩咐,今天的比赛,是竞赛为
主,双方点到为止,谁也不准施展杀手,二位莫要忘了。”这话表面听来,虽是
说的堂皇,实则明明是限制九指判官冷朝宗,不得使展「锁喉功」!九指判官冷
朝宗多年老江湖,哪会听不出来?深沉目光,不觉朝凌君毅望了一眼,心头暗暗
忖道:“这小子凭着一张讨女人欢心的脸蛋,当真交了桃花运,不准施展杀手,
倒不如拱手让他的好,这还有什么比头?”但心中想归想,口上还是恭敬地道:
“属下遵命。”

  芍药道:“好,你们可以开始了。”说完,脚下后退了几步。九指判宫冷朝
宗身上依然穿着蓝袍,并未脱下,那是他自恃身份,没有把凌君毅放在眼里。凌
君毅同样穿着长衫,也没有脱卸,站在场中,青衫飘忽,意态从容,真如玉树临
风,十分飘逸!这时观战的人,已从两边围了过来,花女们看他面含微笑,站在
那里,十足是个读书相公模样,哪像是临场和人搏斗?在场之人,只有王蕊在船
上看到过凌君毅的身手,其余的人,莫不暗暗替他担心!

  九指判官冷朝宗身形瘦小,但他一双阴沉的目光,此时渐渐凝聚,宛如两道
冷电,直注在凌君毅的身上,左足前跨半步,双手化掌,缓缓提到胸口,一望而
知全身真气,已经聚集双掌,有如引弓待发。凌君毅并未拉开架势,还是方才那
样,文绉绉地站着,丝毫没有准备。九指判官冷朝宗等了半晌,看他依然没有动
静,忍不住沉声道:“凌公子准备好了么?”

  凌君毅含笑道:“冷兄但请赐招。”他依然连架势都没拉开,口中漫不经意
地说着!芍药探深地膘了他一眼,意思自然是嗔怪他太以轻敌了些,你简直不知
道冷朝宗的厉害!

  九指判官冷朝宗似是已被凌君毅这般轻敌激的狂怒冲心,仰天怪笑一声道:
“兄弟那就有僭了。”声细猿啼,听来刺耳之至!就在他话声出口之际,身形一
晃,直向凌君毅的身前欺来,动作快如雷奔,一闪间就到了凌君毅的左侧。左手
横臂出掌,立掌如刀,所向肋下,冲来的身子一个轻旋,已经又旋到了凌君毅的
身后,右手五指箕张,闪电般朝脊梁抓下。

  这一击当真行动如风。而且虚实互相呼应。他练的原是鹰爪门的功夫,心思
阴毒,出手更是毒辣,明明面对面较技,他却一下转到人家背后下手。这一抓真
要给他戳上,怕不被他抓上五个窟窿?芍药看他出手就下毒手,微脸不禁变了颜
色。哪知冷朝宗出手虽快。凌君毅却也不慢,就在他五指尖风还未抓落之前,身
形一旋,跟着朝左转了过来。左手指处,轻轻一托,就托在冷朝宗右手关节之上,
一下把抓落之势,朝外推出,右手随着—指,朝他当胸点去。冷朝宗没想到凌君
毅应变如此之快,尤其右手被对方封出,门户大开,心头大吃一惊!匆忙之间,
左掌护胸,急急朝后跃迟,定睛看去,凌君毅还是站在原处,青衫飘忽,脸含微
笑,好像和没动手一般。

  冷朝宗心头怒恼已极,一退之后,又直欺而上,挥手一掌,迎面拍出。一掌
出手,立有一股强猛潜力,随掌而生,罡风激荡,带起了呼啸之声,势道相当惊
人!凌君毅面上虽仍含着微笑,心里却是暗暗惊凛,忖道:“此人一身功夫,果
然非同小可。”心念转动,一提丹田真气,身子离地飘起,横向一侧飞闪出去。

  九指判官冷朝宗个子瘦小,行动如风,右手拍出之际,人已跟着扑到,向前
直冲的身子停也不停,一个转身,右掌化爪,横抓过来。变招之速,显然早已算
准凌君毅不敢硬接自己一掌,必然横闪而出,因此他劈出的掌势虽极凌厉,仍然
以爪为主。凌君毅堪堪飘闪出去,脚下还未站稳,五道尖风,已然袭到肩头,九
指判官这一抓,看去除了快速绝伦之外,也并无异处。但实则在他五指一转之间,
却暗藏了三个变化,不管你凌君毅用拳掌化解,或是纵身闪避,都难逃出那三招
变化之内。这正是鹰爪门中一记极为厉害的擒拿手法。两旁观战的人,虽没看出
一抓之中有许多变化,但看他由掌变爪,一下就抓到凌看毅肩头,不禁全都替凌
君毅暗暗担心,伯他这一下难以化解得开。

  这原是电光石火间事,九指判官五指如钩,快要抓落,眼看对手凌君毅还没
有出手化解,只当自己这一记来势奇快,对方根本招架不了,心头正在暗暗冷笑
:哪知就在他五指快要触到凌君毅长衫之际,但见凌君毅右肩一沉,忽地一个转
身,明明就在面前的人,竟然消失不见。这一下,谁也没看清凌君毅是如何闪出
去的,不但脱出冷朝宗的爪影,而且已经到冷朝宗的身后,花女们原在替他担心
无法化解冷朝宗的鹰爪手,此日寸一见他居然闪到了对手的身后,一百双玉掌,
不约而同使劲地拍将起来。

  九指判官冷朝宗一抓落空,心知要糟,立即挫腰纵身,向前跃出八尺,疾快
无伦地转过身来。但见凌君毅依然站在原处,青衫飘忽,脸上也依然挂着笑容。
最使他难堪的是一百名花女,使劲地替凌君毅鼓掌。冷朝宗暗暗切齿:“这些臭
丫头,这小子不过脸蛋长得俊些,你们就一股骚劲地替他鼓掌!”一双冷厉目光,
盯注着凌君毅,嘿然干笑道:“不通大师一代高人,难道凌公子只学会他的闪避
身法?”

  凌君毅脸上笑容,忽然敛去,说道:“冷兄要在下如何?”

  冷朝宗道:“咱们是竞赛总护花使者,自然要一招一式,分个胜负,像你这
般躲躲闪闪,打到几时去?”

  凌君毅道:“要分胜负,还不容易?冷兄只管使来好了。”这话托大已极!

  冷朝宗怒哼一声:“好。”左手扬处,呼的一声劈了过来,他在这一掌上,
只不过用了五成力道,但一股掌力,已如暗潮汹涌,朝凌君毅身前撞到。这回凌
君毅果然不再避让,右手一拾,挥掌硬接,人影一合,担闻「蓬」然一震,双掌
接实,各自被震得后退一步。

  冷朝宗试出凌君毅内力不过如此,心头大喜,口中阴笑道:“凌公子再接兄
弟一招!”人随声发,疾欺上来,右手一招「直叩天门」,迎面劈出。他方才原
是试招,这一掌才是主力,掌心凝聚了十成力道,一团是风,潜力强猛,夹着呼
啸之声,势如奔雷,威势之盛,显然和先前一掌,大不相同。凌君毅也不避让,
左手指处,并非迎击,只是用手背朝前轻轻一拂!这一拂,不见他丝毫用力,但
却似有一股无形潜力,应手而生!两旁观战的人,自然看不出他这种手背拂出的
力道,只有端坐在阶上的太上,垂面黑纱之中,目光一凝,看的暗暗点头:“拂
云手,看来他果然是反手如来的传人!”

  说时迟,那时决,冷朝宗那一记「直叩天门」,一团凌厉掌风,势如雷奔,
刚到半途,就像被无形潜力挡得一挡。他掌力何等雄浑,前冲之势,骤然在中途
被阻,无处宣泄,登时成了一阵旋风,在两人中间,卷得地面上尘土飞扬,连冷
朝宗身上一袭蓝袍,都被吹得波动不已。九指判官没想到对方功力,居然不在自
己之下,立时右手一拾,把劈出的掌力,收了回去,口中沉喝了声:“好!”双
掌突然平胸推出。

  九指判官冷朝宗索以内力雄浑著称,这一下双掌平推,威势自然较前尤为猛
恶,浪涌而出的潜力,扩及四五尺宽,飞卷过来。凌君毅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俊目之中,射出湛湛精光。全神贯注,双手缓缓提起,不过他不是朝前推出,而
是迎着冷朝宗的掌势,上身后仰,双手后招。这一招不打紧,九指判官冷朝宗推
过来的掌力,突似遇上一股极大吸力,两人中间相距足有五六尺远,但凌君毅的
上身往后一仰,冷朝宗的上身却身不由己被吸得朝前俯出。

  冷朝宗成名多年,见多识广,自然识得凌君毅使出来的、正是少林七十二艺
中的「擒龙手」!心头猛然一震,匆忙之间,双掌立即一松,劈出的掌力,随着
散去。这好比你手上的兵器,被人家接住,朝前拉去,你若在此时放弃兵刃,对
方就会拉一个空。冷朝宗自然懂得这个道理,是以立即放手,但他是个心机极深
的人,岂肯放过机会?高手过招,所争的就是一丝空隙。冷朝宗就趁对方吸力落
空,上身后仰之际,突然双足一点,乘着上身前俯之势,电闪扑起,一下欺到凌
君毅身前,九指倏张如钩,手掌轻旋,幻起一片指影,九缕劲急指风,密如尖锥,
直向凌君毅咽喉罩落。这是他一生最厉害的绝招「鬼箭锁喉」!

  站在两人中间的公证人芍药没防到两人正在比拼内力之际,他会突起发难,
骤下杀手。心头猛地一惊,又急又怒,急急娇喝一声:“停。”

  冷朝宗发难在先,等她喝声出口,自然迟了一步、就在此时,但听有人惊啊
出声,紧接着但见一条人影,呼的一声,凭空飞了出去,砰然一声,跌坠一丈开
外,因为这大天井中铺的是青石板,这一下摔得着实不轻。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情,
当真快得如同电光石火,目不暇接!别说两旁观战的人,没人看得清楚,就是身
临其境的公证人芍药,也同样没弄清楚飞出云的是谁。照说,九指判官施展「鬼
箭锁喉」,中人倒地,当不可能摔飞出去!

  芍药「停」字出口,急急定睛瞧去,凌君毅不是好好的站在原处?依然青衫
飘忽,神态还是那么潇洒!只是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了!飞出去的会是九指判
官冷朝宗?这下直把芍药瞧得又惊又喜,俏眼之中,神采一亮,关切地问道:
“你没事吧?”这话不像是公证人说的!那是因为她太关心他了!两边观战的人,
这回也看清楚了,大家不由得纷纷鼓起掌来,掌声当然是花女们鼓得最起劲。

  九指判官冷朝宗连自己也弄不清如何会被人家摔出去的,因为这一下实在太
快了,直到背脊碰上石板,他才发觉自己已经倒在地上,而且摔得头昏眼花,背
上隐隐作痛。若非他内功精湛,光是这一下,就可把他老骨头挥断!冷朝宗究竟
是成名多年的高手,脚跟一点,一个人就飞跃而起,最使他恼火的就是掌声:
“老子摔交,你们都高兴了!”他老羞成怒,双目厉芒飞闪,朝指凌君毅喝道:
“好小子,冷某和你拼了!”喝声出口,人已双手箕张,纵身扑起。

  芍药一双星目,隐射杀气,娇叱道:“冷朝宗,你给我站住!”

  冷朝宗扑起的人,硬行刹住,躬身道:“副帮主,咱们胜负末分……”

  “住口!”芍药声音冷得像冰,叱道:“你被凌公子摔飞出去,还不认输么?”

  冷朝宗道:“副帮主明鉴,动手过招,摔上一跋,也是常有之事,岂可速然
断为落败?”

  芍药气极,叱道:“冷朝宗,本座判你落败,你可是不服么?”

  冷朝宗躬身道:“属下不敢。”

  芍药道:“那你退下去。”冷朝宗不敢再说,只得悻悻退下。花女们又纷纷
鼓起掌来,这是表示副帮主判得公正,同时也表示她们拥护凌君毅之意。

  芍药等掌声一停,说道:“第一场,凌君毅获胜,现在还有谁继续挑战?”

  三眼神蔡良双拳一抱,应声道:“属下要向凌公子讨教。”

  此人中等身材,年龄和冷朝宗差不多,也在五旬左右,生得浓眉扁脸,蜡黄
的脸颊满是横肉,加上眉心一道刀疤,只要看他生相,就不是善类。凌君毅暗中
皱眉,忖道:“这样一个接一个地打下去,自己纵能获胜,只怕也要累得筋疲力
尽。”

  芍药问道:“你们这一场,要使兵刃还是拳掌?”

  三眼神蔡良道:“属下想向凌公子讨教几招拳脚。”他擅长「无影神拳」,
自然要比试拳脚了。

  芍药回头朝凌君毅问道:“你同意不同意?”

  凌君毅道:“蔡兄既然要在拳脚上赐教,兄弟自当奉陪。”

  芍药道:“好,你们可以开始了。”说完,向后退下两步。

  三眼神蔡良已经在前面一场,见过凌君毅的身手,自是不敢轻敌,跟着后退
一步,拱手道:“兄弟请凌公子赐招。”

  凌君毅连忙还礼道:“不敢,还是蔡兄先指教。”

  三眼神蔡良左脚候地跨出半步,左手撩天,右掌下沉,亮出长白派的起手式,
目注凌君毅,说道:“凌公子请。”他口中说「请」,右手已然振臂发掌,呼的
一声,直击过来。

  凌君毅还未答话,拳风已到胸前,且觉击来拳势,力道甚是强猛,心中大为
着恼,一面朗笑道:“蔡兄何须客气?”人已向旁一侧,避开一拳。

  但就在他身形一侧之际,突觉一股暗劲,击中自己左肩!这一拳来得无声无
息,既无破空之专,亦无激荡潜力,但撞在肩头之上,势道沉猛已极,震得全身
血气浮动,上身不由自主地晃动了一下。这自然是「无影神拳」了!心头不禁暗
暗吃一惊,忖道:“长白「无影神拳」,果然厉害,自己几乎站立不稳!”他吃
了一记暗算,赶忙运气护身,口中朗笑一声道:“蔡兄「无影神拳」,果然名不
虚传!”

  三眼神蔡良明明看到一拳击中对方肩头,在他想来,自己这拳,对方纵然不
伤在拳下,至少得当场被震退三四步。哪知凌君毅只不过上身晃动了下,便自稳
住,心头也暗暗惊凛,忖道:“这小子倒是硬朗得很。”口中呵呵一笑道:“好
说,好说!”人又直欺而上,挥拳攻来。

  凌君毅方才吃过他的暗算,同时也试出他「无影神拳」无声无息,令人防不
胜防,心中有了戒心。这和暗器一样,唯一对付的办法,就是不让对方有机会发
「无影神拳」,那就只有和对方出手抢攻。凌君毅自从服过「伏阴丸」,功力早
已是独步天下,但此时他可不能全部施展出来,最多只用了四层功力。两人这一
动上手,拳掌齐施,倒是打得十分热闹。凌君毅使的少林「伏虎掌」,这套掌法,
当年虽是少林镇山之学,因它纯走刚猛之路,出手全是攻敌招式,只要是少林弟
子,谁都会使。因此武林中人,也对它十分熟悉,本已算不得秘技。但凌君毅乃
反手如来的传人,这套掌法,从他手上施展出来,就和少林路数完全相反。惟其
掌势相反,就变得怪招迭出,变化奇奥!本来大家熟悉的手法,此时竟然一变而
为神奇莫测,凌厉无方!三眼神蔡良拳上造诣极深,双拳开阖之间,虎虎生风,
长白派的拳法,刚中寓柔,劲透拳外。尤其是三四招之中,就有一记「扫雪腿」,
或上或下,飞扫而出。据说长白派的武功,创自参客,来到长白山采参的参客,
多半精通武功,他们之中,自然会有各门各派的人,因此长白拳术之中,也容纳
了各门各派的手法。长白山到处都是积雪,双方动手,一面抢攻,一面还要提防
被积雪滑倒,必须随时把雪扫开。因此,长白派的拳术中只有三分之一使用脚法,
踢出各种不同的「扫雪腿」。

  三眼神蔡良这一阵抢攻,拳脚齐施,功力精纯,委实非同小可。但凌君毅这
套反手「伏虎掌」,使得更是神妙,不论蔡良双拳攻势如何沉猛,均被他以攻还
攻,逼着对方非中途变招不可。片刻工夫,两人已相博了二十余合,仍是未分胜
负。站在两人中间的公证人芍药,目不转睛地望着三眼神和凌君毅动手相搏情形,
此时忽然眼神一动,施展「传音入密」说道:“凌大哥小心了!”

  原来三眼神蔡良久战无功,心头渐感不耐,拳法突变凌厉,左掌右拳交相击
出,加以「扫雪腿」,纵横盘旋的飞踢,攻势猛恶绝伦!凌君毅在三眼神拳掌交
攻之下,掌法也随着一变,使出奇奥的招数!忽拂忽斩,极尽奇诡。激战中,三
眼神蔡良一声沉喝,左掌右拳齐出,分击凌君毅前胸小腹,同时右脚也跟着扫踢
过来。凌君毅待他双掌近身,两手疾出,朝对方臂弯轻轻一推,身子微向旁侧一
闪,避开腿势,右脚绊出,在蔡良左足跟上轻轻—勾。这几下动作,当真是行动
如电!三眼神蔡良的拳掌和踢出的一脚一齐落空,再经凌君毅双手一推,脚下一
勾,哪还站立得住,身子往后一仰,一跋朝地上跌去。

  就在他身子将要倾跌之时,忽觉右臂被人一把扶助,一股大力,传了过来,
稳住了他下跌之势。三眼神蔡良站定身子,举目看去,只见凌君毅脸含微笑,站
在一丈之外。原来凌君毅在他倾跌之际,以极快手法,扶住他胳臂,在他身子站
稳之后,立时又向后跃退。这一下双方一闪而过,凌君毅动作奇快,连证人芍药
都没看得清楚,并未喊「停」。只听端坐阶上的太上低沉说道:“徒儿,胜负已
分,怎不叫他们住手?”

  芍药听的一怔,慌忙举手道:“停。”

  两旁观战的人,同样不知道究竟是谁胜了,一时也忘了鼓掌。三眼神蔡良呆
得一呆,眉心那道刀疤骤然红了起来!那是他动了杀机。但一听到太上亲自开口,
可就不敢再行出手,双拳一抱,勉强笑道:“凌公子手下留情,兄弟认输。”

  凌君毅慌忙还礼道:“蔡兄好说。”

  花女们听到这一场又是凌君毅获胜,大家又纷纷鼓起掌来。而且这回的掌声,
鼓得特别响亮。芍药目光之中,也流露出喜悦之色,双手朝外连扬,等掌声平静,
才娇声宣布道:“第二场比赛结束,仍是凌君毅获胜,现在大家稍事休息,再继
续比赛。”

  凌君毅刚一退下,玉兰便款步迎了过来,含笑道:“恭喜凌公子,连胜两场,
看来总护花使者一职,已非公子莫属了。”

  凌君毅连连谦谢道:“总管夸奖,冷、蔡二位,功力精湛,在下只能说是胜
得侥幸。”

  说话之间,只见辛夷端着一盘茶,俏生生地走过来,欠欠身,娇脆说道:
“凌公子连胜两场,小婢给你道喜来了,这是总管吩咐小婢给公子准备的茶水,
凌公子快请喝了吧!”

  凌君毅伸手接过,含笑道:“多谢你了。”

  辛夷红红脸道:“准备茶水,是小婢份内之事,公子这么说,折煞小婢了。”

  凌君毅举起茶碗,喝了一口,但觉一股清香,满口生津,原来碗里竟是烧得
极浓的参汤,只要从入口生津,香留齿颊,分明还是野山参中的上等之品!不用
说,这是玉兰伯自己精力不支,才吩咐辛夷准备的了!心中一阵感激,忍不住抬
目朗玉兰望去。但见玉兰一双星眸,也正好脉脉地望着自己,淡淡一笑道:“第
三场挑战,就要开始了。凌公子喝好茶,还要稍事休息。贱妾不打扰了。”转身
缓缓走了开去。她说的虽是冷淡,但她那双眼睛中,却是含着无限情意!

  凌君毅现在接触的女孩子多了,经验告诉他,女孩子若是用这种眼光瞧你的
时候,就是表示她一缕芳心,已经全在你身上了。凌君毅望着她白衣款摆的后影,
心头不觉暗暗一震,只听辛夷嗤的一声轻笑,在身旁催道:“凌公子,茶要凉了,
你快喝呀!”

  凌君毅微微一惊,口中啊了一声,把一碗参汤喝下。凌君毅但觉精神为之一
振,心中对玉兰这份情意,只有感激!经过一阵休息,芍药又复盈盈站起,走到
阶前,宣布道:“现在第三场开始,有哪一位挑战的?”

  这回,八位新任护法中,应声走出的共有三个,一齐说道:“属下讨教凌公
子高招。”这三人是使「天狼剑」的公孙相,使铁骨折扇的丁峤和使淬毒双戟的
叶开先。另外还有两人,是使「衡山剑法」的张南强,和练成「寒丝掌」的秦得
广,只是他们慢了一步,眼看公孙相等三人已经抢到前面,便自退下。

  凌君毅看得暗暗皱了下眉,这就是说,自己要夺得总护花使者的宝座,至少
还得连闯五关。这五个人的武功,自己都已见过,如论功力,他们纵然不及九指
判官冷朝宗、三眼神蔡良的深厚。但每一个人都有一身独特的武功,要想连续胜
过他们,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像这样的轮流挑战,自己以久战之身,来应
付车轮大战,,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他想到这里,立时决定了一个原则,
那就是以后这几场,必须速战速决,不能再和他们缠斗。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
芍药目光掠过三人,问道:“总护花使者候选人必须接受每一个人的挑战,你们
谁先谁后,自己去商量好了再来。”

  三人退后一步,协议的结果,公孙相、叶开先都退了下去。剩下丁峤手执铁
骨折扇,朝阶上拱拱手道:“属下丁峤,先向凌公子领教。”

  芍药问道:“你使折扇?”丁峤应了声「是」。

  芍药转脸朝凌君毅问道:“你使什么兵刃?”

  凌君毅道:“属下很少使用兵刃,想以徒手讨教丁兄高招。”

  这话听到丁峤耳里,不禁脸色一变,冷笑道:“凌公子口气托大,可是瞧不
起兄弟么?”

  凌君毅拱手道:“丁兄幸勿误会,兄弟平日很少使用兵刃。再说咱们比赛之
前,副帮主一再宣布,双方点到为止,使用兵刃与否,也是一样的了。”

  丁峤冷冷说道:“兵刃无眼,凌公子既要徒手和兄弟相搏,自然悉听尊便。”
两人各自说了声「请」,相僭走到天井中间,对面站定。

  芍药跟着走下石级,站在两人中间,举手道:“你们预备好了,那就可以开
始了。”丁峤铁骨折扇一抱,抬目道:“凌公子请。”

  口中说请,折扇起处,一点寒星,倏化为二,分向凌君毅胸前左右「将台穴」
袭来。他一出手,就使杀着,展开三十六式连环打穴,铁骨折扇挟着一片尖风,
记记都指向凌君毅身前的要害大穴。凌君毅接连后退了三步,但神态依然从容潇
洒,连连闪避,没有还手。丁峤一柄折扇,越使越快,眨眼工夫,已经连续攻出
九招,两旁观战的人,几乎只见从他手上飞洒出点点寒星,密集如雨!凌君毅似
是已无还手之力,禁不住暗暗替他担心,认为这回可能要败在丁峤扇下!这一点,
就是丁峤都有此想法,就在第十招上,但听有人一声惊呼,两条人影,倏地分开。

  适时也听到芍药的声音喊了声:“停。”

  观战的花女们,个个都替凌君毅可惜,空着两手和丁峤的铁骨折扇动手,吃
亏的自然是他。但等大家定睛瞧去,丁峤本来还算清俊的瘦削脸上,一片苍白,
站在那里,呆若木鸡。凌君毅的左手上,不知何时却多了一柄铁骨折扇,此时脸
含微笑,走上一步,拱拱手道:“丁兄,请恕兄弟冒犯了。”说完,把手中折扇
递了过去。

  花女们这下看清楚了,原来丁峤的铁骨折扇,已被凌君毅夺了过来,一时又
纷纷替他鼓起掌来。丁峤脸色铁青,一手接过折扇,候地向后退一步,目中厉芒
陡射,冷笑道:“姓凌的,你再接我一招。”铁骨折扇刷的一声,打将开来。

  芍药娇叱道:“丁峤,不准再动手了。”

  丁峤并未向凌君毅出手枪攻,只是在折扇打开之际,手腕一抖,一蓬细如牛
毛的蓝芒,电射而出,已经罩住了凌君毅前身心腹!芍药看的不禁心头大怒,柳
眉倒竖,「锵」的一声,拾腕拔出长剑,娇叱道:“丁峤,你敢施放暗器!”

  凌君毅也被他一蓬淬毒飞针激怒,冷笑道:“阁下好生恶毒。”

  左手衣袖一挥,迎着蓝芒卷去。他这一手,使的正是反手如来昔年在雁荡绝
顶,以一双破袖接下雁荡七友名震江湖的「七雁阵」,每人四十九支子午钉,七
人合计三百四十三支之多,一时被江湖誉为「乾坤袖」手法。那一篷蓝芒,因双
方相距极近,来势快逾闪电。但在他袖角扬起之时,说也奇怪,就像他袖中预先
藏了吸铁石一般,嘶的一声,一下便被兜住,悉数卷了起来,再轻轻一抖,一齐
落到石板之上。这一手功夫,又赢得彩声四起。丁峤在打出飞针之后,人已一个
跟斗,翻出一丈开外。

  芍药戴着面具,虽然看不到她的脸色,但一双凤眸之中,却射出惊人杀气,
怒喝道:“丁峤,破坏比赛规矩,就是违反本帮帮规。本座以刑堂堂主身份,罚
你自断一臂,你哪一只手施放暗器?当着大家就把那只手砍下来。”右手一抖,
手中剑脱手飞出,「夺」的一声,蒋到丁断面前,插在石板之上。

  凌君毅拱手道:“副帮主歇怒,丁兄出于一时气愤,好在并未伤人,属下斗
胆,请副……”

  芍药跺着小蛮靴,没等他说下去,哼道:“你还替他说情,他违反比赛规矩,
我要他自断一臂,这还是轻的。”

  凌君毅又道:“副帮主垂鉴,丁兄虽是违反比赛规矩,但总究不是违反帮规。
再说一个练武之人,若是断去一条右臂,一生也就完了,还望副帮主开恩。”

  芍药还是不依,说道:“这不成,立法如山,我不能让他破坏了本帮威信。”

  太上轻咳一声,缓缓说道:“芍药,凌护法说得也是不错,一个练武的人,
断了一条右臂,也就葬送了他的一生,姑念他平日尽忠职守,这次违反规矩,就
罚他缴去护法金牌,降为护花使者,以观后效。护法一职,可由冉遇春替补。”
她是因丁峤的师父也不好招惹,不愿因此结怨。

  芍药躬身道:“弟子敬遵法旨。”转身,喝道:“丁峤,你听到了,这是太
上特别科全,你这条右臂,暂且寄存,还不把护法金牌缴上来?”

  丁峤朝上躬身一礼,说道:“多谢太上开恩。”伸手取出金牌,双手送到芍
药面前,但他脸—二,显有不服之色,退下之时,还恶狠狠的盯了凌君毅一眼。
这时早有芍药身边使女,迅快走出,拔起宝剑,送还芍药。

  芍药返剑入鞘,一面叫道:“太上金命,着冉遇春替补护法遗缺,冉遇春上
来领取金牌。”只见从护花使者行列中,走出一个浓眉细目的尖脸汉子,神色恭
敬,朝太上和百花帮主施了一礼。然后由芍药把护法金牌送到太上面前,再由太
上亲手颁给冉遇春。凌君毅一眼认出这冉遇春,正是使「血影指」的那人。这就
证明太上眼力不错,这姓冉的一身武力,确实不在使「寒丝功」的秦得广之下。
上午那场比斗中,他之所以落败,是因为秦得广把「寒丝功」夹在掌风中使出,
一时大意,致为寒毒所乘。一场纠纷,至此结束,丁峤虽然保全了右臂,但却降
了一级,由护法贬为护花使者。同时也便宜了冉遇春,由护花使者耀升为护法。

  现在,芍药又走到阶前,在高声宣布了:“第四场开始,有谁出来挑战?”

  只见时开先一闪而出,说道:“这场该轮到属下了。”芍药款步走下石阶。

  凌君毅、时开先走入场中,相对站定。叶开先拱拱手道:“兄弟使用双朝,
凌兄还是徒手么?”

  凌君毅含笑道:“兄弟很少使用兵刃。”

  叶开先又道:“只是兄弟要提醒凌兄一声,兄弟戟上,涂过剧毒,凌兄徒手
相搏,可得小心。”

  凌君毅抱拳道:“多谢叶兄提醒,兄弟会留神的。”

  芍药俏目膘了凌君毅一眼,转脸朝叶开先问道:“你戟上淬毒,可有解药?”

  叶开先道:“这戟上淬毒,是寒门秘传,自然是有解药的。”

  芍药道:“好!你们可以开始了。”

  叶开先脱下披在身上的长衫,双手轻轻一翻,从腰间取下一双短戟,再从戟
上取下皮套。双戟蓝光夺目,看去十分锋利。叶开先双朗一转,戟靠肘后,两支
铁戟朝凌君毅一拱,抬目道:“凌兄请。”他这手花式,耍得快捷俐落,十分漂
亮。

  凌君毅拱手道:“叶兄请先。”

  叶开先说了声:“有僭。”

  两支铁戟使了一招「双龙出水」,—上一下,斜点过来。他这一招,出势不
快,显然存有礼让之意。凌君毅报以微微一笑,左足前跨半步,双手轻分,从合
击双戟中,欺身封出,并未还击。叶开先身形一挫,口中喝道:“凌兄小心了。”
蓝光乍闪,两柄淬毒短戟快如闪电,从肘后翻起,正好削向凌君毅双腕,这一下
变招神速,手法之奇,使全场为之一震!

  凌君毅喝了声「好」,未见他有何动作,只是轻轻一闪,看似避敌,其实他
在一闪之际,反手一拂,左手手背,已经拂上叶开先右肘「曲池穴」。两人身法
均快,一错而过,便自分开,叶开先经过两招交手,已知凌君毅果非易与,无怪
前面三人,连番折在他的手下,一时哪敢轻敌,双戟当胸,绕着凌君毅飞快的盘
旋起来!凌君毅徒手斗他双戟,而且对方戟上又淬过毒,倒也不敢大意,脚尖转
动,缓缓地随着他转了一圈。猛听叶开先大喝一声,双戟交然一翻,左挑右戳,
瞬息之间,朝凌君毅接连刺出十余戟之多。他这次出手,不但招数迅快,而且快
中带稳,吞、吐、劈、刺,着着抢攻,其中花招迭出,忽戟忽捧〔戟柄当做短棒
〕,可虚可实!两道蓝光,飞闪如电,看得人眼花缭乱,因为他绕着凌君毅身外
发招,因此看来就像凌君毅陷身在他的重重戟影之中。

  凌君毅身形疾转,施展出少林绝学回龙十二式。只见他掌指伸屈如龙,一个
人青衫飘风,在叶开先忽棒忽朝、花招百出的双戟之中,闪来闪去,避招还招变
化奇奥,专门拿扣对方大穴关节。叶开先一双淬毒短戟,纵然寻隙抵暇,蓝光如
电,不但始终攻不进来,而且还不时地被凌君毅掌指逼迫之下,连连护招。片刻
功夫,两人已相搏了二十余合,叶开先的攻势,虽然受到扣拿关节的影响,不得
不中途变招。但他「肘后戟」,本是精于短打,变招极快,攻势迄未稍逊,大致
上还算是僵持之局。凌君毅徒手对他淬毒双戟,心理上难免不无顾忌!在这二十
招中,遭上了两次险招,差点就被戟锋划上肩头!二十招一过,凌君毅已是不耐,
心中暗暗忖道:“和他这样缠斗下去,如何了结?”一念及此,不由得精神一振,
闪身投入叶开先双戟之中。

  叶开先一个失神,但觉双肘一紧,已被凌君毅拿住关节,耳中但听凌君毅的
声音说道:“叶兄承让了。”

  这原是快得如同电光石火一般,凌君毅话声出口,双手五指一松。人已飘然
疾退出去。两旁观战的人,只看到叶开先的戟影蓝光忽然一停,人影倏地分开。
叶开先脸上一红,双戟已收回肘后,朝凌君毅拱手为礼,说道:“凌兄手下留情,
兄弟认输。”说完,披起长衫,退了下去。

  花女们听说这一场又是凌君毅胜了,掌声鼓得更是起劲。其中最高兴的自然
是假冒玫瑰的温婉君了,但她脸上戴着面具,没有丝毫流露出来,大家鼓掌,她
也跟着鼓掌。芍药自然也是暗暗高兴的人之一,她星眸传情,流露出喜悦之色,
迅快回到阶上。

  只见端坐在阶上的太上,一双电光般的眼神,透过黑纱,直注在凌君毅身上,
也流露出关切之色,徐徐说道:“胜得好险,这是年青人求功心切,原也无可厚
非。但你只要稳扎稳打,五十招之内,仍可稳操胜算。若想在二十招之内,击败
对手,那是勉强取胜,只要有对敌经验的人,决不会险中求胜,以后切切不可如
此躁进。”这话,大家都听得出来,凌君毅连胜四场,太上已动了惜才之念。

  凌君毅听得俊脸一红,慌忙躬身道:“太上教训得极是,属下自当谨记。”
太上微微领首,表示嘉许,接着回过头去,朝芍药低低吩咐了几句。

  大家自然没听到她和副帮主说的什么,但在凌君毅连胜四场之后,太上忽然
对芍药吩咐了话,这就引起大家心里暗暗猜测。芍药走到阶前,朝着凌君毅柔声
问道:“你要不要休息?”这口气,有些像妻子在问丈夫。百花帮大家都知道副
帮主对人一向冷傲,从未有过这般温柔!花女们的心中不期而然都起了异佯感觉!
护法、护花使者们,虽然谁也不敢对这位女煞星存有非份之想。但男人嘛,嫉妒
之心,人皆有之,吃醋,谁都会吃,心头自然也同样感到有些异样。

  凌君毅听着她当着大家,对自己说的这般恳切,脸上也讷讷的,拱拱手道:
“多谢副帮主,属下不用休息。”

  芍药点头道:“你既然不需要休息,那就继续下去好了。”接着目光一抬,
问道:“现在第五场开始,还有谁挑战的么?”

  “属下公孙相。”“属下张南强。”两人都应声而出。

  公孙相回身朝张南强拱手道:“张兄原谅,兄弟是在第三场时和丁兄、叶兄
同时出场的,副帮主要咱们三人,商量谁先谁后,兄弟才轮到这一场,张兄下一
场再上如何?”张南强听他这么说了,只好拱手而退。公孙相走上几步,朝凌君
毅抱拳笑道:“兄弟不才,也想讨教凌兄高招。”

  凌君毅还未开口,芍药接着目注凌君毅,说道:“太上要看看你的剑上造诣
如何,这一场,你们最好用剑比试,但这是竞技,也是总护花使者争夺之战,各
人都有选择兵刃之权,因此,太上并无勉强之意,要你自己考虑决定。”

  “太上要看看自己剑法!”凌君毅心头不禁「咚」的一跳,暗想:“这和自
己竞选总护花使者的目标,不是很接近了么?”他脸上微微一红,慌忙躬身道:
“属下敬领法旨。”

  芍药看他回答得很快,不由得星眸深注,望着他,露出关切之色,说道:
“你不妨考虑一下。”暗中却以「传音入密」道:“你若是没有把握胜他,不用
剑也不要紧的。”她听师傅说过,反手如来从不使用兵刃,不免替他暗暗担心。

  凌君毅当着大家,不敢和她目光接触,只是暗暗点了下头,一面神色恭敬的
答道:“属下受太上深思,自当尽力而为。”

  芍药看他朝自己点了头,只得宣布道:“也好,那么这一场,你们就用剑比
试了。不过,双方都须遵守比赛规则,点到为止,不得蓄意伤人。”言下,她还
是不放心凌君毅。凌君毅、公孙相同时应声「是」。

  芍药话声一落,回身招了招手,早有一名使女捧着一柄长剑送到凌君毅面前,
凌君毅伸手接过,含笑道:“多谢姑娘。”那使女给他这一笑,骤然红飞双颊,
急急低垂粉颈,疾快地退了下去。

  公孙相和凌君毅并肩走入场中,轻笑道:“凌兄真不愧是风流人物。”

  凌君毅道:“公孙兄休得取笑。”

  两人对面站定,芍药跟着下场,说道:“你们准备了。”凌君毅缓缓抽出长
剑,剑尖指天,左手立掌当胸,肃然凝立。只要看他起手式,便知他使的是少林
「达摩剑法」了。

  公孙相同时锵的一声,掣剑在手,但他却是斜抱长剑,作出了「天狼剑法」
的起手式。两旁观战的人,因凌君毅接连四场,都以徒手取胜,这一场双方均使
长剑,自然特别注目,全场肃静得听不到一丝声音。

  芍药眼看两人已经摆开门户,静待自己发令,当下手朝中间一挥,喝道:
“开始。”喝声出口,右手忍不住握住了剑柄。她知道公孙相精擅「天狼剑法」,
出剑狠毒。凌君毅一再说他很少使兵刃,这次为了太上要看看他的剑法,才勉强
使剑,不知是不是公孙相的对手。她右手紧搭在剑柄上,显然是放不下心,只要
凌君毅一遇险招,立可出剑,把两人架开。

  “请。”“请。”

  场中两人在芍药口令一出,同时说了个「请」字,便自展开身形。公孙相上
身朝前一扑,左足倏地前跨一步,他身形如狼,这一步足足跨出了六尺有奇!说
他跨,还是说他窜来得妥贴,一下就闪到了凌君毅的右侧,回头发剑,剑光一闪,
横刺而出。他身形虽快,但剑势却并不快,在回头发剑刹那,还朝凌君毅微微一
笑,算是招呼。

  凌君毅含笑站立,青衫飘忽,身形并未闪动,直到公孙相欺到右侧,才把当
胸左掌,向外扬剑,右手长剑朝下封出。他出手虽极简单,但在场的人,大半都
是使剑的高手,自可看得出来!凌君毅一再说他很少使用兵刃,光是这一剑上,
轻灵飘逸,挥洒自如,就可知他剑上造诣,同样不弱。公孙相没待双剑交击,左
足一拖之势,已经转过身来,剑尖一昂,化作三点寒星,疾向凌君毅咽喉点来。
凌君毅淡淡一笑,长剑一抬,朝前点出,但听「叮」的一声轻响,两支剑尖,撞
在一起,各自后退了一步。

  这一招,两旁观战的人,并不觉得如何,但坐在阶上的太上,双目之间,却
飞快地闪过一丝异采!要知公孙相这第二招上,已不再相让,飞出的三点寒星,
可说一闪即至,何等快速?凌君毅若是举剑横架,那就毫无奇处,但他竟然和对
方一样,同样举剑点出,飞来的三点寒星,当然有两点是幻影,只有其中一点,
才是真正的剑尖!凌君毅要在闪电之间,辨认出其中一点剑尖,已经不是易事,
再要把自己剑尖,点中对方尖细如同毫芒的剑尖之上,把对方震退,这就非眼明
手快,出剑精确到毫厘不差,决难办到。不信,你去试试看,只怕试上半天,也
点不中呢?这一点,公孙相自然想不到,他在两人身形一分之际,口中轻喝一声
:“凌兄小心了!”

  手中长剑突然一紧,「天狼剑法」源源出手。他身如狼窜,忽左忽右,来去
如风,一柄长剑,随着寒芒流动,刺出缕缕精练,当真快速绝伦,凌厉无匹!使
到急处,但见他全身剑光缭绕,只是在凌君毅左右前后穿来扑去,活像一头凶牙
叱齿的大野狼!凌君毅使的是少林「达摩剑法」,原是以静制动的剑法,身法步
法施展开来,也只在数尺方圆。出剑自然也并不如何快速,剑势如行云流水,悠
然而往,变化不多,却含蕴着无上禅机!

  公孙相的攻势纵然凌厉,但凌君毅依然一派潇洒,挥手之间,从容化解。而
且他挥出的剑光,寒锋逼人,足有丈余长一道,任你公孙相左右流窜,攻到哪里,
都被他剑光接住。既然他剑势不快,又如何能接得住公孙相闪电攻势的呢?这一
疑问,使得大家都不觉屏息凝目,全神贯注地朝凌君毅剑上看,到底他有什么秘
诀?这一细看,大家才看清楚,他划出的那一道丈余长的剑光,能够左右逢源,
迎接对方抢攻,原来他一柄长剑,由左右双手交换使用。譬如公孙相攻到右首,
由他右手使剑封解,但等公孙相窜到左首发剑,他右手长剑迅快交到左手,由左
手使剑和对方抢攻。外人若不细看,只看到他一道匹练般的剑光,矫若神龙,一
下自左而右,一下自右而左,来去悠然,使得并不太快,实则他一支剑左手交到
右手,右手交到左手,快速何殊掣电?而且每一剑都抢在对方前面发招,逼得公
孙相每感落后半步,攻出的剑势,也只好一发即收,中途变招。因此两人尽管出
手极快,兵不交刃,听不到剑剑激撞之声。这两手交换发剑,当真是见所未见!

  就像九指判官冷朝宗、三眼神蔡良等,对凌君毅存着极大敌意的人,也不禁
暗暗点头,自叹勿如。两旁观战的人,看到这里,不由自主地纷纷鼓起掌来。这
掌声,自然是替凌君毅鼓的,凌君毅也真不负众望,就在掌声中,但听锵的一响,
金铁交鸣!凌君毅、公孙相两人,打了不下二十来招,双方交击,还是第一次,
鼓掌的人,刹那之间都停了下来。原来凌君毅在双剑乍接之际,忽然侧身一闪,
左手已经搭上公孙相执剑右腕,掌声一停,剑光人影,也同时停止。凌君毅五指
一松,放开公孙相右腕。公孙相一张清俊的脸上,隐见汗水,迅快地返剑入鞘,
面有愧色,拱拱手道:“凌兄身怀绝艺,兄弟甘拜下风。”

  凌君毅同时收剑,含笑道:“公孙兄好说,说来惭傀,兄弟实在是险中取胜,
侥幸得很。”这一场又是凌君毅胜了,刚才停下来的掌声,又纷纷鼓将起来。凌
君毅连胜五场,艺压群雄,全场之人无不感到震惊。

  副帮主芍药睁大一双妙目,一瞬不瞬地盯在凌君毅的身上,芳心洋溢着喜悦,
握剑右手,自然也放了下来,直到掌声停歇,才娇声宣布道:“第五场,仍由凌
君毅获胜。现在继续接受挑战,还有哪一位护法出来挑战的?”

  八位新任护法连败三阵,大家都已看出凌君毅艺出反手如来,武功高出自己
等人甚多,出去挑战,也徒自落败。因此芍药话声一落,这回竞不见有人座声而
出。芍药等了半晌,不觉目光朝站在左首阶前的其他六名护法掠来,再次问道:
“你们还有谁要出来挑战?”六名护花依然没有人挺身而出。

  芍药巴不得没有人出来挑战,「总护花使者」的荣衔,就好落到她的新认的
「大哥」头上了。但话可不得不问,这就目光一转,落到了衡山门下的张南强身
上,说道:“张南强,你方才不是和公孙相一起出场的么?怎么轮到你的时候,
反而不出来了?”

  张南强脸上一红,躬身道:“属下绝非凌公子的对手,还是藏拙的好。”

  芍药道:“这是公开竞技,胜固可喜,就是落败,也并不丢人,有什么好藏
拙的?”

  张南强道:“属下有自知之明,这点微末之技,何敢再向凌公子挑战?”这
个放弃了!

  芍药目光再转,朝其他五人问道:“你们呢?有没有人出来挑战的?”使「
乱披风剑法」的宋德生、使「寒丝掌」的秦得广、使判官笔的杜乾麟、使吴钩剑
的罗耕云四人都没有作声。使「血影指」的冉退春是替补丁峤之缺,升任护法的,
前面四人都没有出去,他自然也不好出去挑战。这五个人,都没出声,等于也放
弃了。

  芍药眼看没人出来挑战,接着说道:“你们如果不再继续挑战,那就作放弃
竞赛了。”阶前六名护法,依然没有作声。芍药转过身去,面向太上,恭敬的道
:“启票太上,尚有六名护法,业已放弃竞赛。”

  太上颔首道:“那就宣布凌君毅获胜,当选本帮总护花使者。”

  芍药躬身应「是」,转身向外,提高声音说道:“太上有令,总护花使者竞
赛结果,由护法凌君毅当选。”阶下两旁同时响起热烈的掌声。花女们一开始就
是拥护凌君毅的,此时听到凌君毅果然当选总护花使者,一时个个玉掌鼓得如痴
如狂,历久不绝。

  芍药喜孜孜地朝凌君毅抬抬手,娇声说道:“恭喜凌公子,你先请回座。”
凌君毅拱手一礼,回到百花帮主下首落座。

  百花帮主粲然一笑,低声道:“凌公子连胜五场,荣膺总护花使者之职,可
喜可贺。”

  凌君毅慌忙欠身道:“今后还要帮主多多指教。”

  芍药又在阶上宣布道:“现在开始竞赛左右护法,有谁参加报名?”

  九指判官冷朝宗道:“属下。”

  三眼神蔡良也应声道:“属下。”

  芍药问道:“还有什么人参加竞赛左右护法的么?”八名护法都没有作声。

  芍药又道:“好,那么有没有人出来挑战?”

  叶开先道:“属下等人,一致拥护冷、蔡二位,继续任左右护法。”

  芍药问道:“这是你们大家的意思?”站在后面的七名护法,同声应「是」。

  太上颔首道:“如此也好,那就仍着冷、蔡二人担任左右护法好了。”

  九指判官冷朝宗、三眼神蔡良同时躬身说道:“属下谨谢太上思典。”

  太上点头道:“你们好好干。”

  芍药站在阶上,高声说道:“授职典礼开始,总护花使者凌君毅、左护法冷
朝宗、右护法蔡良接受太上颁发金牌。”

  她话声出口,凌君毅走上二步,面向阶上站定,冷朝宗、蔡良一左一右,站
在他身后。太上和百花帮主同时站起,芍药迅快地回到太上右首站定。总管玉兰
从一名使女手上,接过一个白玉托盘,双手捧着,走到太上面前。太上伸手从玉
盘中取出一面八角形的金牌,那就是「总护花使者」的金牌了。金牌约有一寸见
方,纯金制成,雕刻精细,正面中间是一个护花铃,四周围以一百朵花苞。反面
是八个小篆:“百花帮总护花使者。”金牌下面,垂着两条小巧的大红流苏,金
光灿烂,十分夺目。芍药一见太上取起金牌,立即叫道:“凌君毅登阶接受金牌。”

  凌君毅依言拾级而登,走到太上面前,躬身一礼。太上含笑还礼,亲手把总
护法使者的金牌,替凌君毅佩到胸前,凌君毅再躬身一礼,阶前立时掌声雷动。
太上等掌声稍歇,蔼然道:“凌君毅,从现在起,你是本帮总护花使者了。”

  凌君毅道:“这是太上的恩典。”他这是跟左右护法学来的。

  太上道:“不,这是你自己争取来的荣誉,凭藉的是真才实学,没有一个人
可以用权力拔擢你的。唯有公平竞争,才能使才隽之士脱颖而出。也唯有公平竞
赛中选拔出来,才能使大家心悦诚服,各无异言,这是老身要向你道贺之事。”

  凌君教连连躬身道:“多谢太上夸奖。”

  太上又道:“这面总护花使者的金牌,你看清楚了,可知这金牌的意义么?”

  凌君毅道:“届下愚鲁,还请太上指点。”

  太上接道:“金牌八角,以示八表;中间护花金铃,代表的就是总护花使者,
这就是表示:护花金铃,八表雄风,从现在起,这维护本帮之责,就须由你一力
承担。当然,总护花使者之下,还有左右护法和八名护法、二十四名护花使者,
但是他们以你为主,因此,主要责任也就在你一人身上,尔其勉之。”

  凌君毅一脸惶恐地道:“属下自惭弩钝,只伯难当重任,有负太上厚望。”

  太上微微一笑,伸手从身边一名黄衣使女手中,取过长剑,朝凌君毅递来,
一面说道:“这是倚天剑,剑长三尺三寸,乃是古代名剑,斩金削铁,锋利无匹,
老身赐你此剑,希望你好自为之。”这一赐剑之举,正表示太上对凌君毅极为器
重。但奇怪的是,站在太上左右的百花帮主牡丹、副帮主芍药和总管玉兰三人,
表情却各有不同。百花帮主听了太上的话,一双盈盈秋波,朝凌君毅含情一瞥,
好像又惊又喜,不胜娇羞模样,徐徐地垂下头去。副帮主芍药似乎微感意外,死
命地盯了凌君毅一眼,星眸之中,闪起冷峻的光芒,那是懊伤、嫉妒交织而成的
异样色彩。总管玉兰眼中,却又充满了喜色。皆因三人脸上戴了面具,他们表情
如何,谁也看不出来,光是从目光中流露出来的一点神采,别人哪能了解她们内
心的秘密?

  这些原是一瞬间的事,凌君毅赶忙高举双手,接过长剑,感激地道:“太上
厚赐,属下终身感戴不尽。”

  太上目光温和,点点头道:“好,明日清晨,可由总管陪你上百花谷去,老
身另有指示。”凌君毅躬身应「是」。

  玉兰同时躬身道:“弟子敬领法旨。”

  只听芍药娇声道:“凌君毅复位。”凌君毅依言退下。

  芍药接着又道:“冷朝宗、蔡良登阶接受金牌。”九指判官冷朝宗、三眼神
蔡良并肩走上石阶,行礼如仪。太上从玉盘中取起左右护法的金牌,授与两人,
两人躬身而退。

  芍药娇声说道:“大会圆满结束,散会。”阶下众人,一齐肃立敬致,太上
缓缓站起身来,望阶下颔首示意,然后由帮主、副帮主陪同,离场而去。四名黄
衣使女跟着款步离去。

  玉兰星眸之中,满含着喜色,迎着凌君毅神秘一笑,道:“恭喜凌公子荣膺
总护花使者,还蒙太上赐宝剑,真是天大的喜事。”

  凌君毅拱手逊谢道:“这是太上隆恩,在下深感荣宠。”说话之时,梅花、
莲花、玉蕊等十二名侍者,一齐走了过来。

  玉蕊含笑道:“凌公子,姐妹们都来向你当面道贺了!”

  梅花娇笑着接口道:“是啊,凌公子荣膺总护花使者,乃是本帮的喜事,我
们姐妹一直都在衷心拥护你的。”她是十二侍者之首,她一开口,大家纷纷说道
:“恭喜凌公子荣膺总护花使者。”

  “恭喜总护花使者。”一片莺声燕语,都是「恭喜」之声。凌君毅根本分不
清谁在说话,但觉衣香鬃影,眼花缭乱,不禁玉脸一红,慌忙连连拱手道:“诸
位侍者盛情厚爱,在下感激不尽。”一百名花女,眼看太上一走,也纷纷跟着围
了上来,只听人群中有人娇声叫道:“大家快来看新郎呀。”

  “啊,新郎官的脸又红了啦。”

  “恭喜新郎官。”

  花女们对凌君毅当选总护花使者,可说衷心拥戴,此时真像是疯狂了一般,
娇笑、尖叫,闹成一片。凌君毅落在这热情洋溢的花堆里,当真变成了「新郎官」,
一张俊脸,闹了个通红。玉兰朝他微微一笑,然后高声说道:“大家安静些,总
护花使者方才连番交手,还没有休息,此时应该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姐妹们若是
要表示庆贺之忱,今晚帮主、副帮主要在大厅上举行盛大欢宴,大家不妨多敬他
一杯。”花女们听得纷纷叫好。

  凌君毅苦笑道:“总管这么一说,不是把在下害苦了?一人一杯,在下非醉
死不可。”

  玉兰笑道:“贱妾只是替你解围,其实纵使贱妾不说,她们今晚也会向你敬
酒的。”花女们纷纷散去。左护法九指判官冷朝宗、右护法三眼神蔡良和新任的
八位护法、二十四名护花使者,一齐走了过来。

  冷朝宗阴沉的脸上,堆起一脸笑容,拱拱手道:“恭喜总使者,兄弟就料到
今天这场竞赛,凌兄定会当选。”

  蔡良大拇指一挑,接口说道:“凌兄少年奇才,一身绝艺,真叫人钦佩,无
怪太上对凌兄特别器重了。”这两人自然因太上特别器重,也改变态度,前倔后
恭,竭立拉拢。

  凌君毅拱手道:“二位护法夸奖,兄弟愧不敢当,今后仰仗二位之处甚多,
还望不吝指点才好。”

  蔡良爽笑道:“总座太客气了,兄弟和冷兄,虽是痴长凌兄几岁,但凌兄是
咱们的头儿,大伙全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总座只要交代一声,水里火里,咱们
兄弟决不推辞。”他虽是一脸横肉,但看来还是他爽直些。

  冷朝宗一手拈着几根山羊胡,连连点头道:“蔡兄说得极是,凌兄一来就深
得太上器重,咱们兄弟有这样一位头儿,日后沾光的地方多着呢。”他说到得意,
不觉呵呵大笑,接着道:“走,咱们到里边坐坐去。”

  八名新任护法,全是冷、蔡二人的属下,有他们两人陪着凌君毅说话,其余
的人自然没有插口的份儿。凌君毅由冷、蔡二人陪同,进入大厅右厢。这里是一
排三间宽广的敞轩,放着不少椅几,敢情正是护花使者们休息的地方。这时天色
还未全黑,室内已是灯火通明。冷朝宗、蔡良引着凌君毅上坐,大伙也依次坐下,
早有两名使女送上茶来。冷朝宗端起茶盅,说道:“总座请用茶。”

  凌君毅笑道:“冷兄方才还说大伙全是一家人,怎么这回又和兄弟客气起来
了?”

  蔡良笑道:“这是咱们这儿的规矩,从前冷兄和兄弟没先喝茶,弟兄们全都
不敢先喝,现在总座是咱们的总头儿,自该由总座先喝了,弟兄们才敢喝。”

  凌君毅问道:“这里是本帮护花使者休息的地方么?”

  冷朝宗道:“不错,这里是花家庄院的最前面一进,也是护法和护花使者集
会之处,从大厅进去即列为内院,弟兄们未奉宣召,不得擅入。”

  凌君毅点点头,随后站起身来,朗声道:“兄弟年轻识浅,荣膺总护花使者
一职,实在深感惶恐!总护花使者、左右护法、护花使者,这些名称,只是职务
上的分别,在执行任务时,有这样一个系统,便于统一,如此而巳。其实大伙都
是弟兄,尤其在休息的时候,就用不着分什么尊卑。因此,兄弟觉得像喝茶这件
事,大可不必拘束,就像一家人坐在一起,爱喝就喝,岂不更显得亲切多了?”

  蔡良道:“总座真是开明得很,兄弟早就觉得这件事儿,有些别扭,现在总
座这么一句话,这条规矩,咱们就算废了。”

  丁峤站起身,走到凌君毅面前,抱拳作了个长揖,说道:“属下在比赛之时,
不合使用藏在扇中的暗器,冒犯总座,内心深感不安,伏望总座恕罪……”

  凌君毅慌忙站起,还礼道:“丁兄决不可如此,人孰无过?事情已经过去,
何用再提?何况丁兄辛苦得来的护法,因此受到降职处分。兄弟格于规则,不能
为丁兄挽回,已感不安,丁兄何须自责?咱们今后都是一家人,丁兄幸勿介意才
好。”

  丁娇一脸俱是感激之色,俯首道:“总座如此大度,属下更是惭愧死了。”

  说到这里,只见一名使女走了进来,躬身道:“厅上酒宴已经摆好,帮主、
副帮主都已到了,总护花使者与各位护法好入席了。”

  凌君毅点点头,当下由左右护法陪同,进入大厅,八名护法和二十四名护花
使者,鱼贯随后而行。大厅内,点燃起无数宫灯,照得画栋雕梁彩绘通明。凌君
毅青衫飘逸,腰悬倚天剑,当先跨进大厅,两旁花女纷纷鼓掌相迎。上首右边席
上,坐着的百花帮主牡丹、副帮主芍药,同时站起身来。今天的竞赛大会,虽是
太上亲临主持,但副帮主芍药可出尽了风头。

  今晚的欢宴,主人是帮主、副帮主,因此百花帮主站起之时,就樱唇轻启,
娇声说道:“本座以无比忭欣的心情,代表本帮全体姐妹,欢迎新当选的总护花
使者、左右护法暨八位护法诸使者,大家请入席了。”

  凌君毅拱手道:“帮主、副帮主盛宴款待,属下等人,如何敢当?”

  大厅上首,放着品字形三席,今天的客人,是新任的总护花使者,左右护法,
和八名护法。因此中间一席,坐的是凌君毅、冷朝宗、蔡良三人。左首一席,是
八名新任护法。正副帮主,是主人身份,坐了右首一席。接下来左首是二十四名
护花使者,右首是总管玉兰和十二侍者。再下去,则是花女们的席次。这一顿酒,
是以庆贺新任总护花使者为主,大家虽因有帮主在座,但帮主终究不像太上使人
畏惧,因此,大家的心情都很轻松愉快。何况帮主、副帮主都在向总护花使者敬
酒,接着总管和十二位侍者也敬酒了,花女们岂肯放过机会?于是紧随着十二侍
者之后,也纷纷向上首三席敬酒。敬酒以「敬」为主,被「敬」的人,自然不好
推辞,就是推辞也推辞不掉的。这是「敬」你的,你总不能不识抬举?中国人有
几千年传下的美德——好客,不论遇上什么场合,饮酒是少不了的。只要是饮酒,
不是独酌,敬酒也是少不了的。只要是敬酒,互相灌酒,也是少不了的。身为主
人,莫不希望把客人们灌醉,这是「美意」,非如此不可。只不知道这「美意」
是谁发明的?大家都明知其意并不美,但却依然遵行如故,流传了几千年至今不
衰。

  在花女们的「美意」之下,凌君毅被灌醉了!不单是凌君毅,左右护法和八
名新任护法,莫不配酐大醉,就是正副帮主、总管、十二侍者,也都有了八九分
醉意。因为她们也全是花女们要「敬」的对象。这一席酒,真是目贻不禁,芗泽
可闻,履舄交错,杯盘狼藉,而至前有坠珥,后有遗替!就是能饮一石的淳于先
生,也非醉倒不可。凌君毅是玉兰命两名使者送回宾舍的。现在已经快二更天了!
月光如水,斜斜地照上窗根,凌君毅卧房里靠南的两扇窗户,还敞开着,但灯火
已熄,黑沉沉不闻人声。只有浓馥的酒气,不时从窗口阵阵冒出。凌君毅盘膝坐
在床上,正以上乘内功,把酒气从体内逼出,一身大汗淋漓,尽是酒香,现在他
已经完全的清醒了。

TOP

0
「第十八章」飞龙三剑

  月光,本来还柔和得如水一样,斜照在窗根上。但不过转眼之间,月色就被
浮云掩没,很快隐去,窗前一暗,房中就显的一片黝黑!这时,东首院墙上,忽
然出现了一条欣长人影,这人在墙头上才一现身,就悄无声息地飘落窗前,再一
旋身,闪入窗去。这真是无巧不成书,就在欣长人影堪堪闪入房去,走廊上又有
—条婀娜人影,袅袅行来!那是一个身材苗条的姑娘。没有月色,你纵然看不清
她的花容月貌,但只要看她纤纤合度的窈窕模样,准是一位干娇百媚的美人儿:
她脚下既轻又快,纤尘不扬,听不到一点细碎的声音,黑夜里,只有那双晶莹的
眸子,闪着星星般的光亮。目光一溜,敢情她发现了敞开着的窗子,口中不觉轻
「咦」了声,栅栅朝窗下走来。

  苗条人儿已经走到窗前,轻轻哼了一声道:“辛夷这丫头也该死,连窗户都
没关上。”苗条人儿举手掠掠鬓发,倏地又轻又娇的叫道:“凌大哥,你酒醒了
么?”凌君毅自然能听出是芍药的声音,只是正在运功,不便发声。

  苗条人儿嗤的一声轻笑,腰肢一扭,像一阵香风,已经到了床前!室中还弥
漫着酒气,她自然闻到了,轻轻攒了下眉尖,声音说得更轿更柔道:“瞧你!醉
成这个样子!”

  凌君毅恰在此时收功,闻声道:“是副帮主么?”

  “你啊,又叫人家副帮主,人家都叫你大哥了。”芍药娇嗔着点燃蜡烛,从
脸上摘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她居然伸手撩起帐子,一双柔嫩如玉的纤手,摸
了摸凌君毅的额头,缓缓俯下身去,附着他耳朵,吹气如兰地,娇声说道:“你
怎么啦?”这声音好不撩人,人究竟是人。

  凌君毅握住了芍药的玉手道:“妹子,你……”

  芍药任由他握着手,并未抽回,轻轻地道,“我是不放心你,才来瞧瞧的。”

  凌君毅道:“谢谢你,妹子。”

  芍药道:“谁叫你是我大哥……”

  她和他靠得很近,她身上阵阵的幽香,薰人欲醉!凌君毅一颗心动荡得把持
不定。他没有作声,双手猛地一扳,芍药忽然「嘤咛」一声,一个娇躯扑入他的
怀里。凌君毅没有让她说话,两片火热的嘴唇,已经堵住了她的樱唇。她没有推
开他,反而柔顺得像依入小鸟一般。屋中除了两颗心房剧烈的跳动,听不到半点
声音。在灯光下,只见芍药更是出落地像一朵水仙花,美丽极了,尤其身段凹凸
分明,曲线玲珑,惹的凌君毅欲火高升,情不住禁在她香唇上狂吻着。他手已经
开始有了粗野动作,芍药娇靥上泛起一片酡红,美目中漾起的水样异采!他却可
以感觉到她身上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热力!

  “嗯……喔……唔……嗳……”只见芍药娇哼着。

  “妹子,你实在很美……”

  只见芍药春心荡漾,气息短促地倒在床上,满脸通红,一双美目痴视着凌君
毅,那眼神深含着渴望,幻想,焦急的混合,胸前起伏不定,双峰一高一低的颤
动者。凌君毅一见更是深情激动的倒在她身上,给她一个甜蜜的长吻。芍药热情
如火,双手抱着凌君毅的脖子,伸出舌头来,她的火热舌头,乾燥欲裂,一碰到
凌君毅的舌头,就像乾草碰烈火,更是猛烈无比。俩人就这样拥抱,一面热吻,
一面互相摸抚起来。

  “嗯!大哥!我好难过哦!”芍药一边幌动身子一边娇媚的说:

  “妹子,大哥也很难过,把衣服脱掉好吗?”凌君毅说道。

  芍药被欲火冲昏了头,马上点头道:“嗯!”

  凌君毅如奉玉旨,迅速替她脱下衣裙,肚兜、亵裤,赤裸裸的玉体,刹时便
横陈在凌君毅眼前,洁白而透红,细腻的皮肤,无一点瑕疵可寻,结实而玲珑的
玉乳在起伏不定,均衡而有曲线的身材,滑平平的小腹,修长浑圆的大腿,更是
上天的杰作,令人遐想的三角地带,更是神秘,像深山中的幽谷,未有人迹,清
幽的很,又黑又浓又细的阴毛,罩住整个阴户,整个阴唇,红嘟嘟地,纯是处女
的表徵。只见那阴唇,忽张忽开,煞是好看,且还正流着淫水,亮晶晶,一闪一
闪,更是奇景。看的凌君毅,眼睛喷火,直射向迷人的地带。

  凌君毅急忙脱掉自己衣衫,疯狂搂住她那曲线玲珑的娇躯。吸吮着她那鲜红
的乳头,右手便迳往神秘的阴户抚摸。这时芍药的淫水更像洪水般的流个不完。
凌君毅于是伸出中指,顺着淫水,慢慢的往里插,插进没多深时,只见芍药皱着
眉叫道:“啊……痛……大哥……慢点……”

  “哦……大哥……这么大……有点痛……”芍药略感疼痛,双手握住宝贝,
轻声说道。

  “好妹子,大哥轻轻插入就是。”一面狂吻,一面双手大力摸,揉其双乳,
凌君毅一见,就将手指再住里插,却不时将手指抽出,在她阴核上挖弄,芍药的
淫水更是越流越多。

  “大哥……嗯……嗯……嗯……”说着,芍药便伸出手来,往凌君毅的宝贝
一抓,结果凌君毅那九寸多长的宝贝,刹时更加暴涨,龟头一颤一动,使她缩手
不迭。

  凌君毅便笑道:“怎么样,够大吧?”

  “啊……大哥……你的这么大……妹子恐怕受不了……”芍药有些担心的道。

  “我的好妹子,你放心,大哥慢慢施为就是。”凌君毅安慰道。

  在她的玉手拨弄下凌君毅更是欲火冲天,浑身火热,便拨开芍药的双腿,枕
头枕在屁股上,使她的阴户更是凸高,用手扶着宝贝,在她的桃源洞口一探一探
的,便插进玉门里去。凌君毅便按兵不动,但是手指被她的阴户紧紧夹住,四壁
软软绵绵的,舒服得很。就这样僵持了一会,芍药感到阴道理痒痒麻麻,非常难
过,便说道:“大哥,妹子里面很痒。”说罢屁股往上一抬。

  凌君毅看时机成熟,宝贝立刻找到目标,芍药欲火高升,臀部抬高,凌君毅
于是慢慢推进。宝贝一点一点地推进,只见芍药皱着眉,痛苦之状,凌君毅心里
明白:“长痛不如短痛。”便用力一挺,入了半根之多,只见芍药痛声叫道:
“痛死我了……痛……痛……”一面叫道,一面用手紧握着凌君毅的宝贝,不让
凌君毅继续推进。

  此时龟头已抵处女膜,过了后便可达玉门深处,花心垂手可得。凌君毅看了
芍药这痛苦状,眼睛紧闭,挤出泪水来,面色发青,便按兵不动,不再住前推进。
凌君毅提着宝贝,在前洞进进出出,以减轻其痛苦,及增加其清欲,同时右手仍
按在她乳尖上揉,捻。

  过了不久以后,凌君毅轻声问道:“妹子,现在觉得怎么样?痛得利害否?”

  “现在不像刚才那样痛,但还有点胀痛,里面却更是痒!怎么办?”芍药无
力地道。

  “妹子,俗语说:「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必须忍住痛,让大哥再
插进去,给你止痒才行。”

  “好,妹子忍住痛,大哥,你……只管用力……插进去。”只见芍药咬紧牙
关,准备凌君毅的冲杀,凌君毅猛吸一口气,宝贝怒胀,腰部一沉,直朝湿润的
阴洞,猛然插入。「嗤」地一声、冲破了处女膜,九寸多长的宝贝,已全根尽入,
胀硬的宝贝已塞满整个阴户。

  芍药这一下,痛得热泪双流,全身颤抖,张口便要叫了出夹。凌君毅一看,
马上用嘴唇封住了她的嘴,同时轻言安慰道:“妹子,忍耐一点,这次痛后再也
不会痛,而且乐趣还在后头。”凌君毅伏在她身上不动,尽情的逗她。

  不知过了多久,芍药首先说道:“大哥,妹子里面不痛了,但是痒得很……
你可轻轻抽送……否则妹子怕受不了……”

  凌君毅一听,马上把龟头缓缓抽出,又缓缓插入,如此一会之后,见到芍药
淫水如泉涌,娇喘微微,显得她淫狂快活,同时臀部向上猛抬,迎着凌君毅的抽
送。凌君毅一见她苦尽甘来,春情如潮,媚态娇艳,似朵侮棠,更加欲火上升,
紧抱娇躯,耸动着屁股,如马加鞭,如火加炭,猛的不可言语,狠得比流氓还狠,
重的比千斤锤还重,深的比井还深,就这样疯狂的抽送,只插得芍药娇喘连连,
媚眼如丝,浪道:“真……舒服……太……好了……大哥……你……真……会干
……美……太美了……啊……唷……喔……嗯……太好了……太美了……”

  只见她一面浪道,一面双手紧抱着凌君毅,双腿跷上勾住凌君毅的腰,臀部
极力迎凑。人家说,女人最美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就是在性交即将高潮时,春
情洋溢,满脸通红,吐气如丝,星眼微张,那种美。是不能轻易看得见。这时的
芍药正是处于那种状态,那种美,更令凌君毅疯狂,令凌君毅不顾一切猛插猛干。

  “大哥……大哥……太美了……太美了……妹子……太痛快了……妹子愿就
……这样……死去……也甘心……凌君毅太……舒服了……大哥……你……太会
干……干……对……再……大力……用力……快……快……喔……”

  只见芍药娇哼着,同时双手紧抱着凌君毅,阴户内一阵急速收缩。一股火热
热的处女阴精,直射而出。凌君毅为着让她享受插穴之乐事,狠插几下,一阵火
热的阳精亦喷射而出,直浇得她身心俱颤,口中直呼美,不愿放松凌君毅。

  两人就这样地享受这美好的一刻,过了一会儿,她才喘了口气道:“美……
太美了……妹子长了这么大……到今天才知道……插穴是多么美的事……大哥…
…你舒服……美否……”

  “大哥也很舒服啊。”凌君毅搂着她,温柔的抚摸着她,亲吻着她,不到片
刻功夫,芍药又淫水直流,欲火高升,直叫道:“大哥……快……快插进去……”

  凌君毅故意使宝贝在她的阴户口乱憧,直撞的她急急叫道:“错了……就在
这里……快插进去……”她一面说着,一面用手抓凌君毅的宝贝,便将塞进去。
凌君毅知道她此时正是欲火高涨时候,便顺着她小手的指引下,朝着洞口,猛插
下去,「嗤」地一声,全根尽没而入。

  芍药此时阴户虽仍有些胀痛,但在欲火之下,也忍痛的让凌君毅抽插,凌君
毅也尽量的想满足她,先用九浅一深,插了一会,不久改为二浅一深,最后改用
单枪点放,一次直透到底。芍药被凌君毅这一阵阵的冲杀之后,臀部蛇腰更是猛
摆不己,同时口中浪叫道:“啊……大哥……你太……会插了……妹子……美死
了……嗳……嗳……妹子……好……舒服……小浪穴……太痛快了……太舒服了
……”

  凌君毅一听她的浪叫,更加欲火高涨,这时的凌君毅被她叫床浪叫着,一根
丈八茅更是向前猛冲,直撞的两人肌肉发出「碰」、「碰」、「啪」、「啪」之
声,淫水声、抽送声,再加上她的浪叫声,形成一幅纯真、天然、原音响的交响
乐曲。

  “大哥……你……太好了……嗯……妹子……太舒服……了……重……再重
些……喔……插死妹子了……小浪穴……好美哟……快……快……用力用力……
喔……升天了……”

  果然一股热暖暖的精水由子宫阵阵涌出,凌君毅亦同时出精,两股精水,混
成一支巨流,湿透了她和凌君毅的阴毛,阴部,也湿透了床铺,湿透了地上。芍
药平日何等高傲?何等冷峻?此刻竟然英风尽失,成了一只受创的小鸟,躺在凌
君毅的怀里。

  凌君毅亲了她一下道:“妹子,你刚才的声音可真大,肯定被辛夷那丫头听
去了。”

  芍药羞红了脸:“人家忍不住嘛!大哥,可别让辛夷那丫头到处乱说。”

  凌君毅笑道:“这点你放心。”

  芍药明白过来:“你们也……”凌君毅当下也不瞒她,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
她。

  芍药听完,这才放心,凌君毅打趣她道:“百花帮中的人都说妹子骄横得很,
怎么现在骄横不起来了?”

  芍药满脸通红:“大哥,妹子知错了,以后一定改正。”

  凌君毅亲着她道:“妹子莫意会错了,大哥无意要妹子改变什么,而且大哥
也喜欢妹子这种「拿得起,放得下」,敢做敢当地爽朗个性。大哥只是提醒妹子,
做人莫失了厚道。”

  芍药亲了他一下:“妹子受教了,大哥你要千万小心,别让太上瞧出你并没
有中「迷香丸」。”

  凌君毅感激道:“多谢妹子提醒。”

  芍药轻笑道:“你要谢的人可多了,远的不说,就大姐和三妹对你那情意绵
绵的样子,就是瞽子也可看出她们对你有请。要是在以前,我的才不会将你让给
别人,但是大哥你不相同。你让每个女孩子都喜欢,看看今天那些花女的表现,
你就知道我不是信口瞎说。大哥让我有一种独占就是罪过的想法,所以,大哥,
我希望你也能接纳大姐和三妹。”

  凌君毅感动的吻着她:“妹子,你真好!”

  芍药幽幽地道:“大哥,只要你心中有妹子,妹子就心满意足了。”

  凌君毅道:“妹子放心,如果大哥有负妹子,就让大哥不得好……”

  “好好的,发什么誓?”芍药娇嗔的捂住了他的嘴。

  两人痴缠了大半夜,直到天快亮的时候,芍药才满足的离去。耳听远处传来
报晓鸡声,凌君毅已无睡意,当下就在床上盘膝坐下,澄心静虑,运起功来。

  过没多久,天色已经大亮,只听辛夷的声音低低的叫道:“公子醒来了么?
该起来啦!”辛夷端着一盆脸水,俏生生走了进来,歉然含笑道:“小婢惊扰公
子了,这是总管昨晚吩咐的,公子一清早就要上百花谷去,这是不能耽误的事,
要小婢天一亮,就来叫公子起床。”

  凌君毅道:“不要紧,我早就醒了。”

  辛夷放下脸水,忽然吐吐舌头,说道:“昨晚小婢怕死了。”

  凌君毅道:“你怕什么?”

  辛夷道:“总管平日待人,总是和蔼可亲,从没半句疾言厉色,昨晚她好像
很生气。”

  凌君毅淡淡一笑道:“这不能怪你。”

  辛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了望床上,突然脸一红道:“是副帮主么?”

  凌君毅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辛夷笑道:“副帮主真像换了个人似的。”
说到这里,慌忙催道:“公子快洗脸,小婢给你端早餐去。”转身朝外行去。

  凌君毅盥洗完毕,辛夷已经在客堂上摆好早餐,侍候着他用毕,才收拾退去。
过没多久,总管玉兰翩然走入,朝凌君毅粲然一笑道:“凌公子早,船只已经准
备好了,咱们可以动身了。”

  凌君毅道:“在下已经恭候多时,总管吃过早餐了么?”

  玉兰道:“贱妾从来不吃早餐。”

  凌君毅道:“那是总管太忙了。”

  玉兰含笑道:“那倒不忙,这是习惯,从小时候起。一清早就练武,师傅教
得很严,练不好,不准休息,贱妾人生得笨,时常从早晨练到中午,都没有休息,
哪里还有吃早餐的时间?”

  凌君毅道:“姑娘冰雪聪明,哪里笨了?大概是勤于用功,学了一套武功,
就非把它练熟不可。”

  玉兰脸上一红,双目之中,漾起一片情意,低笑道:“凌公子真会说话……”
候然改口,接着「哦」了一声,又道:“贱妾叫惯了凌公子,一时竞然改不过口
来,其实现在该称你总使者才对!”

  凌君毅道:“姑娘叫在下凌公子,听来已是别扭得很,若叫总使者,更不知
有多少别扭。”

  玉兰凝眸望着他,轻柔地道:“你本来就是总使者咯!不叫你总使者,那要
贱妾叫你什么?”

  凌君毅和她目光一对,但觉她目光之中,柔情如水,脉脉含情!心头不禁一
凛,慌忙避开她目光,嗫嚅说道:“在下……”说了「在下」二字,底下的话,
不知如何措词才好。

  玉兰嗤了一声轻笑,说道:“不用说啦,快走吧,太上召见,可得早些赶去
才好。”说完,转身缓步行去。凌君毅随着她走出宾舍,不多一会,便已到了后
园垂扬拂丝的小河堤边,果见一艘小巧的梭形篷船,停在石砌埠头边上。敞开着
中舱,似已等候多时了。

  玉兰脚下一停,拾手道:“总使者请上船了。”

  凌君毅上次曾和芍药乘坐过一次,有了经验,当下也不再客气,跨下石级,
轻轻跃落中舱,然后低着身子,钻入舱中,盘膝坐下。玉兰相继跃」落,盘膝坐
定,前梢健妇不待吩咐,推上舱逢,船身一阵轻晃,就听桨声哗哗,船已开行。
玉兰燃起银烛,一面含笑道:“船上已经沏好香茗,总使者请用茶。”

  凌君毅道:“多谢总管。”

  只听玉兰忽以「传音入密」说道:“船上把桨的两人,都是跟随太上多年的
人,凌公子说话可得小心。”她这话原是暗示凌君毅,这两人是芍药的心腹。但
这暗示得太隐晦了,凌君毅如何领悟得到?闻言不觉一怔。玉兰看他神情,又以
「传音入密」补充道:“凌公子不用疑惧,贱妾这是提醒你,莫要在船上问东问
西,太上最不喜人家在背后问起她老人家的事。”

  凌君毅也以「传音入密」答道:“多谢指点。”

  玉兰又道:“还有一点,最重要的,帮主要贱妾转告凌公子……”

  凌君毅问道:“帮主有何吩咐?”

  玉兰眨动一下明亮的眼睛,现出一丝神秘的笑意,说道:“凌公子昨天新膺
总护花使者,太上今天就在百花谷召见,定有深意,帮主要贱妾转告凌公子,不
论太上怎么说,你都要一口答应下来。”

  凌君毅又是一怔,问道:“太上会要在下做什么?”

  玉兰看他神色,心中暗道:“大姐料得没错,看来他果然没有被「迷香丸」
所迷!”一面仍以「传音」说道:“不论要你做什么,你都不可犹豫,要一口答
应下来。”

  凌君毅微微皱了下眉,道:“这个……”

  玉兰微笑道:“大姐说过,凌公子能解天下无人能解的「毒汁」之毒,天下
自然也没有让凌公子迷失之药,因此要贱妾到了船上,务必提醒你一句,太上面
前,没有违拗她老人家的人,从太上口中说出来的话,没有人半点犹豫的,自然
答应得越快越好,如果引起太上不快,那就吃不完兜着走了。”这话,已经说得
够清楚了,纵没当面明说,但明明就说他没被「迷香丸」所迷失。

  太上要芍药把「迷香丸」交与牡丹,再由牡丹转交给玉兰,命她下在凌君毅
酒菜之中。正当牡丹和玉兰在仙春馆说话之时,无巧不巧让温姑娘听到了,温家
「清神丹」专解天下迷药,凌君毅自然不会被药物迷失。但此事只有凌君毅和温
婉君、芍药、辛夷、玉蕊等人知道,他之所以装作被「迷香丸」所迷,接受百花
帮护法之职,目的只是查究家传的「飞龙三剑」,怎会成了百花帮的镇帮剑法?
这也是温姑娘出的主意。如今他骤然听玉兰口中,隐隐指出他并未被「迷香丸」
所迷,自然要大吃一惊!一个人只要作贼心虚,一旦被人当面揭穿,第一件事,
就是脸红,凌君毅脸红了!但他仍以「传音」说道:“帮主她……”

  玉兰望着他,淡淡一笑道:“不用说了,大姐是一片好意,你记住就好。”
接着端起茶碗,轻轻喝了一口,才抬头道:“总使者,这茶叶不错吧?”

  凌君毅立时会意,笑道:“不错,不错,这茶叶入口清芬,好像还有一股兰
花香味。”两人直到此时,才不用「传音」交谈。

  玉兰轻「唔」了一声,道:“原来总使者还是品茗的行家,这茶叶只有在这
艘船上才喝得到,因为这是给太上准备的。”

  凌君毅惊啊道:“这个在下如何敢当?”玉兰朝他笑了笑,意思自然是称赞
他聪明,两个人对面坐着,没有交谈,岂不也会引人起疑?

  她眨动一双秋水般眸子,说道:“因为这艘船是太上乘坐的,沏的茶叶,自
然也是太上用的了。”说到太上,她又怕凌君毅说错了话,是以不待他开口,接
下去道:“说起这茶叶,乃是百花谷山崖上的特产,每株茶树四周遍植兰花,必
须正当兰花未放的时候,而且必须在清晨宿露未收,晨曦末升,晨雾中含着浓馥
的兰花香气的时候,采摘的嫩芽,才能使所沏茶水之中,特别清芬。”她娓娓解
说着茶叶采摘之事,正是暗示凌君毅舟中谈风月,不可涉及他事。

  凌君毅自然听得懂,不觉赞叹道:“原来采摘茶叶还有这许多讲究,在下口
福倒是不浅。”说着,一手托起茶碗,又轻轻喝了一口。船行极快,不过一刻工
夫便已驶入山腹水道,经过一阵急流、暗礁,弯弯曲曲的水程。船势渐缓,终于
停了下来,中舱船篷跟着推开。

  玉兰道:“到了。”身躯盈盈站起,娇声说道:“总使者来过一次,只怕未
必熟悉,还是贱妾先上去吧。”说完,双足轻轻一点,白影轻盈,香风拂面,一
条纤影,在岸上一闪而隐!接着只听玉兰的声音从崖上传了下来:“总使者可以
上来了,只是要小心些,这里苔藓很滑。”

  凌君毅应道:“在下省得。”人随声上,已经落到玉兰身前。

  这里深处山腹,伸手不见五指,玉兰终究功力较浅,平常黑夜,凭藉星光,
还可看到一些。像这般丝毫不见天光的山腹石窟,哪里还能看得清景物?但她听
风辨位,已知凌君毅落到了身边,这就低声说道:“这里是通向百花谷的唯一秘
道,严禁点燃灯火。但这一段路不太好走,你上次来过,一定知道,太上命贱妾
替你带路,还是由贱妾拉着你的手走吧。”说完,果然伸出纤纤玉手,朝凌君毅
上握来。

  凌君毅不愿在他们面前炫露,只得轻轻握住她的玉手,说道:“多谢总管。”
柔荑入握,但觉玉兰柔若无骨,软滑如玉的纤手,好像触电一般,带着些轻微颤
抖。

  玉兰走在前面,幽幽地道:“贱妾生为女儿身,从未让男人碰过手,是以有
些胆怯,凌公子莫要见笑。”

  凌君毅心头暗暗一凛,但此时又不能放手,只得说道:“这正是总管冰清玉
洁之处。”

  玉兰道:“贱妾虽是奉命陪凌公子来此,但若是换一个人,贱妾也不会拉着
他的手走的。”这话,凌君毅就不好开口了。只听玉兰语气更幽,续道:“这自
然因为凌公子是一位正人君子,又是贱妾衷心钦慕的人……”这条黝黑无光的山
缝,当真是男女互诉衷情最好的地方。

  凌君毅暗暗攒了一下剑眉,说道:“总管夸奖了。”

  玉兰与他互握的手,忽然握紧了些,边走边道:“从今以后,贱妾这双手,
再也不会让第二个男人碰一下了。”她忽然回过头来,问道:“我说的话,你信
不信?”她语气虽然柔婉,但黑暗之中,那双秋水般的眼睛,却神光湛然,流露
出坚毅之色。

  凌君毅局促的道:“姑娘……”

  玉兰道:“你不用说,我说过的话,从不更改。不怕凌公子见笑,贱妾心里,
就只有一个人,所以我不会再让第二个男人碰我,谁要是碰了我的手,我就把这
只手砍下来……”

  凌君毅饶是一块石头,也会被玉兰的深情所感动,何况凌君毅本来就色界种
子是一个,此情此景,哪里忍得住。凌君毅心中一荡,突然伸虎腕捉住了玉兰的
手,虎目中涌起奇的神采,火热地目不转瞬地凝视着她。双手微一用力,玉兰粉
颊红似一朵石榴花,「嘤咛」一声,娇羞万状地跌入他的怀中。玉兰感到她像是
被一团火所拥抱,抱得她芳心大乱,感到无比的舒畅,无比的沉醉,一种属于少
女的迷乱与激情,完全征服了她。

  凌君毅同时也感到她的体温传到他的体内,像被电流所触,一种从未发生的
奇异情绪上升了,浑身受到感染,她的体香和体温,令他激动而昏眩,一股令他
震撼的浪潮袭来,他情不自禁,发狂似的吻她的粉颊。原来在他怀中轻微的颤抖,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她震撼,一生中第一次发生的奇异感受令她惊恐而麻木,渐渐
地,她浑身酥软了,令人神魂颠倒的感觉来临了。

  少女的初次震撼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激情、欢乐、兴奋、和从羞怯中。迷
乱,像电流般传遍了全身,她激情的,迷乱的轻唤:“弟弟……君弟弟……”她
只唤了几声,樱口便被吻住了。

  许久许久,似乎时光突然为他俩而停顿了,身外的事物,似乎距他们十分遥
远而渺茫,世间已没有其他生物存在,只有他们两人。两人相偎相依,久久,时
光像是凝住了。蓦地,玉兰想起此行的目的,费力挣脱凌君毅的怀抱,两人都是
面红耳赤,凌君毅呐呐道:“玉兰姐……”

  玉兰眼睛里闪着动人的光彩:“弟弟,什么都不要说,咱们在此耽误了不少
时间,待会别让太上看出什么来。”

  凌君毅点点头,两人又前行了一会,玉兰走到壁下,伸手一拉,只听石嫂嫂
的声音问道:“是玉兰么?”

  玉兰赶紧应道:“石嫂嫂,我是奉命陪总护花使者来的。”

  石嫂嫂道:“老婆子知道。”

  石门豁然开启,石嬷嬷瘦高人影已从石门中跨了出来,她目光森冷,朝凌君
毅全身上下一阵打量,嘿然道:“就是这小子,太上选女婿,那还差不多,若说
选总护花使者,不是太上偏心,老婆子真还瞧不出来。”

  玉兰陪笑道:“石嬷嬷昨天没在场,自然没看到,总使者昨天连胜五场,那
可是事实,在竞选大会上,大家公平竞选,太上怎能有丝毫偏心?”

  石嬷嬷哧哧笑道:“这样一个文弱书生,老婆子只要一个手指就能叫他蹲在
地上,翻上几个跟斗,若说凭真实武功,连胜五场,老婆子真是不敢相信。”

  凌君毅终究少年气盛,看她这般瞧人不起,心中难免有气,暗想:“你别以
为是太上手下,今天我就要你栽上一个跟斗。”一面微微一笑道:“石嬷嬷不相
信,那就不妨伸出一个指头试试,看在下是否会蹲到地上去?”玉兰要待劝阻,
已是不及。

  只听石嬷嬷哧哧哧尖笑道:“好小子,口气不小,来,咱们试试。”右手指
处,果然伸出一个食指,朝凌君毅左肩头按来。

  玉兰暗暗焦急,忙道:“石嫂嫂手下留情。”

  石嬷嬷一个指头已经按上凌君毅的肩头,口中哼道:“玉兰,你急什么,老
婆子手下自有分寸。”话声出口,手上用了五成力道,往下按去。哪知凌君毅肩
头,坚如铁石,只用五成力道,竟然按不动他分毫,心中不禁暗吃一惊,忖道:
“这小子看来一派斯文,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相公,原来果然有些门道,老
婆子倒是小舰他了。”心念转动,不觉运起全身功力,贯注指上,往下压去。怎
知用了十成力道,凌君毅肩上抗力,也随着增强,依然坚如铁石,纹风不动。两
人在这一瞬间,便已较上内力,石嬷嬷两鬓花白头发拂拂自动,一张老脸也已涨
得通红!

  凌君毅还是那副老样子,脸含着微笑,一点也看不出他用力的样子。站在一
旁的玉兰,先前还替凌君毅担心,石麻木是太上昔年两个贴身使女之一,一身功
力,积数十年造诣,在百花帮,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凌君毅武功再高,也不是石
麻木的敌手。这时眼看两人的情形,分明凌君毅一身内力,还胜过石麻木甚多!
心头暗暗惊喜,但口中还是故意焦急的叫道:“石嬷嬷……”这声「石嬷嬷」,
含有讨情之意,也是暗向凌君毅示意,莫要使石嬷嬷下不了台。

  石嬷嬷老脸通红,隐有汗水,但手指按在凌君毅身上,已经起了轻微的颤动,
却并未收回手去。要知这等比拼内力,双方都贯注了全力,只要一方稍作退让,
对方的力道,就会乘势反震。石嬷嬷纵欲收手,也是欲罢不能。凌君毅自然懂得
玉兰心意,他本想让石嬷嬷栽上一个跟斗的,但此时只好收手,闻言淡淡一笑道
:“石嬷嬷,你老可以住手了吧?仅凭一个指头,只怕在下还不至于蹲下去了。”

  石嬷嬷但觉凌君毅坚如铁石的肩头,随着话声内力忽然敛去。她年纪虽大,
逞强之心,依然未泯,眼看对方忽然收去内力,心中一喜,手指趁势往下压去。
哪知这回凌君毅的肩头,竟然变得软如棉花,一指按下,毫无着力之处!她全身
功力,全在指头上,这一按了个空,上身不由得往前一倾。凌君毅及时左手一抬,
口中含笑道:“石嬷嬷站稳了。”

  他只是虚虚作势,发出一股潜力,稳住了她前倾之势,其实左手并未和石嬷
嬷接触。石嬷嬷吃了暗亏,心申明白,眼前这少年一身修为,胜过自己甚多,她
站稳身子,一双三角眼中,满含惊异之色,盯注着凌君毅。瞧了半晌,才嘿然道
:“好小子,真有你的!”

  凌君毅潇洒一笑,说道:“石嬷嬷夸奖了,在下若是随便能让人家栽上跟斗,
还能当百花帮的总护花使者么?”

  石嬷嬷哼了一声道:“武林中能一身兼通「金刚心法」和「无相神功」两种
佛门武学的人,倒还不多,你是少林弟子?”少林门规素严,俗家弟子必须经过
十年考核,平日品行端正,才能获得方丈许可,参练七十二艺中的一种武功,但
不可能身兼两种绝艺。她说的「金刚心法」、「无相神功」,都是少林七十二艺
中的武学,何况一种武功,就非有十年以上的苦练不为功。

  凌君毅只不过弱冠年纪,哪来这么深厚的功力?是以引起了老婆子的怀疑。
但她焉知反手如来昔年在少林寺,耽了二十年之久,把七十二艺中的几种武功,
融会贯通,合而为一,传给了凌君毅。因此旁人要穷数十年之功,才练成的功夫,
他只花了十几年工夫,全已学会,这点,外人自然是无法知道的了。玉兰眼看石
嬷嬷对他起了疑心,没待凌君毅开口,抢着说道:“石嬷嬷还不知道呢,总使者
是江湖上人称反手如来不通大师的传人。”

  反手如来,三十年来,武林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纵没见过其人,但谁都
听人说过。石嬷嬷老脸闪过一丝异容,嘿然道:“这就难怪,老婆子败在反手如
来门人手上,也还值得。”这是自找台阶的话,随着话声,挥挥手道:“你们决
进去吧!”

  玉兰欠身道:“多谢石嬷嬷。”跨进石门,伸手从壁间取了一盏灯笼,燃起
烛火,说道:“总使者,咱们快走。”两人拾级而上,又走了一段路,玉兰回首
道:“弟弟,你年纪不大,这一身武功,可真的了不起。”

  凌君毅淡淡一笑,道:“姐姐夸奖了。”现在两人已经以姐弟相称了。

  玉兰幽幽地道:“姐姐说的是真心话,石嬷嬷在咱们这里,是数一数二的高
手,今天我看她栽了跟斗,输得服服贴贴。”

  凌君毅突然想起一件事,心中只是盘算,不知自己该不该和玉兰说。思忖之
间,忽然心中一动,想起玉兰在船上和自己说的一段话来,自己何不先探探她的
口气?主意一定,这就问道:“姐姐方才在船上说的话,在下有一疑问。”

  玉兰道:“你有什么疑问?”

  凌君毅道:“姐姐曾说,帮主说在下能解天下无人能解的「毒汁」之毒,天
下自然也没有能让在下迷失之药,才要姐姐提醒小弟,不论太上说什么,我都要
很快的答应下来,对么?”

  玉兰道:“是啊,大姐就是要我这样告诉你的。”

  凌君毅道:“那是为什么?”

  玉兰道:“太上说出来的话,没有人可以有半点犹豫。”

  凌君毅道:“这个在下知道,只是帮主要姐姐提醒在下,必有缘故。”

  玉兰道:“你只照我们说的去做,就不会错。”

  凌君毅道:“姐姐那是不肯说了?”

  玉兰转脸望了他一眼,轻笑道:“你如果知道,就不用姐姐再说,若是不知
道,那就还是不知道的好。”

  凌君毅道:“若是小弟中了不能解之毒,或是有让小弟迷失的药呢?”

  玉兰听的一怔,不假思索地道:“如果真有此事,大姐和姐姐我决不坐视。”

  凌君毅感激地道:“在下真该谢谢二位姐姐。”

  玉兰脚下一停,忽然回过身来,关切地道:“你是不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么?”

  凌君毅潇洒一笑道:“差幸小弟还没有不能解的迷药。”

  玉兰娇嗔道:“原来你是和姐姐说着玩的,倒教姐姐平白替你担心……”这
话说得深情款款,粉脸也热烘烘起来。

  凌君毅道:“小弟不是和姐姐开玩笑,而是……”

  玉兰看他说话吞吐,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忍不住问道:“弟弟有什么话,出
君之口,入我之耳,姐姐决不会泄露出去,你但说无妨。”

  凌君毅道:“有姐姐这句话,在下就放心了。”

  玉兰眨动一双盈盈如水的眼睛,低声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凌君毅忽然以「传音入密」说道:“我记得第一天见到帮主之时,承帮主垂
询,曾说出家母姓铁。”

  玉兰听他忽以「传音」和自己说话,还当是什么重要之事,原来他只是说他
母亲姓铁。但自己也只好以「传音」答道:“那有什么不对?”

  凌君毅仍以「传音」说道:“当时我原是无意说出来的,而在下出门之时,
家母曾一再交代,不许在下对人说出她老人的姓氏。”

  玉兰也以「传音」说道:“这事只有大姐和愚姐两人知道,我们不说就是了。”

  凌君毅道:“但前天在下晋见太上之时,太上对在下身世,问得甚是详细…
…”

  玉兰问道:“你有没有对太上说?”

  凌君毅道:“当时在下忘了曾对帮主说过家母姓铁之事,因此只说家母姓王。”

  玉兰道:“你是怕太上问起大姐和我来,两下里对不拢?”

  凌君毅道:“小弟正是此意,因此……”

  玉兰道:“要我们帮着你说谎?”

  凌君毅道:“在下一生从未对人说过谎,只是母命难违……”

  玉兰低下头道:“我回去,告诉大姐,太上若是问起,只当你没有告诉我们
好了。”

  凌君毅道:“在下也并非有意蒙骗太上,姐姐和帮主若能矜全,在下感激不
尽。”

  玉兰道:“不用说了,快些走吧,我们得早些赶到,可不能让太上久等。”

  两人边说边走,这一段路上,都是以「传音」说话,外人看来,他们只是走
得稍微慢些而已。此时话声一落,玉兰脚下忽然加决。凌君毅跟在她身后,一路
拾级而上。不大工夫,已经走石级尽头,玉兰打开石门,一口吹熄灯火,仍然把
灯笼挂在壁上,两人相继走出。此刻晨曦已高三丈,百花谷中,晨雾初消!淡的
阳光,照射到山林之间,一片异卉奇花,迎着朝阳,愈灿烂如锦!

  百花亭中,斜着身子,坐着一个身穿鲜红衣裳的绝色佳人,只见她脸上艳如
春天的桃花,眼波流动之间,春意盎然,俏生生站了起来,第一眼就盯着凌君毅,
巧笑道:“凌兄怎么这时候才来?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大半天了呢!”她改了口,
这声「凌兄」叫的好不亲昵!她正是副帮主芍药,今天不但刻意修饰,而且艳光
照人,从晶莹如玉的皮肤里透出来青春气息!当然,她是没戴面具。

  凌君毅慌忙抱拳道:“有劳副帮主久候了。”

  玉兰看得不禁一呆,她从未见过芍药竞有这般美得发光,也许她平时都冷像
冬天里的坚冰的缘故。她迎上一步,欠身道:“属下见过副帮主。”

  芍药娇笑道:“三妹就是这么古板,一见面总要说什么属下属下的,叫人听
得怪不舒服,凌兄又不是外人,自家姐妹,干么老是这么生份?”她人在和玉兰
说话,俏眼眼波却飞向凌君毅,娇声说道:“走啦,太上晨课就快完毕了呢!”

  当下由芍药陪着凌君毅先行,玉兰似是有意落后一步,跟在两人身后而行。
她冷眼观察,芍药今天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脸喜孜孜,笑盈盈,只是和凌君
毅指指点点,有说有笑,形迹显得十分亲密!三人脚下均快,不多一会就已抵达
五诣楹书楼前面。芍药领着凌君毅、玉兰两人,走入一间小客厅,含笑道:“凌
兄请坐。”举手轻轻击了一掌,只见一名穿花衣的少女很快走了出来,躬身道:
“二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芍药脸色微沉,说道:“你们好没规矩,总使者和总管来了,连茶也不倒,
这也要我吩咐么?”那花衣少女躬身应是。

  凌君毅忙道:“副帮主,不用了,咱们坐一回就好。”

  芍药道:“不,你和三妹走了不少路,自然口渴了,沏盅茶,又不费事。”
那少女早已退了出去,不多一会,就端着三盅茶送上。芍药吩咐道:“你去问问
茶花,等太上坐功醒来,就来通报。”花衣少女应了声「是」,转身退去。

  约莫过了顿饭时光,便见那花衣少女急步走入,躬身道:“太上请总护花使
者、总管入见。”

  芍药点点头,站起身道:“凌兄、三妹,咱们可以进去了。”三人一起走出
小客厅,行过长廊,到得厢房门口。

  芍药翩然走入,叫道:“师傅,凌兄和三妹来了。”凌君毅到得门口,便自
停步。玉兰是陪同凌君毅来的,自然也不敢擅入,跟着站定。

  只听太上的声音说道:“叫他们进来。”

  芍药回身道:“太上叫你们进来。”

  凌君毅神色恭敬,应了声「是」,举步走入,朝上拱手一揖道:“属下拜见
太上。”口中说着「拜见」,但却长揖不拜。

  玉兰早已盈盈拜了下去,说道:“弟子叩请师尊金安。”

  太上端坐榻上,一双熠熠目光,直注凌君毅,过了半晌,才点点头,接着朝
玉兰道:“起来。”

  玉兰依言站起。太上问道:“你二十名花女挑选好了没有?”

  玉兰躬身道:“弟子已经挑选好了。”

  太上道:“很好。”目光缓缓转到了凌君毅的脸上,和声道:“凌君毅,你
知道老身叫你有什么事吗?”

  凌君毅道:“属下恭聆太上吩咐。”

  太上听了他这句话,意颇嘉许,徐徐说道:“你膺选总护花使者,可知总护
花使者的职责何在?”

  凌君毅道:“请太上指示。”

  太上道:“总护花使者,负有辅助帮主,捍卫本帮,消灭一切敌人之责。”
凌君毅恭敬地应了声「是」。

  太上续道:“在总护花使者之下,有左右护法,以及八护法,二十四护花使
者。听你调度,但责任十分重大。”凌君毅又应了声「是」。太上又道:“你是
不通大师的门下,以你目前的武功,若无强仇大敌上门,自然也足够应付,只是
咱们近日之内,就要找上黑龙会去。黑龙会二十年来,罗致了不少黑道高手,你
身为本帮总护花使者,自然不能替老身丢人。”

  凌君毅道:“属下蒙太上不次拔攫,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太上蔼然笑道:“你师傅虽然晚年脱离少林寺,不管他如何变化,但武功仍
然不脱少林路数。佛门武学,以防身为主。虽有降魔之名,出手仍存我佛慈悲之
心,精博有余,辛辣不足,这是少林武功的唯一缺点。”凌君毅又应了声「是」。

  太上又道:“咱们面对的敌人黑龙会,个个都是黑道巨孽,左道恶煞,而且
咱们长途跋涉,在人数上也众寡悬殊。要以少胜多,就不能和他们缠斗,只要遇
上敌人,动手之际,必须一二招之内,克敌致果……”

  凌君毅这回不能再唯唯应「是」了,抬起头,望望太上,说道:“这个属下
只怕……”

  太上没待他说完,莞尔一笑道:“你怕力不从心,办不到么?”

  凌君毅低头道:“是。”

  太上道,“老身知道你无法做到在一二招之内,解决敌人,但咱们遇上的敌
人,甚至武功强过你的人,也要在一二招之内,把他解决,这就是老身今天要你
到这里来的缘故。”太上的心意,果然没出芍药和玉兰的预料,两人脸上,不期
都有了喜色。凌君毅自然也听出了一点端倪,这叫做正中下怀,但他脸上却丝毫
不敢流露,反之却一脸惧是惶恐神色。

  太上一双善目从蒙面黑纱之中,透出慈祥的光辉,含笑道:“你人品武功,
俱都极佳,为了应付未来的局势,老身破例传你两招剑法。”「两招剑法」,芍
药心头踏实,喜形于色。玉兰一颗心陡地往下一沉,大大地感到失望。百花帮只
有帮主一人,获得太上传授三招镇帮剑法,副帮主、总管只会两招,十二侍者,
只会一招。按帮中规矩,帮主的夫婿——百花帮驸马,也可以获得三招剑法,以
此类推,副帮主的夫婿,自然也可以获得两招剑法了。太上答应传凌君毅两招剑
法,岂非暗示凌君毅将成为副帮主的夫婿?

  凌君毅可不知其中道理,他所希望的,就是为了想弄清楚自己家传的「飞龙
三剑」,何以会变成百花帮的「镇帮三剑」?不用说,太上要传自己的两招剑法,
准是「镇帮三剑」中的两招无疑,哪怕是只传自己一招,自己也就有机会从她口
中,探出一点端倪来。这是他求之不得的事,自然喜出望外,忙躬身道:“太上
赐传的两招剑法,一定是神奇玄奥之学,属下初入本帮,寸功未立,怎好……”

  芍药急道:“你是本帮总护花使者,责任重大,太上才破例传授,还不快快
拜谢?”

  太上蔼然点头,道:“旁人听说老身要传他剑法,早已欣喜若狂,他能想到
初入本帮,寸功未立,正是他的优点。一个人武功固然重要,品德操守更是做人
的根本,老身总算没有看错人。”说到这里,回头朝芍药、玉兰两人说道:“此
次前去黑龙会,据为师估计,咱们只有一半胜算,面对强敌,每一个人都要独当
一面,发挥最高战斗潜力,才能以少胜多。你们也随为师进去,我再传你们一招
剑法,玉兰回去之后,可把第二招传给梅花她们,务必在十日之内,演练纯熟,
咱们决定三天之后出发。”

  太上也要传她们一招剑法,芍药喜道:“师傅,你真好。”

  玉兰躬身道:“弟子遵命。”

  太上站起身,看了凌君毅一眼,蔼然道:“走吧。”转身朝里走去。

  芍药慌忙在凌君毅背上,轻轻推了一把,轻声道:“还不快走。”

  凌君毅心中巴不得跟太上进去瞧个究竟,这就举步跟着走去。这是佛堂后面
的另一个院落,小天并中,放着两排盆栽兰花,踏进后院就幽香袭人。院中静悄
悄不闻一点人声,太上走在前面,掀帘而入。凌君毅、芍药、玉兰相继走入。凌
君毅举目打量,只见这间堂屋略呈长方,中间壁上接着幅画像,画的是一个赤脸
虬髯紫袍老人,双目炯炯有光,看去甚是威武。画像上首有一行横写的恭楷,上
书:“先考铁公讳中峰之遗像。”

  凌君毅看得心头不禁一动,暗想:“这是太上住的地方,先考自然是太上生
身之父!她也会姓铁!她竟和母亲同一个姓,这已经不是巧合了!天下姓铁的人,
固然不少,但「飞龙三剑」呢?天下会的人应该不多,那么她和母亲……”他只
觉得个中有重重疑问和很复杂的关系,叫人无法想得明白。

  太上走到画像前面,点起三支香跪祷下去,口中默默祷告了一阵,才行站起,
回身道:“凌君毅,你过来叩拜祖师。”

  凌君毅站着没动,躬身说道:“启禀太上,属下投效百花帮,但不能再行拜
师。”这下听得芍药、玉兰两人同时大吃一惊!太上的脾气,她们最清楚也没有
了,在她面前,只有服从,从没有人对她说过「不」字。

  出乎意料,太上居然没有生气,只是微微一笑道:“老身知道你是不通大师
的传人,怎会勉强你拜师?再说老身门下也不收男子,但老身既要传你的剑法,
你总该叩拜剑法的祖师吧?”这话说得有理。

  凌君毅恭敬的道:“属下遵命。”果然跪倒像前拜了四拜。

  太上伸手从案上取过两个小小画轴,递到凌君毅手中,说道:“这是本帮镇
帮三剑的一、二两招,老身这是破例传授,你起来之后,老身再传你口诀。”

  凌君毅接过画轴,口中说道:“多谢太上思典。”说毕,站起身子。

  太上又道:“老身和你虽无师徒之名,但却有传艺之实。今后你要勿负老身
期望才好。”

  凌君毅躬身道:“属下终身勿忘。”

  太上伸手朝东壁间一指,说道:“你去挂起来。”

  凌君毅走到壁下,果见壁上有两枚铁钉,当下依言打开画轴,在墙上挂好。
只见第一幅画的是「神龙出云」,上首赫然写着「飞龙三剑第一式神龙出云」字
样!第二幅写的是「第二式龙战于野」。百花帮的「镇帮三剑」,果然就是「飞
龙三剑」!这下凌君毅看得心头连震,不禁疑窦丛生,心念一动,忍不住问道:
“太上说的「镇帮三剑」,就是这「飞龙三剑」么?”

  太上颔首道:“不错,这三招剑法,从前就叫「飞龙三剑」,老身创立花帮,
就把它改称为「镇帮三剑」了。”

  凌君毅又道:“这三招剑法,就是属下方才拜的这位祖师所手创的了?”

  太上道:“也可以这么说。”也可以这么说,那就是并非这位祖师手创的了。

  太上似乎嫌他问得太多,微感不耐,说道:“凌君毅,她们大概已经告诉过
你了,老身不喜欢追根问底的人。”

  凌君毅应了声是,道:“属下既蒙太上赐传剑法,就想多知道一些剑法的来
历。”芍药暗暗朝他连使眼色,示意他不可再说。

  太上冷冷一哼道:“剑法就是使剑的法子,你只要懂得如何使剑就好。”凌
君毅这回不敢多说了,只是唯唯应「是」。

  太上不再多说,传授凌君毅两招剑法的口诀,又指着画上图形,详细解释了
身法、步法和剑招的精微变化。然后又命芍药当场以缓慢的姿势,示范演练了两
遍。凌君毅对这两招剑法,熟得不能再熟,但此时仍装出全神贯注,用心看着每
一个动作的样子。太上等芍药演练完毕,抬目问道:“你懂了么?”

  凌君毅躬身道:“属下只能记下剑路招式,至于精微变化,一时仍无法领悟。”

  太上芜尔笑道:“这两招剑法,变化繁复,你能记住基本招式,已是不易,
招中神髓,必须逐渐体会,又岂能在短短半天一天之内,彻底领悟?”说到这里,
口中说了声「好」,又道:“你就在这里慢慢练习,日落之前,务必把这两招剑
法练熟,老身要收回剑图。”凌君毅恭敬地应了声「是」。

  太上又从案上取起另一个小画轴,朝芍药、玉兰两人说道:“你们随为师来。”
举步朝左首屋中走去。芍药、玉兰紧随她身后,走了进去。那自然是传两人「镇
帮剑法」第三招去了。

  ※※※※※※※※※※※※※※※※※※※※※※※※※※※※※※※※※※※※※※

  当晚从太上那里回来,玉兰就自动摸到了凌君毅的房中。两人相拥亲吻,凌
君毅用双手搂着她柔软的纤腰,玉兰也温柔地偎了过来,一身脂粉肉香,使凌君
毅的大宝贝亢奋地硬在她的小腹下顶着,胸部也紧紧贴在她乳房上尽力搓揉着。
玉兰被凌君毅顶得微微地闭着媚眼、通体酥麻、脸泛桃红、星眸含春。凌君毅看
着她脸上这种媚态,冲动地狂吻着她的面颊和樱唇,玉兰被凌君毅这一吻,也热
情如火地频频送上了她的香吻,并把她的小香舌舐入凌君毅的口中,娇躯紧贴着
凌君毅,恨不得和凌君毅溶为一体。凌君毅的双手毫无顾忌地一手揉上了她的玉
峰,一手在她背后抚捏着那个高翘的嫩臀,摸在手里觉得柔软而富有弹性,过瘾
极了。

  玉兰满面通红充满春情,美目射出两道灼热的火焰,随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来,慢慢解开衣扣,当着凌君毅的面脱光了衣裙,裸露出她那曲线玲珑,晶莹剔
透的胴体。微醺的凌君毅,眼见这娇嫩欲滴的美体,立刻从心底窜起一道热流,
令凌君毅难以抗拒她的诱惑。玉兰虽然是抱着献身的想法来的,但这样脱得一丝
不挂地躺着任由凌君毅欣赏,她那少女害羞的本性可就完全表露出来了。只见她
羞红着娇靥、闭紧一对美眸、一手扪着双乳、一手按着阴户,娇喘喘、不言不语
地平卧在床上,一付任凌君毅宰割的模样。

  凌君毅伸手扳开了她的双手,尖挺又饱满的乳房上,凸着两颗鲜红的奶头;
高隆的阴阜,长着一丛乌黑亮丽的阴毛;两片肥嫩嫩的大阴唇中,紧紧夹着一条
粉红色的肉缝;顶端阴核之下,微露着一个小红洞,美艳绝伦,性感媚人。接着
凌君毅用手抚揉着她鲜红的奶头以及肥挺的乳峰,嘴唇也在她娇躯上到处吸吮着,
而她只是口乾舌燥,浑身轻颤地闭着一对媚眼,不敢正视着凌君毅。不过在凌君
毅对她挑情了一会儿之后,玉兰已经是娇喘吁吁,全身扭个不停,阴户中的淫水
也流湿了一大片床单,可以说是灾情非常惨重的了。

  柔和的月光倾洒在玉兰的身上,让凌君毅更得以看个清楚她那诱人的胴体。
春情荡漾的脸庞、光滑柔美的肩头、摇曳生姿的双峰、柔若无骨的腰枝、白嫩丰
硕的香臀、修长匀称的玉腿,当然最吸引凌君毅的仍是那鲜艳欲滴的桃源洞了。
她温驯地靠在凌君毅怀中,任凌君毅的手指游移於她的敏感地带,静静地享受凌
君毅那刁钻灵活的唇舌,兴奋地撩拨与舔咬。缕缕不绝的快感,使得她时而低哼
急喘,时而振臂踢腿,双颊绯红,美目紧闭,似乎已沉醉於极度的舒爽与欢愉之
中。两泓秋水,早已被欲火激扬得春光乱闪,春意无边了。

  经过一阵疯狂恣意的热吻,凌君毅将她按倒在床上,尽情地爱抚那玉洁冰清,
光滑细腻的身体。凌君毅的双手放肆地在她的乳房与下身等处探索搜寻。她的双
乳丰满结实,无法一手掌握,摸在手里,感觉分外柔美纤细。红润的乳头,傲然
突起,咬在嘴里,弹性特佳。平坦的小腹下是一片乌黑的阴毛,殷红娇嫩的肉片
一目了然,在凌君毅的触摸与挑弄之下,更加开蛔有致。那颗粉圆般的阴核,也
伴随着颤动,看得凌君毅目瞪口呆,神魂颠倒,好一处活色生香的桃源禁地。

  凌君毅的宝贝早已坚挺胀大,一经她的触碰,立刻抖动不已。她羞怯地握着
它,慢慢地搓拉、抓揉、挑拨、捏扯,时重时轻、忽上忽下,宝贝更形炽热坚硬
粗长。凌君毅赶紧翻个身,将她压在下面。用的膝盖顶开她的双腿,柔柔地在她
耳边轻声道:“姐姐,弟弟要进去了……”同时又重重地吻着她的樱唇。

  玉兰也激情炽热地搂紧凌君毅,屁股自动地迎了上来,挺起高翘的宝贝,对
准了她美丽的肉洞,先对着那颗红润的阴核一番顶触与挑逗,然后只听「滋」的
一声,便长驱直入地干进了她的处女禁地了。只见她倏地一颤、两片红唇抖了几
抖、琼鼻里连吸几口大气,凌君毅知道这是处女开苞会有的裂疼,于是先按兵不
动地一边吸吮着她的右乳,好刺激她淫水的分泌,再缓慢地把条大宝贝直塞进她
的小阴户中,终于抵到了她小穴的尽头,大龟头碰到了一团软绵绵的嫩肉,想必
是她的子宫口了。

  玉兰在这种慢慢侵袭的方式下,情不自禁地爽得叫了声:“喔……”

  接着,凌君毅不慌不忙地一只手照样在她的肥嫩的峰峦之间抚揉着,大宝贝
杵在她阴道里顶动着,只弄得她全身又酸又痒,凌君毅感到躺在身下的她屁股筛
动着,立时轻抽缓插了起来,插着插着,玉兰似乎觉得这样不大过瘾,迈力地方
摆动着她的肥臀,凌君毅见她骚性大发,便挥动着大宝贝全根在桃源洞中用力地
开垦着,大宝贝卖命地插进抽出,次次命中了她的花心。玉兰溢出大量的爱液,
藉着爱液的润滑,凌君毅加速宝贝的抽送,清楚地感受到阵阵湿黏的热流,不断
的刺激宝贝,凌君毅紧拥着她抽搐的玉体,在紧窄的肉洞中抽送,渐次着力,随
着进出的次数增加,她的娇呼婉啼开始有节奏地逐渐提高了。

  只插得玉兰娇喘连连、媚眼如丝,浪叫着道:“君弟……弟……姐姐……好
……舒服……啊……你……真会……插穴……你的……宝贝……好大……好长…
…又好硬……哦……插得姐姐……舒服极了……真是美……美极……了……呀…
…哎呀……插……插死……姐姐……好了……好人……大宝贝……弟弟……哎唷
……哼……哼……舒服……太……爽了……人家爱……爱死……你了……快……
快插姐姐……啊……啊……”

  玉兰小阴户中的淫水盈溢着,被凌君毅的大宝贝插干的动作挤出了「噗叱!」、
「噗叱!」的淫浪乐章。凌君毅见她一直主动地扭着大肥臀配合自己的行动,知
道该是大干一场的时候了,于是大宝贝一下比一下重地插干着。由于凌君毅的大
宝贝被她的阴壁紧紧地包夹着,每当凌君毅抽出来时,那两片大阴唇也跟着翻了
出来,像蛤蚌呼吸般地张合著。玉兰经过这一番的猛操,本来激动的春情更是沸
腾了起来,屁股越抬得越来越高了,可见她正极力地凑合著凌君毅的动作,想要
达到性欲的高潮。她口中大叫著:“好弟弟……姐姐的……好人……你……你真
行……啊……啊……大宝贝……插得……姐姐……美死了……唔……爽……爽死
了……哎呀……弟呀……顶……顶死……人家……了……喔……大宝贝……真有
劲……乐死……姐姐……了……哼……哼……好爽……爽……啊……”

  又湿热又紧实的肉洞,和宝贝激烈的推拉与磨擦,带给两人无尽的畅快,汗
流全身。那般两情相悦,无比的欢愉与舒爽,却已一层高过一层,终於飘升至顶
端。凌君毅急速地以粗壮的宝贝撞击她早已泛滥成灾的肉洞,噗滋噗滋的交合声
不绝於耳,她的娇喘与浪叫也几近声嘶力竭。突然一股股汨汨的,滚烫的淫液,
直冲凌君毅的龟头,她酥痒已至最高点,两人互相交缠环抱,紧紧的接合成一体,
爱抚着彼此的肌肤,同时获致至高无上的满足。

  凌君毅暂时偃旗息鼓,用左手搂着玉兰的纤腰,右手轻微抚摸着她胸前娇挺
的玉乳。只见她软绵绵地躺在凌君毅身下,才刚开苞的小阴户还含着凌君毅的大
宝贝,如云的鬓发飘散在枕旁,俏脸上红潮未退,两眼紧闭,口中梦呓般地唔了
几声,想是尚在回味着刚才的高潮吧!一会见,她睁开杏眼,玉手轻抚着凌君毅
的胸瞠,红红的脸上含着一片春意,凌君毅见她这付婉媚的模样,问道:“玉兰
姐姐,弟弟插得你美不美呀?”

  玉兰似是羞于回答地「唔」了一声,抬起头来用樱唇堵着凌君毅的嘴巴,轻
送丁香,莲舌一阵转搅吮吸,良久才意犹未足地分开。凌君毅轻捏了一下她的鼻
尖,道:“嗨!想不到姐姐的胴体是这么成熟美丽,令人百插不厌。”

  玉兰娇羞地在凌君毅身下扭动了一下,显出一付不胜忸怩的情态,啊!好可
爱的姑娘呀!凌君毅悄悄在她雪白的嫩臀上轻轻地捏了一把,又吻了她的粉颈和
酥胸、乳沟,初经人事的她,那受得了这种挑逗,小嘴里娇哼连连,双颊又涌上
了一片霞红的春潮,媚眼中荡漾着万般风情,白玉羊脂般的胴体上,一阵心痒难
耐地扭动着。

  凌君毅口中如婴儿吸乳般咬着她的奶头猛吮不已,“哎哟……哼……”从她
口中轻泄出一阵迷人的浪吟声。凌君毅吐出了被吸得涨成大大的奶头,于是又展
开了第二波攻势,大宝贝挺动之中,酥麻、酸痒、舒服又畅美,浪荡的娇哼声与
干穴时的唧卿声,交织成一片迷人的销魂曲。凌君毅使出浑身解数,只干得天昏
地暗,让她飘然欲仙,魂儿差点要美得出窍了。

  玉兰爽得浪语春声不停地叫着,嫩臀开始抛挺加回转,由于是梅开二度的情
况,偶而也能使她的子宫口磨到了凌君毅的大龟头来满足她的淫性,甚而她的腰
肢也不时地悬空着,扭动着白嫩的胴体,带起了那对极具弹性的玉乳,一颤一抖
地抛动晃荡着,尤其乳峰顶端那两粒涨成紫红色的奶头,在凌君毅的眼前摇晃得
幻成两道旋转的弧线,煞是好看。凌君毅忍不住伸出手去一颗一颗地把握住它们,
抚捏揉搓着,手感细嫩梁美,过瘾极了。

  玉兰被凌君毅的魔手揉捏得奶头硬涨成两粒紫葡萄,加以大宝贝干得她小穴
骚痒酥麻,全身抖个不停,肥嫩的大白屁股筛得更高也更急了。她拚命地压着凌
君毅的屁股,让户凑合著凌君毅的大宝贝,阴道壁肉一阵阵地收缩着,夹得龟头
一丝丝的空隙皆无,酥痒无比。玉兰迎合着凌君毅插送,肉洞变得更加滑腻,加
上配合着扭臀摆腰,凌君毅的宝贝挺进得相当顺利,深深地刺入肉洞末端,不但
她爽得大声吼叫,凌君毅也感到极度的舒泰。不由得使凌君毅赞叹地道:“玉兰
……姐姐……你……好紧的……小穴……太妙了……”

  两人一个翻身,玉兰压在凌君毅身上,用她的双乳搔弄凌君毅的脸部,凌君
毅尽兴地咬噬乳头,接着玉兰起身跨坐在凌君毅身上,对准宝贝施施然坐了下去,
凌君毅的宝贝被温软访滑的肉洞紧紧裹住,玉兰不时地上下套弄,不断的加重力
道增加磨擦的触觉。凌君毅享受着舒爽的快感,玉兰努力地上下起落着,光滑的
背脊上,流下潸然汗珠,坚挺的双峰不断的晃动。望着她耸动的肩头,飘动的秀
发,凌君毅怜惜地伸手扶住她的腰枝。玉兰在极度兴奋中,肉洞不住的伸缩紧放,
发出惊天动地的娇叫声,尽情吞吐着那雄伟硕长的宝贝,在她敏感访润的肉洞内
冲刺与震动。

  凌君毅双手抓住玉兰的双乳,轻轻地捏揉她的乳头,那两颗在激情中凸起的
红豆,捏在手指间,更觉得硬实可爱。随着玉兰的蠕动,一对丰满的粉乳,不停
地在凌君毅手掌里滑溜着,让凌君毅充份享受一种柔软细腻的触感。玉兰紧紧地
按在他的胸膛上,潮访火热的阴唇正在与凌君毅的宝贝纠缠套动。凌君毅延着接
合处往上探索,搔到她的阴核,鼓胀柔滑,水份充足,只听到噗嗤声不绝於耳。
而下体激烈的磨擦,引出凌君毅无限的兴奋,便坐起身来,搂着她的纤腰。玉兰
面对着凌君毅骑坐努力套弄着,两手撑在凌君毅的肩膀,口中连声长吟,凌君毅
用力抱住玉兰,配合她的动作猛顶狂送,让玉兰立刻达到云端,迭声娇啼中,瘫
在凌君毅的胸前。

  凌君毅抱着玉兰娇弱无力、香汗淋漓的身躯,欣赏她的玉体。从她的乳房上,
看着晶莹的水珠,由乳头滑落,冲向美丽的肚脐,流过平坦的小腹,最后滋润了
乌亮的春草。抚弄着一双修长丰润傲视群雌的玉腿,光洁结实,弧度诱人,白里
透红的肌肤,完美无瑕的曲线。乌黑卷曲的阴毛己被淋湿,鲜艳欲滴殷红的花瓣,
仍紧紧的包住凌君毅的宝贝,微微张蛔翻开,肉洞软滑访热紧缩,全根没入的宝
贝,感觉到那份舒适、爽快、欢愉、喜悦的滋味。丰满的乳房显得特别迷人,红
艳的乳头在轻微跃动,凌君毅热切地爱抚吸吮,玉兰舒爽得只能喘息呼气。

  凌君毅让玉兰稍息片刻,又开始了第三轮的攻势,玉兰也鼓起余勇迎合凌君
毅的抽插,但是毕竟是强弩之末,支撑不了多久。不多会,玉兰乐得浪声大声叫
着道:“弟……弟……姐姐爱死……你了……你的……大宝贝……太棒了……姐
姐……爽快……死了……嗯……嗯……你真行……哎……哎……大宝贝……顶到
……姐姐……姐姐的……花心了……啊……嗯……好极了……爽死了……呀……
哦……喔……姐姐一定……要……要嫁给……你……没有……你的……大宝贝…
…姐姐活……不……下去……了……哎……哎呀……姐……姐姐……又要……泄
了……啊……好舒服……”

  玉兰浪叫着,又扭成一团,凌君毅尽力抽插,直到她全身哆嗦及洞中的颤抖
一阵比一阵强,知道她又要泄身了,忙用力挺动,和她在一阵高潮来临中同时泄
了,把大股大股浓浓的精液射在她的花心上,结束这惊心动魄的战斗。

  云收雨住,凌君毅温柔地帮玉兰整理着散乱的头发,玉兰轻声道:“君弟弟,
你会不会觉得姐姐太放荡了?”

  凌君毅笑道:“床上没有淑女,我喜欢。”

  玉兰幽幽地道:“弟弟,你告诉姐姐实话,你是不是没有中「迷香丸」?”

  凌君毅当下将前因后果一一讲述一遍,玉兰娇嗔道:“你呀,害得我和大姐
提心吊胆,你却在倚红偎翠,享尽艳福!”

  凌君毅笑道:“好酸啦!”

  玉兰脸一红:“我才不会拈酸呷醋,你知道我今晚为什么会不顾羞耻,自荐
枕席?”凌君毅虽然能大约猜出一些,但是并不完全了解,玉兰稍微停顿一下,
接着道:“首先当然是姐姐爱上了你;其次则是咱们这次进攻「黑龙会」,凶多
吉少,谁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得来?如果此时不抓紧时间,只怕这一生都不会有机
会了。”

  凌君毅道:“姐姐未免太悲观了吧?”

  玉兰摇摇头道:“不,黑龙会实力很强,咱们此行只怕危险重重。我和大姐、
二姐及其他姐妹都商量都商量好了,在这出发前的三天里,我们十五姐妹尽量分
别陪伴弟弟,弟弟要是看上其他的女子,只要一句话,姐姐一定让你满意。”

  凌君毅吃惊的道:“姐姐把小弟看成什么人了?”

  玉兰摇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弟弟,你难道忍心拒绝这些女孩子可能是最
后的一点要求么,你放心,我们不会要你负任何责任。”

  凌君毅无话以对,但心中却已经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保护这些可爱的
女孩子,绝不让她们受到任何一点损伤。他对玉兰道:“玉兰姐,小弟听你的安
排。”

  玉兰高兴的亲了他一口道:“弟弟,我代姐妹们谢谢你,我知道你肯定不会
让姐姐失望的。时候不早,咱们睡吧。”凌君毅和玉兰双双倦极而眠地相拥而眠,
沉沉睡去。

TOP

0
「第十九章」春色无边

  第二天,凌君毅如约来到百花帮主牡丹的住处,茉莉、瑞香、杜鹃、蔷薇四
个俏丽的侍女娇笑着将他迎进屋中,牡丹满面娇羞的坐在桌旁,桌上已经摆好了
酒菜,茉莉、瑞香、杜鹃、蔷薇四名侍女娇笑着带好门出去,只留下凌君毅和牡
丹两人。

  牡丹娇羞的请凌君毅坐下,为他斟上一杯酒,两人一饮而尽,此刻的言语都
是多余的了。凌君毅站起身,抱着牡丹吻起来,牡丹柔顺的倒在他怀里,送上香
吻。一阵热吻过后,牡丹说:“自从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自己逃不脱,这
些日子以来,天天见面,只要一分开就想你。”

  凌君毅说道:“姐,我也好喜欢你。”凌君毅抱起她来,放在床上,两人躺
着。牡丹自然的伸开了手,凌君毅把她的上衣和肚兜脱下,接着,把自己的衣服
也脱光。牡丹的那一对乳房露了出来,雪白细嫩,粉红的奶头,突了起来。凌君
毅的嘴,就吻在她的乳头上,伸出舌尖,舐着她的乳头,一阵吸吮,牡丹全身酥
痒。凌君毅的手,不停的往下摸,摸到亵裤上,凌君毅将她的屁股抬了一下,那
条亵裤,就被他脱下来了。

  牡丹用手掩盖着阴户,说:“弟弟……”她有些娇羞不胜,凌君毅先不管她,
站了起来,便开始脱掉自己的衣服,赤裸裸的呈现在牡丹的面前。牡丹脸上一红,
闭上双眸。凌君毅已经脱得光光的,他的那大宝贝,硬硬的挺在面前。凌君毅脱
光了衣服,就拉着牡丹的手,去碰触自己的大宝贝。

  凌君毅此时对着牡丹说:“帮我抚摸它好吗?”牡丹看了他一眼,很想伸手
去摸一下,可是又不好意思,索性又将手缩回来。

  牡丹看着凌君毅的宝贝如此的粗长,感到非常的害怕,说道:“好怕人,那
么大,我不敢摸!”凌君毅也不听她说完,就拉着牡丹的手,轻轻的在自己的宝
贝上来回的磨擦着。牡丹被他如此的牵引着,胆子也大了起来,反而用手握住凌
君毅的大宝贝,并且用力捏了一下。牡丹将凌君毅的宝贝握在手里,热热的、硬
硬的、又感觉到宝贝在震动着,觉得很好玩。

  牡丹就笑着说:“这东西怎么会这么硬,还一跳一跳的,好吓人喔!”

  凌君毅见她那天真的笑容,笑笑说:“它想进到你那肉洞去,所以才会硬啊!”

  牡丹娇羞的脸颊一片泛红,慢慢的说:“我知道啊!可是我从来没有弄过这
种事,且听说给男人弄,会痛得很厉害,尤其第一次会更痛。”

  凌君毅就温柔的对她说:“我会轻轻的插入,你叫痛我就停止。”牡丹见心
上人如此温柔体贴的对待,如小鸟依人般的躺在他怀里,感到是如此的甜蜜。凌
君毅用手轻抚着牡丹的秀发,并托起她的下巴,深情款款得看着她,说:“我会
温柔相待,不会很痛的。”说完,便低着头去亲吻她的嘴唇,并将唇舌伸入牡丹
的口中,与她的舌头打在一起,左手轻揉着牡丹的耳垂子,右手则在她的肌肤上
游走,让她感到性爱前的爱抚是如此的美,而没有防御之心。

  慢慢的凌君毅已将右手轻放在牡丹的阴户上,在那突起的小山丘上轻揉着,
有时还会搓揉她的小阴核。牡丹的小穴,被凌君毅摸得痒了起来,里面流出了一
股股的淫水。这时凌君毅离开牡丹的嘴唇,用手把她的阴唇分开,低头观赏起牡
丹的小穴,里面红红嫩嫩的,又水汪汪的,一个红红的肉洞,十分可爱。牡丹感
到他将自己的阴唇翻开,害羞的紧闭双眸,慢慢把双腿打开,一切都交给他,她
的玉手也把凌君毅的宝贝握得紧紧的。牡丹心想,这么大的宝贝,小穴怎能装得
下呢?

  凌君毅看着那嫩红的小穴,及那突出鲜红的小阴蒂,忍不住伸出一手去抚摸
着牡丹的小穴,一只手去轻捏她的乳头。牡丹被他上下齐手,简直无法招架,身
体不停的扭动,忍不住的呼喊了:“哎呀……弟弟……姐姐的小穴怎么感觉好痒
呀……”凌君毅听她这么一说,就知道她已欲火燃烧,有所需求了。

  凌君毅伸腿跨过她的身体了,牡丹一看,凌君毅整个身体已趴在她的身上,
而那根坚挺的大宝贝,正对准自己的小穴的门口,她又把大腿打开一些。凌君毅
知道她是处女之身,不敢一下将宝贝插入她的小穴内,就把龟头对准穴口,慢慢
的磨擦着。牡丹曾几何时受到如此的挑逗,小穴里像是千万只的蚂蚁般,感到深
痒难耐,洞口也不停的淫水直流。磨擦了好一会儿,牡丹的双手紧紧抱住凌君毅
的身体,下体不停的抖动,而感觉穴口滑滑的,忍不住的道出口。

  “弟弟,不要再折磨姐姐了,小穴真的好痒啊!你把宝贝插进来一点,让我
试试看会不会痛,不要再磨了。”

  凌君毅说:“姐姐,现在你的小穴里有爱液的滋润很滑润,一顶就会进去了,
而你是第一次开苞,难免会感到疼痛,但一会就好了。”

  牡丹忧心忡忡的望着他,说:“我里面好痒喔!这样插进去也会很痛吗?”

  凌君毅抚摸着她的脸颊,安慰的说:“刚开始会痛一点点,但一下子就会感
到非常的舒畅,这就所谓苦尽甘来嘛!”

  牡丹说道:“那你就先插进来吧!”

  凌君毅就把自己的宝贝,对准牡丹的嫩穴,先用龟头在穴口上揉擦几下,两
片阴唇被他揉得分开了。牡丹看他还在揉搓着,索性用自己的双手,把小穴拨开
一些。凌君毅见她如此的合作,就不再折磨她,提着宝贝就往下插了进去。牡丹
感到小穴被撕开般,一阵阵的裂痛袭上心头,忍不住的哀毫起来。

  “哎呀……弟弟……好痛……”

  凌君毅感到宝贝已插进了一半,小穴紧紧的套住宝贝,又见她痛的眼角都流
出泪水,就不敢再将宝贝送入。凌君毅伏在牡丹的身上,轻轻的擦拭她眼角的泪
水,温和柔顺的安慰她:“姐姐,对不起!弄痛你了,忍耐一下,一会就不痛了。”

  凌君毅看她的表情,不敢再将宝贝插入,就在她的脸上亲吻着,一只手在她
的乳房上搓揉,还用手指捏弄着乳头。一阵的爱抚,减轻了牡丹的疼痛,只感觉
小穴里涨涨的。于是牡丹又开口问道:“怎么这么涨?”

  “你的小穴从未插过,又是那么的紧小,第一次插进去,当然会感到涨涨的。”
说完两人紧紧的抱在一起,享受对方的爱意。

  凌君毅的手,不停的在她身上到处抚摸,摸的牡丹忘记了痛苦,她就把身体
动了一下,刚动了一下,身体就躺得更平一些。凌君毅见她如此一动,想必小穴
里是骚痒难耐,就把身体在往下压一点,让剩余的宝贝全插入牡丹的小穴里。牡
丹又感到小穴里比之前更加的疼痛,又大叫起来。

  “哎……呀……哎……呀……好……痛……喔……痛死人了……”痛得牡丹
头上冒汗,双眸流泪。凌君毅静静的伏在她的身上,牡丹叉开大腿,只是喘气,
凌君毅的大宝贝,在她的嫩穴里泡了好久,泡得淫水不停的往外流,牡丹感到穴
里,忽然开始作怪了,一阵阵的奇痒,袭上了心头。于是牡丹开口说:“怎么搞
的,小穴里好痒啊!”

  凌君毅见她已有了反应,说道:“姐姐,慢慢你就适应了。”凌君毅将宝贝
轻轻的抽插起牡丹的嫩穴,并把龟头抵住她的花心研磨着,抽插了十几下,忽然
静止不动。经这一阵的抽插,牡丹就感到穴里非常的舒服,小穴里那股痒痒的滋
味,已转换成舒坦。现实很美,这种美和这种舒坦的滋味,简直美的无法形容了,
她也把屁股上下的迎凑着。这一动作,穴心就涨得满满的,这种涨满的味道,并
不痛。只感到龟头在花心上,也就不痒了。

  牡丹被插得叫了起来:“哎……唷……好美……好舒服……啊……顶到花心
了……嗯……嗯……好弟弟……原来插穴是如此的美……如此的棒……嗯……嗯
……再快一点吧……”

  凌君毅像是受到鼓舞般,一次比一次快,也一次比一次重,次次都顶到牡丹
的穴心口上。牡丹被抽插的娇喘呼呼,屁股也随着凌君毅的抽插,而上下的顶着,
尝尽了插穴的美味。“喔……亲丈夫……嗯……嗯……你的大宝贝好粗……嗯…
…小穴好涨……好充实……唔………唔……小穴被干得……又麻……又痒……嗯
……嗯……”

  牡丹被插的天旋地转,早已魂逍九重天,嘴里不断发出淫声浪语,抛下那少
女的矜持了。“嗯……嗯……好弟弟……啊……啊……小穴好美……好爽啊……
唔……唔……你的宝贝好粗……唔……小穴被干得……真美……好……好舒服喔
……弟弟……嗯……唔……我不行了……嗯……快……再用力顶……嗯……人家
好像要尿尿呢……啊……嗯……”

  牡丹这言语一出,使凌君毅顿时觉得她是如此的可爱,如此的天真,连男女
床第之间的事,也一知半解。凌君毅抚摸着牡丹秀丽的脸庞,缓缓的说:“傻姐
姐,那是小穴被宝贝插后,舒服的爱液,俗话叫丢精。”

  牡丹默默的点点头,双手环抱着他的脖子,两腿也抬高,紧紧的钩住凌君毅
的双腿,使下面的性器更加密合。两人紧紧的抱在一起,下面是一个插一个顶,
小嫩穴被挤的流出水来。

  “啊……好美……嗯……嗯……美死我了……用力插吧……快……快用力…
…噢……小穴要升……天了……啊……很美……美上天……好宝贝……弄得舒服
……死……了……哎……我……我……啊……”小嫩穴也不时的「噗滋」、「噗
滋」的响着。凌君毅越插越重,嫩穴就越响越大。牡丹听见响声,觉得十分好听,
再加上彼此的娇喘声,觉得美妙极了。不但美,而且是无比的舒坦。现在牡丹明
白了,她明白插穴是怎么一回事,难怪人家喜欢玩弄这种事,确实太美了!这时
凌君毅挪出右手去搓揉牡丹的双峰,这使她倍感舒畅,又尽情的呼喊着。

  “美……美死了……嗯……君弟弟……你又搓又揉的……好……好美喔……
宝贝又是如此棒……插……插的姐姐我好……好舒服啊……嗯……嗯……今后人
家的小穴……要……嗯……要你的宝贝天天插……嗯……嗯……好……好舒服啊
……”

  一阵无法形容的快感,涌上牡丹的心头,身子忍不住的一阵颤抖,穴心感觉
非常的酥麻,双手紧紧的搂住凌君毅的背。

  “嗯……好相公……插的小穴好美……花心好酥……嗯……大宝贝弟弟……
你干得美死了………哦……哦……嗯……快……快……快插……我爱死了……哦
……嗯……我快……忍不住………啊……泄……啊……我泄了……”就听到小穴
「滋」、「滋」两声,小嫩穴的精水潺潺而流。牡丹的双手松了下来,人也无力
了,双眸紧紧的闭着,一动也不动的瘫在床上。凌君毅的宝贝被这突如其来的热
流一阵滚烫,全身感到非常舒畅,提起宝贝又猛然的抽插几下,背上一酥,腰上
一麻,大宝贝射出了热热的阳精。一阵狂风暴雨过后,两个人都满足了,同时都
不会动了!

  凌君毅伏在牡丹的身上,牡丹还把大腿叉得开开的,大宝贝还插在嫩穴里。
牡丹的穴里,两人的精液如泄洪般的大量向外直流,流得屁股又滑又黏的,而床
单也滩着一团又白又红的淫水。休息了一会,凌君毅的大宝贝又是精神抖擞,牡
丹立刻感觉到了,羞红着脸道:“弟弟,姐姐有些累了,我让几个丫头服侍你吧。”
说完,不待凌君毅答话,就朝屋外喊道:“茉莉、瑞香、蔷薇、杜鹃……”

  门开了,四个小姑娘羞答答的走了进来,牡丹推推凌君毅道:“弟弟,她们
就交给你了。”凌君毅心中暗暗苦笑,翻身下床,他的第一个目标是茉莉。茉莉
羞涩的将身体转后,背向着凌君毅。凌君毅看着渐裸的肩背,茉莉雪白的肌肤,
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分外耀眼。茉莉脸上一阵火红,竟羞于转身面对他。

  凌君毅轻轻的扳转茉莉的双肩,茉莉略微一挣,便任凌君毅把她的身子转过
来,让两人赤裸裸的相对着。茉莉羞红的脸一直深低着,凌君毅审视着她白晰得
如珍珠般的肌肤,乳房虽小但却很饱满,小腹平滑柔顺,一涡浅浅的脐下连接着
几根稀疏的细毛,愈往下细毛渐次的愈浓、愈密,然后又乍然消失在丰腴的双腿
间,形成一个乌黑浓密的倒三角形,使得她全身散发出一种少女独有的气质。

  凌君毅让茉莉躺在床上,凌君毅用手在那柔软的小腹部,轻轻的摩挲着,茉
莉忍不住发出一丝满足之细吟声。当凌君毅的指头微触到那稀薄的草丛上时,茉
莉不禁像受搔痒般的抖动起来,凌君毅轻轻将茉莉的双腿掰开,露出一对粉红色
的小唇片在两腿根部,肉洞内的光景也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他的眼前。凌君毅轻轻
地揉着小唇片中间那颗肉粒,指头在上面的肉片上轻抚起来,茉莉再一次忍不住
地呻吟出声。

  “呀……公子……不……不要……嗯……”茉莉的背部弓起来,发出阵阵呓
语,还将腰部扭动着,让凌君毅的指尖不停的在阴道里搅动着。

  “嗯……好……舒服……嗯……”茉莉紧闭着双眼,长睫毛在抖动着。

  凌君毅埋首在茉莉的胸脯上面,嘴唇含着上面的乳尖,胸膛紧贴着茉莉的下
体磨动着。“啊……呀……”当凌君毅的舌尖轻轻在乳头扫过,茉莉挺着上身将
胸脯迎向他。

  “啊……不要……嗯……羞死人了……嗯……”茉莉充满娇羞的声音回荡在
房里,凌君毅不但不理会,还把手掌紧贴着她的阴户,中指一区就向洞内伸进去。
瑞香、杜鹃、蔷薇三女看得是个个面红耳赤,春心荡漾。

  茉莉全身震了一下,几乎是哀号的呻吟着:“啊……痛……公子……轻点…
…”茉莉穴里的反应使凌君毅暗自一惊,他觉得阴道的肌肉有如呼吸般的在收缩,
更有如吸吮般的在蠕动,而且淫液也很多,让手指在窄狭的洞里勉强能旋动。凌
君毅的手指在阴道里时而抠抠、时而揉揉、这时阴道里也被刺激得热潮不断,不
但沾湿了他的手掌,也晕染开来濡湿了整个下体。

  “啊……嗯……公子……再用……力嗯……啊……受不……了……嗯……”
茉莉不停的将腰部扭动着,开始淫荡的叫着。

  凌君毅的头离开茉莉的胸口,继续向上滑,直到四唇相接,而宝贝也正好抵
再阴唇上。凌君毅把舌头伸进茉莉的嘴里搅拌着,彷佛暗示茉莉等会儿,宝贝也
将要如此这般的在阴道里搅拌着。茉莉似乎了解,腰肢摆动得彷佛很饥渴似的。
茉莉那双修长的双腿,向外分开,屈曲着。凌君毅硬挺的宝贝不必手抚,滑滑溜
溜的就把龟头抵住洞开的穴口,只稍沉腰宝贝便慢慢的溜进去。

  “啊……嗯……公子……轻……轻……啊……”狭窄的阴道紧裹着宝贝,凌
君毅觉得彷佛全身被五花大绑,紧束的无法动弹。凌君毅彷佛很吃力的将宝贝挤
入,茉莉反而很轻松的挺腰配合著。这下宝贝底达终点了,一阵快感从凌君毅的
背后向下体之中蔓延开去,他也忍耐不住,喘了起来。

  “啊……顶到了……喔…公子……啊……”茉莉忍不住大呼起来,并且将背
部拱起来,享受着小穴里所带来的快感。

  凌君毅开始缓缓的抽送:“茉莉……嗯……好温暖……”宝贝有如置身暖炉
中。茉莉全身像被快感包围着似的,轻轻的颤抖着,双手紧抓着身旁的被单,嘴
里娇喘、呻吟声不断。凌君毅感觉阴道里越来越润滑,但箍束的快感仍然不减,
腰部的抽送动作也就更快、更大了。

  茉莉的反应更加狂乱,几近歇斯底里的喊着:“嗯……公子嗯……用力……
用力……啊……”茉莉的身体也不停的摇动起来。凌君毅的抽动越来越用力,也
越来越快,肌肤拍击声、淫水溅动声交替呼应着。凌君毅像要贯穿茉莉的身体般,
插得又深又重,让茉莉的高潮快感一下并发出来。

  “啊……啊……公……子……我……啊啊……”茉莉喘息的声音十分急促,
她的手紧紧的抓着凌君毅的背脊不放,双腿紧缠着他的腰,让阴部紧紧的贴住,
一股浓浓的阴精喷射而出。然后,茉莉软软的倒在床上,长长的头发凌乱的散在
床上,腰部却还不停轻微的挺着。

  急遽收缩的小穴,刺激的凌君毅一阵寒颤,而且他也存心让茉莉体会到所有
的乐趣,他反弓着身子,挺出腰身,宝贝的前端用力地深深的插进茉莉的体内,
一股浓热的阳精射入茉莉深处,烫的茉莉浑身一颤:“公子……好烫……”

  接下来是蔷薇姑娘,桌上的烛光映着蔷薇清秀艳丽的容颜,柳眉杏眼、挺鼻
峭瘦、朱唇一点。而玲珑剔透的身材凹凸有致,看得凌君毅一阵心神荡漾,凌君
毅来到蔷薇面前,见到蔷薇楚楚可怜仰着头看他,不禁低下头去亲吻蔷薇的小嘴。
凌君毅这种温柔的动作,让蔷薇既爱、又害羞,而身体竟然不由自主的颤栗起来。
蔷薇伸手环抱着凌君毅,让他紧紧的贴着自己,然后往后躺卧床上,凌君毅当然
顺势被抱着压在蔷薇身上。

  凌君毅只觉得身下的佳人,全身柔若无骨,虽然隔着衣裳仍然可以感到肌肤
的柔嫩与热度,尤其是紧顶靠胸前的两团丰肉,彷佛俱有无限的弹力。凌君毅开
始发动攻势,先以舌头撬开蔷薇的牙门,把舌头伸到蔷薇的嘴里搅拌着,互相吞
咽对方的唾液,而发出「啧」、「滋」、「啧」、「滋」声,好像品尝美味一般。

  热情的拥吻,让蔷薇有点意乱情迷、如疑如醉,朦胧中觉得有一个硬物,顶
在自己跨间的阴户上,虽是隔着衣裤,但那硬物彷佛识途老马一般,就对准着阴
户上的洞口、阴蒂磨蹭着。蔷薇不禁又是一阵羞涩,而阴道里竟然产生一股热潮,
从子宫里慢慢往外流,沿途温暖着阴道内壁,真是舒服。

  凌君毅的嘴离开蔷薇的樱唇,却往脸颊、耳根、粉颈,到处磨动着。而凌君
毅手却轻轻的拉开蔷薇腰带上的活结,然后把蔷薇的衣襟向两侧分开,露出粉白
的胸部,两颗丰乳便像弹出般的高耸着,顶上粉红色的蒂头也坚硬的挺着。凌君
毅用手指甲,在丰乳的根部轻柔的划着,转着乳峰慢慢登上峰顶。凌君毅这些解
衣的动作,轻柔得让沉醉在亲吻中的蔷薇毫无所觉,直到感到胸口有手指搔划,
才突然惊觉上身胸前已然真空,而发出一声娇羞的轻吟,却也觉得一股从未有过
的欲念正慢慢在升高。当蔷薇感到乳峰上的蒂头被捏住时,全身像受凉风习过一
般,打了一个寒颤,也觉得汨汨而流的淫液,已经濡染自己的臀背了。

  凌君毅看着蔷薇闭着眼,脸上及颈上的红晕久久不褪、看着她比平常红润许
多的双唇,刚才激情的热吻,在脑中一再地重演。凌君毅终于忍不住,低头含着
那玫瑰花蕾似的蒂头。蔷薇「嘤」又是一声轻吟,两手遮住了脸,却挺一挺胸,
让凌君毅的双唇与舌尖如电击似的麻痹全身。脑中的昏眩与肌肤的颤栗,把蔷薇
心理与生理上的须要,与极度的喜悦露无遗表。蔷薇喉间开始「唔……唔……」
发出声音,身体挣扎、翻转、扭动。

  凌君毅扯下蔷薇的下半截衣裳,蔷薇自然反应的夹紧双腿,接着又缓缓松了
开来,微微地抬高身子,让凌君毅顺利地将衣裙褪下。凌君毅的唇立即落在蔷薇
光裸平滑的小腹上,一边轻轻缓缓地嘘着热气,一边用脸颊与丰唇辗转摩挲;而
手掌也占据了丛林要塞,把手长平贴着沾染露珠的绒毛,轻轻的压揉着。蔷薇「
啊」、「啊」地颤抖轻叫、喘息,只觉得如置身烈火熔炉里一般,热度几乎要融
化全身,又觉得如置身冰天雪地里,直发寒颤。蔷薇觉得这真是人间最痛苦又是
极度欢愉的煎熬,让自己已处在晕眩、神游之状态。

  凌君毅的手指轻轻抚摩微耸的耻丘、隐隐泛着光泽的纤柔绻曲毛发、濡染湿
滑鸿沟中凸硬的蒂蕾。蔷薇气喘吁吁地扭动着,不自主的张开双腿、撑起腰,让
手掌与阴户贴得更紧、更密。蔷薇极度愉悦的身心,觉得身体彷佛让滚烫的血液,
充胀得像要炸开来似的,随着凌君毅指尖的轻重缓急扭动着,发出不由自主「嗯」、
「唔」、「啊」的淫亵呓语。

  凌君毅起身跪坐在蔷薇的身旁,欣赏着横陈身前美艳不可方物的胴体,伸手
牵着蔷薇柔荑般的手腕,握住正在昂首吐信的玉柱。蔷薇略羞涩的缩一下,随即
以温热的掌心手握住硬胀的宝贝。蔷薇温柔的搓揉着宝贝,彷佛正在安抚一头受
激怒的野兽般;温柔的抚摸着宝贝,彷佛是把玩一件艺品珍宝般爱不释手。凌君
毅终于忍受不了,跪在蔷薇的腿间,慢慢趴伏在蔷薇身上,感受着身下微妙的柔
软、光滑、与弹性,也让硬胀的玉棒自行探索桃园仙境。

  蔷薇似乎难耐这种只扣扉门而不入的挑逗,遂伸手扶着凌君毅的宝贝,极其
缓慢地引导着它浅浅探索。凌君毅知道不能急进,只是腰臀略为一挺,让宝贝藉
着湿液的润滑,挤入半个龟头便停止。或许是心理作用;也或许是真的,凌君毅
初进入的时候,四肢百骸如触电般地震荡,只觉得窄狭的穴口似乎在抵挡它的进
入;而穴洞里却有一股难以抗拒的磁力,正在吸引着它。

  “啊……喔……”蔷薇觉得一阵阵的刺痛传自下身,眼角滚动着感动的泪珠,
双臂紧紧抓住凌君毅的上臂,指甲几乎陷入结实的皮肤。蔷薇知道自己正在经历
一项身为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一项最重大的转变,内心不禁在挣扎、旁徨、
喜悦、欢愉中百感交战着。

  蔷薇又觉得凌君毅体贴的没强行急进,让痛苦的刺痛减轻不少,也慢慢的阴
道中渐渐骚热起来,滚滚的热流更是源源不绝的涌出,而热流所过之处,竟也藉
着热度在搔痒着阴道内壁。蔷薇不禁轻轻摆动腰臀,想藉着身体的扭动,以磨擦
搔搔痒处。凌君毅觉得藉由蔷薇身躯的扭动,让宝贝缓慢的在挤入阴道中,可以
很清楚的感到宝贝的包皮慢慢向外翻卷;一股温热、紧箍的感觉逐渐吞没宝贝;
壁上粗糙的皱折搔刮着龟头的帽缘、凌君毅觉得全身的知觉,除了宝贝以外突然
全部消失。

  当凌君毅觉得宝贝的前端似乎顶到尽头内壁,随即一提腰身,让宝贝退回入
口处,「哗」一阵热潮立即争先恐后的涌出洞口,晶莹透明的湿液中竟混着丝丝
鲜红,濡染雪白的肌肤、床垫,看得有点触目惊心。凌君毅再次进入,只觉得二
度进入似乎顺畅许多,于是开始做着有规律的抽动。

  蔷薇只觉得下身的刺痛已消失无踪,起而代之的是阴道里搔痒、酥麻感,而
凌君毅宝贝的抽动,又刚刚搔刮着痒处,一种莫名的快感让自己不自主的呻吟起
来,腰身也配合著宝贝的抽动而挺着、扭着,丝缎般的一双长腿更在当凌君毅的
腰臀腿际巡梭着。

  突然,蔷薇咬着凌君毅的肩膀,指甲又陷入凌君毅的背部肤肉里,身体剧烈
的抖颤起来,鼻中、喉间如泣如诉、动人心弦地娇叫着,阴道的内部更是激烈的
收缩着。蔷薇把要高高的拱起,然后静止不动,似乎在等待甚么,接着「啊……」
一声长叫,一股热流毫无警讯的冲出,迅速的将阴道中的宝贝团团围住。

  凌君毅感觉宝贝彷佛要被热度融化,而急速的在膨涨,就像要爆炸一般,嘴
里道:“蔷薇,我也要来了……”,并剧烈地冲撞了几下,宝贝前端便像焰火般
爆开,脑海里彷佛看见散开的五彩星火,久久不消……

  杜鹃自然难免,她的玉体全露,星目乜斜,娇声低唤。凌君毅轻吻着她,摸
她胯间,油黑硬长的阴毛掩盖着两片富有弹性的阴唇,在湿润玉液的浸湿下,油
滑坚挺、又热又湿。凌君毅仔细欣赏着杜鹃:她身材娇小玲珑,阴毛丛生。丰满
的乳房上两颗褐色明显勃立的圆大奶头。

  凌君毅的手指在那阴蒂上轻轻扣弄着,使它勃起,火热的舌头早已深入杜鹃
的口中与她湿滑的舌头交欢。下体铁棒顶着丰满的腹下,在那迷人阴户上摩擦。
凌君毅又伸出舌头不停舔吮那褐色挺立的奶头,用口含着玉乳。杜鹃只觉有根火
热的柱型物体顶住自己的私处,即舒服,又难过。凌君毅把胀得发亮的宝贝塞入
杜鹃的阴户中,便觉被火烫嫩软包围着、紧握着,好不舒服。

  杜鹃痛苦的呻吟道:“哎呀……好痛啊……小婢了……”她只觉下体火辣辣
的痛,宝贝似将阴道涨裂一般。她咬紧牙关,皱着眉头,显得无限痛楚。正是:
“云犹雨腻,蝶舞蜂狂。一个风情蕴籍,一个雨意徜徉,一个攘花采蜜,一个窃
玉偷香。”

  杜鹃渐入佳境,下体阵阵酥麻闯入心扉,不自觉的摆动起来。凌君毅仍慢慢
地顶抽,只见杜鹃自动将热湿的玉户凑上,抵得紧紧的。蛋清般的透明粘液和着
处女腥红流出来,凌君毅也加快抽送。凌君毅从她的香唇上移开,沿着她那匀称
的脸庞一路吻了下来,慢慢地移动着;当凌君毅的吻移到她的胸脯时,便把凌君
毅的手滑向她的胸部,狂烈地罩住她那高隆的乳房,开始逗惹地前后推移,手指
也在她挺硬如花生米的乳头上揉捏不已;凌君毅更是吐出了舌头,细细地舔着她
另一边的乳头。由于两边的乳头皆受到敏感地爱抚,杜鹃已兴奋到了极点,不断
地发出了“哼哼唉唉”的浪叫声。

  凌君毅和杜鹃精赤条条地纠缠在一起,凌君毅的宝贝在杜鹃紧紧的肉洞里上
上下下,拼命地抽插着,凌君毅的臀部也随着抽插的动作而一上一下地蠕动着,
双手五指紧紧罩住她的乳房,口中不断喘着气。而杜鹃的娇躯也随着上下蠕动,
两手紧紧抱住凌君毅,仰着头,紧闭着双眼,如痴如醉地呻吟着。

  她媚眼如丝,粉脸泛红,这一娇态,使凌君毅更加勃大,把她玉腿拉向自己
的腰间,让龟头在洞中转动。每当龟头触及阴蒂时,杜鹃便浑身一抖,逗得她全
身发痒,淫水直流,她迫不及待的将屁股向上迎送……凌君毅见状猛地伸直上身,
将宝贝深深用力一戳,直通子宫。那鲜嫩窄小的阴道被塞得满满的,抽送之间,
淫水沿着宝贝流了出来。

  杜鹃如腾云驾雾一般,骨里的舒畅、无穷的骚痒,使她不住的把屁股扭动,
粗大的宝贝一进一出,风起云飘,只听见口里哼哼不停,洞中吱吱不歇。快感袭
来,又令她双眼翻白,上下牙根紧咬在下唇上,脸上嫩肉在战抖着。大叫道:
“不好了,小婢要死了!”说完杜鹃便喷出淫水。

  此时凌君毅的龟头暴涨,深插在杜鹃的逼中,坚挺如铁,紧抵在子宫上,子
宫不断的收缩,龟头也随之跳动,它们配合得天衣无缝。凌君毅一时收受不住,
顿时一泄如注。过了一会,杜鹃掠了掠凌乱的头发,然后含羞的说:“公子,今
后小婢就是你的人了,今后你……”

  凌君毅笑曰:“我会爱你们,直至永远!”

  凌君毅用双臂将瑞香从腰间抱住,把嘴印在她的唇上,她无力的一推就紧紧
抓住凌君毅的双肩,好像怕失去什麽似的,她张开嘴,让凌君毅尽情品尝她细滑
的舌头,然後将凌君毅的唾液和舌头一起吸进嘴里,凌君毅的左手抚摸她的背部。
凌君毅右手在她臀部上的动作也由抚摸变成了抓捏和揉擦,她没有说话,因为她
知道自己现在只会发「嗯」和「啊」的音,她呼吸急促,起伏的双乳压著凌君毅
的胸部,凌君毅抱著她的感觉由清爽变成炙热,这股热流直达下体,使凌君毅的
宝贝肿胀著抵到她的小腹。

  凌君毅知道这时应该趁热打铁,左手一边感受光滑的肌肤,一边顺势将她的
上衣除去,右手则摸进内裤,滑腻而有弹性的臀部让人想将其全部掌握,但凌君
毅的手可能连半个也抓不住,只好在它们上面来回的揉抓。凌君毅亲吻她耳垂的
嘴在她耳朵里轻轻一吹,只觉得她一颤,人也好像窒息了,凌君毅抓到了她那块
神秘的嫩肉,滑腻的阴唇,细软的阴毛,动人的阴蒂,颤动的温热,幸福的快感
从凌君毅的五指间传遍全身,凌君毅让五指尽情抚摸她珍爱的密处,中指压在小
阴唇之间,用五指分隔四片大小阴唇和大腿,慢慢的按压,移动,最後凌君毅让
中指停留在阴道口轻轻的摩擦,掌根也抚弄著阴蒂,凌君毅从她的脖子吻到胸口,
然後将舌头伸进乳沟,品尝未知的区域,呼吸的声音很大,却盖不住她的淫声?

  “……嗯……嗯……嗯……啊……嗯……”

  阴穴在升温,中指也开始湿润了,她在还能保持站立姿势之前,凌君毅将她
平放在床上,扒掉她所有的裤子,湿漉漉的阴毛下淫水冲刷著凌君毅的手指。瑞
香紧闭双眼,享受著现在和将要发生的一切,凌君毅扯掉她身上最後的胸罩,两
只雪白的丰乳在眼前一跳,大而白嫩的乳房呈半球型高耸著,紫黑的乳晕不大,
上面嵌著黑枣般的乳核,这是无法抵御的诱惑。

  凌君毅用膝盖抵住湿润的阴穴,继续玩弄著阴蒂,腾出双手扑到双峰之间,
凌君毅将头埋进乳沟,闻著那里的气味,舔著乳房的底部,细嫩的乳房摩擦著脸
颊,双手攀著两峰颤抖的揉抓,凌君毅吻遍整个乳房,最後一口噙住右边的乳头,
舌头卷弄著乳核,唾液湿润著乳晕,右手搓著左边的那只,然後换到左边噙住已
被搓的发硬的乳核,又再换回右边,就这样尽情的吮吸乳头,轻咬乳晕,仔细品
尝这两个奇异的东西。

  “……嗯……啊……啊……嗯……嗯……啊……嗯……嗯……”

  瑞香想说话,但她一张嘴就只能发出这两个音,她柔软的双手握著凌君毅早
已粗硬的宝贝向她下体拉去,她一定想更好的了解凌君毅的宝贝,瑞香已经变成
了凌君毅下面这块欲望的肉体,凌君毅用左手食指轻擦阴蒂的上端,感到她的颤
动,右手从右面大褪的内侧开始,抚摸过阴穴来到左面大腿内侧,再摸回右面,
光滑湿润的肌肤使五指充满了欲望,随著抚摸揉捏频率,力度的加大,白嫩的大
腿向两面慢慢分开,一股女人的体味扑鼻而来,淫水泉涌,这一定是阴道和子宫
因为嫉妒阴唇和阴蒂在垂涎,稀松的阴毛掩盖不住密处,扒开滑腻的大阴唇,里
面是红润的小阴唇,再里面是湿润的阴道口显得格外鲜嫩,就在那里凌君毅看到
了神秘的处女膜,一股热流使凌君毅的宝贝胀的更粗更大。

  “嗯……嗯……嗯……嗯嗯……”

  饥渴让瑞香难耐,双手又伸向凌君毅的宝贝,凌君毅将她双手按在床上,用
身体压住她的双乳,把舌头伸进嘴里让她吮吸又将她的舌头吸进嘴里品尝,再移
到侧面吻她的耳垂,龟头在阴蒂和阴道口来回摩擦,不时的撞击两边的小阴唇,
她说不出话,手也动不了,只有哽咽而使乳房和下体开始振动,这使凌君毅更加
兴奋,摩擦了一会儿,凌君毅把龟头停在阴道口,看见下面的瑞香因饥渴而痛苦
的表情,眼前就是一个年轻的处女,极度的自豪和欲望使凌君毅用力向下一顶,
龟头撑破处女膜,钻进了狭窄润滑的阴道,血染红了两人的结合部位。

  “啊……”痛苦的叫声之後,瑞香睁开眼睛,眼里含著泪,凌君毅觉得她十
分娇小,令人爱怜,于是凌君毅放开她的手,亲吻她的眉、鼻、唇。当凌君毅向
上拔起宝贝时,瑞香突然用手按住凌君毅的屁股,生怕凌君毅离开,凌君毅怎麽
会离开呢?凌君毅宝贝向上拔起接著向更深处用力一插,半根宝贝陷了进去。

  “嗯……”幸福的叫声过後,瑞香放心的用手搂著凌君毅的背,使凌君毅紧
紧的压著她坚挺的乳房,凌君毅抚摸她的脸颊吻著她,她也会心的亲著凌君毅,
宝贝当然不能停下,缓缓抽出,再深深插入,阴道里湿润温暖,紧紧包裹著宝贝,
抽动时阴道内壁和宝贝的摩擦,使凌君毅的宝贝隐隐作痒,抽出时凌君毅身体向
上送,好让宝贝露在外面的部分可以摩擦她的阴蒂,对她乳房的挤压也更大力了,
抽出、插入,再抽出、再插入,宝贝每次插入都更深、更大力。

  “嗯……嗯……啊……嗯……嗯……嗯……嗯……啊……啊……嗯……嗯…
…啊……”

  瑞香的呻吟鼓舞著凌君毅更大力的向阴道更深处插去,她屈膝将两腿分得更
开,好让凌君毅可以插的更深,凌君毅用力一顶,龟头撞上了另一根管道,以凌
君毅的大宝贝,凌君毅知道那就是子宫颈,于是奋力一顶,将整个宝贝插入阴穴,
子宫颈包裹著龟头,一阵奇痒传遍整根宝贝。

  “啊……”欢叫声中,瑞香十多年的禁地引来了第一位访客,并被凌君毅彻
底的占有了。为了止痒,凌君毅开始在阴穴上蠕动,她的双乳使凌君毅觉得两人
之间还有距离,所以凌君毅用力挤压她的双乳,感受那里的刺激,她的淫声也越
来越大,凌君毅用手在她软肋一捏。

  “啊……”又是一声欢叫,瑞香不禁屁股一扭,这使凌君毅感觉宝贝也跟著
转动了一下,快感传遍了全身,也传到了她体内,因为她开始扭动她的屁股,这
使凌君毅们都十分兴奋,凌君毅开始挤压她的阴穴,宝贝在她体内横冲直撞,但
她的淫声似乎听不见了,她高举双腿,然後紧紧的缠著凌君毅的腰,手臂从後面
死死的抱著凌君毅的背,原本狭窄的阴道也开始收紧,她彷佛已经窒息,身体只
有紧缩和颤动凌君毅知道她开始进入高潮了,紧包的感觉使凌君毅的宝贝炙热无
比,凌君毅感觉自己就快要射了,但如果凌君毅现在射精收兵,她的高潮也将很
快退去,这对让凌君毅爽得快射的女人太不公平了,于是凌君毅继续有节奏的挤
压她的阴穴,虽然宝贝在她体内只是艰难的挪动,但却将她不断推向高潮,这样
如胶似漆了好一会,在她快要退潮之前,凌君毅使出全力小腹向前一挺,宝贝一
挑,射了出去。

  “啊……”尖细的叫声为凌君毅的高潮推波助澜,宝贝一次次的挑动著她的
阴道和子宫,精液不断冲刷著凌君毅的殖民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

  在凌君毅射出最後一注精液时,两人都进入了极乐。凌君毅躺在床上,让瑞
香趴在自己身上,宝贝留在她的身体里,凌君毅们全都汗湿了,不,也许是精湿
淫湿了,凌君毅拉下她的头饰,让她的长发散在肩上,长发女人的感觉真好,凌
君毅隔著长发抚摸她的背部、揉她的屁股,她微闭双目,呼吸微弱,嘴角挂著幸
福的微笑,静静的享受著最後的爱抚,身体颤抖著,尤其是夹著凌君毅宝贝的那
美丽的嫩肉,在凌君毅的小腹上哽咽般的颤动著……

  瑞香的呼吸平和了,睁开眼睛,留在体内的宝贝让她想起就是现在这个柔软
的东西刚刚刺破她的处女膜,摩擦她的阴道,扎进她的子宫,浇灌她的宫腔,占
有了她整个生殖器,摘走她十多年培育成熟的果肉。想到自己饥渴的呻吟,兴奋
的尖叫,瑞香把羞红的脸藏进凌君毅怀里:“公子……”

  凌君毅将她放平,拔出宝贝,抚摸她的乳房,由于刚刚交战了一场,乳房非
常柔软,乳头也格外幼嫩,这对爽乳,真是爱不释手。凌君毅轻声问她:“瑞香,
刚才感觉舒服吗?”

  “嗯,小婢很舒服,公子。”瑞香柔声道。

  两人休息一会,凌君毅意犹未尽:“瑞香,你还很痛么?”

  瑞香摇摇头道:“不很痛,公子,小婢下面早就是你的了,你爱怎样都随公
子……”

  凌君毅让她平躺著,拿起她的手吻著,吮吸细长的手指,抚摸玉臂,当眼睛
看到鲜活的双乳时,凌君毅不禁扑上去,吻、揉、吸、咬。凌君毅的唇在她平滑
的背上移到臀部、大腿,凌君毅再将她翻回来,抓起她的右腿抱在怀里,用膝盖
抵住她的阴穴摩擦著,凌君毅开始品尝她的玉腿,揉搓著细长光滑的爽腿,从大
腿到小腿,再从小腿摸回大腿,凌君毅将她的腿向上提起,紧紧抱在身上,让凌
君毅的前胸和小腹感受她玉腿的柔嫩、细腻,肿胀的宝贝触著她的大腿内侧。

  “啊……啊……啊……嗯……啊……嗯……嗯……啊……啊啊……”瑞香双
乳有力的摆动著,阴穴里也有液体流了出来。

  “痒啊……痒……别……别……嗯……别弄了啊……嗯……嗯……啊……快
啊……快插啊……进来啊……嗯……啊……痒啊……”凌君毅分开瑞香的腿,用
力插了进去。

  “啊……”瑞香从她内心发出无比畅快的欢叫,也鼓舞凌君毅不断深入,凌
君毅现在已是轻车熟路,凌君毅抓著她的两腿弯曲处在她胸前向两边分去,一下
比一下更深更猛的插著她的阴穴,那里涌出的液体湿润了凌君毅们的大腿,雪白
的双乳在凌君毅的动作下上下翻腾著。

  “啊……啊……啊……嗯……嗯……嗯……啊嗯……啊……嗯……”

  阴道里的空间越来越小,瑞香开始进入高潮了,但凌君毅想带她进入更高境
界,凌君毅将她翻向一边,使她侧身躺著,把她的一条腿推向胸口,宝贝不停的
摩擦阴道内壁,龟头冲插著子宫,兴奋的肉体被凌君毅顶的在床上来回振动。

  “啊……啊……啊……嗯啊……啊……啊啊……”瑞香再次进入高潮,凌君
毅再去翻她,宝贝在阴道里翻转。

  “啊……嗯……嗯……啊……啊……”凌君毅让她背对自己跪在前面,抓起
她的手臂向後拉,使她的上体悬空,这样他毅可以插的更著力,凌君毅用腿将她
的爽腿分得更开,小腹上她光滑的屁股激起凌君毅无比的斗志,凌君毅向前奋力
冲撞她的阴穴。

  “嗯……嗯……啊……嗯啊……”淫声在耳边吟绕,瑞香不禁在凌君毅前面
扭动著屁股,长发随著凌君毅一次次的全力顶入前後摆动著,炙热紧缩的阴穴使
凌君毅们都进入了高潮,凌君毅把她按在床上,使她的臀部撅得更高,凌君毅伏
在她身上,双手伸到前面紧紧抓著她的乳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尖叫声中凌君毅
猛挑她的子宫,将炙热的液体一注注的充满女体,两人紧紧相拥,回味刚才的欢
快,颤抖湿润的女体让人心怡。

  曲终人散,凌君毅拥着牡丹,茉莉、蔷薇、杜鹃、瑞香四女也分睡两边,牡
丹亲吻着凌君毅道:“弟弟,你也累了,睡吧。”五人相拥沉沉睡去。

  刺耳的阳光让床上的人儿惊醒,五女娇羞的起床,看着床上的一塌糊涂,牡
丹更是无地自容。茉莉、瑞香、杜鹃、蔷薇虽然走路还不自然,还是喜气洋洋的
服侍凌君毅和牡丹梳洗打扮,等六人收拾妥当,太阳已经是老高了。

  凌君毅陪着牡丹去用餐,迎面碰到花女,都笑嘻嘻的对凌君毅和牡丹道:
“恭喜帮主和凌公子。”把凌君毅和牡丹闹得脸红不已。

  ※※※※※※※※※※※※※※※※※※※※※※※※※※※※※※※※※※※※※※

  这已经是临行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凌君毅回到自己的住处,还没有走到门前,
已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凌君毅笑着推开门,居然有四个人。辛夷、蓼花、萍花凌
君毅自然不陌生,但当辛夷将缩在她背后的少女拉到凌君毅的面前时,凌君毅有
些愣了:“茶花……”

  那个少女娇羞的道:“公子还记得小婢的名字?”不错,正是服侍太上的茶
花。

  辛夷笑着对凌君毅道:“公子,茶花妹妹对公子非常仰慕,知道公子明天早
晨就要出发了,虽然茶花妹妹会跟太上出去,但茶花妹妹担心以后可能没有这样
的机会了,所以今晚偷偷溜出来想见公子一面。蓼花、萍花两位姐妹因为不能陪
公子一起,所以今晚也来向公子告别。”

  凌君毅伸手搂过茶花,亲了亲她,茶花虽然羞红了脸,但还是羞喜的接受了。
凌君毅再吻过蓼花、萍花、辛夷三女,看着三女强颜欢笑,凌君毅安慰三女道:
“你们好好的呆在这儿,等我回来之后,我一定会带你们走的。”

  四女眼圈红红的,扑在凌君毅的怀里,温存半晌,辛夷笑着对其余三女道:
“大家都高兴点,今天就算是茶花妹妹的好日子了。”如此一说,茶花是满面羞
红。

  凌君毅望向茶花,茶花娇羞的道:“公子,不知小婢有没有这个福气?”

  面对如此色界的小娇娃,凌君毅能说什么呢?将茶花拥入怀中,动情的道:
“应该说是我的福气,得到你们的厚爱,可是我很惭愧,不能给你们很多的爱。”

  “公子,你千万别这样说,只要能陪公子,小婢就心满意足了。”茶花娇羞
的道。此刻的言语都是多余的,除了亲吻、抚摸,还有什么呢?

  当凌君毅的眼光移到茶花胸前那两粒桃红色的椒乳和全身雪白的肌肤时,凌
君毅几乎要疯狂了。少女幼嫩尖红的小乳头,对凌君毅有着莫大的诱惑力。茶花
的乳房不大,可是乳型好美好美,乳晕是淡淡的桃红,更漂亮的是乳头好小,就
这么尖尖翘翘的点在雪白的乳房上。凌君毅忍不住捧住茶花柔软却又坚挺的双乳
轻轻把玩着,霎时茶花脸红的宛如一粒鲜红欲滴,令人垂涎三尺的甜美草莓。

  凌君毅把茶花按倒在床上,深情又狂热的吻,一遍又一遍地落在她的脸上,
双唇和粉颈间,双手也毫无忌惮地在她赤裸的全身上下抚摸着。茶花此刻可真的
是「吐气如兰」,急促的呼吸令她的胸脯上下起伏着。凌君毅开始轻轻吸咬搓揉
她可爱的乳头和乳房。茶花喉中发出轻声的呻吟,凌君毅的吻再度不停地落在她
身上。修长的小腿,窈窕的细腰。白皙的背部,迷人的双乳,平坦光滑的小腹,
俏挺的小圆臀,乃至于最后稀疏草原中潺潺流水的小溪沟……

  凌君毅贪婪的品尝着少女香嫩细滑的肌肤,两人恣情的享受着心灵和肉体上
的交融。两人们深情的拥吻在一起,良久良久,爱情如山洪爆发后那般的不可收
拾。过了一会凌君毅看她一眼,此刻言语已是多余,茶花羞涩的微笑一下,凌君
毅慢慢推开她双腿,少女毕竟还是矜持的。只见她满脸通红闭上双眼不敢再多看
凌君毅。

  凌君毅拨开她红嫩的小阴唇,上面还映着闪亮的淫水。凌君毅徐徐的将玉茎
插入小穴内,好紧好紧……,茶花颤抖着接纳了凌君毅。

  “公子……公子……小婢会……痛……”

  含苞的幼蕾让凌君毅又爱又怜,深怕冲撞会让她消受不起,凌君毅徐徐的推
动抽送起来,把自己粗大的玉茎不断送进茶花的体内。不管是深情温柔的爱怜还
是狂风暴雨般的恣情冲刺,茶花在凌君毅身底下时而呻吟时而激亢,才第一次作
爱,茶花就已能充份体会到性爱的奇妙奥秘。凌君毅不停的进出抽动着,茶花则
是在呢喃的喘息声中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激情呻吟。

  就在最后的狂插猛送中,茶花扭动着身躯终于喊叫了出来:“啊……啊……
公子……公子……小婢……小婢……真……真的……受不起……噢……”

  可是凌君毅依然像头猛兽般,将捕获的猎物毫不留情的撕裂吞噬下肚!茶花
喘息呻吟着紧紧抱住凌君毅,而凌君毅则更粗暴地肆虐占据进出她美丽的身躯。
然后就在最后的一击中,凌君毅将大量浓稠灼热的精液射入茶花的子宫内。

  “公子……小婢……小婢好爱你。”茶花脸色潮红、香汗淋漓地瘫在床上,
喃喃地诉说对凌君毅的爱意。

  “痛不痛?”凌君毅爱怜的问着。

  茶花紧闭着双眼摇摇头,蒙胧的眼神里流露出对凌君毅完全的信赖和满足。
凌君毅抱起茶花,把头埋进她早已不可一手盈握的美乳之间,茶花深深满足的舒
了一口气。凌君毅悄悄问道:“能再来吗?”

  “公子,要小婢怎么做?”茶花也是豁出去了。

  凌君毅让她趴在床边,然后让自己硕大的宝贝抵在茶花的穴口上面,轻轻地
摩蹭着。凌君毅极有技巧地配合著她的动作,总是让自己的龟头在她的花瓣上面
来回地滑动,益发引得茶花心痒难耐,出言相求。

  “公子……快一点啦……快点把你的大宝贝……插进……来……人家……好
想要啦……唔……快一点啦……人家好痒……啦……喔……”

  正当她在出言相求的时候,凌君毅趁她一个没有注意,就把腰一沉,大宝贝
顺势插入了她的小穴里面!她闷哼一声,但是心中却是大喜,因为自己的身体已
经因为宝贝的插入感到无比的欢愉!而且凌君毅也开始了三浅一深的抽送动作,
这样一来,自己刚刚被他撩拨起来的欲念,终于获得了一个纾解的管道,她更是
乐得不断地摇头摆臀,配合著凌君毅的挺动来耸动自己的身躯,让两人的性器可
以更加紧密地结合!

  “喔……喔……喔……好人……公子……对……唔……唔……唔……唔……好……舒……服……哟……还是……你……的…宝贝……好……弄得人家……小……穴……好涨……好饱满……又…顶得……人家……的…

  花心……好爽……好舒服……好快活……喔……喔……喔……喔……喔……
别这样……故…意……顶……人家……啦……喔……喔…喔……喔……小婢…要
丢……快……要……丢……了……啦……喔…喔……喔……喔……喔……喔……
啊……啊……啊……啊………啊…啊……“

  这个时候凌君毅开始变成大开大阖地操干,搞得茶花很快地就达到了高潮,
这时候凌君毅将宝贝深深地插入茶花的体内,享受女人高潮时独有的阴道抽搐按
摩。等到茶花稍微平复的时候,他又开始慢慢地抽动宝贝,只是这次的方式有些
改变,就是慢慢地抽、慢慢地送入,差不多一分钟只抽动三四下!虽然是这般的
缓抽慢送,但是因为茶花刚刚才从高潮当中略为平复下来,整个阴道都还是在极
为敏感的时刻,加上凌君毅的宝贝又特别地长,使得这样的抽送,又再次地将她
推入高潮当中!可是这次的高潮跟之前的高潮又有所不同!因为凌君毅的动作是
缓慢却持续进行的方式,所以她反而可以全神贯注地去享受这种被男人粗大宝贝
操干的快感,使她的淫性被发挥地更加淋漓尽致!

  “唔……唔……唔……唔……好舒…服……啊……嗯……嗯……嗯…嗯……大宝贝……的……滋……味……就……是……不…一样…喔……喔……喔……喔……顶……对……对……就…是……这样顶……顶…得…

  我……好……舒服哟……唔……唔…唔……唔…喔……喔……喔……喔……
唔……唔……喔…喔……天啊……公子……到…底……什么……时……候……才
……要……射啊……唔…唔……唔…唔……我……我……腰……好……酸……唔
……唔……喔…喔……喔……“

  凌君毅慢慢地把速度加快,又干了几百下,搞得茶花整个人都已经眼冒金星,
才将一股滚烫的精液射入茶花体内,结束了茶花的开苞之夜。

  摆平了茶花,接下来的三名就更好办了,都是轻车熟路了,蓼花打第二阵。
她因为见茶花跪姿很享受的样子,所以也跪在床边,让凌君毅从后面插入。凌君
毅当然也是很配合地,就将自己的大宝贝给滑进了她的蜜壶里,蓼花满意地叫了
一声,这时候凌君毅用刚刚对付茶花的手段,也就是利用三浅一深的方式,作开
头,开始了抽送的动作。宝贝不断地插入抽出,蓼花憋了好多天的欲念,就在这
一瞬间给爆发了出来。

  凌君毅这时将她的双腿高高举起,并且将两个大枕头垫入在她的背部,这样
的角度,让她的小穴整个呈现出来。宝贝狠狠地就插入了她小穴里面,并且狂乱
地抽动起来。由于凌君毅这时候可以轻松地站着,所以腰部的挺动更加方便且动
作可以更大,宝贝在小穴里面进出,还发出了噗吱噗吱的声音!

  “喔……喔……喔……喔……真…好……对……对……我……就……是……
要……这样……快……快……用力……喔……喔……喔……喔……喔……喔……
喔…啊……啊……啊……真……棒……公子……小婢……最……喜欢……你……
的……大……宝贝……来……干……了……每次……都…弄……得……人家……
好……舒服……好……快活……喔……喔……啊……啊……啊……啊……”

  凌君毅这时候,干得更加性起,把她的双腿向她上身的方向压了过去,然后
整个人压在她的身上,一边用力地操干,一边伸出双手把玩她的双乳。蓼花这时
候浪得更加起劲,全身虽然没有办法挪动,但却是不断地颤抖,显得十分兴奋。

  “喔……喔……喔……喔……真是……好……粗……好……大啊……唔……
唔……唔……唔……好棒……喔……喔……喔……喔……唔…唔……唔……唔…
…真……是……太好了……真…是……太……美……妙……了……快……快……
好……公子……好……哥哥……快……喔……喔……唔……唔…唔……唔……唔
……唔……啊……啊……啊……”

  “啊……啊……好棒……好舒服……小婢……好……喜……欢……这样……
被操弄……真棒……真好……啊……喔……喔……对……用力顶……让我……舒
服……吧……我真……是……要……死……在……公子你……的……下……啊…
…啊……”

  凌君毅来来回回地把蓼花弄得高潮三四次之后,才放过她。接下来是萍花,
凌君毅的手从衣领的开口伸了进去,手轻柔地握着萍花的乳房,然后萍花也仰起
头来,嘟起小嘴,似乎是要凌君毅去吻萍花!凌君毅低下头去,刚刚吻上去,萍
花就立刻将舌头伸过来,与凌君毅的舌头缠绕在一起。吻过之后,凌君毅要萍花
躺下,把萍花的亵裤褪下,用手指不断地去按揉萍花的阴核。

  “唔……唔……唔……喔……喔……喔……喔……喔……好……舒服……公
子……你……好……厉害……喔……摸得……我……好舒服……喔……喔……唔
……唔……唔……喔……喔……喔……唔……唔……唔……天啊……别这样……
别……弄……那里……我……会……受……不……了……的……喔…喔……喔…
…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我……我……我
……”

  看到萍花有点受不了了,凌君毅就把速度放慢,让萍花喘口气。萍花好不容
易才喘了口气,却没有想到这时候凌君毅把萍花的下半身捧起,把那硕大的宝贝
慢慢地操入萍花的体内,并且开始前后挺动起来!

  “喔……喔……喔……喔…………好……好……棒……喔……好大……的…
…宝贝……啊……好哥哥……公子……你的宝贝……怎会……这样……厉害呢…
…弄得……人……家……好……舒……服……好……快……活……唔……唔……”

  萍花两手抓着凌君毅的臂膀,不断地摆动着自己的下身,迎合著凌君毅的挺
送;而且萍花还会主动地利用两腿侧的肌肉,不断地吮弄凌君毅的宝贝,这样一
来,两方都可以给对方的性器带来刺激,就不是只有单纯一方的享受!凌君毅前
后挺动了七八十下之后,改换姿势,凌君毅让萍花躺在地上,然后抬起萍花的左
腿,采侧交的姿势,把宝贝插入萍花的体内,继续开始前后挺动起来。由于可以
利用萍花的腿当作支点,所以凌君毅的挺动就更加地有力,宝贝也就更加地深入
萍花的体内,而萍花的呻吟当然就更加地快活与淫荡了!

  “喔……喔……喔……喔……真…好……对……对……我……就……是……
要……这样……快……快……用力……喔……喔……喔……喔…喔……喔……喔
…啊……啊……啊……真……棒……公子……我……好……喜欢……你……的…
…大……宝贝……弄……得……人家……好……舒服……好……快活……喔…喔
……啊……啊……啊……啊……”

  凌君毅这时候利用身体去压萍花的大腿,让萍花的两腿分得更开,然后抽动
更加地方便有力,弄得萍花几乎要晕死过去了!可是这次凌君毅故意吊萍花胃口,
或深或浅地抽送,让萍花持续地保持这样的兴奋程度,却始终不断地缺乏进入高
潮极乐的最后动力!在凌君毅不断的操弄之下,萍花已经有点力不从心了,凌君
毅看到这副模样,知道也该是好好地让萍花享受一下的时候,于是就加快速度,
送萍花进入高潮。

  休息一会儿,萍花强打起精神,自己就两腿一分,跨上了凌君毅,然后双手
扶着宝贝,将龟头对准自己的蜜壶,腰身一沉,宝贝就插进去大半截!

  “喔……真好……喔……喔……唔…唔……唔……喔……喔……喔……喔…
…”

  萍花摆动着腰肢,让宝贝在自己的体内进进出出,凌君毅融入了享受萍花肉
体的乐趣之中,也主动地配合著挺动起来,慢慢地萍花已经没有办法主导整个局
面了,萍花无力地趴在凌君毅的身上,让他用宝贝跟双手,为自己带来更多的乐
趣与快感。凌君毅一鼓作气,搞得萍花高潮连连,足足地把萍花搞到三次高潮之
后,才罢手。

  只剩下可人的小婢辛夷了,即使已经温存多次,辛夷依旧难掩羞赧之情,此
时在凌君毅抚摸之下,芳心如醉,不自觉地呻吟起来。凌君毅抓住她的睡袍衣襟,
轻轻拉向两旁,展露在眼前的是一对光洁如白瓷的乳房。凌君毅伸出食指,轻触
著那颗引人遐思的突起,柔声道:“辛夷,你的身体最可爱了。”辛夷粉脸含羞,
叹气似地呵了一下。

  以指拨乳,似乎尚有不足,凌君毅让辛夷坐在自己腿上,捧起那娇贵的双乳,
略一低头,吻了上去。辛夷玉体轻抖,颤声道:“公子……啊……嗯嗯……”

  凌君毅吻著挺立的乳首,心中忽地怦然一跳,道:“辛夷,你这儿好香啊。”

  辛夷一阵害羞,低声道:“公子……你……你别羞我啦。”

  凌君毅道:“不,真的很香呢……”口一张,舌头往她乳头舔去。

  “唔……”辛夷略感心慌,眼睫颤动,忽觉胸前一热,一股暖流冲向乳头。
凌君毅登觉舌端一阵浓浓的湿暖,一看之下,竟有一股乳汁汨汨流出。凌君毅大
感惊奇,低声道:“辛夷,你看。”

  辛夷低头一望,登时涨得满脸红通通地,手足无措地道:“怎麽会这样啊?”
凌君毅见她这般害羞的模样,心中一阵冲动,十指如捏面般把玩两个乳房,伸舌
舔著浓稠的乳汁。

  “哎呀……公子……不要啦……好……好丢脸哦……啊……”辛夷被这奇异
的情境挑逗得心魂俱趐,纤纤素手按在凌君毅颈後,不住声地呻吟。凌君毅尝著
爱人的乳水,口中但觉芳冽甘美,只是用舔的实在甚少,索性将乳头含在口中,
轻轻吸吮起来。

  这一下立时引得辛夷浑身一颤,娇声阵阵,不能自己。凌君毅一对手掌时搓
时压,辛夷身子本就敏感,在他引逗之下,双乳登时流香四溢,左乳的你汁沾满
了凌君毅手掌,从指缝间不住渗出,沿著乳房弧线慢慢流下,经过小腹,渐渐流
到腰带里面。凌君毅瞥见,一手拉过辛夷手腕,放在她腰带上,示意她脱下裙子。

  辛夷羞不可抑,但她对凌君毅本是柔顺之极,当下双手松开腰带,摆腰动脚,
将群子脱到了大腿一半,便羞的不敢再动,低声求道:“公子……可以了喔?”

  凌君毅停下吮乳动作,低头看著辛夷的私处,不觉心泺不已。只见沿途而下
的乳汁流向股间,与涌泉般的爱液汇聚为一,互相交融。辛夷羞得不敢言语,急
促地呼吸著。凌君毅放开那乳水淋淋的胸脯,抚摸著辛夷全身上下的肌肤,吻著
她的香唇。辛夷「嗯」地一声,忘我地回吻著,忽觉一道温热的浓液注入口中,
原来凌君毅一时兴起,含了一大口你汁,也让辛夷尝一尝自己的乳水。

  辛夷呆了一呆,立时明白,直羞得耳朵也红了,偏偏凌君毅故意吻得极久,
连舌头也伸了过来,将浓浓的乳汁搅拌著。两人吻毕之时,都弄得唇齿白稠,脸
红心泺。辛夷赶忙擦了擦嘴边乳渍,一脸羞态,轻声嗔道:“公子,你怎麽这样
子啦?”

  凌君毅微笑道:“你生气啦?”

  辛夷脸一红,低声道:“你知道我怕羞嘛。”

  凌君毅忽然捉住辛夷双手,笑道:“等一下你还会更害羞,你信不信?”

  辛夷知道他有意取笑,脸蛋更红得如熟透的苹果一般,低声道:“公子!”

  凌君毅下身早已昂然而立,气势腾腾,看得辛夷一阵晕眩,忙别过头去。经
过一番火热的前戏,凌君毅已是如同身置炭火,眼见辛夷不胜娇羞的神态,忍不
住热血上涌,把辛夷搂进怀中,激烈地爱抚热吻起来。

  “啊,啊呀……哈啊……”辛夷发出了令她自己都听了脸红的呻吟,埋首於
凌君毅厚实的胸膛间,吻著他的身体,也将柔软的嫩乳往他不住推送。两人炽热
地交缠在一起,双双倒在锦床上。凌君毅品味著辛夷光滑柔嫩的肌肤,此时辛夷
的乳汁已泛滥得比股间蜜液还要厉害,诱人的乳香布满她上下每一寸胴体。凌君
毅亢奋已极,一举分开了两条美丽的长腿,往那鲜艳的秘地冲入。

  “唔……啊……”辛夷蹙起蛾眉,极力压抑著不叫出声来。然而这只是她自
身的小小矜持罢了,转眼间,她的吟叫声已销魂到了让凌君毅也禁受不住的地步。
从初夜至今,两人交合了多次,面对心中无限爱恋的向扬,辛夷哪里能够自制,
随著凌君毅的进攻,神情越发娇柔,动作也是渐渐没了顾忌,跟首次共享云雨的
景象天差地远。唯一不变的,就是她仍旧害羞,只不过身体不肯配合,总是反应
得十分激烈。

  雪样的胴体在凌君毅充满冲劲的来袭之下,已显得鲜润欲滴。辛夷迷糊地喘
道:“公子……啊……唔唔唔……呼啊……好……好棒喔……啊……”

  凌君毅大力抽送,在她耳畔低声道:“什麽东西好棒啊?”

  辛夷耳根发烫,羞红著脸叫道:“你……啊啊……那……个……唔……”她
虽然正陶醉在快感之中,毕竟还有些清醒,害臊之馀,如何能说得出口?

  凌君毅知道辛夷沐态虽然弱不禁风,但这般交欢仍能受得起,当下使足精力,
奋力挺进,直摆布得她娇躯乱颤,纵声娇啼,一张床上凌乱不堪,处处沾湿,两
人下身碰撞之声不绝於耳,又快又响。

  “唔……唔……唔……唔……真好……公子……你的……宝贝……真是……好……弄得……人家……好

  舒服哟……唔……唔……唔……喔……喔……喔……喔……喔……“

  “啊呀……啊啊……唔……哈啊……公子……太……啊啊……”辛夷正自轻
飘飘地,忽地凌君毅一个翻身,躺在床上,辛夷反在其上。向扬抱住她的粉臀,
挑逗著紧密的沟股,道:“辛夷,你坐起来。”

  辛夷心头袭上一阵羞意,一边迎合猛烈的摆动,一边无力地从他胸膛爬将起
来,腰枝似乎不堪负荷,如欲折断。辛夷楚楚可怜地望著凌君毅,慢慢扭起腰来。
凌君毅捏著她丰盈细嫩的香臀,眼里观看她摆身晃乳的撩人体态,下身更感受到
她笨拙却认真的服务,真是兴奋得血脉贲张,低声道:“辛夷,你……你做得更
好了。”

  辛夷轻呼一声,满脸娇羞,眼波盈盈,如要滴出水来,娇喘著道:“你……
你又在……啊……唔……又在……笑我……了……嗯啊……”凌君毅情绪高亢,
别说辛夷的身体美不可当,单是那含羞带怯的娇态,已令人三魂不见了七魄。更
有甚者,辛夷现下摆腰之际,两个玲珑剔透的嫩乳便跟著急速摇晃。她上身早已
被乳汁浸湿,乳房拍打到身上时,声音又亮又滑,同时你滴飞散,更有不少溅在
凌君毅脸上、胸口。辛夷越看越是难为情,失神地叫道:“公子……我……我…
…啊……嗯嗯……唔……让我……让我在下面啦……”

  凌君毅却不肯翻身,抓住辛夷的腰际,帮著她猛力动了起来。辛夷浑身火热,
阵阵力道自下身贯入,强烈的快感逼得她浪态百出,身体已受不得自己控制了。

  “啊……呃呃……唔……啊……不……行……不行了……啊……”辛夷右手
撑在凌君毅胸膛上,另一只手挤压著那湿淋淋的双乳,本来是想稍加遮掩乳汁,
以免四处溅开,但手掌一贴上去,和爱侣交欢的浓情蜜意便淹没了一切,手指忘
我地捏著水嫩嫩的玉乳,反而流出更多的稠乳来,整只手都披上了一层。

  “唔……唔……唔……唔……喔……喔……喔……喔……我……快……不行
了……我……要……丢……了……啊……啊……啊……啊……我……要……丢…
…了……啦……啊……啊……啊……啊……喔…喔……喔……公子……你还……
要……啊……”

  此时的辛夷已然深深溶在一片激情之中,再也支持不住,大叫一声:“公子!”
右手一滑,整个身体重重朝凌君毅身上卧倒,腰间做出了最後一下律动。同一时
间,凌君毅全身之力奔腾而出,直冲霄汉般向上注入心爱的身体之中。「啪」地
一声,辛夷伏贴在凌君毅身上,星眸紧闭,接受了这道慑人的威力。彷佛为了久
不能见而加送的心意,凌君毅无止尽似地爆发著,少女的私处一阵又一阵地紧缩,
阳刚的精华灌满了娇弱的秘地,结束了这场大战。

TOP

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5-10 05: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