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

[转帖全本] 【一剑破天骄】【全】作者:东方玉

0
  第十章直闯紫衣帮

  管秋霜心头已经觉得有些不对,脚下更快,越过小天井,二门也敞开着,她
快要奔近之际,忽然发现二门门槛上,蹲着一只毛茸茸的东西。星月昏黄,看不
清那是什么,蓦然一见之下,不由吓得尖「啊」一声,往后连退。

  凌干青忙道:“你看到什么了?”

  管秋霜一手按着胸口,指指门槛上毛茸茸的东西说道:“大哥,你看,那是
什么?”

  凌干青凝目瞧去,笑道:“那好像是一只公鸡。”

  管秋霜道:“公鸡怎么会站在门槛上的呢?”

  两人走近二门门槛,站在门槛正中间的,果然是一只公鸡,只是一只没头的
公鸡,鸡头早已被人剁下,用一柄单刀从肚子插下,钉在门槛上的。这二门的门
槛,是整条青石制成的,这人用单刀穿过鸡腹,杷鸡钉在石门槛上,光是这份内
力,就很可观了。把一只无头公鸡钉在二门中间,这自然是寻仇和示威的意义了,
可能还含有鸡犬不留之意。

  凌干青暗暗攒了下眉,忙道:“管叔叔他……”

  管秋霜问道:“爹怎样了?”

  凌干青道:“我是说管叔叔一定在里面了,我们快进去。”这回他抢先走在
前面,越过大天井,急步朝石阶上奔去,刚跨上石阶,就看到一个人斜躺在阶边
走廊上。那人手中还握着一柄雪亮的雁翎刀,仰面躺在地上。

  凌干青俯身一看,他正是管叔叔的大弟子全长根,伸手朝他胸口一摸,胸骨
已碎,是被内家掌力震碎的,人已死去多时。管秋霜跟在他身后,走上石阶,惊
颤的问道:“大哥,这人是谁呢?”

  凌干青已经直起身来,说道:“是全师兄。”

  “会是大师兄。”管秋霜几乎惊骇欲绝,急忙问道:“他伤得很重么?”

  凌干青黯然道:“死了,是被内家掌力震碎心脉……”说话之时,目光一动,
发现大厅口,左右两边,倚门站着两个手持钢刀的庄丁,好像被人制住了穴道,
这就走上一步,伸手朝左边一个肩头拍去。

  他原想解开他们问问,全长根是被什么人害死的?哪知手掌拍在庄丁肩头,
那庄丁突然身子一歪,砰的一声,跌倒下去,手中钢刀,当然堕地。凌干青吃了
一惊,再往那庄丁胸口一摸,也同样的被震碎胸骨致死。敢情他先被制住穴道,
然后又中了一掌,是以虽然身死,并未倒下。

  管秋霜眼看庄丁又倒了下去,一颗心直往下沉,问道:“大哥,他也死了么?”
凌干青点点头。

  管秋霜急道:“爹呢,爹会到哪里去了呢?”

  凌干青来已意味到事情并不寻常,一面说道:“妹子,镇定些,我们先进去
看看,管叔叔不会有什么事的。”口中虽在安慰着她,心里头已有不祥之感,当
下就当先举步,跨入大厅。

  偌大一座大厅中,没点上灯,就显得阴森森的。凌干青目能夜视,这一抬眼,
就看到上首一张大交椅上,大马金刀的坐着一个人,这人正是云中鹤管叔叔。自
己和秋霜在厅前说话,管叔叔不会不听见,但他依然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一
言不发,这情形就不对了。

  他心头不由得狂跳起来,暗道:“莫非管叔叔他已经遭到毒手?”急忙回身
道:“妹子,你身边可有火种?快去点起灯来。”管秋霜答应了一声,回身去找
火种。

  凌干青赶忙走上前,只见管叔叔睁大两眼,一脸俱是愤怒之色,但双目丛已
散漫无光,脸上也是色如死灰,没有人色,心中暗暗慨叹:“看情形,管叔叔大
概也已遭毒手无疑。”

  管秋霜这时正好找到火种,点燃起灯烛,灯光一亮,她已看到爹端坐在交椅
之上,急忙放下烛台,口中叫道:“爹……”一阵风般扑了过来。

  凌干青急忙伸手一拦,说道:“妹子,你要镇定些,管叔叔他……”

  管秋霜一呆,问道:“爹他怎么了?”凌干青伸手摸摸管叔叔的胸口,这是
一个手法杀的人,管叔叔和全长根死法一般无二,也是被人用内家掌力震碎了胸
骨。

  “爹。”管秋霜也看出来了,爹定着双目,一眨不眨,分明已经气绝多时。
她心头如绞,一下扑到爹的椅前,双手抱着爹爹的尸体,只叫了一声,就昏了过
去。

  凌干青手指轻轻给管叔叔阖上眼皮,一边低低的道:“管叔叔,你老人家安
心地去吧,侄儿会替你老人家找出凶手来的,侄儿也会奸好照顾秋霜妹子,你老
人家只管放心吧。”说完,然后用手在管秋霜背后轻轻拍了一掌。

  管秋霜悠悠醒来,目中流下两行泪水,双膝跪地,抱着爹的尸体,大哭道:
“爹,你老人家怎么会被人害死的,爹,你告诉女儿,是谁害死你老人家的,爹,
你留下女儿一个人,怎么办呢?”

  凌干青低低的道:“妹子,你先莫要悲伤,管叔叔遇害,为时不久,也许贼
人尚未远去,我们先搜看一遍,如能把他逮住,管叔叔的大仇,不是立时就可报
雪了么?”他摸管叔叔的胸口,尸体已经冰冷,推想凶手逞凶之后,不可能还留
在庄上,这话,只是想劝她不可过度伤心罢了。

  管秋霜听得果然止住了哭声,举袖拭着泪水,站起身道:“大哥,你说凶手
还会在庄上么?”

  “这也很难说。”凌干青道:“你伤心并没有用,不如先搜上一搜,就算搜
不到贼人,也可以找庄上的人问问,这杀害管叔叔的凶手,是不是萧成化?”

  “一定是姓萧的。”管秋霜咬牙切齿的道:“找到他,我管秋霜不把他碎尸
万段,誓我亲爹人。”

  凌干青取过一盏气死风灯,点着了,走在前面,两人一路搜入内宅,两名婢
女、一名老婆子,也全遭了毒手,管秋霜噙着泪,娇躯只是颤抖不已。再由内宅
转身厨房,司务、火夫、杂工,也全是被震碎胸骨致死。再由后进回出,搜遍两
厢,十六名庄丁,手持匣弩,一个个全已气绝,只是没有敌人半点影子。

  凌干青看得气怒填膺,怒声道:“毒辣的手段,全庄二十八个人果然全遭了
毒手。”这是萧成化说的「全庄共计二十九个人」,如今只有管秋霜一个人漏网
而已。

  管秋霜双眼红肿,问道:“大哥,这是姓萧的贼人说的么?”

  凌干青点点头道:“他方才掏出一张名单,说全庄二十九个人,要照单全收。”

  “走。”管秋霜流着泪道:“大哥,我们这就找姓萧的贼人去,我……和他
拼了。”

  凌干青道:“妹子,贼人既已远去,报仇之事,并不急在一时,管叔叔和庄
上这许多人,都已身死,自然该替他们埋葬好了再去报仇。”

  管秋霜哭道:“这许多人……叫我怎么办呢?”

  凌干青想了想道:“庄上一下有这许多人死去,传出去,就会惊世骇俗,只
好我们自己动手给他们埋葬了。”

  管秋霜哭着道:“爹呢,难道也这样草草埋葬了么?”

  “目前只好如此。”凌干青道:“先替管叔叔埋葬了,树立一个标记,等我
们替他老人家报了大仇,再来营葬厚殓不迟。”管秋霜点点头。

  于是在庄上找了一把铁铲,来至后园,由凌干青动手,在假山前面,挖了一
个坑,先放下一块木板,铺上被褥,由管秋霜抱着爹的尸体,用被褥包好,凌干
青用剑劈了几块门板,放在四周,上面也盖了一块木板,然后把土填平,树立了
标记。

  管秋霜为了怕惊动四邻,只是跪在旁边,低低的啜泣。接着凌干青又在假山
边挖了一个土坑,把老婆子和两个婢女埋好。最使他费力的是二十几个庄丁杂工,
这个大坑,足足挖了半个多时辰,再把他们运到后园,一起埋葬,填平了土,天
色已现鱼白。差幸他内功精深,这要是换上一个人,那能做得完?就是这样草草
掩埋,也累得他筋疲力尽。

  两人回到前厅,管秋霜拭着泪,说道:“大哥,你累了一晚,要不要到爹的
书房去休息一回,我去给你弄些吃的东西。”

  凌干青道:“休息倒不用了,我在挖坑之时,一面就在运气行动,所以还不
十分累,肚子却确是有些饿了,我们一起到厨房去弄吃的吧。”

  两人又从大厅回到后进,跨进厨房,管秋霜正待去找吃的东西,凌干青在进
入厨房之前,看到小天井中养着的鸡鸭,也全死了,不由心中一动,说道:“妹
子,你身上可有银器?”

  管秋霜从发髻上拔下一支针,问道:“大哥要银器做什么?”

  凌干青没有说话,接过银针,走到水缸边上,把银针朝水中浸了一浸,半支
银针已呈烈黑,不觉哼了一声道:“这贼人果然在水中下了毒,妹子,只怕厨房
中的食物,都已不能吃了。”说话之时,举足把缸踢破。

  管秋霜失色道:“大哥怎么会知道的呢?”

  凌干青道:“他在二门门槛上钉着公鸡,就表示一家鸡犬不留了,我刚才进
来之时,看到厨房前面的小天井中,豢养的鸡鸭也全都死了,就怀疑他在食水中
可能也下了毒。”

  “这姓萧的真是该死。”管秋霜道:“那么我们现在怎么办呢?”

  凌干青道:“你去收拾一下衣衫,哦……不用了,这贼人心思恶毒,没找到
你,就在水中下毒,可能也会在你衣衫上弹上毒粉,自然不能穿了,这样吧,我
们把门户关了,下了锁,就离开这里吧。”

  管秋霜含泪点头道:“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姓萧的。”

  凌干青道:“妹子放心,萧成化是紫衣帮的坛主,紫衣帮在江湖上声势极盛,
要找他还不容易?”

  管秋霜抬起一双红肿的泪眼,咽声道:“找紫衣帮,要大哥帮我的忙,但找
到姓萧的,我要亲自替爹报仇。”

  凌干青从管叔叔的遇害,就可联想到聂小香也是紫衣帮掳去的了,他自然也
非找紫衣帮不可,一面说道:“妹子,管叔叔和先父义结金兰,是我唯一的叔叔,
何况方才我在管叔叔面前立下了誓言,我不但会全力帮助你找到凶手,也会好好
照顾你的,你只管放心好。”

  管秋霜涕盈盈的道:“谢谢大哥。”

  芜湖,据长江右岸,为漕运的中心,是全国第一的米都市,因为商业鼎盛,
市面也就特别繁荣。因为芜湖是大城镇,大码头,不会没有紫衣帮的人。凌干青
和管秋霜就这样找到芜湖来了,因为他们不知道逢老大、萧成化的去向,芜湖是
离南陵最近的大码头,到了芜湖,不怕找不到紫衣帮。

  管秋霜为了路上方便,也改换了男装。女孩子改装上男装,看去就是个模样
儿俊俏的书生,就是个子矮小了些。这也没关系,她和凌干青一路上本来就只是
兄弟相称,人家看去,他们生得模样清秀英俊,确也有些像同胞兄弟。

  这天他们宿在一个小客栈,管秋霜洗浴之后换上女装,让凌干青看直了眼。
管秋霜长得娇俏可人,小巧浑圆的胸部,纤细的腰,无一处不动人。凌干青看着
管秋霜,笑道:“小妹子,你真的长大了。”

  “你现在才知道啊?你从来都不把人家放在心上,可是我心里一直只有你…
…”管秋霜羞红著脸,撒娇似的说道。听到她这般告白,凌干青忍不住将她紧紧
搂抱住,并低着头往她微微颤动的樱唇吻去。

  “嗯……嗯嗯……”管秋霜接吻时发出的声音真是诱人啊,俩人相互需求的
唇吻对方。凌干青缓缓地将舌头伸入她口腔内,管秋霜好像光是接吻就会很兴奋,
连蛇腰也扭动了起来。凌干青一看到,情绪也跟着高亢起来。管秋霜就在这时也
将自己的舌头伸了过来,舌头之间展开了一场激战。

  “嗯……啊啊……嗯……嗯嗯……”管秋霜相当努力地伸出舌头,而凌干青
也相互应和,并且右手老早已经不客气地开始抚摸着她细嫩的身躯。就这样地又
摸又吻地,也不知过了多久。

  “人家……从小就……就喜欢……大哥你了……”管秋霜抱住凌干青,满脸
通红说道。

  “我也是,大哥也老早就喜欢小妹子你,喜欢你的一切。”凌干青笑着一边
回答道,一边把她抱起走向卧室中。

  管秋霜又急促地附上她那热红的润唇,轻舔着凌干青的嘴、面颊、鼻、眼、
耳,令得凌干青兴奋到疯狂。凌干青把她轻轻躺放在床上後,双手便迫不及待地
放在她的酥胸上,开始来回地搓揉着,并越搓越使力。

  “嗯唔……嗯……唔唔唔……唔唔……”管秋霜呻吟得也愈加地大声。

  凌干青解开管秋霜的衣钮,将双手伸入管秋霜的肚兜内,感觉到她胸部顶的
那两粒小樱桃已经逐渐变硬,正迎接待着自己的到来。凌干青顺着她的需求,将
手指夹住双峰的顶端,摩擦揉捏着。

  “唔……嗯……嗯嗯……大哥……好痒啊……啊啊……”看管秋霜越来越进
入状况,凌干青的爱抚就从胸部开始往重点地带移动。凌干青的手往管秋霜裙子
下的大腿处移动了过去,接触着她那光滑的皮肤,并且在大腿上游动着。当凌干
青终于隔着亵裤摸到她的私处之时,她的身体如同被电触到一般,全身震颤了起
来。

  “啊……啊……大哥……”管秋霜非常敏感地呼叫了起来。凌干青把视线移
到她的腿部,真的好美哦。凌干青把手慢慢地放在她的大腿上,缓慢地由上往下
移动。

  “大哥……嗯……嗯……”管秋霜断断续续地喘息着。凌干青发现她的内裤
此刻已经湿了一大片,凌干青也兴奋起来,倏地把裤子脱下,发红膨胀的宝贝,
便噗一声弹了出来。凌干青将手移到她的胸前,猛烈地扯开她的肚兜,并用力地
压按着她的胸脯。管秋霜又开始放声的浪叫呻吟着,还坐起了身,用力地挺立身
子,将一对奶子更为压迫在凌干青的手掌心中。

  “嗯……嗯……大哥……我……好……好……舒服啊……”管秋霜已经情波
荡漾了。凌干青的右手快速地伸入她的亵裤里,用中指钻入她小穴缝隙里,不停
的挖掘着。管秋霜也以她滑嫩的小手,抚摸着凌干青的宝贝,令凌干青也感觉兴
奋至极。

  “哦……哦……大哥……哦……我……嗯……嗯……快要……出来了……哦
……喔……喔喔喔……”顿时,管秋霜按捺不住冲动,一边紧握着凌干青的宝贝、
一边控制不了自己地喷出了大量淫荡秽水,不但湿了整条的亵裤,还随着大腿流
落,把床单给沾湿了一大片。

  “唔唔……嗯……谢谢你……好爽……好舒服……来……大哥……”管秋霜
的表情有点微妙变化地说着。只见她跪躺在床上,将屁股高高地翘起,对着凌干
青,然後地在凌干青凝视之下,缓缓地将亵裤脱下。她那带着少女体香的丰嫩淫
丘,便湿淋淋地出现於凌干青眼前。凌干青一见,整个人颤抖起来,立即冲了过
去用手指拨开她的那里,并用舌头缠了上去,在她那即滑嫩、又湿得惊人的可爱
私处里头,又舔又啜地缠弄着。

  “嗯嗯……啊……左边一点……对……对……哦哦……”管秋霜又开始呻吟
着。管秋霜的阴蒂被凌干青用舌头舔舐着,全身剧烈地颤动扭曲。她的那种激烈
的反应,传达到了全身上下的每一个部份。

  “啊……嗯……啊……喔……嗯……好大哥……对……就像这样来回地舔舐
……大哥……我好……爱你……啊……”管秋霜忘情的呻吟着。管秋霜分泌的蜜
汁十分多,凌干青将她的双腿岔开,把它们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并用力地抓住她
的圆臀,把竖立起来已久的宝贝对准那红红润湿的阴穴中插入。

  “啊啊……嗯……痛……好痛啊……嗯嗯嗯……”相对於管秋霜痛苦的境遇,
凌干青这边却充满了紧缩刺激的快感。凌干青将腰部一点一点地慢慢逼近,使得
宝贝能更深入管秋霜的花心里。

  “啊呀……嗯嗯……怎麽会……这麽粗大啊……”虽然凌干青并不想造成管
秋霜的痛苦,可是女孩头一次经验这种事的时後,产生痛楚却是在所难免的。当
凌干青完全进到她体内深处,并开始抽送的时候,她更加地惊讶与痛楚。

  “啊……啊……不行……嗯……痛……痛……”一声声混著喘息的呻吟从管
秋霜口中吐出,凌干青一边注意她的反应,一边放慢地缓缓抽插,并尽量不弄疼
她。

  “唔……喔……嗯嗯嗯……嗯嗯……”过了片刻後,凌干青突然觉得龟头似
乎戳破了某物,刚刚一开始时感觉到的阻力,也随之而逐渐消失。

  “嗯啊……大哥……不……不……”管秋霜突然唤了起来。

  “唔?小妹子,你想停止吗?”凌干青关心地问道。

  “不……不是的……嗯啊……大哥……我是叫你不……不要停……啊……快
……加快点……嗯……嗯嗯……我……越来越爽……啊……啊啊啊……”似乎管
秋霜连她自己都非常惊讶於自己的快感,还狂摇晃着她的蛇腰,来配合凌干青的
节奏感。

  “啊……嗯……唔唔……嗯啊……好……好棒……啊啊啊……好棒啊……”
当凌干青继续冲刺动作时,管秋霜开始习惯性地作出极乐的呻吟反应。没过多久,
被快感紧紧缠绕着的管秋霜,好像即将达到高潮了。

  “嗯嗯……奇怪……好奇怪啊……我……好像有一点想……想尿的感觉……”
管秋霜果然非常有感觉,并且已经达到了高潮。凌干青见此情形,更加使劲疯狂
地强抽猛攻,干得俩人的下体发出继继不停的「滋」、「滋」摩擦声。

  “大哥……真的已经……不行了……啊啊……我……要出来了……哦哦哦…
…”管秋霜话还未说完,凌干青的龟头上便感到一股温热的浪水朝它冲击,管秋
霜那一波随着一波的淫液,就在这时喷洒而出。凌干青的体内在此时也突然涌起
了一股飘飘然的感觉,并且渐渐地扩散到腰部四周,全身热得似乎要爆开了一样。

  “啊……小妹子……我也……快要不行了……啊啊……”凌干青在她耳边哼
道。

  只觉得管秋霜私处一阵阵缩搐,忽然之间把凌干青的宝贝给夹迫得好紧、好
紧。她那肉壁似乎像要把凌干青的整条宝贝,全根地都吸进去似的。凌干青已经
没有办法再忍耐下去了,突然间全身一轻,抖了数抖冷颤,下体一紧,一阵阵粘
稠的乳白色液体激射而出,往管秋霜那那柔软温暖暖的地方注入。

  这天中午,时间还没有到吃午餐的时候,凌干青、管秋霜已经跑了三家酒楼,
「找人」没找到。现在他们又走上第四家酒楼来了。东大街会宾楼,一排五开间
门面,装潢得画栋雕梁,金碧交辉,是芜湖城里最出名的微菜馆。

  两人刚跨进大门,要待登楼,就见楼梯两旁,站着两个披紫色短氅,一身青
色劲装的汉子。这两个汉子一看到凌干青、管秋霜二人要想上楼,左首一个立即
迎上一步,拱手说道:“二位公子,可有请柬?”

  凌干青已从他们一身服饰上,看出正是紫衣帮的人,这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工夫,当下微微—笑道:“上酒楼喝酒,还要请柬吗?”

  那汉子道:“没有请柬,二位就请留步了。”

  凌干青问道:“为什么?”

  那汉子道:“因为今天正午,是咱们鄢柁主在这里宴客,楼上全包了,二位
请到楼下用餐吧。”这话说得还算客气。

  凌干青点头道:“是你们鄢柁主请客,那好,我正要找你们鄢柁主有事,你
去叫他下来。”

  那汉子听得不由一怔,看看凌干青管秋霜,只是两个年轻相公,身上也没带
兵刃,不像是找碴来的,但听凌干青的口气,却明明是找碴来的了。紫衣帮崛起
江湖,还没人敢上门找碴。右首汉子冷冷的道:“你知道咱们鄢柁主是什么人吗?”

  “你们不是紫衣帮的人吗?”凌干青微哂道:“鄢柁主自然是这里的柁主了。”

  右首汉子嘿然道:“你知道就好。”

  凌干青道:“所以我叫你去叫他下来。”

  右首汉子沉声道:“你小子是哪里来的?”

  管秋霜跨上一步,清叱道:“不长眼睛的东西,你敢出言无状?”挥手一掌
掴了过去。她既然出手,那汉子如何躲得开?只听「拍」的一声脆响,那汉子一
个头被掴得连颈子都扭了过去,人也跟着往左撞出去了三四步,「砰」的一声,
撞在柜头上,就两脚一软,跌了下去。

  左首汉子脸色大变,喝道:“你们敢打人。”

  管秋霜柳眉一杨,喝道:“你再不上去叫姓鄢的下来,我教你和他一样,躺
到地上。”

  左首汉子哼到:“好,你们等着。”回身匆匆上楼而去。

  一会工夫,从楼梯上奔下四五个手操单刀的青衣汉子,口中喝道:“何方不
开眼的小子,敢到这里来撒野?”

  管秋霜回头道:“大哥,你不用出手,让我来。”一面朝他们喝道:“你们
中间,哪一个是鄢柁主?”

  有人嘿然道:“小子,你要找的在这里。”他随着话声,单刀直指,从楼梯
冲了下来,刀尖笔直刺到。管秋霜怒叱一声:“找死。”右手三个指头一下撮住
了刀尖,往后轻轻一带,那汉子一个狗吃屎往地上扑倒下去。

  管秋霜右脚朝他胁上踏去,那汉子杀猪般一声惨叫,肋骨「克勒」作响,少
说也被踩断了三两根,登时痛得昏了过去。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这汉子冲下的
同时,其余四个汉子,也一齐冲了下来。管秋霜握刀尖,用刀柄左右一格,架开
了两个汉子的刀势,刀柄已经敲上他们的手腕,两柄单刀立时坠地,一腿扫出,
就扫倒了三个,左手舒展如兰,朝另两个汉子闪电般点出,不过一招之间,就把
五个汉子全放倒了。

  这下惊动了酒楼的食客,也引起门外许多人的围观,当然也惊动了楼上紫衣
帮的人。楼梯上出现了嘴上留着两撇胡子的中年人,目光一瞥,攒攒眉,朝凌干
青二人抱拳道:“二位上酒楼寻衅,这是冲着敝帮来的,可是有什么见教?”

  凌干青还没开口,管秋霜抢着问道:“你是鄢柁主?”

  “在下不是鄢柁主。”那中年人大剌剌道:“但二位和在下说也是一样。”

  管秋霜道:“我大哥要他们通知鄢柁主一声,咱们找他有事,他们不仅没上
去通报,反而口出恶言,我就让他们躺下了一个,另一个上去通报,却依仗人势,
冲下来五个,还和我动刀,我自然要他们全躺下了。”

  中年人嘿然道:“你找鄢柁主何事?”

  管秋霜道:“你去把他叫下来就好。”

  中年人突然大笑道:“你们卖狂卖到紫衣帮头上来,那真是太岁头上动土…
…”

  管秋霜喝道:“看来你也是没长眼睛的东西!你给我滚下来。”左手提胸,
右手屈肘朝那中年人招去。

  双方相距还有六七级楼梯,那中年人突然一个筋斗,骨碌碌的从楼梯上翻滚
下来,跌扑在地。管秋霜提起右足,一下踩在他背脊上,冷冷的道:“太岁头上
动土,又怎么样?”这一脚,又听到「咯」、「喀」几声脆响,至少也踩断了他
几根肋骨,直痛得中年人闷哼出声。

  管秋霜哼道:“原来紫衣帮尽是些脓包。”

  她话声未落,突听楼梯上有人洪喝一声:“小子,你说什么?”一阵杂沓的
脚步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说话的是一个蟹青脸高大汉子,身上虽然穿着一件
簇新的湖绉长袍,但一看就知是个江湖武人,他身后还跟着四五个衣着体面的中
年人。

  “我说什么你没听见?”管秋霜冷冷的撇了下嘴角,说道:“我说紫衣帮尽
是些脓包,难道还说错了?”

  “哈哈。”那蟹青脸汉子仰首大笑道:“好小子,你……”

  “你给我滚下去。”管秋霜没待他说下去,一声清叱,右手屈肘一招,那蟹
脸汉子同样一个筋斗,头下脚上从楼弟上翻滚而下,几乎连半点挣扎的余地都没
有,就跌扑在地。

  管秋霜举脚踩在他后颈,冷冷的道:“说,你是什么人?”

  蟹青脸汉子涨红了脸,怒声道:“你有种就杀了老子……”

  “杀你比宰一条狗还容易。”管秋霜脚尖微一用力,蟹青脸汉子忍不住哼出
声来。

  凌干青道:“兄弟,我们要找的是鄢柁主,你别太用力了。”

  管秋霜脚尖放松了些,说道:“谁教他们不长眼睛,出言无状的?”

  楼梯上还有四五个衣着体面的人,敢情是鄢柁主请来的客人,其中一个朝两
人抱抱拳道:“二位可是不认识鄢柁主么?找他有什么事呢?”

  凌干青道:“在下兄弟找鄢柁主,只是向他打听一个人,没想到紫衣帮这些
人竟然目无法纪,仗势凌人,舍弟才给予薄惩。”

  那人含笑道:“兄台那就请令弟快放开了,这位就是鄢柁主。”原来被管秋
霜脚尖踩在地上的蟹脸汉子,就是紫衣帮芜湖分柁的鄢柁主。

  管秋霜脚尖一松,冷喝道:“鄢柁主,你起来吧。”鄢柁主在芜湖可也算得
是一号人物,被人家连一招都未交上,就踩在地上,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

  管秋霜脚尖一松,他就虎的吼一声,一下滚身而起,右手突发,一招「叶底
偷桃」,朝管秋霜裤档摘去。这是江湖下三滥的招式,鄢柁主是气怒攻心,才使
出来的,招式虽然不登大雅之堂,但确是杀着,也最适合刚从地上翻起的人攻敌
的最好机会。这一招,用在男人,已是下流,更何况管秋霜是姑娘?

  管秋霜粉脸骤红,口中清叱一声,飞起一脚,踢中鄢柁主心窝。这一脚,管
姑娘又羞又怒,自然用上了八成力道,鄢柁主大叫一声,口中喷出一道血箭,往
后直飞出去。就在此时,酒楼门口,一下抢到了四个肩皮紫色短氅的表衣佩刀汉
子,向左右站开。另一个身披紫色大氅的老者正大步朝门中跨入,只听「呼」的
一声,鄢柁主一个人正好朝他迎面飞出。

  披紫氅的老者急忙双手一抄,把鄢柁主接住,低头一瞧,不禁神色一凛道:
“是鄢柁主,你怎么了?”鄢柁主两眼紧阖,嘴角间血迹殷然,一望而知伤得十
分沉重,几乎已是气若游丝。

  “好厉害的掌力。”紫氅老者嘿然沉笑,一手放下鄢柁主举步跨进酒楼大门,
喝道:“什么人伤了鄢柁主?”

  “是我。”管秋霜冷声道:“我已经放开了他,是他使出下三流招式,自己
找死,怪得了谁?”

  紫氅老者跨进酒楼,目光一瞥,地上躺着六七个人,几乎全是紫衣帮的手下,
一张老脸不由得神色大变,嘿嘿怪笑道:“原来果然是冲着本帮来的。”

  站在楼弟上的几个人中,有人说道:“姚堂主来了。”这紫氅老者中等身材,
脸型瘦削,双颧突出,颏下留着数寸长的一把稀疏黄髭,面目冷森,正是紫衣帮
外三堂堂主九指判官姚伯昌。

  凌干青曾在镇江见过他,心中暗道:“是了,鄢柁主在此宴客,大概就是宴
请这位姚堂主。”

  姚伯昌看了管秋霜一眼,问道:“阁下和本帮有什么过节,要对鄢柁主下此
毒手?”

  凌干青道:“姚堂主还认得在下么?”

  姚伯昌跨进酒楼大门,放下鄢柁主的身体,就看到紫衣帮的人横七竖八被放
倒地上,又有管秋霜和他答话,因此并未注意到边上的凌干青。这时听到凌干青
的话声,才转过脸来,望望凌干青,忽然凶狠之气一收,讶异的哦了一声,抱拳
道:“你是凌公子,咱们曾在镇江见过,兄弟自然记得。”他自然记得,本帮金
牌使者还是凌干青的兄弟,那天他还挨了毕秋云一记耳光。

  姚伯昌在江湖上来说,他是紫衣帮外三堂三位堂主之一,当然风头极健,但
在紫衣帮中,他的地位远在坛主和金牌使者之下,他见了凌干青,自然不敢再使
出堂主的威风来了。管秋霜奇道:“大哥,你认识他?”

  凌干青点点头道:“是的,我们在镇江见过。”

  姚伯昌道:“原来两位是一起的,哈哈,大家是自己人咯,鄢志清是个老粗,
不知什么地方冒犯了这位兄台,兄弟疏于管教,还请凌公子二位幸勿见责。”

  酒楼中人眼看凌干青二人把紫衣帮的人打得落花流水,还踢伤了一个鄢柁主,
这还得了?正在人心惶惶之际,如今听了姚堂主的话,好像已经没事了。

  “姚堂主好说。”凌干青抱抱拳,就把刚才发生之事,详细说了一遍,接着
道:“不瞒姚堂主说,在下这位兄弟,实是在下妹子所乔装,鄢柁主这一招太不
雅了,才激起我妹子的怒意,此事在下深感遗憾……”

  “该死的东西。”姚伯昌浓眉一耸,哼道:“鄢志清自取其辱,这就怪不得
令妹了。”凌干青在和他说话之时,示意管秋霜,把被制的六人解开了穴道。

  那六个紫衣帮手下穴道一解,看到姚伯昌,一齐躬身道:“属下叩见堂主。”

  姚伯昌喝道:“你们这些人,平日不知道如何横行不法,恃势凌人,还不把
鄢志清扶回去,快给我滚。”那几个紫衣帮的徒众给他大声一喝,吓得脸无人色,
连声应是,扶着重伤的鄢柁主匆匆退了出去。

  姚伯昌目注凌干青,问道:“凌公子二位,既和鄢志清不熟,不知找他何事?”

  凌干青道:“在下找鄢柁主,是想跟他打听逢前辈和萧坛主的下落,不知他
们二位去了哪里?”

  姚伯昌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问道:“凌公子找总护法何事,可否告知兄弟?”

  凌干青道:“在下找逢前辈和萧坛主,想打听一件事,此事关系重大,恕难
奉告,姚堂主如果知道他们行踪,可以赐告,在下感激不尽,不愿赐告,那就算
了。”

  管秋霜在旁道:“大哥,那不成啊,他们同是紫衣帮的人,怎会不知道萧成
化的下落?”

  姚伯昌是多年老江湖了,管秋霜的口气,他怎会听不出来?脸上堆起笑容,
说道:“总护法和萧坛主的行踪,兄弟确然不大清楚,凌公子如有急事……”他
拖长语气,顿了一顿,才道:“兄弟是奉命巡视各处,身在外面,但兄弟可以向
堂上询问。”

  管秋霜道:“难道姚堂主连贵帮霍帮主来了,都不知道么?”

  姚伯昌听得更是惊奇,霍帮主南来,就是帮中知道的人也不多,他看了两人
一眼,问道:“姑娘如何知道的?”

  管秋霜道:“我只是问姚堂主知不知道霍帮主现在何处?我们找逢老大,就
是要见见贵帮帮主。”

  姚伯昌心里一阵为难,听这两个年轻人的口气,似乎并不友善,帮主南来,
是本帮的机密,岂能向外泄?这就微微摇头道:“抱歉兄弟并不知道帮主南来之
事,二位如别无见教,兄弟就失陪了。”他是老狐狸,既然不好说,也不愿开罪
金牌使者的义兄,自然只好走了,走后,他就可以飞鸽传书,向外三堂转报总护
法、萧坛主了。

  “姚堂主慢点走。”管秋霜道:“姚堂主身为贵帮堂主,尚且不知道贵帮帮
主的下落,我们不是贵帮的人,就更难找得到贵帮帮主了。”

  姚伯昌道:“姑娘那么要兄弟如何效劳呢?”

  管秋霜冷冷的道:“我们找鄢志清,就是要他带路,领我们去找逢老大、萧
成化,如今遇上姚堂主,比鄢志清又高一层,自然希望姚堂主能给我们带路了。”

  姚伯昌心里已经有数,但只是攒攒眉道:“兄弟奉命巡视各处,在这里只耽
搁一天功夫,就得转往他处,如何能陪二位去呢?这点,还望凌公子原谅,兄弟
告辞。”他拱拱手,转身欲走。

  “站住。”管秋霜冷叱一声道:“我们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堂主,你这样就想
走了么?”

  姚伯昌身为紫衣帮外三堂堂主,说话这般宛转,已是异数,此时被管秋霜当
着围视的众人大声叱喝,他依然毫无愠色,含笑道:“姑娘要待如何呢?”

  管秋霜道:“我们要你领路,你不去也得去。”到了此时,姚伯昌已经不能
再忍了,呵呵一笑道:“姑娘莫要弄错了。”

  管秋霜道:“我弄错了什么?”

  姚伯昌道:“姑娘踢伤鄢志清,咎在于他,咱们可以不说,但主要还是兄弟
看在凌公子的面上,否则有人伤了本帮柁主,本帮岂能任人欺负?兄弟和凌公子
也只不过在镇江见过一面,因为凌公子是奉帮一位金牌使者的义兄,算来不是外
人,因此兄弟一再隐忍,不好撕破了脸,姑娘如果认为兄弟怕了二位,岂不是错
了。”

  管秋霜道:“我不用你看什么人的颜面,本姑娘说出来的话,一向没有第二
句,总之,今天你不肯带路,也得带路,敬酒不吃,罚酒就非吃不可。”

  “哈哈。”姚伯昌回头看了凌干青一眼,说道:“凌公子听到了,这话是令
妹说的。”

  管秋霜叫道:“大哥,这件事,我会料理,你不用管了。”一面朝姚伯昌招
招手道:“你身为紫衣帮堂主,大概有几手功夫了,你只管使出来,看姑娘接得
下接不下?”

  姚伯昌外号九指判官,一支判官笔,可判人阴阳,在江湖上也算数一数二的
高手,他一再忍耐,正是他老于江湖之故,如今听管秋霜口气极大,心中暗暗一
动,立即撒了判官笔来,嘿然笑道:“姑娘兵刃呢?姚某在外面领教。”正待退
出门去。

  管秋霜冷笑道:“姚堂主身手不凡,大概有三尺迥旋之地,就可以了,到外
面去,大街上动手,岂不会惊动更多的人,至于兵刃么,本姑娘一向很少使用兵
刃,姚堂主不是撒出判官笔来吗?我就徒手接你几招好。”

  这话,真会把姚伯昌活活气死。他在判官笔上,下过三四十年功夫,不错,
判官笔以点穴为主,乃是兵刃,有三尺方圆,足够迥旋施展,但她要徒手和判官
接招,岂非把九指判官,笔分阴阳的姚伯昌看扁了?这话连凌干青听了也不禁暗
暗攒眉,这位妹子太以托大了。

  姚伯昌气黄了脸,点头道:“好,好,姑娘那就接着了。”喝声乍出,右手
一探,一支黑忽忽的判官笔已经递到了管秋霜的面前。

  管秋霜伸出一只白嫩纤细的玉手,忽然手掌一翻,一下就拂在姚伯昌的判官
笔上,她没有去抓,只是用手压在笔上。这一压之势,姚伯昌立时感到不对,因
为递出去的判官笔居然往下一沉。他久经大敌,这一招原是试探性质,但不管如
何,这一招既然出手,笔上多少总贯注了几分力道,对方翻手之间,就把笔压得
往下一沉,岂非显示她掌上内力相当深厚了。

  姚伯昌一惊,不待管秋霜变招,便已一个盘龙步绕到侧首,再度发招,翻腕
递出。哪知管秋霜右手压住判官笔,左手也迅捷拂了出来。姚伯昌不使盘龙步,
她左手还拂不上,他这一绕到她左首,就好像是自己送上去的一般,判官笔递到
一半,左肩已被她玉手手背拂中,但觉半边身子骤然一麻,失去了功力。

  管秋霜已经收回手去,朝他笑了一笑道:“姚堂主,现在可以给我们领路了
吧?”

  这下,连凌干青都看得一呆,暗暗赞道:“这位管家妹子好快的手法。”

  姚伯昌被她一拂就制住了半边穴道,但他神志依然十分清楚,一张老脸扭曲
着沉声道:“你待如何?”

  管秋霜道:“你输了,就应该带我们到贵帮外三堂去问了。”

  姚伯昌怒声道:“你们可以把姚某杀了。”

  凌干青道:“姚堂主,你带我们去贵帮外三堂,设法和逢前辈取得联络,就
没你事了。”一面回头朝管秋霜道:“门外还有四个姚堂主的随从,你去要他们
备一辆车,好送姚堂主回去。”一面挥手点了姚伯昌的穴道,一手取过判官笔。

  管秋霜依言跨出酒楼大门,果见四个肩披紫氅毛的汉子,站在门口,这就挥
挥手道:“你们姚堂主负了伤,还不快去叫一辆车子送姚堂主回去?”

  这四个汉子因未奉堂主命令,不敢入内,听了管秋霜的话,其中一个问道:
“你是什么人?”

  管秋霜道:“我自然是你们姚堂主的朋友了。”

  那汉子问道:“姚堂主怎么了?”

  管秋霜道:“被人闭了经穴,我们无法解开,只好送他回堂上再行设法了。”

  那汉子道:“老李,你快去叫一牺车子,直放镇江。”

  管秋霜心中暗道:“原来他们外三堂就在镇江。”另一个汉子答应一声,立
即飞步往大街上奔去。

  管秋霜回进店堂,悄声道:“大哥,他们外三堂在镇江呢。”一会功夫,门
口果然驰来—辆马车,一名汉子走入酒楼,要来扶姚伯昌。

  凌干青道:“你们动不得,姚堂主伤在内腑,由在下兄弟二人扶他上车,你
们找四匹马来,才能一路护送同行。”

  那汉子道:“咱们马匹,就停放在前街客店之中。”

  凌干青道:“那就快去。”那汉子回身退出,凌干青、管秋霜扶着姚伯昌走
出酒楼,上了车厢。四名紫衣帮的汉子留下了两人,另两个赶去客店取了马匹回
来,四人一齐跨上马背,护着马车,一同启程。

  一路上管秋霜只是催着车把式加紧赶路,那车把式知道紫衣帮不好惹,自然
唯命是从,除了打尖吃饭,连夜攒程。第二天已牌时光,就已赶抵镇江。四名汉
子策马前导,马车一直驰到南郊,但见山岭环抱,一条黄泥道路,倒也十分宽阔,
两边林木清幽,鸟声啁啾。

  行不多时,马车穿林而入,到了一处山麓,前面已有一片庄院,围着木栅,
车子就在栅前停住,四名汉子中早已有一个跃下马背,飞步往庄院中奔了进去。
凌干青一掌拍开姚伯昌四肢被制的穴道,含笑道:“委屈姚堂主,现在请下车来。”

  姚伯昌缓缓活动了一下手脚,才沉声道:“你们把姚某劫到什么地方来了?”

  凌干青道:“在下兄弟把姚堂主送到镇江来,不信姚堂主下车就知道了。”

  随着话声,把判官笔递了过去,说道:“姚堂主别忘了随身兵刃。”姚伯昌
愤怒的哼了一声,一手接过判官笔,当先跃下车厢。

  凌干青、管秋霜也随着相继跳下。就在此时,只见庄院大门启处,急步走出
两个人来。前面一个身材魁梧,紫膛脸,连须胡的青袍汉子,年在四十五六之间。
第二个中等身材,双眉聚得很拢,脸色灰黑,嘴角下垂,也差不多五十左右。这
两人身后,紧跟着几名青衣大汉。

  当先那个紫脸大汉,看到姚伯昌,不觉一怔,问道:“姚兄没事了?”

  凌干青含笑道:“姚堂主并没什么事,他只是给在下兄弟带路来的,姚堂主,
这二位是谁呀?”

  灰黑脸汉子听出凌干青的口气不对,不禁脸色一沉,喝道:“你们两个是什
么人?”

  凌干青含笑道:“在下凌干青,她是我妹子管秋霜,请姚堂主带我们来找贵
帮逢总护法和萧坛主的,不知逢、萧二位,可在贵堂?”

  紫脸大汉双目神光暴射,沉声道:“你们把姚堂主怎么了?”

  管秋霜冷声道:“你们不是看到了,姚伯昌不是好好站在你们面前么?他可
以走路,也可以说话,只是不能运气罢了。”

  紫脸汉子仰首洪笑道:“好哇,你们两个小辈,胆敢到紫衣帮外三堂上门寻
衅。”

  管秋霜冷笑道:“你才是小辈,姑娘的辈份,足够当你祖奶奶。”

  紫脸汉子听得大怒,洪喝一声道:“来人呀,你们还不把这两个鼠辈给拿下
了?”他喝声出口,立即有七八名青衣汉子一阵「嚓」「嚓」轻响,掣出钢刀,
从门内飞步跃出,朝两人围了上来。

  凌干青一摆手,喝道:“慢点。”

  灰黑脸汉子沉声道:“你们还有什么遗言?那就快说。”

  凌干青回头道:“妹子,你替姚堂主先解了被闭经穴再说。”管秋霜伸出纤
纤玉手,朝姚伯昌左肩一拂,解开了他被闭的经穴。

  凌干青朗声道:“二位大概是外三堂的堂主了,在下兄妹只是想打听贵帮总
护法和萧坛主的行踪而来,二位如能见告,就不用伤了和气。”

  灰黑脸汉子沉笑道:“好小子,老夫不告诉你们,难道还怕伤了和气不成?”

  管秋霜心中仇怒交织,叫道:“大哥,这种匪类,有什么好和他们说的?他
不肯说,我就非要他说不可。”话声出口,人已倏的飞起,凌空朝阶上灰黑脸汉
子扑了过去。那七八名青衣汉子吆喝一声,举刀就砍。

  凌干青到了此时,身形飞旋,锵然剑鸣,青藤软剑出鞘,但见青光乍亮,紧
接着就听到一阵「铮」「铮」轻震,和几个汉子的惊呼之声,同时响起,围上去
的七名汉子,手中钢刀,悉被削断,骇然后退。那灰黑脸汉子眼看管秋霜飞身扑
来,口中沉笑一声:“来得好。”举手一掌,发出一道强劲的掌力,迎面拍去。

  管秋霜扑来的身子在空中柳腰一扭,避开掌风,双手突然洒出一片错落指影,
朝灰黑脸汉子当头罩落。灰黑脸汉子一身武功也不弱,脚下移换位,双手连发,
一口气拍出三掌。但他这三掌堪堪拍出,突觉肩臂等处,至少被对方指风击中了
四五处穴道,双肩就软软的垂了下去。轻风一飒,管秋霜也飘然落到他面前。

  紫脸汉子眼看同伴被制,管秋霜飘身落地,他一声不作,闪电般扑到管秋霜
身后十指如锥,猛向她背上插下。这一招不但快,而且招式毒辣,若是给他插上,
管秋霜背上就得留上十个窟窿了。那知管秋霜生似背后长着眼睛,身子一晃,便
自避开,倏地转过身来,银光一闪,惨叫乍起,紫脸汉子插下的双手,已被齐腕
削断,血流如注,痛得他往后便倒,昏死过去。

  管秋霜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寒光耀目的长剑,朝灰黑脸汉子一指,哼道:
“你也不是好东西,姑娘要给你一点薄惩。”剑光朝右肩一挑。灰黑脸汉子身子
被制,半点动弹不得,口中发出了一声闷哼,右肩一条主筋,已被挑断,一条右
肩,从此成了残废。

  那姚伯昌手中握着判官笔,心里对两人愤怒已极,在凌干青一剑削断七名汉
子钢刀的同时,口中沉笑一声道:“凌公子,姚某倒要领教领教。”话声出口,
右手判官笔一记「倒转乾坤」,朝凌干青当胸扎到,凌干青长剑剑脊朝他笔上拍
出。

  姚伯昌冷笑一声,身躯一矮,像柁螺般转近过来,左手一扬,又是一支判官
笔从侧点到。他原有一对判官笔,在芜湖酒楼,只取用一支,此时已知这两个年
轻人不易对付,他一路上积压着无比的气怒,一古脑儿要发泄出来,双笔齐施,
立意要制住凌干青,方泄他心头之怒,一对判官笔使得快捷凌历,又稳又狠,出
手像雨点一般,记记都朝凌干青的全身要害大穴扎来。

  凌干青不想伤他,右腕挥动,长剑使的虽是「乙木剑法」,只是忽虚忽实,
声东击西,和他缠斗。管秋霜很快就住手了,眼看凌干青还在和姚伯昌激战未下,
口中叫道:“大哥,你让我来好?”

  凌干青含笑道:“我是要姚堂主自己知难而退,他究是领着我们来的,没有
他,我们还找不到这里呢。”

  姚伯昌听得大怒,厉声道:“姚某和你拼了。”双笔骤然一紧,一记「上下
交征」一个人直欺而上,右笔取眉心,左笔取小腹,当真是拼命的打法。

  凌干青大笑道:“姚堂主,你真不知进退,凭你能伤得了在下么?”长剑同
样使了一记「上下交征」,「叮」「叮」两声,剑尖正好点在扎来的笔尖之上,
把姚伯昌震得后退三步。

  姚伯昌心头方自一惊,暗道:“此人剑法果然胜过自己甚多。”再定睛看去,
这一瞬间,自己对面的凌干青已然不见了踪影。

  突听凌干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姚堂主,还是弃去手中双笔,跟我们进去
吧。”声音入耳,背后「灵台穴」上,已被一支尖利冰冷的剑尖给抵上了。

  “不用进去了。”忽有人沉喝一声,举步从大门走出,嘿然道:“姓凌的,
你找本座何事?还不快把姚堂主放开了?”凌干青目光一抬,这走出来的正是萧
成化。

  凌干青看到了,管秋霜自然也看到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长剑一指,娇
声叱道:“姓萧的恶贼,你拿命来。”身形像风飘柳絮,倏然欺近过去,寒光飞
洒,接连劈出两剑。

  这两剑有如闪电一般,一剑直刺当胸,一剑反削项颈,快到无以复加。萧成
化虽有一身武功,但没料到管秋霜一见面就出手,而且欺进如风,发剑如电,他
几乎连仗剑的时间都来不及,急切之间,身子一个轻旋,避开第一剑,再急忙一
个侧身,避开第二剑,左手在匆忙之间,拍出一掌,但管秋霜第三剑又急如星火,
朝眉心点到。

  萧成化是紫衣煞神的大弟子,不但武功已得真传,平日里也是见多识广,看
到管秋霜手中长剑寒光夺目,剑风森寒,心知是一柄犀利名剑,自然不敢轻撄其
锋,只得再次偏头旋身,避让过去,右手在旋身之际,随着斜拍一掌。管秋霜一
连四剑,都被对方避过,咬牙哼道:“恶贼,看你躲得过姑娘几剑?”口中喝着,
右手一紧,刷刷刷,又是三剑,连绵刺出,三剑之后,紧接着又是一剑,衔接而
至。

  萧成化长剑在腰,就是没有拔剑的工夫,一个人在一片绵密的剑影中,有如
冻蝇钻窗,连遇险招,直到第十一剑上,才乘隙斜掠而出,「锵」的一声,掣剑
在手。但他长剑堪堪出鞘,管秋霜第十二剑也追击刺到。萧成化已是怒极,挥手
一剑,横扫而出。

  他在这一剑上,用十成力道,剑势如怒海狂澜,匹练横飞,志在硬砸对方长
剑。如以功力而言,他自思足可把管秋霜的长剑震得脱手飞出。但他剑势甫发,
管秋霜长剑忽然一沉,身形下蹲,剑使「老树盘根」,贴地向左扫去。

  萧成化横扫的一剑,扬空一闪,从管秋霜头顶劈过,管秋霜贴地左扫的一剑,
已将扫到萧成化的脚踝。这一剑给她扫上了,萧成化的双足,就得立被削断。萧
成化,此刻足尖点起地已经来不及了。他猛吸一口真气,一个人朝上直拔而起。

  管秋霜剑尖上昂,一招「举火烧天」朝上追击萧成化身在半空,口中大喝一
声,演了一式「蜘蛛挂空」,背脊一弓,双脚往上提起,紧接着剑先人后,倒劈
而下。管秋霜手腕一振,变成「三花聚顶」,剑尖漾起三朵剑花,迎着对方长剑
截去。

  「当」、「当」、「当」三声金铁狂鸣,萧成化吃亏在身在半空,管秋霜是
心切父仇,使全力,这一下萧成化被震得一个筋斗往上翻起,管秋霜也被震得后
退了一步。但管秋霜咬紧银牙,又是一声娇叱,右腕一抖,把一柄长剑脱手朝萧
成化掷去。

  本来双方这场比剑,并未分出胜负来,这脱手掷剑,实是不智之举。凌干青
看得心头一急,只怪管秋霜太轻敌,因为你长剑脱手,不一定刺得中对方,但萧
成化翻了一个筋斗之后,很快可以泻落那时向你抢攻过来,你岂非已空了双手?

  这情形完全在他意料之中管秋霜掷出的长剑果然没有刺中萧成化,萧成化在
空中翻了一个筋斗,双脚一沉,以最快的速度往下泻落。

  凌干青暗暗叫了声:“要糟。”正待抢出,只见管秋霜掷上去长剑,在空中
掉了个头,突然转快,一下朝萧成化当头直劈而下,好像有人在空中发剑一般,
这下大出凌干青的意外。

  不,更出萧成化的意外,再待封架,已是不及,匆忙之间只好身形一侧,避
开剑势,但他还是慢了一步,口中闷哼一声,血光乍现,一只左肩,已被剑光劈
落,痛得斜掠出去。管秋霜早已一弓身,飞掠过去,右手一探,就接住了长剑,
身法之快,一晃即至。

  凌干青看得暗暗惊奇,突然想起管秋霜说过的话来:她师父自称姜太公,传
给她的轻功叫「纵地金光法」,剑是「诛神剑」。她方才祭起的长剑,岂非就是
「诛神剑」,这掠出去的身法,岂非就是「纵地金光法」?看来她师父果然是名
符其实的姜太公了。

  管秋霜一下接住软剑,柳眉一挑,凤目之中冷芒飞闪,右手一抬,长剑又挣
得笔直,指着萧成化,切齿道:“恶贼,你杀了我全家二十九人,我要在你身上,
连刺二十九剑,再挖出你的心来。现在只是第一剑,你小心了。”话声一落,人
已直欺过去,剑光连闪,左右分刺。

  萧成化左臂已断,鲜血染红了半身衣衫,他连止血都来不及,双目通红,厉
笑道:“小丫头,老子要砍下你两条手来。”右手挥舞长剑,猛奔管秋霜面门。
两条人影方自一合,剑光已如狂涛般涌起。

  “住手。”喝声未已,紧接着响起「当」「当」两声金铁狂鸣,两个人只觉
手臂被震得隐隐发麻,剑光、人影乍然分开,两人中间已多了一个高大人影,一
手执着一柄又长又阔的青钢剑,硬自把两人分了开来。这人,正是紫衣帮的总护
法逢老大。

  凌干青一直注视首两人,也只觉一条人影,投入两人剑光之中,根本没看清
他如何把两剑架开的,心头止不住暗暗一凛,忖道:此人身手果然非同小可。管
秋霜被震得后退了一步,一手横当胸,铁青着脸色,冷笑道:“逢老大,是你,
你是姓萧的帮凶,姑娘正要找你,那好,我先杀了你,再找姓萧的算清血帐,也
是一样。”话落剑发,一招「乘龙引凤」,剑光直逼逢老大面门。

  逢老大听得一头雾水,眼看剑光逼近,赶忙阔剑一翻,压住了管秋霜的软剑,
说道:“姑娘你说什么?”

  管秋霜道:“什么都不用问,血债血还,难道你们还要赖么?”「刺」的一
声,软剑翻起,一记「凤凰点头」,又朝逢老大刺出。

  逢老大阔剑一架,喝道:“姑娘且请住手,有什么事,总得把话说说清楚了。”

  “不用再说。”管秋霜厉声道:“姑娘今天对你们紫衣帮要大开杀戒。”她
忽然往后连退了四五步,软剑当胸直竖,和逢老大相对而立,双目杀气棱棱,凝
视对方,久久不动,但她直竖的剑尖,却起了一阵轻微的颤动,剑身寒光似乎愈
来愈盛。

  逢老大是当今剑术大家,这情形岂会看不出来?心中不禁大为凛骇,暗道:
“这姑娘年纪极轻,居然会练成如此高深的剑法?”心念这一转也不敢丝毫大意,
阔剑横胸,脚下不丁不八,全神贯注着管秋霜。

  凌干青也已看出情形不对,心头暗自焦急,看两人的情形,不动则已,这一
动,定然石破天惊,十分厉害,管家妹子究竟是年纪尚轻,如果比拼剑上内力,
又岂是练剑数十年的逢老大的对手?就在此时,只听管秋霜一声娇叱,右腕一抖,
又把她那柄软剑朝空中奋力掷去,她又祭「诛神剑」了。

  凌干青弄不清楚她此时祭起「诛神剑」,又有何用?方才萧成化是身在空中,
从空中泻落下来,也许骤不及防,但此时逢老大手握阔剑,虎视眈眈的就站在她
对面,你祭起长剑,他只须阔剑一撩,就可把你软剑震落了。

  就在凌干青心念转动之际只见管秋霜祭起的软剑「呼」的一声,直射上去三
丈来高,这一射之势,就寒光大盛,引用一句「剑气直冲牛斗」,差可相比,那
剑光射到三丈高处,忽然掉转头来,朝逢老大当头直刺而下。

  照说,逢老大只须轻轻向旁一跃,即可避开,那柄直落的软剑自会一下插入
地上,但逢老大竟然没有旁跃开去,他脸上神色似乎十分凝重,身形一伏即起,
阔剑才同上撩出。但听一阵铮铮连珠暴响,急骤如雨,几乎有十数声之多,然后
「呼」的一声,软剑才被逢老大撩出,朝管秋霜手上飞去,管秋霜一把接住了剑
柄。

  这一快速而奇怪的撩剑,除了凌干青,别人根本没看清楚逢老大在这一伏一
起的时间,他已接连使出了十几招剑法,才把这直刺下来的软剑撩开。若非逢老
大,也真难抵挡得住。逢老大一张红脸上,已经隐见汗水,长长吁了一口气,朝
管秋霜苦笑道:“姑娘好剑法,逢某生平还是第一次遇上,姑娘究竟和敝帮有何
深仇大怨,能否先说说清楚,不然逢某丧生在姑娘的剑下,岂不冤枉?”

  以逢老大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管秋霜方才祭起的「诛神剑」该有
何等历害了。管秋霜冷笑道:“说说清楚?难道你心里还不清楚?”

  萧成化经过这一阵休息,断臂血已止住,他右手抡剑,走了上来,一脸杀气
的朝逢老大躬身一礼,说道:“总护法,不用和她说了,断臂之仇,兄弟非向她
要回条臂膀来不可。”

  “断臂之仇。”管秋霜哼道:“我和你仇深似海,用你一条命抵二十九条命,
我还嫌差得太多了呢。”

  逢老大脸色一沉,朝萧成化道:“萧堂主,你听到了没有,目前不是你的断
臂之仇,而是这位姑娘来向紫衣帮索取二十九条命的,你能不让老夫问问清楚吗?”
说到这里,转脸朝管秋霜道:“逢某自会禀明帮主,给姑娘一个公道,还望姑娘
从实赐告。”

  凌干青听他口气,似是真的不知真相,这就说道:“妹子,逢前辈也许真不
知,我们应该把话说清楚了。”

  “好。”管秋霜含着满眶泪水,沉声道:“我叫管秋霜,我爹叫管崇墀……”

  “这个逢某知道。”逢老大道:“三天前萧堂主向令尊寻仇,逢某不是已把
萧堂主召回来了么,令尊卖逢某薄面,已把事情揭开了……”

  管秋霜冷冷重重的哼了一声,忍不住流下泪来,说道:“谁知道你们紫衣帮
的人说话不算话,竟然去而复回,家父和庄中二十八名男女悉数被姓萧的恶贼以
重手法击毙,女报父仇,向你们索回二十九条性命,难道不应该吗?”

  逢老大听得悚然动容,说道:“管镖头和贵庄二十八人悉数丧在重手法之下?
这是哪一天的事?”

  “还有哪一天呢?”管秋霜气怒的道:“就是你们走后不久发生的。”

  逢老大双眉微拢,问道:“凌少兄和姑娘是否在场?”

  管秋霜道:“我和凌大哥在场的话,早就把姓萧恶贼剁成肉泥了。”

  萧成化洪声喝道:“小丫头,你少胡说,老子那晚跟随逢总护法夜离开南陵,
你如不信,可以问问逢总护法,还有一个人证,就是凌干青的义妹毕秋云,老子
就是杀了管崇墀,也毋须抵赖。”

  逢老大朝他一摆手,制止住他的话头,一面朝凌干青、管秋霜二人问道:
“当晚凌少兄和管姑娘又去了哪里呢?”

  凌干青道:“我们去了南陵城中。”他把找寻聂小香,赶去南陵,和回到管
家庄,发生巨变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逢老大口中「唔」了一声,回头朝萧成化问道:“老夫记得那晚赶去管家庄,
曾在半路茶亭松柱上贴有本帮一张符信,那是说在三里之内萧堂主已经清了道了?”

  萧成化应了一声「是」,说道:“在下已在各处路口,确曾派了人。”

  逢老大接着问道:“在当地可曾发现什么道上朋友,或形迹可疑的人么?”

  萧成化道:“没有。”

  “这就奇了。”逢老大拢着双眉,口中「唔」了一声,抬目朝凌干青问道:
“那么凌少兄可曾找到那位聂姑娘了么?”

  凌干青道:“没有。”

  “唔。”逢老大口中又唔了一声,目光一瞥凌干青、管秋霜,以及萧成化、
姚伯昌等人,说道:“此事既然牵连到敝帮,二位又找到了这里,说不得只好惊
动帮主了。”他话声一落,就接着道:“凌少兄可否先替姚堂主解了穴道?”

  凌干青道:“可以。”挥手一拂,替姚伯昌解了穴道。

  逢老大朝姚伯昌吩咐道:“你先领凌少兄、管姑娘二位,到客室奉茶,老夫
进去禀报帮主,再来奉请二位。”说完,阔剑一收,转身往里行去。

  姚伯昌朝两人拱拱手道:“二位请随兄弟来。”当先举步,朝门内走去。人
家既然这么说了,凌干青、管秋霜也只好各自收起软剑,在姚伯昌的身后,跨入
大门,由左侧长廊,进入一间客室。

  姚伯昌拱拱手道:“二位请坐。”凌干青、管秋霜也不客气,各自在椅上坐
下,姚伯昌也跟着坐下,算是作陪。

  过了足有一顿饭的时光,才见一名青衣大汉急步走入,朝姚伯昌施了一礼,
说道:“姚堂主,神君召见二位来客。”

  姚伯昌急忙站起身,朝凌干青、管秋霜二人拱拱手道:“帮主召见二位,在
下替二位带路。”说完,抬手肃客,自己走在前面领路。

  凌干青心中暗道:“紫衣煞君凶名久著,今日之事,只怕很难善了。”他和
管秋霜跟着姚伯昌身后,出了客室,一路往后去,穿过小天井,迎面阶上一排五
间,中间是一座大厅。

  姚伯昌引着两人走到左首一间厢房门首,便自停步,躬身道:“启禀神君,
凌干青、管秋霜二位来了。”

  里面传出逢老大的声音说道:“请他们进来。”

  姚伯昌回身道:“二位请随在下进去。”

  跨进左厢,这是一间很宽敞的起居室,中间一张大圈椅上,大马金刀端坐一
个身穿紫缎团花长袍的紫面老者。这老者不用说就是紫衣煞君了,只见他生得浓
眉如帚,双目细长有光,双眉之间,有三道很深的直纹,双颧高耸,狮鼻阔口,
颔下留着尺许长的苍髯,貌相极为威重,但他脸上却带着微笑。

  在他下首右边一张椅上,坐着的则是逢老大,左首站的是萧成化。姚伯昌让
凌干青、管秋霜走在前面,自己也相继而入。凌干青朝紫衣煞君拱手一礼,说道
:“在下凌干青,妹子管秋霜见过帮主。”管秋霜因凌大哥这么说了,也只好跟
着抱了抱拳。

  紫衣煞君双目如电朝凌干青投来,点点头道:“老夫义女秋云,听说和你是
结义兄妹?”

  凌干青俊脸一红,说道:“当时霍姑娘女扮男装,化名毕秋云,和在下在镇
江试剑会上相识,谈得投机,结为兄弟,在下一直不知他是女的,直至前几天帮
主门下萧坛主向管家庄寻仇,毕贤弟要管叔叔作证,声言向萧坛主报雪亲仇,在
下方知她是霍帮主的义女。”

  “哈哈。”紫面煞君忽然洪笑一声道:“有意思。”他这声洪笑,声震屋瓦,
也笑得凌干青甚是尴尬。

  紫衣煞君又道:“你是茅山白云观木道长门下?”

  凌干青应了声:“是。”

  “很好。”紫衣煞君这声「很好」是对凌干青说的,言中颇有嘉许之意,接
着转脸朝管秋霜问道:“管姑娘,你师父是谁?”

  管秋霜看他跟凌大哥提到义女霍秋云,说什么「有意思」,又说「很好」,
好像是在相亲一般,心里就感到不是味道,闻言冷声道:“我不是来和帮主攀亲
的,我师父是谁,和我来意毫不相干,帮主应该问问我的来意才是。”

TOP

0
 第十一章祭起诛神剑

  紫衣煞君三十年前就纵横关外,威震江湖,从没有人敢对他如此说话的。管
秋霜这番话,听得坐在帮主下首的逢老大脸上都变了色。就是凌干青也觉得妹子
这样说,未免太过份了。紫衣煞君不禁一呆,他也从没想到一个小女娃敢对他这
般说话,目光望着她,一手捋着苍髯,微笑道:“好,老夫就听听管姑娘的来意。”
他居然没有动怒。

  管秋霜道:“我是向紫衣帮讨还血债来的,先父和管家庄二十八条人命。”

  紫衣煞君道:“姑娘令尊和管家庄二十八条命,都是紫衣帮的人杀害的么?”

  管秋霜一指萧成化,切齿的道:“萧成化是你大弟子,还是紫衣帮的坛主,
难道不是紫衣帮的人么?”

  “管姑娘放心。”紫衣煞君点头道:“只要是紫衣帮的人杀害的,老夫自会
还你公道。”一面回头朝萧成化问道:“成化,你如何说呢?”

  萧成化赶忙躬身道:“师父在上,弟子当晚原是向管崇墀报昔年一掌之仇的
去的,后来师妹要管老镖头作证,向弟子寻仇,正和弟子动手之际,总护法赶到,
要弟子和师妹随他同来,弟子和师妹是跟随总护法走的,此事有总护法可以作证。”

  逢老大欠身道:“萧坛主和秋云姑娘是随同属下一起来的。”

  紫衣煞君又道:“你可曾带了人去?”

  萧成化道:“弟子带去的人,当时就都随弟子撤走了。”

  紫衣煞君抬目朝管秋霜问道:“管姑娘当时可曾在场?”

  管秋霜道:“萧成化走了之后,凌大哥为了找聂姐姐,我和凌大哥在一起去
了南陵客店,并未在场。”

  紫衣煞君问道:“你聂姐姐是什么人?”

  逢老大在旁道:“聂姑娘叫做聂小香,是朱九通师妹的弟子。”

  紫衣煞君问道:“朱九通师妹门下,到管家庄去做什么?”凌干青看他问到
聂小香不禁俊脸一红,还没答话。

  逢老大道:“此事经过,属下略知一二,聂小香的师父柳凤娇,就是凌少兄
的杀父仇人,她听凌少兄投在木道长门下,下山之日,就要聂小香前去盗剑,后
来凌少兄为了卓一绝、龙在田被朱九通所劫持,找上仙女庙,也被朱九通所擒,
囚在地窖之中,聂小香偷偷把凌少兄,和本帮沈若华等人一起放了出来,凌少兄
劝告地弃暗投明,就把她一起救出来了,凌少兄大概想把她安置到管家庄去,事
情就是这样了。”

  “唔。”紫衣煞君一手捋着苍髯,沉吟道:“聂小香背师出走,朱九通岂肯
干休?”

  这话听得凌干青心头猛然一动,忖道:“看情形聂小香不像是紫衣帮掳来的
了,难道会是柳凤娇……”

  紫衣煞君接着又道:“管姑娘,你和凌少兄是什么时候回去的呢?”

  “大概三更过后。”管秋霜接着就把自己和凌大哥回转管家庄,父亲和庄中
二十七人全已遭了毒手,详细说了一遍。

  紫衣煞君道:“管姑娘和凌少兄都不在场,怎能说令尊和管家庄的人,是萧
成化杀害的呢?”

  “除了他不会有别的人了。”管秋霜目含珠泪,说道:“因为萧成化到管家
庄寻仇,当着先父由他门下一个叫伍通的人,从怀里取出一张名单,曾说:「南
陵管家庄,庄主先父、女儿管秋霜、大弟子全长根、庄丁—十八名、婢女两名、
老婆子一名、厨房司厨一名、火夫—名、杂工三名、共计二十九人。」萧化成问
先父人数可对?他要照单全收,管家庄除了我,连先父二十八人,全遭毒手,除
了萧成化,还有第二个人么?”

  紫衣煞君转脸问道:“成化,你可说过此话?”

  萧成化俯首道:“这话弟子说过。”

  “蠢材。”紫衣煞君哼了一声道:“你可知道在没有下手之前,多说无益,
如今人不是你杀的,就因你说过这句话,就给人背了黑锅?”

  这句话,原也是实情,但听在管秋霜耳中,却成了紫衣煞君有意袒护了,不
禁冷冷一笑道:“霍帮主的意思是说我爹和管家庄二十八条人命的凶手不是紫衣
帮了?”

  “哈哈。”紫衣煞君忽然怒笑一声道:“管姑娘,你词锋犀利,咄咄逼人,
这话可是说老夫偏袒门人么?”

  管秋霜道:“难道不是?”

  “好。”紫衣煞君口中沉声说了个「好」字,接着道:“老夫本来只要告诉
你一句话,令尊等二十八条命,并不是霍某门下萧成化所杀,因为萧化成不敢对
老夫说谎,逢总护法更不会对老夫说谎,萧成化当晚是随逢总护法赶回这里来的,
杀害令尊,必然另有凶手,至于凶手是谁,与本帮无关,本帮也毋须代姑娘缉凶
……”

  管秋霜没待他说下去,就截着道:“我替父报仇,要手刃仇人,本来用不着
别人缉凶。”

  “哈哈。”紫衣煞君又是一声大笑,说道:“现在老夫不得不管了。”

  管秋霜道:“为什么?”

  紫衣煞君细长双目之中,射出慑人的光芒,怒声道:“令尊和管家庄的人,
若是被人乱刀分尸,也与本帮无关,但听姑娘刚才述说的情形,那凶手居然意图
移祸本帮,杀害令尊等人的手法,竟敢冒充老夫独门手法「紫煞无痕掌」,只此
一点,老夫就非把他找出来不可,一月之内老夫可以还姑娘一个公道。”

  管秋霜道:“如果凶手是萧成化呢?”

  “不论他是不是凶手。”紫衣煞君道:“一月之内,老夫如果查不出凶手,
就以萧成化抵数,任凭你管姑娘处置,管姑娘是不是满意了?”

  凌干青朝管秋霜道:“妹子,霍帮主一言九鼎,那就等一个月再说了。”

  管秋霜道:“好,那就如帮主所言,一个月后,我再来听候霍帮主的答覆。”

  “哈哈。”紫衣煞君沉笑一声道:“你们大闹紫衣帮,就这样要走了么?”

  管秋霜道:“霍帮主要如何呢?”

  紫衣煞君道:“老夫念你心切父仇,也不难于休,但在这一月之中,老夫要
屈留二位,在我紫衣帮中作客,等老夫找出凶手,你们方可离此而去。”

  管秋霜道:“霍帮主是要把我们留下?”

  紫衣煞君道:“老夫正是此意。”

  管秋霜道:“我们不愿意呢?”

  “老夫言出必践。”紫衣煞君严肃的道:“你们不愿留下,也得留下。”这
活已经没有转弯的余地了。

  管秋霜道:“这么说,我们只有硬闯了。”

  “不错。”紫衣煞君洪笑一声道:“杀人凶手老夫要查,但你们闯到本帮外
三堂来,连伤多人,老夫若是不把你们留下,紫衣帮就不用再在江湖立足了,除
非你们能胜得过本帮护法堂的人,硬闯出去。”

  管秋霜樱唇轻轻一撇,说道:“这也不算是什么难事,只是如果我们出手伤
了人,霍帮主又会说我们连伤多人了。”

  紫衣煞君一张紫脸,现出了一丝恼怒,洪笑道:“紫衣帮若是留不下你们两
个,这紫衣帮也就得解散了,二位出手之时,只管放手施为,若有死伤,那是他
们学艺不精。”

  逢老大眼看帮主已被管秋霜激怒,老实说自己护法堂十二位护法之中,虽然
都是武功高强之士,但若论剑法,只怕没有一个人接得下管秋霜那招长剑脱手的
怪招来。这就一手摸着苍须,朝紫衣煞君以「传音入密」说道:“帮主明鉴,管
姑娘精擅剑术,尤其脱手掷剑,极似驭剑术,连属下都只能勉强挡住,各位护法,
只怕并非其敌,若是让大家伤在她剑下,那就更不好了。”

  紫衣煞君听得浓眉微微掀动,心中暗道:“逢老大是中原道上数一数二的剑
术大家,他一支阔剑,很少有人走得出二十招,他居然会说出这女娃儿脱手掷剑,
极似驭剑术,连他都只能勉强可挡,此话自非虚语了。”但自己身为一帮之主,
话已出口,如何能收得回来?

  管秋霜回头看了凌干青一眼,说道:“大哥,霍帮主既然这么说了,只要霍
帮主划下道来,我们接着就是了,你说可好?”

  紫衣煞君突然大笑一声道:“老夫听说管姑娘有一招脱手掷剑的绝技,颇思
一阅,这样,老夫徒手接你一招,只要这一招上,双方能不分胜负,就算你胜了,
二位就可离此而去,管姑娘意下如何?”紫衣煞君掌下,毁过多少—等一的高手,
不然江湖上如何会称他「煞君」的呢?

  凌干青怕紫衣煞君伤了管秋霜,忙道:“霍帮主有意赐教,还是在下向霍帮
主讨教好了。”

  管秋霜道:“不,霍帮主指名要瞧瞧我的脱手掷剑,自然该我出手的了。”
一面朝紫衣煞君道:“霍帮主说的,小女子完全同意。”

  紫衣煞君含笑道:“如果管姑娘接不下老夫—掌,二位就可得在敝帮屈留—
月,凌少兄是否也同意了?”

  管秋霜道:“我同意了,凌大哥自然也同意了。”

  “好。”紫衣煞君随着话声,霍地从大圈椅上站了起来,点头道:“咱们到
外面去,老夫就去试试你的脱手掷剑的威力如何。”他站了起来,逢老大自然也
跟着站起。

  紫衣煞君朝凌干青、管秋霜二人一抬手:“二位请。”

  凌干青抱抱拳道:“帮主请先。”紫衣煞君也不客气,虎步龙行往外行去。

  逢老大含笑道:“凌少兄,现在该两位请了。”

  凌干青抱拳说了声:“有僭。”就和管秋霜跟在紫衣煞君身后,走进天井。

  紫衣煞君已在天井中站停,目注管秋霜,问道:“管姑娘兵刃呢?”

  管秋霜道:“我使的是软剑咯。”右腕一抖,只听「铮」的一声,一道银虹,
从袖中电般飞出,手中已经多了—柄挣得笔直的细长长剑。

  紫衣煞君道:“好剑。”

  逢老大一直想不出管秋霜那一记脱手掷剑的奇招,究竟是何来历,直到此时,
管秋霜又亮出剑来,看到她软剑剑尖,形如如意,突然想起一个人来,暗道:
“莫非她使的会是「诛神剑」?”

  其实管秋霜软剑剑尖形如如意,他早就看到了,只是现在才想起来而已。一
念及此,不由心头大大的震动,暗道:“她手中如果真是「诛神剑」,那么这位
老人家可比茅山道更得罪不起了。”一面急忙以「传音入密」朝紫衣煞君道:
“这位管姑娘手中的,极似「诛神剑」,帮主务必掌下留情,放她走吧。”

  紫衣煞君望了逢老大一眼,觉得总护法今天怎的如此胆小起来,一面暗暗功
凝右掌,洪笑一声道:“管姑娘既已亮出剑来,那就请发招吧。”

  管秋霜道:“霍帮主要我祭剑么?”

  紫衣煞君大笑道:“老夫和你约定了就是看看你的脱手掷剑功夫,姑娘何须
客气?”

  “好。”管秋霜一张媚如春花般的脸上,神色忽然变得凝重,说道:“本来
这招剑法,我师父一再告诫我不准轻使,但今天霍帮主一再相逼,小女子就不得
不使了。”

  紫衣煞君嘿然道:“管姑娘只管施为,如果老夫也被你砍下一条右臂来,江
湖上从此就不再有我紫衣煞君这个名号了。”

  管秋霜道:“那就我出手了。”话声出口,右腕一抖,把一柄长剑脱手朝空
中掷去。

  长剑脱手,就「嗤」的一声,破空直上,因为她面对的是紫衣煞君,自然不
敢轻视对方,故而这一掷之势,长剑直射起三丈多高,才掉头向下。她掷起之时,
长剑像白虹贯日,化作一道匹练般的精光,等到掉转头来,光芒登时大盛,好像
从剑身散出一层森寒的剑气,弥漫空际。

  往上冲起的长剑,掉过头来,自然是剑尖往下了,但到了一丈五尺左右,下
落之势稍为一停,剑柄渐渐下落,一柄剑渐渐变成了横下之势,往紫衣煞君当头
缓缓下落。因为它下落之势十分缓慢,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

  紫衣煞君自然知道自己大弟子萧成化的武功如何,但他一条左臂就是被管秋
霜这一剑砍下来的。何况方才逢老大又以「传音入密」告诉过他,管秋霜掷起的
剑,极似驭剑术,因此倒也不敢小觑了它,剑势未落,他右手已经缓缓举起。这
一刹那,只见他一只右掌已变紫色,手掌和五指比平时几乎粗胀了一倍。

  凌干青心中暗道:“紫煞掌。”「紫煞掌」是异派所有掌功中最厉害的一种,
其他如黑煞掌、青煞掌、血煞掌等掌功,都比它要差上一截。

  被「紫煞掌」击中,内腑受到剧震,就是大罗天仙也救不活,紫衣煞君就是
以「紫煞掌」成名,他索性终身都穿紫衣,才有煞君之名。「紫煞掌」伤人之后,
本来身上会下一个紫色的手印,所以叫「紫煞掌」。紫衣煞君数十年勤修苦练,
渐入化境,伤人的掌印,也由淡而无,因此他把「紫煞掌」改名为「紫煞无痕掌」,
成了他的独门武功。

  闲言表过,却说紫衣煞君眼看管秋霜祭起的长剑缓缓下落,他右手抬处,一
掌朝上迎着劈去。照说,他这一记「紫煞掌」威力何等强劲,别说一柄虚悬空中
的长剑,就是山上生了根的大石,也经不起他一掌,不被击成粉碎才怪。

  「紫煞掌」练到无痕,自然不带丝毫掌风,「无痕」也就等于无形了,他这
一掌举手迎掌,在大家看去,只不过朝悬空缓慢下落的长剑,虚飘飘的作了个手
势而已。但这一掌击出之后,他立时发觉不对了。

  因为他击出的这一记「紫煞无痕掌」,看去虽然不带丝毫风声,实则随着掌
势,已有一团强烈无匹的无形暗劲从掌心暗发,如暗潮汹涌,莫之能御,但往上
涌起的掌力,刚和缓缓落下的长剑骤然一接,不但没把悬空的长剑震飞出去,一
团凝结的掌力,突然被剑锋齐中剖开,半空中立时发出一声的「嗤」轻响。

  掌力无形无声,本来大家看不到什么,但这声轻「嗤」大家都听到了。「紫
煞无痕掌」发出去的时候,凝结成团,无声无息无形,但一经被剑气剖开,凝结
的掌力,自然再也凝结不住,掌力一时凝结不住,自然就四散开来。

  大家「嗤」声入耳,陡觉风起天半,大风起兮云飞扬,刹那之间,卷起了一
阵狂飚,沙飞石走,天地变色,所有的人都感到衣袂飞扬,几乎有站立不住之感。
大家心里都凛然感到这是紫衣煞君掌力的威猛,竟有如此声势,殊不知这是「紫
煞掌」力被剑气所破,四散开来的余劲了。

  别人不知,紫衣煞君自然早就感觉到了,因此他第一掌拍出之后,第二掌、
第三掌紧接着向上疾拍而出。当然这两记掌力,依然被剑气剖开。他三记掌力全
被剑锋剖开,长剑下落之势,自然丝毫没有因之延缓,现在长剑离紫衣煞君头顶
已不过五六尺距离。

  直到此时,紫衣煞君才感到管秋霜祭起的长剑果然厉害,果然极似驭剑术。
他究是一帮之主,自然不好学懒驴打滚,突然沉嘿一声,身形斜起,觑准长剑,
冒险推出一掌。大家只看到紫衣煞君一双色呈深紫的手掌,一下推在横落的剑脊
之上,他右手大袖,在这一瞬间,就被剑气一下摧毁,化作了片片碎布,飞洒开
来。

  紫衣煞君手掌抵住剑脊,往外推出,他这一推之力,几乎使出了全身之力,
但觉剑气强劲,下落的剑势,重逾山岳,但总算被他推出去了五尺来远。也差幸
是他紫衣煞君,若是换了旁人,这一掌如果没有推开,那么身随剑落,就会被拦
腰斩成两截,就不止一条臂膀了。

  管秋霜祭起的长剑,被他推出,就很快往下跌落,要知管秋霜也只知道师父
教她如何掷剑,她就如何掷剑,换句话说她会的只是手法而已,并不知道如何运
气驭剑,长剑下落,也就一扭腰朝前抢出,一把接住了剑柄。紫衣帮的人,看到
帮主一下就把长剑推开了,心中还在冷哼:这小丫头的长剑,有何稀奇?

  紫衣煞君心里清楚,这一剑自己已尽了最大的力气,虽然仅是伸手一推,但
身上却已微微泌出汗来,双脚落地,口中呵呵笑道:“管姑娘好剑法,老夫总算
见识过了。”管秋霜只知道照着师父教的手法,依样葫芦,把长剑掷起而已,因
此紫衣煞君在这一剑下,所经历的艰苦奋斗,和冒险伸手推剑之实,她一无所知,
她只知道自已掷起的长剑,被紫衣煞君推开了。

  正因如此,她根本不知道这一招胜负谁属?就听不出紫衣煞君这句话的口气
来,接剑在手,问道:“霍帮主之意呢?”

  “哈哈。”紫衣煞君洪笑一声道:“这一招上,老夫虽然推开了姑娘的剑势,
但老夫右手衣袖,却被姑娘的剑气割裂成了碎片,自然是不分胜负了,老夫留不
下二位,二位自然可以走了。”大家经他这么一说,才发现紫衣煞君右手大袖,
果然粉碎,光着手肘。

  凌干青眼看一场纷争,能有如此收场,自然甚是高兴,急忙拱拱手道:“多
谢帮主手下留情。”这是门面话,也表示不欲和紫衣帮破裂之意。

  紫衣煞君呵呵一笑道:“凌少兄好说,老夫对管姑娘佩服得很。”

  凌干青一拱手道:“在下兄妹,那就告辞了。”

  紫衣煞君首道:“好,总护法,你代表老夫送送凌少兄两位吧。”他一生纵
横江湖从不服人,但对管秋霜脱手掷剑一招,实在万分心折,尤其凌干青是茅山
道长门下,他也不敢等闲视之,要逢老大送他们,自然也隐着结交之意了。

  凌干青连忙拱手道:“这个在下兄妹如何敢当?”

  逢老大自然知道帮主的心意,呵呵笑道:“凌少兄不用客气,二位是敝帮的
客人,逢某代表帮主相送,也是应该的了。”凌干青朝紫衣煞君拱拱手,就和管
秋霜一起往外行去。

  逢老大一路送了出来,出了庄院大门,就脚下一停,说道:“逢某有一句话,
要提醒二位,聂姑娘的被人劫持,和管姑娘的血仇,不无关连,帮主方才要二位
留下,其实也是一番好意,他的用意,二位该可以体会得出来了。”

  管秋霜道:“还不是为了紫衣帮的面子?”

  凌干青微笑道:“妹子也许错怪帮主了。”

  管秋霜道:“为什么呢?”

  凌干青道:“因为霍帮主已经发现了劫持聂小香和管大叔的凶手,虽然未能
证实,也已猜想到十之八九,他要咱们在紫衣帮作客,是怕咱们不是此人敌手,
是以藉口把咱们留下,好对咱们有个交代,至于咱们伤了紫衣帮的人,这笔帐,
他身为帮主,自然也要算,但那是以后的事,他一定会先交代清楚之后再说。”

  “哈哈。”逢老大点头道:“凌少兄说得不错,帮主正是此意。”

  管秋霜道:“那怎么又让我们离去了呢?”

  凌干青道:“霍帮主试了妹子一招,觉得若凭武功,妹子已足应付,才让咱
门走的。”

  逢老大道:“帮主要逢某相送,也是另有深意,不知凌少兄可会想到?”

  凌干青道:“这个在下倒是想不出来,还要前辈指点。”

  “凌少兄好说。”逢老大道:“帮主对两位深有结交之意,他自己不好明言,
是以要逢某转告,紫衣帮和二位是友非敌,此其一,二位若论武功,自然天下可
行,但在江湖上人心叵测,并不是仅仗武功就可以通行无阻,此话帮主自然末便
和二位明言,二位此去,务必凡事小心,此其二,咱们后会有期,逢某恕不远送,
二位好走。”

  凌干青抱拳道:“多谢逢前辈了。”

  两人离开紫衣帮外三堂庄院,走了一段路,管秋霜问道:“大哥,方才逢老
大说的话,你相信么?”

  凌干青道:“紫衣帮不愿和我们为敌,倒是不错,他说的行走江湖,不能依
仗武功,就能通行无阻,更是经验之言。”

  管秋霜问道:“那我们现在到那里去呢?”

  凌干青道:“扬州。”

  管秋霜道:“你认为聂姐姐是仙女庙劫持的么?”

  凌干青道:“就算他们不劫持聂小香,我们也要找上仙女庙去了。”

  管秋霜偏头问道:“为什么?”

  凌干青切齿道:“自然是报仇了,我们要向柳凤娇索还杀父之仇。”

  管秋霜道:“大哥认为我爹也是柳凤娇杀死的么?”

  凌干青道:“很有可能,当日你一口咬定凶手是萧成化,我不好反对,其实
我早就怀疑是柳凤娇了。”

  管秋霜道:“大哥怎不早说呢?”

  凌干青道:“反正不是萧成化,就是柳凤娇,两者之中,必有一个是凶手,
先找紫衣帮也是一样。”

  管秋霜道:“大哥怎么断言杀害我爹的会是柳凤娇呢?”

  凌干青道:“你不知道柳凤娇的来历么?”

  管秋霜道:“我从没听爹说过。”

  凌干青道:“柳凤娇的丈夫,叫做潘河东,和先父及管叔叔原是结义兄弟…
…”

  管秋霜道:“我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那是管叔叔不愿提这件事。”凌干青道:“本来爹和管叔叔、潘河东,都
是吃的镖行饭,据说有一次潘河东保的镖,是一个告老还乡的京官,不料他见财
起意,觊觎保主一颗夜明珠,竟然在一夜之间杀死了保主—家十七口,连三岁孩
子都不肯放过,这件事终于给爹和管叔叔知道了,要他去投官自首,他不但不听
劝告,反而老羞成怒,突使歹毒暗器,企图杀死爹和管叔叔灭口……”

  管秋霜气愤的道:“这潘河东真是丧失了天良,后来呢?”

  凌干青道:“后来爹和管叔叔把他杀了,也正因这件事,二位老人家一气之
下,就把镖局也收歇了。”

  他没待管秋霜再问,接着到:“据说柳凤娇的师父,是个十分厉害的老魔头,
柳凤娇死了丈夫,就立誓要替夫报仇。家师知道这件事,不好和先父明说,就送
给先父一柄木剑,只要先父保存着木剑,柳凤娇就不敢向先父寻仇……”

  管秋霜道:“后来呢?”

  凌干青道:“柳凤娇跟他师父苦练十年,下山之日,也知道了先父有一柄家
师的木剑,不敢寻仇,她知道管叔叔和萧成化的一段粱子,因此扬言紫衣煞君门
下要向管叔叔寻仇,而且声言要血洗管家庄,鸡犬不留,爹听了这话,信以为真,
就带了木剑去找师父,要求师父保护管家庄的安全,那知妖妇早就跟爹上了茅山,
等爹下山之时,就遭了她的毒手……”他口气一顿时,接着道:“这姓柳的妖妇,
害死了爹,心有不甘,又赶去管家庄,企图杀害管叔叔……”

  管秋霜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凌干青道:“她害死爹的半月之后。”

  管秋霜道:“三年以前的事了,她后来没有去么?”

  “去了。”凌干青道:“家师派大师兄丹元子暗中保护管家庄……”

  管秋霜道:“是大哥的大师兄把她赶跑了?”

  “不。”凌干青道:“是妹子的师父姜老夫子把她赶跑了。”

  管秋霜道:“我怎么没听师父说呢?”

  凌干青道:“我也是听大师兄说的,姜老夫子在门口贴了一张「姜太公在此,
百无禁忌」,柳凤娇吃了亏才悻悻而去。”他把当日情形,大概说了一遍。

  管秋霜想了想说:“这么说,杀害爹的凶手果然是她了?”

  “不错。”凌干青道:“三年前她找上凌家庄去,声言鸡犬不留,找到管家
庄去,也说鸡犬不留,这和管叔叔遇害的情形,极为符合,可见是她杀害的了。”

  管秋霜听得双目通红,说道:“大哥,快走,我们这就找上仙女庙去,我不
把这妖女斩成肉泥,誓我亲爹人。”

  从镇江渡江,就是瓜州。瓜州是扬州的门户,南北交通的咽喉要道,它和镇
江隔江相对,处在两个大城镇之间,就是想不热闹也不行了。瓜州地方不大,它
原只是一个古渡头而已,但笔直而宽敞的街道上,茶楼酒肆和专门给旅客打尖的
旅店,几乎占了这条长街的三分之一,这无他,因为这里是中间站也。

  这个城镇,是不是繁荣,只要看茶楼、酒肆、客店多不多就可知道,因为这
三者多,就表示过往的旅客多。瓜州当然是繁荣的小镇,这天傍晚时光,从渡船
码头的人群中,走出一对青年男女。男的玉面朱唇,青衫飘逸,女的峨眉皓齿,
但身有重孝,这两个不用说是赶去扬州的凌干青和管秋霜了。

  他们落了店,又并肩踏着长街上的石板路,走进一家叫做古渡头的酒楼,跨
入大门,踏上楼梯。这时,酒楼大门外,来了一个身穿青布大褂的汉子,和一个
花白头发的老妇人,他们是跟着两人身后来的,但却在门外停了下来。

  青布大褂的汉子脚下一停,问道:“都记住了么?”

  花白头发老妇连连点头道:“记得记得。”

  “那好。”穿青布大褂汉子一手托着下巴,冷声道:“你别把事情弄砸了。”

  花白头发老妇陪笑道:“那怎么会呢?”

  穿青布大褂汉子点头道:“那我走了。”

  古渡头酒楼,一排三间,面临大街,楼上围以雕栏,可以凭栏看着大街上形
形色色行人和车水马龙的盛况。凌干青和管秋霜就坐在临街的一面,「两三灯火
是瓜州」,社会是永远在进步的,从前两三灯火就代表了瓜州,现在华灯初上,
光把这条长街照得如同白昼,就不止上千盏灯。

  管秋霜一面喝着茶,一面抬头说道:“这条街真热闹呢。”

  凌干青道:“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这里是扬州的门户,怎么会不热闹
呢?”

  “这可不同。”凌干青喝了口茶,笑道:“我们是腰中缠紫电,跨剑上扬州。”

  管秋霜一双盈盈清眸,望着他,甜笑道:“大哥改得好。”

  刚说到这里,一名伙计给两人送来了饭莱,伙计退去之后,两人正在低头吃
喝之际,一名腰背微驼的花白头发老妇人从楼梯走上,目光一瞥,就颤巍巍的朝
凌干青这一张桌子走过来,口中颤声叫道:“凌相公。”

  她这声叫喊,凌干青朝她望了—眼,问道:“这位大娘认识在下么?”

  花白头发老妇道:“凌相公不认识老身么?”

  管秋霜道:“老婆婆请坐。”

  花白头发老妇也不客气,就在两人横头坐了下来,目光打量着管秋霜问道:
“这位姑娘,是凌相公的什么人呢?”

  管秋霜道:“他是我的大哥咯。”

  花白头发老妇人又道:“姑娘和凌相公想必认识不久?”

  管秋霜粉脸不禁一红,说道:“我和凌大哥是世交。”

  凌干青觉得这位妇人来得有些突兀,心中不禁起疑,问道:“大娘是什么人?”

  花白头发老妇脸色忽然沉下来,冷声道:“老身么?就是凌相公从前也口口
声声叫她妹子的聂小香的娘。”

  凌干青惊异的道:“大娘原来是三妹的令堂,伯母……”

  “三妹。”花白头发老妇重重哼了一声,才道:“凌相公还记得我女儿?叫
的真好听,三妹。这位姑娘是凌相公的四妹还是五妹?老身真想不到你喜新厌旧,
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管秋霜一张娇花般脸上,不禁变了颜色。

  凌干青更是红着俊脸,尴尬的道:“伯母这是误会。”

  “误会,老身如何误会你了?”花白头发老妇满脸皱纹,都绽起了激愤之色,
冷冷的道:“凌相公玩弄我女儿,如今身怀六甲,有了三个月身孕,你却置之不
顾,另结新欢,老身就是找你评理来的,你打算如何……”她活声还未说完,管
秋霜已经站起身来,低着头往楼梯走了下去。在这种尴尬场面之下,她自然非走
不可了。

  凌干青心头急,急忙跟着站起,叫道:“妹子……”

  花白头发老妇却一把抓住凌干青的衣袖,叫道:“你想溜了,那可没有这么
容易,我女儿肚里有了你的骨肉,你总得有个交代,岂能一走了之?”抓住了凌
干青的衣袖死也不放。

  她是个不会武功的人,凌干青只要轻轻一甩衣袖,就可以把她甩开,但凌干
青不能这样做,只得说道:“伯母快放手,有话好说。”花白头发老妇这番活,
所有食客都听到了,大家也自然相信,只要看凌干青的模样,就是个英俊风流人
物,何况和他同来的又是娇美如花的姑娘,这种男女纠纷,茶馆酒楼上,可说是
常有的事儿。

  “好。”花白头发老妇口中说了声「好」,果然放开了手,沉声道:“你说
吧,我女儿有了身孕,你要待如何?”

  凌干青听她说三妹怀了三个月身孕,这话使他不敢不信,因为他和聂小香春
风一度,算来正好三个多月,尤其这一路上,聂小香身子困乏,经常呕吐,不思
饮食,这些,如今想来,岂不正是怀孕的症兆?他心头又惊又喜,红着脸道:
“伯母可知三妹现在那里么?”

  花白头发老妇气愤的道:“她在那里?她是给你气跑的。”

  「气跑」这两个字,凌干青也相信。那时连自己不知道毕云秋竟是女儿之身,
直到那天晚上,毕云秋当着管崇墀说出她是女的,聂小香总究是女人,女人免不
了有小心眼,她看自己和毕云秋结交往来,自然要走了。他心中暗暗道:“这么
说,三妹不是被劫持的了。”一念及此,忙道:“伯母这是误会,在下此行,就
是找三妹来的,她现在那里呢?”

  花白头发老妇眼睛闪过一丝喜色,说道:“小香是个可怜孩子,她只有老身
这个娘,受了委屈,还会到那里去?”

  凌干青喜道:“她回家?”

  “唔。”花白头发老妇口中应了一声,说道:“凌相公若是还有良心,应该
去看看她,可怜她回来之后,这些日子,天天以泪洗脸……”

  凌干青被她说得心头侧然,暗道:“管家妹子大概是回客店去了,虽然她在
这里受到了很大的委屈,但不难解说,自己还是先去看看三妹要紧。”当下说道
:“在下这就去看三妹。”

  花白头发老妇这才回嗔作喜,点着头道:“看来凌相公还有点良心,那就走
吧。”她随着话声站起来。凌干青下楼会了帐,跨出酒楼。花白头发老妇早已在
门口等候,回身道:“凌相公请随老身来。”凌干青不用她说,就跟着她身后走
去。

  瓜州,只有一条长街,灯火如画,出了长街,依然是一片渔村景色,曲折小
径,四下黑黝黝的,居民的房舍,零零星星,两三灯火,掩映在曲折的江湾之间。
花白头发老妇既不会武功,又上了年纪,虽然满心欢喜领着凌干青走在前面,脚
下自然走不快,这样足足走了一顿饭的工夫,总算到了一处茅舍前面。

  茅舍不大,一看就知是贫困人家,门前一片空地上杂草丛生,两扇板门,也
只是虚掩着,屋中不见一点灯光。花白头发老妇走到门口,就脚下一停,回身悄
声道:“小香这些天,—直茶饭不思,这时大概睡熟了,凌相公请在这里稍候,
老身进去点上了灯,你再进来。”

  老妇说完,一手推门,急步走了进去,果然在堂屋中打起火石,点燃了一盏
灯,才招招手道:“凌相公请进来吧,老身给相公烧茶去。”

  花白头发老妇脸含笑容,指指左首一道悬着花布门帘的门户,神秘一笑道:
“那就是小香的卧室了,凌相公自己进去吧。”凌干青依言走入。

  她不侍凌干青回答,目中闪着诡笑,自顾自往屋后去了。凌干青不好开口,
红着脸,依言朝房门口行去。他这些天一直耽心着三妹的安危,如今又知道三妹
有了身孕,自然也急着想见到她,这就一手掀起花布门市,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口中低低叫了声:“三妹……”

  房中地方不大,也没有什么摆设,靠壁处只有一张古老的木床,垂着花布帐
子,帐门前放一双绣花鞋,静悄悄的不闻有人答应。凌干青目能夜视,自然很快
就认出来了,那双绣花弓鞋,正是三妹聂小香脚上的穿的,这自然错不了。

  他心头一阵激动,口中又低低的叫了声:“三妹。”双手掀开帐子,半个身
子又俯了下去。

  房中没有点灯,本来已是一片黝黑,这花布帐内,自然更黑了。凌干青虽然
目能夜视,也只能依稀看到一个散披着一头乌云的女子,躺卧在花布棉被之中,
她敢情听到了他轻声呼唤,口中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突然皓腕一伸,像水
蛇般环住了凌干青的头颈,粉脸一抬,两片樱唇一下凑了上来。

  这一瞬间,凌干青突然发现这床上的女子并不是聂小香,心头蓦然一惊,迅
即猛力往后退,口中喝道:“你是什么人?”

  那女子没想到凌干青会猛力往后跃退,也不觉大感意外,娇声道:“凌干青,
我……我那一点比不上聂小香?”她这一开口,凌干青听出来,她正是魔手天尊
朱九通的小师妹黑衣魔女何真真。

  帐门被一双纤秀如玉笋般的双手迅快撩开了,花布帐中走出来的果然是黑衣
魔女。不,黑衣魔女今晚穿的可不是黑衣,她身上只披了一层轻如浮云、薄如蝉
翼的轻纱。虽无黑衣,却更成了名符其实的魔女。不,不是魔女,应该是神女。

  因为披在身上的这一层轻纱,就像披上了一层月光,在这一层纱之中,她虽
然还穿了一件乳白色的兜肚,但洁白无瑕,晶莹细腻的胴体,仍然全部呈现无遗。
不,有了这一层轻纱,就有朦胧之美,掩映得恰到好处。只有在朦胧中,会使看
得更美、更诱惑、更难以抗拒。

  她亭亭玉立,面对着凌干青,但右手紧紧握着粉拳,直到此时,手掌才轻轻
的张了过来,五根纤指随着轻轻舒开。她掌心握着的是一颗龙眼大的夜明珠,握
紧的拳头摊开来了,珠光就迸射而出。本来黝黑的房中,现在呈现了一片乳白而
柔和的光亮,本来已足可使人感到诱惑的春光,现在更清晰而诱惑了。

  灯下看美人,已经够美,珠光中看美人自然更美了。凌干青本可回身退出房
去,但他看到了床前那双聂小香穿过的鞋子,这就证明聂小香确已落在了他们的
手中,他自然不能走了。他迅快移开目光,只是冷冷的道:“何姑娘,聂小香是
你劫来的了?”

  他不敢看她,那倒不是她太诱惑了,只要看上她一眼,没有男人不想着第二
眼的。他是已经上过她一次当的,那是在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就因为多看了她
一眼,差点被她「摄心大法」所迷。

  “你心里只有一个聂小香。”何真真幽怨的望了他一眼,渐渐朝他走近,柔
声道:“你为什么连正眼不敢看我呢?”

  凌干青道:“姑娘不觉得穿得太少了么?”

  “啪。”何真真气得发抖,举手就是一记耳光,掴上了他的脸颊,冷声道:
“凌干青,你……把我看作了什么人?我……我难道是败花残柳,随便什么人面
前都会这样……的?你……你也少在我面前装假正经,你若是坐怀不乱的君子,
聂小香她会怀孕?我那一点比不上聂小香?为什么这样瞧不起我……”她说得好
像很伤心,蓦地转过身去,一下又隐入花布帐子里面。

  凌干青没防到她会突然出手,他虽然没敢看她那双会勾魂摄心的眼睛,却总
看到了上帝为她精心雕塑的胴体,自然难免会心旌动摇,本来可以避开的一掌,
却硬是掴上了他的脸颊。这一掌虽然并不重,脸上也有些热辣辣的。

  现在何真真躲进了帐子,他心头倒不禁升起一丝愧疚,说道:“何姑娘,在
下丝毫没有瞧不起你之心。”

  “你瞧得起我?”何真真再次从帐子中飘身闪出,她身上已经穿上了一身玄
色衣裙,长发披肩,这回虽然没有方才那样诱人的朦胧之美,但却使人有清新和
朴素之感。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说道:“你再说一遍给我听听。”

  凌干青依然不敢去看她,只是正容道:“在下刚才说的,丝毫没有瞧不起姑
娘。”

  何真真眼中流露出雾一般的迷惘和幽怨之色,幽幽的道:“那你嫌我什么呢?”

  凌干青道:“在下也没有嫌姑娘什么。”

  “那你……”何真真脸上忽然飞起两片红晕,低下头去,低声道:“为什么
……不要我呢?”方才她半裸了胴体,并不感到羞涩,现在很吃力的说出这句话
来,却感到羞不可抑。

  “这个……”凌干青也和她一样,方才看到她晶莹如玉的胴体,并未脸红,
现在他一张俊脸也不禁红了,嗫嚅的道:“我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发生……”

  何真真仍然不肯放过,问道:“那时对聂小香怎么会……呢?”

  凌干青苦笑道:“在下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会糊糊涂涂的铸下大错。”

  “唔。”何真真道:“那一定是二师姐在你喝的茶水做了手脚。”

  凌干青突然如有所悟,口中「哦」了一声,也突然想起方才何真真也说聂小
香怀了孕,那是千真万确的事了,他不好问聂小香怀孕这事,但却抬目问道:
“姑娘还没回答在下,聂小香是你擒来的?”

  何真真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道:“不是我擒来的。”

  凌干青道:“那是什么人?是不是柳凤娇?”

  何真真点点头道:“人是二师姐擒来的,没有错,我只向二师姐要了她一双
鞋子……”她想起刚才的一幕,脸上依然有些热烘烘的,低着头道:“但她怀了
你的孕也是真的,我并没有骗你。”

  凌干青心头一急,问道:“她人在那里?是不是被囚在仙女庙?”

  何真真微微摇着螓首,说道:“你不能去……”

  凌干青道:“为什么?”

  何真真道:“因为……”

  何真真刚说了两个字,只听到茅舍外面传了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说道:
“三师妹,我当你跟我要小丫头的臭鞋子做什么,原来是你替我把姓凌的小畜生
给引来了。”只要一听口气,这人就是黑衣魔女何真真的师姐柳凤娇了,何真真
一张娇花般的脸上变了颜色。

  凌干青听得更是全身热血沸腾,口中大喝一声:“你是姓柳的妖妇么,来得
正好。”人随声发,双足一点,但听「砰」然一声,从南首一道花格子窗撞飞出
去,一下泻落到茅舍前面一片草地中间。

  离他不过丈许光景,在夜风中,俏生生站着一个一身绿色衣裙,长发披肩的
苗条人影,虽然黑夜里,她一双明亮如星的眼睛,依依闪着迷人的光亮。凌干青
目光如电,直注在对方脸上,只觉这女人峨眉淡扫,朱唇轻点,眼波流盼,笑靥
如花,你朝她望去,她也正在笑盈盈的朝你看来。

  娇艳、丰满,另有一种说不出妖媚,和少妇成熟的诱惑。凌干青有些迷惑了。
柳凤娇,是潘河东的妻子,潘河东伏诛,已是十三年前之事,那时柳凤娇至少已
有二十三、四岁,再加上了十三年,她至少也有三十六、七岁了,但眼前这绿衣
少妇,看上去再多也不过二十四五,比何真真大不了几岁,难道她不是柳凤娇?

  他看着她没有作声,绿衣女子也笑盈盈的看着他,没有说话。当凌干青撞开
花格子窗,穿飞出来时,黑衣魔女何真真也慌忙跟着穿窗而出,飞落到凌干青身
边,这时口中叫了声:“二师姐,你怎么找来的?”

  绿衣妇人美目流盼,死命的盯了两人一眼,格格娇笑道:“三师妹,我好像
来得不巧,没坏了你的好事吧?”她一开口,就是个淫荡的女人。

  凌干青目光盯注,问道:“你就是柳凤娇么?”他没见过柳凤娇。

  绿衣女子格的一声娇笑,一双水淋淋的桃花眼一转,笑道:“人果然长得很
俊,无怪一向眼高于顶的三师妹,会看上你了。”

  凌干青听她口气,眼前的绿衣女子,自然是柳凤娇无疑,不觉凛然喝道:
“在下问你,你可是姓柳的贱妇么?”

  “瞧你说话凶霸霸的,这是干什么呀?”绿衣女子眼波一溜,轻笑道:“刚
和我师妹成了亲,就六亲不认啦?我是姓柳,又怎么呢?”

  凌干青「铮」的一声,青虹乍伸,一下掣出了青藤剑来,凛喝道:“你就是
柳凤娇?”

  “唷,你把我师妹弄上了手,就该跟着她叫我一声二师姐才对。”绿衣女子
妖艳的一笑,接着道:“如果跟我那死鬼排来,你就得矮上一辈,叫我一声婶娘
了,柳凤娇这三个字,也是你叫的么?”

  凌干青双目冒火,一张俊脸登时通红,切齿道:“你就是柳凤娇,我和你父
仇不共戴天,你这妖妇,今晚总算给我找到了,你亮剑,我要亲手把你剁成肉泥。”

  “剁成肉泥?”柳凤娇依然风情万千,格的一声轻笑道:“你打算把我做成
肉圆了,你想吃?”

  何真真知道二师姐笑里藏刀,要杀人之前,依然调笑打趣,打情骂俏,心头
一凛,叫道:“二师姐……”

  “唷,三师妹,你吃什么飞醋?”柳凤娇眼皮斜瞟着她,说着:“你没听见
人家要把我做肉圆子呢,我说凌干青,你这小冤家,你想吃我,我就让你吃,你
要吃我那里?”

  凌干青手中长剑发颤,厉喝道:“妖妇亮剑。”

  “我们自己人咯?亮剑多没意思?”柳凤娇微微吸气,她胸前那双鼓腾腾颤
巍巍的玉峰,忽然间胀大得快要把衣衫都胀裂了,媚眼如丝,娇声道:“你要跟
我动手动脚的话,我都不会生气的。”

  口中说着,一双纤巧、修长、白嫩得像春笋般的十指,指甲上还涂着嫣红的
凤仙花汁,轻巧的斜斜挑起,尖尖的指甲,宛如十口锋利宝剑,就在她挑起的瞬
之间,快如闪电,一下朝凌干青执剑右腕划到。不,她两手分袭两处,左手划到
凌干青右腕,右手却像钢叉一般,戳到了凌干青左肋。

  她出手奇快,是以无须招式,但显然还隐藏着无数变化。凌干青不防她会突
然欺近身来,心头一惊,急忙施展「乙木遁形身法」,往斜退步,左手握拳,中
指直竖,随着发出春雷般一声大喝,振臂点出。柳凤娇这是十拿九稳的一掌,没
想到会被他身形一晃就避了开去,就在此时,但觉右肩轰然被人击中,一个娇躯
不由自主的被推出去三四步远,心头大感凛异,忖道:他使的会是什么手法?

  凌干青一掌得手,口中一声懔叫,身形一掠而上,手中长剑,突然一振,幻
起一片青光,漫天飞洒,当头罩去。柳凤娇惊叫一声,骂道:“小畜生,看不出
你果然还有两手。”

  她一双柔若无骨的双手,竟然像水蛇般,从凌干青的剑光中伸了进来,左手
一翻,来扣凌干青的右腕脉门,右手五指轻弹,却向凌干青面门袭来。凌干青从
没想到她这一双手能从剑光缝隙中钻进来,一时不由得大吃一惊,急切之间,只
有右脚一旋,再次施展「乙木遁形身法」,斜退了出去。

  柳凤娇当然也想不到凌干青避敌身法会如此神奇,明明就在眼前的人,一晃
眼,就脱出了她十指变化的范围,不觉格的一声娇笑道:“你不是要把我剁碎了
做肉圆么?怎么反而退出去了?”口中说着,人已如影随形,跟了过去。

  “呀。”凌干青是存了拼死之心,就在她欺身过来之时,口中发出一声震慑
人心的大吼,剑光暴长,青芒如雨,漫天流动,一丈方圆,有如结成了一层透明
的琉璃帷幕,剑气嘶嘶,寒砭肌骨。剑影乍展,只听柳凤娇发出一声尖厉的惊叫,
一道淡淡的黑影,快同流星从剑光青芒交织的网罟中一闪而出。

  耀目寒光,倏然收去,凌干青长剑当胸,凛然站立原地。柳凤娇却花容失色,
退出去七八丈外,披肩长发已被剑光截断,惊魂未定,就尖声喝道:“小畜生,
你给我记着……”

  凌干青没想到自己使出了「天壤一剑」,仅仅只削断了她一截头发,口中暴
喝道:“不用记着,咱们今晚就得了断。”双足一顿,剑化长虹,纵身飞扑过去。

  那知堪堪扑到中途,突然一个筋斗,跌坠下来,砰然一声摔倒地上。柳凤娇
双目之中,隐射杀机,格格笑道:“小畜生,你要和我动手,还差得远呢。”回
身俏生生朝凌干青走了过来。

  黑衣魔女何真真吃了一惊,急忙掠到凌干青身前,望着柳凤娇叫道:“二师
姐,你要做什么?”

  柳凤娇看了她一眼,笑道:“三师妹,你这是做什么呢?”

  何真真道:“二师姐在他身上使了「弹指无形勾魂毒」么?”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柳凤娇笑道:“不使点手段,能把他放倒么?三师
妹,你快让开了。”

  “二师姐。”何真真依然挡住凌干青身前,没有让开,只是望着她问道:
“你要杀他?”

  “这还用问?”柳凤娇嫣然笑道:“这小畜生的武功,你总亲眼看到了,今
晚不把他除去,日后总是祸患。”

  何真真道:“二师姐,小妹想求你一件事……”

  “我们是同门师姐妹咯。”柳凤娇含笑道:“小师妹,别说是一件就是一百
件,二师姐也会答应你九十九件……”

  何真真道:“谢谢二师姐。”

  “别先谢我。”柳凤娇道:“你先说说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何真真俯首道:“小妹请求二师蛆今晚放过了他。”

  “唷。”柳凤娇又是一声娇笑,说道:“三师妹,你真会挑。”何真真脸红
了,她以为她说的,是她千挑万挑,竟会挑中了凌干青,低头应了声「是」。

  “三师妹是不是没听清我的话?”柳凤娇格格笑道:“我是说,三师妹在我
说的一百件中,不去挑其他我会答应的九十九件,却偏偏挑上了我不能答应你的
一件,这不是使我做师姐的作难么?”

  何真真身躯一震,抬目道:“二师姐不答应?”

  “这自然不能答应了。”柳凤娇似笑非笑的道:“这小畜生口口声声要为他
死去的爹报仇,我也要替我死去的丈夫报仇呀,天下英俊的男人多的是,象你小
师妹如花似玉的模样,还怕找不到称心的如意郎君,干么要这个该死的小畜生?”

  “二师姐,我求求你……”何真真急得快要哭出声来,说道:“人各有志,
我……我……”

  “小师妹,你别听他的花言巧语。”柳凤娇道:“这小畜生就是面孔长得俊,
才会让你们这些小姑娘着了迷。你总知道的,聂小香那贱婢肚子里还怀了他的孽
种,好妹子,你别再上当了,快让开吧。”

  “不。”何真真忽然坚强的道:“你今晚不能杀他。”柳凤娇道:“为什么?”

  “因为……”何真真思索着理由,说道:“因为今晚是我把他诳来的,你杀
了他,我会心里不安。”

  “这有什么不安?”柳凤娇格的轻笑道:“你也真是的,就算是你把他诳来
的,但杀他的是我,与你何干?”

  “不。”何真真坚决的又吐出一个「不」字,说道:“二师姐杀他,和我怎
会没有关系?”

  “这话挺新鲜。”柳凤娇看着她,神秘一笑道:“看来你对他真是动了情了,
但无论如何,我今晚都不能放过他。”

  何真真道:“二师姐要杀他,就先杀小妹好了。”

  “你……”柳凤娇一双媚眼之中,射出两缕精芒,盯着她,问道:“这是什
么意思?”

  何真真急道:“师姐不能杀他就是了。”柳凤娇问道:“你真的和他……”

  何真真双颊飞红,低垂粉颈,羞涩的道:“……都……给他……了……”

  “格。”柳凤娇笑得很浪,指指三师妹,说道:“所以你认真了?”

  何真真道:“小妹不得不认真。”

  “你是头一回,这也难怪。”柳凤娇摇着头,不以为然的道:“但一个女人
又不是只此一回,小师妹又何必认真呢?”

  “不。”何真真也摇着头道:“二师姐,我不是那种人,我和你不一样。”

  “这有什么不一样?”柳凤娇道:“你往后习惯了就好,男人喜新厌旧,女
人难道不能喜新厌旧?再说,新的总比旧的好,小师妹,你要男人,还不简单,
我会给你安排的……”

  何真真双手掩耳,大声道:“我不要听,我不要。”

  柳凤娇笑吟吟的道:“小师妹,你真想不开啊。”她轻盈的走到她面前,突
然双手齐发,十指尖风朝何真真身前十处要穴袭到,十处穴道,只要被袭中一处,
就可把她制住了。

  但黑衣魔女何真真又岂是轻易就制得住的人?柳凤娇双手乍发,她一个人也
随着离地飘起,退后了三尺,「呛」的一声掣剑在手,铁青着脸道:“二师姐,
你真是貌美如花,心毒如蝎,连同门师妹都要下手。”

  “唷。”柳凤娇偷袭未成,又换了脸娇笑,说道:“小师妹,我是为你好,
你眼不见为净,我就了了一笔心事。”

  何真真气愤的道:“你就因为凌干青的爹和他义弟管崇墀杀了你的丈夫,你
就非杀了他们两家的全家不可?你有不少面首,潘河东对你并不重要,你要杀他
们,只是为了逞你一时之快而已。现在,我已把心、把身都交给了凌干青,他就
是我的丈夫,你要杀我丈夫,我也会永生永世和你没完没了,你武功比我高,找
保护不了他,你要杀他,就只管动手,我……我去找师父作主……”她果然舍了
凌干青转身就走。

  柳凤娇不由一怔,她本已抽出了一支细长长剑,准备下手,但听了小师妹的
话,不禁踌躇起来。这位小师妹是师父的关门徒弟,平日最疼爱她了,杀了凌干
青,小师妹一定会向师父跟前去哭诉的,师父责怪下来,自己岂不吃不完兜着走?

  这一想,立即朝小师妹追了上去,娇笑道:“三师妹,你跟我认真了?我们
是同门师姐妹咯,一向情逾骨肉,你既然喜欢他,我就依你,不杀他好,只是三
师妹,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不许他再向我寻仇,这一点,你一定要办到,否
则莫怪师姐我心狠毒辣了。”

  何真真离开凌干青,原也是冒险的行动,如果二师姐真的出手,那就糟了。
此时听二师姐答应不杀他了,心里自然喜出望外,点点头道:“多谢二师姐,你
说的我一定会办到。”

  “那就好。”柳凤娇收起长剑,看看三师妹,格的笑道:“好啦,你抱他进
去吧。”

  何真真红着脸,说道:“二师姐,解药呢?”

  “好。”柳凤娇探怀取出一个小瓷瓶,掷了过来,说道:“拿去吧。”

  何真真接过药瓶,柳凤娇业已走得不知去向,这就俯身先替凌干青收好软剑,
然后双手抱起紧闭着双目的凌干青,但觉一阵幽恨,袭上心头,暗暗的道:“我
用女孩儿家的清白名誉,救了你的性命,但愿你也不辜负我这片苦心就好了。”

TOP

0
 第十二章魔女多情

  凌干青醒过来了,他感觉到好像喝醉了酒一般,头脑昏涨欲裂,眼皮沉重得
几乎抬不起来。还想翻个身再睡,但心里却感到奇怪,自己怎会有此昏沉沉的感
觉,这是睡在什么地方呢?他一念及此,就蓦地睁开眼来,只觉得眼前一灯如豆,
自己躺卧在床上,身上盖了一条薄被,花布帐子钩起了半扇,床前一张椅上,侧
身坐着长发披肩的女子,一双秋水般眼神,正在关切的望着自己。她,竟会是黑
衣魔女何真真。

  凌干青蓦然—惊,此情此景,莫非自己和她?他正待翻身坐起,何真真已经
伸出一双柔软的纤手,轻轻按在他肩头,轻柔的道:“你刚醒来,再躺一会。”

  凌干青没有躺,挣扎着坐了起来,急急问道:“你……”话他不好措词。

  何真真朝他温婉一笑:“你这人真是不听话,难道我会害你么?”

  凌干青怀疑的道:“在下怎么会睡在这里的?不是你……”他想说:“不是
你在我身上做了手脚?”但下面的话,他说到「你」字,就不好再说下去。

  “你再仔细想想?”何真真披了下嘴,才道:“你中了二师姐的「弹指毒粉」,
是我把你救醒的,怎么?你还怀疑我?”

  凌干青经她一说,才渐渐想起自己和柳凤娇动手的一幕,自己在发剑追击之
际,突然感到一阵昏眩,这么说,自己果然是她救的了。他望着她,问道:“柳
凤娇如何肯放过在下?”

  “你刚服下解药,人虽清醒过来,但余毒未净,应该再躺一会才是。”何真
真平日里眼高于顶,从未把男人放在眼里,对他,不知怎的说话竟会如此轻柔,
她望着他,说道:“别再逞强了,我扶你睡下去。”

  凌干青确实感到全身乏力,只得任由她扶着睡下,一面说道:“谢谢你。”

  何真真甜笑道:“你居然也知道说谢谢我了。”

  凌干青依然问道:“柳凤娇在我身上下了毒,她怎肯放过在下的呢?”

  何真真脸上一红,说道:“你不用多问,还是睡一会吧。”

  凌干青道:“在下想知道她肯舍我而去,究竟为什么?何姑娘,你非告诉我
不可。”

  何真真道:“你一定要知道么?”

  凌干青道:“在下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因此非知道她肯放过在下的原因不
可。”

  何真真幽幽的道:“你难道还会想不出来么?”

  凌干青道:“是姑娘救了在下,你和柳凤娇反目,甚至还动了手?”

  何真真微微摇头道:“论武功,她比我强得很多,我打不过她。”

  “那……”凌干青道:“在下很难猜得出来,还是姑娘直言相告吧。”

  “你既然一定要知道,我……就说给你听……”何真真粉脸酡红,低低的道
:“只是……只是你听了不许笑我。”

  凌干青道:“姑娘救了在下性命,在下怎么会笑你呢?”

  何真真站起身,侧身坐到床沿上,她一张粉脸,娇红欲滴,俯首轻轻的道:
“我不准二师姐杀你,就告诉她……告诉她……我已经失身于你了……”一个女
孩儿家,这话自然很难启齿,但她很吃力,很低声的说了出来,话声出口,她已
羞得别过头去,不敢看他。这是关系她一生名节之事,她为了救自己,竟然不顾
自己名节。

  凌干青心头不禁感动,问道:“柳凤娇相信了?”

  何真真点点头,才道:“她相信,但仍然不肯答应,我心里一急,就说要去
师父跟前评理,她才口气软下来,留下解药走了。”

  凌干青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感激的道:“真对不起你,为了救我,委屈姑娘
的清白,在下……不知如何报答你才好?”

  “我是要你报答么?”何真真胀红着脸,幽幽的说道:“我在江湖上虽然心
狠手辣出了名,但我还是清白女儿之身,我知道你一向都瞧不起我,但在我心里,
只有你一个人,不管你对我怎样,只要能救你,别说清白蒙瑕,就是……就是死,
我也会甘之如饴……”

  她忽然从眼睛中涌出一串泪珠,一个人随着扑倒在凌干青的身上,一颗头埋
在他胸前,双肩微微耸动,只是没有哭泣出声。凌干青原是个多情种子,他听得
心头一软,忍不住伸手挽住了她的粉颈,轻轻的道:“何姑娘,快别伤心了,在
下对不起你。”

  何其真道:“不要叫我何姑娘,叫我真真。”

  凌干青道:“好,真真,你对我好,我都知道。”

  何真真忽然抬起脸来,含着泪水,笑道:“只要你知道就好了。”她笑得很
甜,凌干青忍不住轻轻在她秀发上吻上一下。她口中轻「嗯」了一声,这声「嗯」,
令人听来很诱惑。凌干青用手抬起她的脸来,四目相对,嘴唇缓缓朝她樱唇上凑
去。

  何真真呵气如兰,微湿的唇被吻着。慢慢凌干青延长在唇上停留的时候,何
真真的呼吸随热吻变急,两人由轻吻变为拥吻。何真真亦把嘴巴张开,给凌干青
的舌进来,两舌相交,何真真小玉舌滑又甜,凌干青一遍遍地用自己的舌头与何
真真的摩擦。

  凌干青双手把持着何真真的纤腰,柔若柳絮,仿佛用一点儿力捏也会断。他
轻轻上下搓楺何真真的柳腰,直至碰到她的肚兜。凌干青把手放回何真真的酥胸
上,轻轻的隔着柔软的丝质肚兜,感受她乳房的型状。他下身的宝贝已经涨起,
他已经快忍不住了。

  一切就像是水到渠成,两人终于赤裸相对。何真真身子修长,皮肤白哲,胸
前两颗乳房上长了两颗浅红的草莓,凌干青马上嘴含一颗,手指揉捏一颗。

  “呵……”敏感的乳头受到刺激,何真真呻吟起来。凌干青舌头在乳晕打转
又吸啜乳头,呻吟声随刺激增加。凌干青将何真真抱上床,只见她的三角地带整
齐有条,乌黑的阴毛不浓也不疏。每条阴毛好像一样长,野性的阴毛,与她魔女
的性格倒是刚好相匹。草原末端是是微隆的阴阜,两片内反的阴唇把阴道紧闭起
来。

  凌干青中指轻轻往阴道里压一下,何真真以经受不了又呻吟:“唔…唔……”
中指压不进紧闭的阴道,凌干青只有上下沿着门缝摸,又不停轻捏她的乳房。这
样不痛不痒最难受,何真真身子开始在床上扭曲。凌干青抬高她双腿,仔细观赏
何真真完美的阴部。

  何真真一幅楚楚可怜等待被屠宰的样子,使凌干青心生爱怜。他把何真真美
腿合并举起,两腿未端和屁股之间是透人难得的粉红阴户,本来紧封的阴道被挤
压得微微打开。凌干青用舌头舔那幼嫩的地方,她被舕得全身酸软已开始呢喃娇
喘,凌干青坐好位置,宝贝对准阴道昂然插入。

  “啊……”何真真从娇喘变娇吟,雪白酷齿轻咬红唇,等待凌干青进一步进
入。凌干青不慌不忙地把宝贝插入,腰间每一用力,便有几寸宝贝消失在阴道里。

  “唔……”被插入的痛楚,使何真真咬住自己嫩指。凌干青熟练地慢慢进入,
大宝贝有如小蛇蠕动一寸寸驶入何真真的阴道里,终於他们耻骨相贴,宝贝完全
插进了何真真的身体里。本就是处女窄穴,在这抬腿的姿势下更是狭窄,两旁嫩
肉紧紧包裹著宝贝,不留一点空隙。何真真胸口急速起伏,意味着她的呼吸也是
同样的急速。

  凌干青身体向後离何真真微仰,宝贝慢慢作小幅度的抽插,这样他可以更专
住於宝贝和阴道的磨练感觉。这可是何真真一生中最紧贴他的时刻,他要细心把
玩享受,也要细心欣赏宝贝进出嫩穴的缭人境象。慢慢地,何真真分泌出的爱液,
滋湿了宝贝,凌干青增加抽插力度。

  一阵阵快感流遍何真真全身,阴道的痕痒好像只能靠凌干青的抽插才能舒缓。
抽插幅度越大,感受越强,一下下,何真真沉溺在这迷幻快感当中,直至凌干青
一次又一次把整根大宝贝抽入,快感有如狂风暴雨,淹没了她的理智和感觉,阴
道不由自主的抽畜有如痉挛,同时不听大声嚎叫:“啊哟……呵……呵……”

  何真真满身酸软,双腿牢牢包围着凌干青的背,双手扯撕床单,口里不断大
声叫唤:“啊……啊……大哥……我是你的人……只有你可以这样插我……唔…
…”

  “你好美,真真,插你好舒服啊,你好紧……”这时何真真已经泛滥,阴道
湿滑无比,宝贝像泥鳅钻进去,把何真真插得欲生欲死。这样过了一刻钟,何真
真阴道又突然收缩,何真真拚命抱紧凌干青,阴道包裹着大宝贝,她在享受高潮。

  一阵不知维持了多久的激情终於过了,何真真放开了凌干青。但凌干青可不
放过她,翻转她的身子,从后面又再插入,这次棍棍深、棍棍重,大宝贝把窄道
塞满。同时凌干青伸手搓揉她的双乳,挤压她的乳头。连续的欢好,让凌干青有
些疲倦了。两人随着同样的节奏摆动,感受对方的情感,享受共赴巫山之乐。

  何真真停止了娇吟,抛开理智,尽情屈服於肉体的快慰中。阴道开始再次慢
慢收紧,意味另一次的暴风雨快将来临了。突然阴道肉壁紧紧的夹着宝贝,何真
真再次堕入忘我的境界中。但这次凌干青没有停下来,仍是不顾一切的往窄道里
冲。

  “喔……喔……唔……唔……大哥……好棒哟……你弄得……人家……好…
…舒服……哟……唔……对……唔……唔……好舒服……再来……唔……唔……”

  “喔……喔……喔……大哥……我好喜欢……你的大宝贝……喔……喔……
我被弄得……好舒服哟……唔……唔……唔……嗯……唔……唔……啊……哟…
…对……对……好棒……嗯……嗯……唔……唔……啊……啊……啊……唔……
啊哟……”

  阴道紧夹着大宝贝,每一次抽插都费力无比,但亦无比销魂。凌干青终於不
能再忍,浑身一颤,滚烫的阳精如泉涌,尽数射入何真真体内,结束了这场战斗。

  管秋霜是姑娘家,在酒楼上受了聂小香的娘一番奚落,自然坐不住了。尤其
对于凌干青,心里有着难以谅解的气愤,才负气下楼的。因为凌干青一直没有机
会告诉聂小香的事情,其实如果她问的话,凌干青一定会全部告诉她的。她未问,
凌干青自然不好意思主动去告诉她他和聂小香之间发生的事情。

  管秋霜一个人匆匆下楼,也没回客店,就这样茫茫无头绪的走着,瓜州灯火,
渐渐远去,三叉河扬子桥,就在前面。这杨子桥,可是一处历史古绩,当年北宋
南渡,高宗渡过此桥,由民族英雄晏孝广和他女儿晏贞姑的保驾,和金国大军在
桥头激战,父女壮烈牺牲,但保全了宋高宗的安全,才奠定南宋江山,所以要在
这里特别提一提。

  管秋霜刚走近桥边,就听身后有一个又娇又脆的女人声音叫道:“喂,小姑
娘,你等一等,别想不开呀,这里水深流急,跳下去可不是好玩的。”这也难怪,
夜色已深,一个姑娘家走到三叉河桥边来,自会让人误会她要投河了。

  管秋霜回身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一身绿色衣裙,长发披肩的苗条人影,
笑盈盈迎着走来。管秋霜直觉的感到这少妇眉眼盈盈,美得有一股妖媚之气,看
去不像是个正经女人,但人家既然开口了,她只好报以一笑,说道:“我只是路
过这里的。”

  绿衣少妇眼波飘动,唷了一声,笑道:“奴家还当你和情郎闹憋扭,一时想
不开呢,天下男人多的是,发现这个不好,干脆就换一个,干么要这么死心眼?”

  管秋霜看她越说越不像话,不觉冷冷的道:“多谢好意,我要走了。”

  “唷。”绿衣少妇笑道:“小姑娘,时候不早啦,你一个女孩儿家单身走路,
不怕遇上坏人,吃了哑巴亏,说都说不出口,我看你还是到我家里去歇一晚再说,
我那死鬼已经过世了十三年啦,家里连雄狗也没有一只,你大可以放心……”管
秋霜只当没听见,急步往前行去。

  绿衣少妇一直跟在她身后,叫道:“小姑娘,你要走得慢一点咯,就是小俩
口闹个憋扭,他也会回心转意的呀,就是他对不起你,你总得念一点青梅竹马的
旧情,何况平日里又是哥哥又是妹妹的也够亲热的啦。”

  管秋霜听得粉脸通红,回身叱道:“你说什么?”

  绿衣少妇格格娇笑道:“这话你还听不懂么?我看呀,你爹就会赶来了,你
应该跟你爹一起回去才是。”

  管秋霜气愤的道:“无聊。”

  “我一点也不无聊。”绿衣少妇又是格的一声娇笑,说道:“小姑娘,你不
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呢,你不是管家庄的大小姐么?”

  管秋霜本待不理她了,闻言不觉又转过身去,问道:“你究竟是谁?”

  绿衣少妇笑得花枝招展,说道:“我是你爹要我来叫你回去的。”

  管秋霜听她口气不善,目注对方,问道:“你认识我爹?”

  “太熟了。”绿衣少妇格的笑道:“你爹算起来还是我那死鬼的结义哥哥呢,
你如果不嫌弃,就该叫我一声婶娘。”

  管秋霜目注绿衣少妇,蓦地一怔,接着神色倏变,失声说:“你是柳凤娇。”

  柳凤娇格的一声娇笑,说道:“你终于想起来了,我是你婶娘没错吧?”

  “你……这妖妇。”管秋霜柳眉挑动,戟指着柳凤娇,问道:“你说,我爹
是不是你下的毒手?”

  “你知不知道我那死鬼是死在什么人手里的么?”柳凤娇咬着银牙,恨恨的
道:“你还是未经人道的小姑娘,不知道我这十三年做小寡妇的滋味,午夜梦回,
那种万蚁钻心之苦,只要是女人,谁都一刻也熬不住,我把凌千里和你爹恨透了
心,恨入了骨,我立誓非把两家的人,杀得鸡犬不留,也泄不了我十三年来痛心
蚀骨之恨,你现在明白了吧。”

  管秋霜听到柳凤娇承认了凌、管两家鸡犬不留,是她下的毒手,一时但觉仇
怒之火,涌上了心头,口中沉哼道:“好个妖妇,你终于亲口承认了,我和你父
仇不共戴天,今晚天网恢恢,总算给我遇上了。你亮兵刃,我要手刃亲仇,把你
剑剑诛绝,剁成肉泥,方解我心头之恨。”「锵」,一道青虹,从她衣袖中激射
而出,手中登时多了一柄长剑,横剑当胸,等着她撒剑。

  “格。”柳凤娇娇笑一声道:“小姑娘,我本来有一个计划,想把你和凌干
青促成一对,一双两好,因为你们从小就是青梅竹马的小伴侣,如今又是同仇敌
气,要替父报仇,本来这种事只要一凑两合,何况你们又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的一对儿。

  我的心意,就是让你们缔结良缘,洞房花烛夜,此后小两口卿卿我我像蜜里
调油,颠鸾倒凤,过了三几个月如胶似漆的美满生活。我再把你丈夫捉了去,关
上他十年,让你也尝尝守活寡的滋味,但如今我这心意可改变了,那不是为了旁
的,是为了我的师妹。她不但爱上了凌干青,而且还把她身心都交给了凌干青,
他做了我师妹夫,自然不能再当你的丈夫了,所以今晚只好让你跟你爹一块去了。
“她在说话声中,也举手抽出了一柄细长长剑,指了指管秋霜,说道:”你……


  管秋霜听得粉脸通红,尤其最后她说什么她师妹把身心都交给了凌干青的话,
更使她难以忍受,咬牙切齿的怒叱一声:“妖妇住口,我不要听你胡说,你纳命
来吧。”抖手一剑,朝她刺去,长剑嘶的一声,穿心射去。

  柳凤娇又是格的一声轻笑,长剑朝前撩出,发出「当」的一声大响,两支长
剑立时格在一起。柳凤娇右手长剑格住了管秋霜的长剑,她身形忽然一个轻旋,
左手轻扬,五指朝管秋霜面门弹来。管秋霜连抽剑都来不及,急忙左手拍出一掌,
但已经迟了,只觉鼻孔中闻到一股兰花香气,顿时一阵昏天地旋,再也站立不住,
双脚一软,往地上倒去。

  柳凤娇看得格格一阵娇笑,说道:“管秋霜,我说过要你跟你老子一起回去,
这话不假吧,你不用怨我这做婶娘的心狠手辣了。”右手长剑一举,劈落下去。

  「锵」,她长剑无故发出一声悠长的大震。不,她劈落的长剑一下被震开一
尺光景。柳凤娇蓦然一惊,身形不觉后退了一步,目光一抬,发出妖冶的一声冷
笑,问道:“是何方高人,在跟奴家开玩笑?”就在她话声堪堪出口,只听「嘶」
的一声,一道人影从左首一颗大树上飞落下来,正好落到柳凤娇的前面。

  柳凤娇目光一注,只见面前站着的是一个身穿蓝布衣裙,头发花白老婆子。
她心里自然明白,这老婆子刚才只点出一指,就把自己长剑震歪了寻尺光景,虽
说那是自己毫无防备,此人一身功力,至少和自己不相伯仲了。她目光一瞟,口
中轻「唷」了一声,笑道:“这位大娘来得可真不巧,奴家正想结果这小丫头性
命,大娘就点出了这一指,看来大娘是想从奴家剑下救人了。”

  花白头发老婆子沉声道:“柳凤娇,你既知道老身是救人来的,你就该留下
她走了。”

  “大娘这话倒挺新鲜。”柳凤娇格格娇笑,笑得她一个苗条人影花枝乱颤,
边笑边道:“你大娘知道奴家是谁,就该知道奴家要做的事,从不作兴半途收手
的了。”

  花白头发老婆子哼道:“你是要和老身动手?”

  柳凤娇道:“难不成就凭大娘这一指,就把奴家唬倒了么?”

  花白头发老婆子冷笑道:“柳凤娇,告诉你,今晚你要出手,只怕是沾不到
便宜的,依老身相劝,你还是识相些自己退走的好。”

  柳凤娇心中暗自—怔,她是何等人,对方的口气,她岂会听不出来,一双水
淋淋的桃花眼,朝老婆子一溜,妖声说道:“这么说,你大娘好像还有帮手在后
面呢。”

  只听—个娇脆的声音在身后接口道:“不错,就在你后面。”柳凤娇这—惊
非同小可,以她的武功,人家欺到身后,自己居然—无所觉!忙向斜旋出,回头
看去,欺到自己身后的竟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女,手中持着一柄白光吞吐的长剑,
双目盯注着自己,大有出手之意。

  就在柳凤娇这一身形飘动之际,忽然发现自己左右两边也各有一个持剑的少
女,远远逼近过来。柳凤娇自然看得出这三个少女武功全都不弱,当然最厉害的
还是对面那个花白头发的老婆子了,这三人大概是她的门下。如果那老婆子的武
功和自己不相上下,再加上她这三个徒弟,自己非吃亏不可。

  “唷。”柳凤娇又娇笑了一声道:“大娘这三个高足,一个个都长得如花似
玉,行走江湖,可不知要颠倒煞多少少年郎呢。”

  花白头发老婆子冷冷的道:“她们并非老身门下。”这话听得柳凤娇又是一
怔,这三个少女如果是她徒弟,武功自然较差,如果不是她的徒弟,又和她同来,
那么这三个少女的武功就得再估高一两成了。

  “好。”柳凤娇是个心计极深的人,她衡量今天自己确实不易得手,口中就
说了个「好」字,眼角一撩,说道:“奴家今晚就卖你大娘一个面子,但大娘也
总得报个万儿给奴家听听吧?”

  花白头发老婆子冷冷的道:“紫衣帮护法绝户指沈大娘,够了吧?”

  柳凤娇目光一转,问道:“这三位姑娘呢?”

  站在她身后手持镇江剑的少女冷笑道:“我叫霍碧云。”霍碧云,就是凌干
青的结义兄弟毕云秋,其实她叫毕秋云。

  左边一个少女道:“我叫沈若华。”她是沈大娘的女儿。

  右边一个少女接口道:“我叫田玉燕。”田玉燕就是田中玉了。

  柳凤娇眼波一溜霍碧云和田玉燕,娇笑道:“奴家想起来了,你们一个是霍
帮主的千金,一个是龙在田的女儿,卓一绝的徒弟,果然大有来头,这一位大概
是沈大娘的掌珠了,奴家有幸,今晚一下就认识了四位女中俊俏,咱们后会有期,
奴家走啦。”她果然一下收起了长剑,转过身俏生生朝大路上行去。

  这女人当真称得上一代尤物,这几步路就走得腰肢轻扭,烟视媚行,把三位
姑娘家看得呆呆出神,心里想着:她走路的姿势真是美妙。沈若华哼道:“这柳
凤娇果然妖艳得很。”

  毕秋云道:“她这几步路走得很迷人。”沈大娘笑道:“你们都不知道她的
来历,才会这么说法,知道她的来历,就见怪不怪了。”

  沈若华问道:“娘,她是什么来历呢?”沈大娘道:“她这几步路,走的正
是「天魔步法」,她是防咱们追袭,才施展这种步法的。”她只说步法,却把柳
凤娇的来历岔了开去。那是因为眼前这三位姑娘,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若是
无意中说出触犯柳凤娇师父的话来,岂非徒惹麻烦之事?

  田玉燕问道:“大娘说她怕咱们追袭,才施展这种步法来的,难道施展这步
法,就不怕咱们追袭了么?”

  沈大娘含笑道:“她这种步法,你看来她好像笔直行去,但她身子轻轻扭动,
你只要逼近她身后,她立可转换步法。这是从一种舞蹈中变化出来的,就算你多
几个人围住她,她也可以从包围中飘然闪出,再多的人也围不住她。”

  她一边说话,一边已经走近管秋霜身边,俯下身去,探看了一回,说道:
“管姑娘可能中了她的迷香,才昏迷不醒的,霍姑娘,你身边有没有带着本帮的
「飞龙解迷丹」?”

  毕秋云道:“有。”

  沈大娘道:“这就快给她闻一些,看看能不能解?”毕秋云答应—声,伸手
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紫铜扁壶,拔开瓶口开关,凑着管秋霜鼻孔,两个指头轻
轻一捏,就有一小撮药末吹入鼻孔,她在管秋霜两个鼻孔都吹了药末,才把小药
壶收起。

  「飞龙解迷丹」,专解江湖迷药,药末吹入管秋霜鼻孔,管秋霜就接连打了
两个喷嚏,但人却依然并末醒转。沈大娘双眉微蹙,说道:“这就奇了,管姑娘
怎么会不醒的呢?”

  沈若华道:“娘,我们先把她抱回去再说咯。”

  “唔。”沈大娘点点头道:“还是娘来。”她伸手抄起管秋霜身子,说道:
“咱们走吧。”当先举步行去。三位姑娘紧跟她身后就走。不多一会,来至一处
茅屋,沈大娘把管秋霜放到左厢一张木床上。

  沈若华随手点起了灯,说道:“娘,管姑娘怎么还没醒呢?”

  毕秋云口中「哦」了一声,说道:“她可能中了弹指毒粉。”她伸手从身边
革囊中,一下摸出四五个小药瓶来,就着灯光,仔细看了一阵,才取下其中一个
小瓷瓶,笑道:“就是这个了。”

  沈若华问道:“霍姐姐,你这些药瓶从那里来的?这不是本帮的药呀。”

  毕秋云笑了笑道:“我这是捡来的。”说着,打开药瓶,倾出少许药粉,擦
到管秋霜的鼻孔之中。管秋霜打了两个喷嚏,霍地睁开眼来。毕秋云笑道:“我
的解药灵不灵?”

  管秋霜目光转动,口中「咦」了一声,翻身坐起,望望沈大娘等四人,竟然
—个也不认识,不觉奇道:“小女子是大娘救来的么?”

  沈大娘含笑道:“管姑娘是不是全好了,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么?”

  管秋霜道:“我已经完全好了,哦,大娘是……”

  毕秋云含笑道:“我们见过面,管姑娘大概想不起来了?”

  管秋霜望着她,迟疑的道:“姐姐好像有些面熟,只是……”

  毕秋云含笑道:“就是在管家庄前面,那天晚上,不是令尊管大侠作证,我
还不知当年救我娘的,就是令尊管大侠呢。”

  管秋霜哦了一声道:“你……就是凌大哥结义兄弟毕姑娘……”

  毕秋云脸上一红,点头道:“我叫毕秋云。”一面指着沈大娘道:“这位是
敝帮的护法沈大娘,这是沈若华沈姐姐,这也是凌大哥的义弟……田中玉,现在
该叫田玉燕田妹子了。”

  管秋霜连忙向沈大娘行了礼,接着又向沈若华、田玉燕两人点头叫道:“沈
姐姐、田姐姐。”心中却暗暗嘀咕,原来凌大哥认了这许多妹妹。一面问道:
“晚辈是沈大娘和三位姐姐救下来的了,不知那柳凤娇呢?”

  毕秋云笑道:“她给沈大娘一指吓跑了。”

  沈大娘笑道:“霍姑娘别往老身脸上贴金了,说实在,今晚是咱们人多,柳
凤娇大概算算她双拳难敌咱们八手,若是老身一个人,只怕还不是她对手呢。”

  田玉燕问道:“霍姐姐,你身边怎么会有柳凤娇的解药呢?”

  “这也是凑巧得来的。”毕秋云就把月前自己在船上击退黑衣魔女何真真,
救出聂小香,凌干青说要把聂小香护送到管家庄去,早晨在一处小镇集前面吃豆
浆,给自己发现那卖豆浆的老妪在豆浆中使毒,把她捉住了,原来那老妪竟是一
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自己从她身上掏出四五个药瓶,其中有毒药,也有解药,
我一直留在自己革囊之中,大概说了一遍。

  田玉燕笑道:“原来还有这样一场事,这么说,那扮老妪的小姑娘,一定是
柳凤娇的徒弟了。”

  沈若华道:“这样就好,以后遇上柳凤娇,我们不怕她使毒了。”

  管秋霜道:“总算大娘和三位姐姐碰巧,救了我的性命,不然我死在妖妇剑
下,我这血海深仇就永远无法报了。”

  沈大娘含笑道:“咱们可不是碰巧遇上的,老身是接到敝帮总坛传令,沿途
注意凌相公和管姑娘的行踪,因为二位江湖经验不足,要老身暗中加以保护……
霍使者奉帮主之命,—路跟着二位到瓜州来,和老身才是碰巧遇上的。”

  管秋霜听得心中甚是感动,说道:“我先前怀疑贵帮,出手伤了不少人,现
在想来,真是惭愧得很。”

  毕秋云道:“这也怪不得管姐姐,换了我,也会怀疑敝帮下的毒手。”

  田玉燕道:“对了,管姐姐、毕姐姐,我们四个人,难得在一起,我们何不
排排年龄看,谁年纪大,谁就是姐姐,谁年纪小,就是妹子,你们说好不好呢?”

  毕秋云笑道:“田妹子说得极是,这样叙叙年,以后也好叫了。”

  田玉燕道:“一定是我小了,我今年十八,你们呢?”管秋霜道:“我十九。”

  毕秋云道:“那还是我大,我二十了。”

  沈若华道:“还有我呢?我二十一,看来我是你们大姐呢。”

  田玉燕道:“那就这样了,你是大姐,霍姐姐是二姐,管姐姐是三姐,我是
四姐。”

  沈若华披披嘴道:“谁叫你四姐姐呢?”

  田玉燕咭的笑道:“你们不叫我,我自己叫总可以吧?”她忽然哦了一声道
:“还有凌大哥呢?他才大哥,沈姐姐应该叫二姐……”

  沈大娘道:“对了,管姑娘,你不是和凌相公一路来的么,他到那里去了?”

  “不知道。”管秋霜面色很不好,只是冷冷的道:“他到了瓜州,就一个人
走了。”

  毕秋云看她神色,心中暗暗生疑,问道:“凌大哥会没和你说就走了么?”

  沈若华也关切的道:“凌大哥一定发现了什么,不愿管姐姐去涉险,所以才
一个人行动的了。”

  田玉燕急道:“柳凤娇在这里出现,不知凌大哥会不会遇上,若是也被姓柳
的妖妇用弹指毒药迷翻,事情就糟了。”

  管秋霜看到她们每一个人都「凌大哥」、「凌大哥」的,心中暗暗忖道:
“你们还不知道呢,如果知道聂小香有了身孕,现在他又和黑衣魔女好了,不把
你们气死才怪。”

  沈大娘旁观者清,她看管秋霜听她们提到「凌大哥」,神色就有些不对,暗
暗忖道:“看样子她是和凌相公闹了别扭才分开,只不知凌相公一个人去了那里,
莫要单身一人到扬州去了,那魔手天尊岂是好惹的人?”但这话可没说出口来,
只是心中盘算着,且待明日清晨,自己再设法从她口中套套口气,她也许会说出
来了,这就含笑道:“时间不早啦,你们几个姑娘也可以睡了,明日也许还有事
呢。”

  这一晚,四位姑娘睡在一间房间里,他们姐姐妹妹的,越说越投机,几乎相
见恨晚,—直唧唧哝哝的说个没完,直到天色快要黎明,才朦胧入睡。第二天—
早,沈大娘起来得很早,烧了一锅稀饭,在堂屋一张木桌上,摆好了四式中菜,
等他们起来吃早餐,但四个姑娘却睡得呼呼的,没有一个醒来。

  沈大娘自然不好去惊醒她们,含笑退出,让她们多睡一回。四位姑娘家这一
睡,可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大家又是梳呀,又是洗呀的,又忙了半天,才算
打扮整齐。沈大娘含笑着看着她们,说道:“瞧你们这时候才起来,早餐和午餐
可要接住了呢。”

  田玉燕道:“大娘为什么不早些叫我们呢?”

  沈大娘道:“老身烧好稀饭,进去叫你们,但看你们一个个都睡得很香,不
如就让你们多睡一回,后来老身出去了……”她忽然住口,底下的话,就没说出
来。

  毕秋云道:“大娘是出去打听消息去的了?不知总坛可有什么消息?”

  “总坛倒是没有什么指示。”沈大娘道:“但老身听到一则传言……”她又
住口了,没往下说去。

  管秋霜问道:“大娘听到了什么呢?”

  沈大娘道:“那是一名丐帮弟子,一早从扬州来,据说他昨晚看到凌相公…
…”

  她话声未落,田玉燕首先抢着问道:“大娘,凌大哥怎么呢?”

  毕秋云接着道:“凌大哥已经赶到扬州去了,那一定是找上仙女庙去的了。”

  沈若华道:“娘,你快说吧。”

  沈大娘笑道:“瞧你们急成这个样子!那丐帮弟子只说见到凌相公,但据老
身猜想,他既然赶去扬州,自然会找上仙女庙去,魔手天尊朱九通,是黑道上最
难惹的人物,万一……万一……”

  管秋霜给她一说,心里不禁也着急起来,说道:“那该怎么办呢?”

  沈大娘道:“管姑娘昨晚是什么时候和凌相公分手的呢?”

  管秋霜道:“是在古渡头酒搂。”

  沈大娘道:“管姑娘,老身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问?”

  管秋霜自然知道沈大娘是问什么了,粉脸微红,说道:“大娘要问什么呢?”

  沈大娘道:“凌相公和姑娘一同上古渡头酒楼,那自然是吃晚餐去的,凌相
公怎么会一个人走的呢?”

  管秋霜赫然道:“是我先走。”

  沈大娘道:“莫非在酒楼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管秋霜刚说了「没有」二字。

  毕秋云就接着道:“那三妹怎么会一个人走的呢?”

  沈若华道:“是不是你和凌大哥闹憋扭了?”

  管秋霜道:“才没有呢。”

  田玉燕道:“那你快说咯,到底为什么呢?”

  管秋霜被她们逼急了,红着脸道:“事情是这样……”她只好把酒楼上的事
情,源源本本说了出来。

  毕秋云哦道:“这就难怪那时三妹时常呕吐,只说身子不舒服,原来……”

  管秋霜道:“你说什么?”

  毕秋云啊了一声,失笑道:“对不住,我说的三妹,是聂小香,忘了这里还
有个三妹呢。”

  田玉燕嗤的笑道:“对了,聂小香也是三姐……”

  沈大娘道:“慢点,你们不许说笑了,那老婆子绝非聂小香的娘,再说你们
初到瓜州,聂小香的娘那有这般凑巧,就会找上酒楼去?”

  沈若华一呆道:“娘说那是有人冒充的了?”

  “岂止冒充?”沈大娘道:“这一定是柳凤娇的奸计,把他们两人分开,才
好个别下手……”

  管秋霜悚然一惊,说道:“大娘是说凌大哥已经被柳凤娇擒去了?”

  “很有可能。”沈大娘道:“凌相公出身木剑门,一身武功纵然不弱,但江
湖经验总嫌不足,岂会是花样百出,手段毒辣的柳凤娇的对手?”

  田玉燕急道:“这……大娘,我们这就赶上仙女庙去,救人要紧。”

  “是啊。”沈若华道:“娘,我们这就动身上扬州去。”

  沈大娘沉吟道:“仙女庙当然要去,但帮主和总护法未到之前,咱们不该轻
举妄动……”

  毕秋云道:“总坛怎么说呢?义父和总护法要什么时候才来?”

  沈大娘道:“据说,帮主好像有什么事,一时分不开身,还要耽搁—两天才
能赶来,总护法要娘在这里等……”

  田玉燕道:“那怎么办?救人如救火……”

  沈大娘道:“急也没用,凌相公被柳凤娇赚了去,据老身猜想,凌相公是木
剑门下,量那柳凤娇一时也不敢动他,此事还是等帮主来了,再作定夺的好。”
刚说到这里,突然一阵扑扑之声,一只灰鸽,从檐下飞落下来,一下落到板桌上,
就蹲了下来。

  沈大娘一喜道:“是堂上的飞鸽。”急忙从灰鸽脚上,取下一个铜管,打开
铜管,取出一张字条,只看了一眼,就把字条往毕秋云递来,说道:“霍姑娘,
帮主已经到了镇江,要老身和你同去。”

  毕秋云看了字条一眼,说道:“大姐她们都在这里,我还是留在这里吧,大
娘跟义父说,我们在这里等也是一样。”

  沈大娘看了四人一眼,说道:“你们四个在这里,大家有个伴,自然是好,
只是千万不可涉险。”

  沈若华道:“娘只管放心,女儿和三位妹子,不会去涉险的。”沈大娘捧起
灰鸽,轻轻在鸽背上拍了一下,灰鸽就振翅往外飞去,射空直上。

  沈大娘道:“帮主见召,老身那就要走了,你们务必在这里等候,不可赶去
扬州。”

  毕秋云含笑道:“大娘放心,我们自然要等义父来了,大家一起上仙女庙去。”
沈大娘又看了四人一眼,才点点头,闪身往外行去。

  田玉燕等沈大娘走后,就低低的问道:“大姐、二姐、三姐,你们真的要在
这里等么?”

  毕秋云笑道:“义父还在镇江,要大娘赶去,只怕另有事故,等他们大伙赶
来,最少也得两天时间,据我推想,仙女庙的人,这一路上,连镇江在内,自然
都有他们的眼线,义父等人到了镇江,他们不会不知道,这是我们的机会……”

  田玉燕道:“二姐,你说的什么机会呢?”

  毕秋云道:“自然是救人的机会了,凌大哥落在他们手中,他们防范自然会
极严……”

  田玉燕道:“这还用说?”

  毕秋云笑了笑道:“但他们得知义父已经到了镇江,重点就会注意到义父的
行动上去,这一来,他们自然不会防到我们会去救人,我们只要小心些,乘机而
入,自可减少许多手脚,反正我们又不是去和他们真正对敌,自然可以把人救出
来了。”

  管秋霜道:“就是对敌,难道我们还怕他们不成?”毕秋云道:“我们当然
不怕,但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尽量避免和他们冲突。”

  田玉燕道:“对,仙女庙囚人的地方,我和大姐都知道。”沈若华道:“但
娘再三叮嘱,我们不可去涉险的。”

  毕秋云笑道:“大娘当然不希望我们去涉险,其实仙女庙除了魔手天尊朱九
通一个人比较不易对付,柳凤娇武功也未必高到那里去,只会施些迷香罢了,就
算咱们挑明了去,也未必会落败。”

  管秋霜道:“对,二姐,我们这样就可以走了。”

  “不。”毕秋云道:“我们虽然不怕,但志在救人,救人自然要晚上才能行
动,从这里到仙女庙只有几十里路,还是晚上去的好。”说到这里,口中哦道:
“还有一点,我们夜间行动,最好改扮一下,莫要教人家认得出来。”

  管秋霜道:“我们如何改扮呢?”毕秋云道:“最好到街上去买几套黑色衣
服,再改扮成男装,就不会被人家认出来了。”

  田玉燕咭的笑道:“这一来,我们不是都变成黑衣魔女了?”

  “啊。”沈若华给他一言提醒,忽然拍手笑道:“四妹这话大有道理,我们
不用改扮男装,何不就装成黑衣魔女,万一被人家发现,只当我们是黑衣魔女,
岂不更省事了?好,我这就上街去,买四套黑衣服来。”

  沈大娘急着赶去渡头渡江,匆匆赶路,离瓜州还有四五里路,只见一片树林
前面,站着一个瘦高黑衣老者,看到沈大娘走近,冷森的道:“沈大娘,兄弟已
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沈大娘目光一注,看清瘦高黑衣老头面形狭长,下巴留着一把山羊胡子,看
去像是一根木头,右边衣袖虚飘飘的,敢情右臂已断。她虽未见过木龙车如海,
但一看他这长相,心里已是有数,脚下一停,冷声道:“你是木龙车如海?”

  车如海面无表情的笑了笑道:“大娘眼光不错,一下就叫出兄弟的姓名来了。”

  沈大娘道:“你在这里等候老身,想必有什么见教了?”

  “见教不敢。”车如海阴沉的笑道:“兄弟想请问一句,大娘可是因为霍帮
主到了镇江,有事相召么?”

  沈大娘听得暗暗—怔,忖道:“他如何会知道的呢?”一面哼了一声道:
“这干你何事?”

  车如海阴嘿一声道:“兄弟认为沈大娘不用去了。”

  沈大娘怒声道:“车如海,你这是什么意思?”

  车如海阔嘴一裂,大笑道:“因为你沈大娘接到的飞鸽传书,乃是兄弟写的。”

  沈大娘脸色一沉,哼道:“车如海,你好大的胆子。”

  车如海道:“兄弟一个人,当然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但兄弟并不是一个人来
的。”

  沈大娘道:“你还有帮手?”话声方出,只听有人接口道:“还有兄弟。”
随着话声,从林中走出一个个子不高,双肩甚宽,光秃大脑袋的老者。

  沈大娘目光一注,说道:“大头鬼王冷伦。”

  突听身后又有一个接口道:“那可还有兄弟。”

  沈大娘急忙回身看去,身后是一个文士装束的黑衣人,手中摇着一柄黑色摺
扇,脸露笑容,看去大约四十出头,心中暗暗一惊,说道:“原来是黑扇秀才韦
三元。”

  韦三元抱扇拱手笑道:“沈大娘请了,兄弟这厢有礼。”

  沈大娘眼看这三个人正好品字形把自己围在中间,不禁冷冷一笑道:“三位
大概想群殴了,那也好,既是冲着老身来的,那就一起上吧。”

  木龙车如海沉笑道:“沈大娘这是误会了,兄弟三人是奉观主之命,来恭迓
你大娘的。”

  沈大娘道:“怎么?朱九通想造反?”

  黑扇秀才韦三元笑道:“观主不想和贵帮翻脸成仇,所以想请沈大娘屈驾一
行,观主只是想和大娘当面说明双方误会,再请大娘转告霍帮主,有个转弯的人,
总比较好些。”

  沈大娘道:“朱九通有话尽可向霍帮主当面解释,老身不想去见他。”

  木龙道:“那怎么成?兄弟三人奉命迎迓大娘侠驾来的,大娘不去,兄弟如
何向观主交代呢?”

  沈大娘冷声道:“如何交代,那是你们的事。”

  大头鬼王冷伦阴恻恻道:“沈大娘,我们是好意相请,你难道一点面子也不
肯给么?”

  沈大娘自然知道今日之局,势难善了,不觉冷笑一声道:“朱九通要三位在
路中等候,那自然交代你们,设若老身不肯去,三位大概要出手相强了,可惜老
身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三位有命在身,那就无须客气,只管出手好了。”

  黑扇秀才大笑道:“原来沈大娘早就知道了。”他随着话声,「豁」的一声,
一柄黑纸扇已经打了开来。这话已极明显,人家既已打开了摺扇,就是准备动手
了。

  沈大娘右腕一抬,呛然掣剑在手,冷喝道:“三位请吧。”

  木龙车如海阔嘴一裂,沉笑道:“沈大娘快人快语,看来咱们也只好如此了,
兄弟那就先向大娘讨教几招。”他右臂齐肩折断,剩下空飘飘一只衣袖,便左手
抬处,青光乍亮,一柄四尺长剑已随手劈出,掣剑发招,一气呵成,快得就像电
光一闪。

  沈大娘长剑一举,身形迅即闪开,同样挥出一剑,以攻还攻。那大头鬼王冷
伦、黑扇秀才韦三元因此行以木龙为首,他既已出手,两人就只好停住。沈大娘
冷哼道:“大头鬼王、黑扇秀才,怎么不一起上?”

  车如海大笑道:“沈大娘如果把兄弟打败了,他自然会上场的了。”口中说
着,手上一紧,长剑如轮,一片剑光飘飞而出,纵是左手使剑,依然威势惊人。

  沈大娘强敌环伺,岂肯示弱?剑法展开,浑身上下,青光缭绕,也是丝毫不
弱。瞬息之间,已拆了二三十招,车如海虽知沈大娘武功了得,也没想到她剑法
如此精纯,门户又封得极严,有几次过于急躁,走险抢攻,还几乎给沈大娘剑锋
扫中,自知左手使剑,在功力上究不如右手熟练,但他木龙名头之响,在江湖上
也是数一数二的名家,如今连一个妇道人家都攻不下来,岂不有损盛名?

  这心念一动,就不住的提吸真气,把内功都运到了剑上,一时剑风起,连附
近林间的枝叶,都吹得簌簌作响。沈大娘全力使剑,也只和车如海打成平手,边
上还有两个高手,虎视眈眈,准备伺机出手,时日拖长,内力也随着消耗,吃亏
的自然就是自己。

  她抢攻数招,趁机一声沉喝「当」的一声,把车如海长剑封出,左手振腕一
指,朝对方面门点出,一缕指风,嗤然有声,有如噬人的毒蛇,直射过去。车如
海自然知道,沈大娘的「玲珑绝户指」乃是江湖一绝,岂会无备?沈大娘指风点
出,他身形微拢,一只飘飘的右袖,却在此时朝外卷出。但听「扑」的一声,车
如海满贯劲气的衣袖,竟被指风穿破了一个小孔。

  车如海大吃了一惊,挥手一剑,直送而出。沈大娘又是「当」的一声,封闭
长剑,左手再振,又是一缕指风,急袭过去。车如海又惊又怒,急忙回剑保身,
剑尖划起一个剑花,把指风接下,沈大娘右手趁机刷刷三剑,斜攻而至。车如海
剩了一条左臂,纵然剑法精纯,总究少了一条手臂。

  车如海右手臂未断之时,也是一只右手使剑,并未感觉有什么不对,就算四
五个人围攻,一柄长剑已足可应付,如今右臂已断,以他的剑上造诣,左手使剑,
功力应该丝毫未减,但遇上沈大娘剑指同使,忽指忽剑,夹杂使出,竟然使木龙
心里生出缺了一臂,就有接应不暇之感。

  这二十几招,沈大娘剑中有指,指中有剑,一缕缕指风,夹着轻啸,一道道
剑光,也同样带起了啸声,一时杀得性起,但见她白发飞扬,青虹缭绕,好不凌
厉。同样也杀得木龙车如海剑光飞旋如轮,瘦高得像一根木头的身形,—袭长袍
鼓得灯笼—般,简直又怒又急,就是不敢轻撄沈大娘的「绝户指」,不住的闪身
游走。

  这一情形,大头鬼王和黑扇秀才自然看得出来,但他们都是仙女庙八大护法
之一,身份本来相等,只是木龙车如海和地龙简伯阳,因参加仙女庙较早,当时
号称双龙,为仙女庙左右护法,后来才有八大护法之称,因此木龙平日就以八大
护法之首自居。

  就以今日来说,三人奉命截住沈大娘,车如海也俨然是三人中的为首之人。
试想这八大护法,全是黑道中的巨擘,谁肯买谁的帐?车如海既然率先出手,要
独战沈大娘,大头鬼王和黑扇秀才自然不肯出手,让你—个人去对付。

  老实说,既然三个人出来,你一个人得了手,功劳也是三个的,你对付不了,
就让你多出些力气,再出手也是不迟。两人抱着坐山看虎斗的心情,自然不肯立
即出手了。此时眼看车如海独斗沈大娘,在对方剑、指交击之下,虽未落败,但
已有图穷匕见之势,当然沈大娘耍战胜车如海,只怕也是二三百招以后之事,也
可能会落个两败俱伤。

  一来时间耽搁得太长了,二来三个人一起出来,有一个人挂了彩回去,也总
是不好。大头鬼王和黑扇秀才多年老江湖,自然心意相同,两人互看了一眼,大
头鬼王首先发出一声尖笑,说道:“沈大娘的「绝户指」,果然使得玲珑得很,
兄弟想接你一指试试。”身形一晃而前,挥手一掌,迎着沈大娘点出的指风撞去。

  黑扇秀才自然不肯后人,也跟着说道:“车兄已经打了头阵把沈大娘的快剑
三十六招让给兄弟来讨教几招如何?”口中说道,人已欺身而上,黑纸摺扇呼的
一声,朝沈大娘剑上压去。

  沈大娘眼看两人欺身过来,冷笑一声道:“老身早就要三位一起上了。”身
形一侧,避开大头鬼王冷伦一记「玄冰掌」力,剑势一抖,刷刷两剑,两支剑影
分袭车如海、韦三元二人。

  黑扇秀才道:“现在上也不算迟呀。”摺扇挥舞,划起半圆型一道黑影,声
势之强,有如开山巨斧。

  大头鬼王一记「玄冰掌」,撞上「绝户指」,才发觉沈大娘的指力,果然厉
害,「嗤」的一声,居然从自己掌风中直穿而入,心头暗暗一惊,急忙侧身避开。
但他这一记掌风,扩及数尺,虽被「绝户指」穿入,掌风可并没有被击散,一股
像波涛般的奇寒掌风,依然卷扫过去,沈大娘当然也暗暗凛骇,侧身一旋,避了
开去。

  这原是上手第一招的事,大头鬼王声言要对付她的「绝户指」,自然专找她
左手出招,口中发出一声森冷阴笑,又是一掌,直劈过去。黑扇秀才也在上手之
时,说明讨教沈大娘的剑法,他黑纸摺扇,自然也专门朝她长剑发招。

  木龙车如海久战不下,而且被沈大娘一阵剑、指同施,逼得团团乱走,心头
怒恼已极,此时大头鬼王和黑扇秀才连袂上场,才算替他解了围,他趁两人一个
接指,一个接剑,把沈大娘的剑指都接—了过去,长剑突使「龙神点头」剑出如
练,如箭离弦,一点寒芒,疾射沈大娘咽喉。这一招也是在两人堪堪出手的时候
发的,被沈大娘侧身避开。

  车如海自恃身份,大笑一声道:“也好,老夫就把沈大娘的剑势让给韦兄了。”
他这话是回答黑扇秀才的,话声出口,突然长剑一撤,往后退去。这自然是他不
屑和人联手之意,木龙车如海从不和人联手。

  沈大娘和车如海激战了将近百招,也不过打成平手,没有占到丝毫上风,只
不过稍稍顺手而已,如今突然加上大头鬼王和黑扇秀才,自然深感吃紧,虽然不
过一两个照面,已有接应不暇之势,车如海的忽然撒剑后退,对沈大娘而言,自
然就松动了许多,口中大喝一声,剑光随着加强,左手扬处,「绝户指」也一记
接一记的点出。

  大头鬼王左手被凌干青齐腕切断,只剩下一只右手,「玄冰掌」虽然厉害,
但这种掌力,充满极阴极寒之气,极耗真力,故而一掌击出,须得稍缓,再发第
二掌,沈大娘仗着身法灵活,可以躲闪得开,是以威力还不算很大。

  大头鬼王也因沈大娘的「绝户指」,能穿透他的「玄冰掌」不知是不是可以
克制自己,出掌之际,也不想和她指力接触。这一来沈大娘的真正对手,却变成
了黑扇秀才一个,长剑抡飞,只是和韦三元的铁扇,以快打快,抢攻争胜。合两
人力,眼看激战了四五十招,依然难分胜负。

  黑扇秀才韦三元忽然偏头笑道:“冷老哥,你掌力又冻又冷,兄弟握扇手指,
都快冻僵了,你可不可稍为停一停,让兄弟和沈大娘痛痛快快打上一场?”

  这话是要大头鬼王退后几步,他虽没有明言,但大头鬼王已经听出他的口气
来了,黑扇秀才一把铁骨扇上,藏着几种花样,这话自然是暗示大头鬼王有他在
场,他不好施展绝活了。大头鬼王呵呵一笑道:“好,那就韦元兄一个人试试吧。”
迅快退了下去。

  沈大娘虽不知黑扇秀才有什么花样,但江湖上使摺扇的人,多半都在扇上暗
藏机括,譬如扇骨可以打出,或是在扇骨中暗藏飞针等等,黑扇秀才要大头鬼王
后退,自然也使她加深了注意。大头鬼王堪堪退下,沈大娘已冷哼一声,振腕一
指,闪电指出,长剑随着飞闪,一路快剑,源源出手,朝黑扇秀才急聚攻出。

  黑扇秀才心头也暗暗吃惊,铁扇飞洒,随身划出,口中大笑道:“沈大娘指
剑果然厉害得很。”突然身形一个飞旋,黑扇划起一圈黑影,重重扇影,朝沈大
娘身前涌来。

  「当」、「当」、「当」三声金铁交鸣,沈大娘一连挡开了三扇,左手一指,
点了出去,但就在她指风点出之际,鼻中忽然闻到了一股异香。黑扇秀才摺扇忽
然一收,把扇当作铁尺使用,一阵急攻招式,绵绵出手,遇剑劈剑,乘隙取穴,
居然一派俱是进手招法。又是一阵急骤的「当」、「当」、「当」交响,沈大娘
突感一阵昏眩,被对方震得连退了三步。

  黑扇秀才又是一声大笑,招法再变,点点扇影,像急雨般洒到,竟然全是点
镢穴手法。沈大娘再待举剑封架,只觉手腕沉滞,「肩井」、「臂儒」、「将台」、
「期门」等穴同时一麻,五指一松,长剑「当」的一声落到地上,人也跟着一下
往后跌坐下去。

TOP

0
   第十三章夜战斗姆

  无星无月的夜晚,夜色像一片黑雾,四野都是黑沉沉的。快近二更时分,仙
女庙左首墙外,突然飞起四条人影,快速得有如飞鸟投林,一下飞过围墙,悄无
声息的落到一处偏殿的院落之中,又很快的闪入了暗处。他们并没进入偏殿,只
是从偏殿后面折入了一条长弄,这是通向后园的一条僻路,平日少人在这里走动,
夜间自然更没人走了。

  这条僻弄也是通往仙女庙第三进的捷径,被擒来的人,自然囚禁在地室里了,
他们是救人来的,救人当然要到地室去了。四条人影,每一个人相距都在八尺左
右,第一个人掩藏先进的时候,后面的人陆续跟进,每个人都身法轻灵,飘掠无
声,行动十分快捷。

  由长弄折入一道腰门,就是第三进了,地室的入口,是在「斗姆阁」右首的
一间小屋之中。腰门并没有关,他们悄悄闪入,就是「斗姆阁」的小天井。「斗
姆阁」没有一点灯火,静悄悄的不闻一点人声,无人防守。现在,四个人已经聚
集在黝黑的走廊右侧,停下了脚步,这四个人一身黑衣,男子装束,但因四个穿
的紧身的夜行衣,就掩不住纤小的身形她们正是沈若华、毕秋云、管秋霜和田玉
燕。

  这次到仙女庙来之前,她们早已计划好了的,沈若华、田玉燕进入地室救人,
毕秋云、管秋霜守在外面,等沈、田二人把人救出,由毕、管二人断后。因此他
们到了「斗姆阁」,隐入走廊,就无须说话,沈若华朝田玉燕打了个手势,正待
朝右首一间小屋闪入,毕秋云、管秋霜也各自手按剑柄,悄悄退后,以背贴壁,
隐住了身形。

  就在此时,只见「斗姆阁」中忽然亮起两盏红灯,那是两个一身红衣的少女,
手中提着一对灯笼,并肩而行,走到殿前,娇声说道:“四位夜闯斗姆阁,小婢
奉斗姆之命,前来奉邀,请入内相见。”这下听得毕秋云等四人,齐齐一怔,自
己还以为进入仙女庙,行踪未露,原来人家早就知道了。这里是「斗姆阁」,居
然还有装神弄鬼的斗姆。

  人家既已指明前来邀请,那就不用再掩蔽行藏了。沈若华朝毕秋云等三人招
招手道:“人家既然来请,我们就进去瞧瞧。”一面问道:“小姑娘,不知你们
所说的斗姆是谁?”

  左首一个红衣女子嫣然一笑道:“斗姆自然就是斗姆了。”

  管秋霜哼道:“装神弄鬼,也唬不倒我们。”话声堪堪出口,突听有人冷冷
的哼了一声,两个红衣女子不禁神色微变。

  毕秋云道:“二位姑娘请吧。”两个红衣女子说了声:“小婢给四位引路。”
手挑灯笼,转身并肩往里行去。

  「斗姆阁」是仙女庙第三进西首的偏殿,一排三间,地方不算很大,中间是
一座雕刻精细的神龙,里面供的神像,自然是斗姆了。殿上黑漆漆的不见一点洒
光,四位姑娘心里有数,要见自己的不会是神龛中泥塑木雕的斗姆,那一定还有
一位活斗姆了。

  两名红衣女子引着四个从神龛左侧绕过神龛,进入一道门户。这后面该是第
四进,第四进就是花园了,但这里虽是花园,却是自成院的—座小花圃,圃中花
木扶疏,清香扑鼻,中间一条白石小径,近面石阶上—排三间精舍,不用说这是
仙女庙后园的一部份了。

  两名红衣女子行近阶前,立即躬着身子道:“启禀圣母,夜闯斗姆阁的四人
来了。”

  只听里面传出一个尖细如童子的声音说道:“叫他们进来。”

  两名红衣女子恭声应「是」,向左右一分,躬躬身道:“四位请进。”毕秋
云听她们又称「斗姆」,又称「圣母」,不知究是何等人物,目光不觉朝沈若华
投去。

  一行四人之中,只有她和沈若华江湖阅历较多,但沈若华也从未听说过江湖
上既号「斗姆」,又叫「圣母」的这号人物,朝她微微摇了摇头。当下就由沈若
华、毕秋云两人为首,并肩跨上石阶,跨进中间堂屋。这间堂屋倒是相当宽敞,
很像一间起居室,屋中椅几,都是紫檀木精工雕刻,古雅而精致。

  中间一张高背锦披椅上,端坐着一个满头白发,面如婴儿老太婆,看年岁,
少说也有八十以上了,只有一双水泡眼,霎动之际,射出两道绿阴阴的精光,使
人不寒而怵,一望而知是一位异派旁门中的前辈高人。沈若华是一行四人中的大
姐,她朝上首拱拱手道:“老婆婆见召,不知有何赐教?”

  白发老太婆目光望着四人,呷呷尖笑道:“你们四个女娃听师长说过老身么?”

  沈若华欠身道:“老婆婆一定是一位前辈高人,只是晚辈从未听人说过,正
想请教老婆婆呢。”她说得不卑不亢,极为得体。

  白发老太婆呷呷笑道:“你们师长没告诉你们,那是不敢跟你们提起老身了。”
这话说得十分夸大。管秋霜心头大是不服,但却没有开口。

  白发老太婆有意无意的看了她一眼,才尖声说道:“几十年前,江湖上人都
尊称老身斗姆,你们就叫老身斗姆好了。”说到这里,口中「唔」了一声,又道
:“你们四个资质很不错,是什么人门下?”

  田玉燕道:“我们是结义姐妹,不是一个师门的。”

  “唔。”斗姆尖声道:“不是一个师门,总有师承吧,你们倒说说看。”

  管秋霜道:“老婆婆见召,大概不是光为了问我们师门吧?”

  斗姆哼道:“不错,老身住在斗姆阁,你们四个娃儿深夜闯了进采,老身总
要问问清楚,才能发落,如是无意闯了进来,老身可以不难为你们,否则也好教
你们师长来把人领回去,你们既然不肯说,那就说说你们做什么来的吧。”

  管秋霜道:“我们大哥,被仙女庙擒来了,我们自然是救人来的了。”

  斗姆奇异的道:“你们大哥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被仙女庙擒来的呢?”

  田玉燕道:“我们大哥就是凌干青,他在瓜州被仙女庙的人使诡计擒来的。”

  斗姆回头问道:“你们听说过有个叫凌干青的人被擒来么?”

  “好像没有。”左首一个红衣女子躬身回道:“小婢听说那凌干青是木剑门
下。”

  “木吾门下?”斗姆沉吟道:“会是二丫头……”

  这「二丫头」三宇听到管秋霜耳里,不觉心头一动,问道:“这么说你是柳
凤娇的师父了?”

  斗姆看了她一眼,尖声道:“不错,柳凤娇正是老身门下。”

  管秋霜切齿道:“你果然是柳凤娇的师父,哼,你教得好徒弟。”

  斗姆目中绿光森森,呷呷尖笑道:“老身教的徒弟,有什么不对了。”

  管秋霜但觉心头一阵激动,冷笑道:“柳凤娇若是没有你这么一个师父做靠
山,就不会满手血腥作恶多端了。”

  斗姆尖声道:“她作了什么恶?”

  管秋霜道:“柳凤娇的丈夫潘河东,杀害无辜……”

  斗奶截着道:“潘河东不是死了么?柳凤娇是妻子,为夫报仇,这也没错。”

  管秋霜道:“就算为夫报仇,也应该先把是非弄清楚,这仇应不应该报……”

  斗姆呷呷笑道:“小姑娘,你还没嫁丈夫,如果嫁了丈夫,被人杀害,你肯
不替你丈夫报仇?”

  管秋霜气愤的道:“什么叫善恶,老婆婆一大把年纪,应该懂吧?”

  斗姆森冷的道:“老身一向不问什么善恶。”

  管秋霜道:“柳凤娇一口气杀害了凌伯伯和凌家庄的人,又赶去管家庄杀害
了我爹和庄上二十八口,她是不是满手血腥,杀孽滔天?”

  斗姆问道:“这么说,你是管崇墀的女儿了,女儿替爹报仇,也是理所当然,
老身没说不许你报仇,你可以凭武功找二丫头,老身决不偏袒于她,不过……”

  管秋霜问道:“不过什么?”

  斗姆深沉一笑道:“你们四个娃儿,夜闯斗姆阁,老身可以不难为你们,但
你进入斗姆阁,还敢对老身出言不敬,老身斗姆已经叫了几十年,并不是今晚对
你们四个娃儿才装神弄鬼,凡是对老身不敬之人,就得给老身留下,你师父是谁,
老身自会派人通知你师父,把你领回去……”说到这里,朝沈若华等三人,挥挥
手道:“你们三个可以走了。”

  管秋霜气愤的道:“你留得下我么?”

  斗姆一阵呷呷尖笑,说道:“老身若是连你一个女娃儿都留不下,斗姆这两
个字,就可以束之高阁了。”

  毕秋云望望沈若华,拱手道:“老婆婆,你老是江湖上老一辈的高人,三妹
进入斗姆阁之时,并不知道你老婆婆的名号,就是愚姐妹,也没有一个人听说过
老婆婆的名号,不知不罪,这就不能怪三妹不敬,何况……”说到「何况」,就
停了下来,没有再说下去。

  斗姆道:“何况什么,你只管说。”

  毕秋云道:“晚辈说错了,老婆婆不会见怪吧?”

  斗姆道:“老身叫你说,你说出来就是了。”

  毕秋云笑了笑道:“那就恕晚辈直说了,老婆婆是柳凤娇的师尊,三妹和柳
凤娇有杀父之仇,老婆婆若是要把三妹留下,传出江湖,人家还以为老婆婆偏袒
门下,藉口把三妹留下的呢。”

  “老身是什么人?”斗姆道:“老身把她留下,保证不伤她一根头发,方才
老身也说过了,她为父报仇,可以各凭武功,老身绝不偏袒,这样总够了吧?”

  沈若华道:“老婆婆,我们四姐妹一起来的,如今要三妹一个留在这里,岂
不使我们为难么?”

  斗姆道:“这有什么为难的,你们去叫她师父来好了。”

  管秋霜道:“大姐、二姐,不用说了,我不会束手就缚的,斗姆,你说我出
言不敬,冲撞了你,那就划下道来,管秋霜接着就是了。”

  “好,好。”斗姆看了她一眼,点头道:“你接得下老身一招,就可以和他
们一起走了。”

  管秋霜道:“一言为定。”

  沈若华自然知道斗姆只说一招,只怕这一招不好接,这就欠身道:“老婆婆
武林前辈,这一招,三妹一个人只怕无法承受得住,不知老婆婆可否让姐妹四人
联手,接老婆婆一招?”

  管秋霜道:“大姐,这不关你们的事。”

  斗姆呷呷笑道:“老身就给你们一个便宜……”

  刚说到这里,只听阶前响起一个娇脆的声音脱道:“启禀师父,徒儿何真真
叩见你老人家来了。”

  斗姆尖笑道:“三丫头,你来了就进来好了。”只听何真真道:“不,徒儿
还带了一个人来见师父。”

  斗姆问道:“你带来的是什么人?”何真真道:“你老人家见了面就知道。”

  “好个三丫头,还给为师打哑谜。”斗姆尖细的笑道:“好吧,你带他进来。”

  “谢谢师父。”何真真娇笑一声,接着轻声道:“快随我进去咯。”随着话
声,何真真像一阵风般悄生生走了进来,她身后一人,却显得有些拘谨,也随着
她进入屋中。

  这一刹那,沈若华、毕秋云、管秋霜、田玉燕四位姑娘,八只眼睛一齐投到
了何真真身后那人身上,同时也一齐怔住了。田玉燕惊喜的咦了一声,叫道:
“是大哥,你也来了。”他正是凌干青。

  这一瞬间,凌干青也呆了一呆,这真是尴尬之至,不禁脸上一红,不自主的
点头笑道:“毕贤弟、秋霜,你们也在这里?”

  何真真眼波一瞟四位姑娘,回头轻声道:“你快去见过我师父。”管秋霜看
他和何真真同来,心中暗暗冷哼,一下别过头去。

  凌干青朝斗姆拱拱手道:“在下凌干青,见过老前辈。”

  斗姆一双绿阴阴的眼睛,上上下下朝凌干青一阵打量,呷呷笑道:“你就是
凌干青,很好,她们四个女娃儿,就是找你来的,差点没跟老身要人呢。”

  凌干青脸上又是一红,拱拱手道:“在下蒙何姑娘指引,前来谒见老前辈,
是为了在下身负血海深仇……”

  斗姆没待他说下去,就截着道:“你爹叫凌千里,是老身门下柳凤娇杀死的,
是吗?”

  凌干青道:“老前辈原来已经知道了。”

  斗姆道:“老身听柳凤娇说过,她丈夫是死在两个结义兄长手下的,妻子给
丈夫报仇,也是应该的了。”

  凌干青道:“当日潘河东……”

  “此事经过,老身已听柳凤娇说过。”斗姆道:“你们练功学武,好像都是
为了仇杀。”

  凌干青道:“父仇不共戴天,古有明训,人子为父报仇,这是天经地义之事。”

  斗姆道:“老身没有说你不对。”

  何真真在旁道:“师父,弟子领凌大哥来叩谒你老人家,是因为凌大哥知道
二师姐是老人家的门下,他为了表示对你老人家的崇敬,先来向师父禀报经过,
好让师父明了内情。”

  斗姆绿阴阴的眼光,朝她看了一眼,说道:“他来看为师,就是来告诉为师
一声,他要杀为师门下的二弟子了,要为师不要插手,是这样吧?”

  何真真在她师父身旁,撒娇的道:“你老人家怎么说的这样难听呢?”

  斗姆一阵嘿嘿干笑道:“本来就是这样嘛。”说到这里,忽然好像倾听什么,
霎着眼睛,半响没有作声,然后又把目光移到何真真的身上,问道:“真真,你
方才帮着凌干青说话,他是你什么人?”

  何真真被师父问得粉脸骤然一红,说道:“弟子……弟子……”

  斗姆呷呷尖笑道:“你就是不说,为师也早已知道,你是不是很喜欢这小伙
子?”

  何真真羞得满脸通红,急叫道:“师父……”

  斗姆脸上笑容渐渐敛去,冷哼一声道:“为师知道你一向眼高于顶,什么人
都不在你眼里,你怎么会看上他的?嘿嘿,为师听说你把身子都交给他了,可有
此事?”她这话当着沈若华、毕秋云等四位姑娘说了出来,一时不仅何真真、凌
干青被羞得满脸通红,连四位姑娘也一齐霞生两颊,羞得别过头去。

  斗姆一双绿阴阴的眼睛,直注着徒弟,接着问道:“你知不知这小伙子风流
成性,勾引你二师姐门下的聂小香,如今已有三个月身孕了?”

  何真真道:“弟子知道。”

  斗姆不悦道:“你既知道,还迷恋他什么?”

  何真真道:“你老人家明鉴,那不能怪他。”

  斗姆道:“你这丫头真被这小子迷住了,他勾引别的女人,有了身孕,还不
能怪他,那怪谁去?”

  何真真道:“那是二师姐压迫聂小香故意以箫声引凌干青到楼上去的,而且
暗地在酒中做了手脚,凌干青和聂小香可以说都是被害的人。”

  “你还一直帮着他说话。”斗姆沉声道:“好,那么她们这四个呢?为了凌
干青,不惜以身犯险,到仙女庙来救人,夜闯斗姆阁,你说,她们和他要是没有
什么,谁肯拼着命来救他?”

  管秋霜第一个勃然作色,怒声道:“斗姆,你是武林前辈,请你说话放尊重
些,不要有失你的身份。”

  斗姆道:“老身如何失了身份?聂小香把身子给了他,才不惜把凌干青从地
窖中放出去,背师私奔,我这三徒弟,自己承认把身子给了他,才不惜把他带来
见老身,你们如果没有……”

  “住口。”凌干青剑眉一挑,凛然道:“在下远来晋谒老前辈,乃是为了尊
重老前辈是武林前辈,老前辈这么说法,岂不侮辱在下人格,同时也是侮辱了你
自己的身份。”

  “老身不管这些。”斗姆一拢手道:“你们都在这里,凌干青,老身只要你
说一句话,这几个女娃儿,包括老身三徒弟在内,你到底要那一个?”

  凌干青俊脸一红,当着她们叫他如何回答?何况他也确实答不出来,微哂道
:“老前辈这话不觉得过份么?”

  斗姆沉声道:“老身此话如何过分了?老身这三徒弟,为了救你,不惜自毁
清白,女孩儿家名节何等重要,她除了你,还能嫁给别人么?”

  何真真羞急的叫道:“师父,你老人家……”

  斗姆一拢手道:“你不用多说,自有为师给你作主。”一面目视凌干青,接
着道:“所以老身要你当面说说清楚,这几个女娃儿里,你要那一个,总不成斗
姆的徒弟,给你做小吧?”

  凌干青听得朗笑一声道:“老前辈这话真不知从何说起,在下和他们有的是
世交,有的是行走江湖,道义论交,结为兄弟,就是老前辈门下的何姑娘,因为
从柳凤娇剑下,救了在下性命,才以兄妹相称……”

  “老身不相信你哥哥妹妹的叫得这么肉麻,还会规规矩矩。”斗姆尖着声音
说道:“现在老身作主,把她嫁给你,不用再哥哥妹妹的了。”

  凌干青道:“老前辈……”

  “就这样说定了。”斗姆一拢手,呷呷笑道:“过几天老身会着人把你师父
请来,叫你师父作主,这件喜事就办成了。”

  凌干青道:“老前辈,此事在下实在无法同意。”

  “什么?”斗姆沉声道:“你不同意?”

  凌干青道:“在下父仇未复,何以为家?”

  斗姆道:“老身说过,你们冤冤相报,这老身可以不管,当年柳凤娇要为夫
报仇,老身不会干预,现在你要为父报仇,老身也绝不偏袒,你们可以各凭武功,
去快意恩仇,你向柳凤娇报仇和跟真真成亲,是两码子事,老身只管喜事,不管
仇杀,现在话都说清楚了,你该没有话说了吧?”

  凌干青道:“老前辈不偏袒柳凤娇,在下万分感激,至于婚事,在下目前实
在无法从命。”

  “什么?你不要何真真?”斗姆气又盛了,指指何真真,又指指沈若华等四
人,说道:“你再仔细看看,真真容貌也不比她们丑,你说,真真那一点比不上
她们?”

  毕秋云气愤的道:“老前辈,你要把何姑娘嫁给凌大哥,这是喜事,只要双
方心甘情愿,就成良缘,何用拿我们来和何姑娘比呢?”

  斗姆拍着靠手,尖声道:“这小子三心两意,拿不定主意,就是因为有你们
四个丫头和他哥哥妹妹的,分了他的心,我就是要真真和你们站在一起,让他仔
细去看看,这有什么不对了?”话声—落,目注凌干青问道:“小伙子,你决定
了没有?”

  凌干青昂然道:“婚姻大事,在下不想决定得如此草率。”

  “你……”斗姆怒声道:“老身答应把真真嫁给你,那是因为你小子还算中
老身的意,不然,你就是磕破了头,老身也不会答应呢,你居然跟老身拿起跷来
了?告诉你,老身一向言出如山,既然说出来了,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
答应,你好好给我考虑考虑。”

  凌干青剑眉一挑,抗声道:“在下说过,父仇未报,不考虑自身婚姻之事。”

  斗姆倒实在喜欢他这个倔强的脾气,看了他一眼,点头道:“老身知道你父
仇未报,并不强迫你马上成亲,你先和真真订个亲就好。”

  凌干青道:“在下从不受人强迫,这订亲二字,在下也不考虑。”他本是宁
折不弯的人,如果斗姆不是这样蛮横的话,这本是一桩顺理成章的喜事。

  何真真站在—旁,盈盈欲涕,红着险叫道:“师父,你不要强迫他了。”

  “不行。”斗姆脸上变了色,用手拍着椅子靠手,盛气的道:“孩子,你已
经够委屈了,和他非亲非故,就向人家说出把身子给了他,这件事,为师既然给
你作主,就由不得他不答应,为师说出来的话,几时不算数过?老实说,为师为
了你的终身大事,也已经退了一万步,他还跟为师拿跷,这小子在为师前面,还
敢如此倔强,为师就非要他答应不可。”

  凌干青道:“老前辈是武林前辈,婚姻之事,岂能相强?”

  斗姆尖着声音道:“你小子不识好歹,敬酒不吃,老身就要你吃罚酒。”

  管秋霜此时忍不住道:“斗姆,你是武林前辈,岂能以大压小,何姑娘是当
事人,她都求你不要强迫凌大哥了,你怎好强迫凌大哥非答应不可呢?”

  田玉燕接口道:“是啊,凌大哥要是喜欢何姑娘,不用你强迫,早就高高兴
兴的答应这个婚事了,他不答应,你怎么强迫人家呢?”

  斗姆目射凶光,看了四位姑娘一眼,呷呷笑道:“你们当老身不知道么?你
们都想嫁给他是不是,所以最好让姓凌的小子不答应。你们想得美,老身偏不让
你们称心如愿,姓凌的小子今天若是不答应这个事,老身就宰了他,看你们那一
个嫁得成?再不,老身就把你们四个一齐宰了,他也会一心一意跟真真成亲了。”

  她没待大家开口,接着道:“好,就是这两条路,一条是老身宰了姓凌的小
子,你们谁都嫁不成,一条是宰了你们四个,让真真嫁给他,你们挑那一条路走?”

  四位姑娘之中,沈若华较为稳重,也一直很少开口,这时欠欠身道:“老前
辈一向受武林同道推重,应该是明理的人,这样说法,岂非恃强凌弱,于理似乎
说不过去。”

  斗姆悍然道:“老身一向不和人论理,因为老身说的就是理。”

  管秋霜哼道:“那就无理可喻。”

  “呷呷呷呷。”斗姆尖声大笑道:“小丫头,你说得对,老身就是无理可喻
之人。”说着,她已从高背椅上虎的站了起来,双目绿芒四射,厉声道:“凌干
青,你再说一句,到底答应不答应?”

  何真真眼看师父动了真怒,心头一凛,急忙扑的一声跪倒地上,含泪叫道:
“师父……”

  斗姆回头道:“我要他再说一句,他只要回心转意,答应了就没事了。”

  凌干青昂然道:“在下已经说过,老前辈纵然武功高出在下甚多,在下也绝
不能接受。”

  “好小子,你嘴硬得很。”斗姆怒喝声中,举手就是一掌,直劈过去。

  何真真急叫道:“师父你不能……”

  斗姆尖声道:“这小于忘恩负义,劈了就算了。”她这一掌在盛怒之下劈出
来的自然非同小可,一道掌风,气势如涛,卷撞而出。凌干青不敢和她硬接,身
形轻轻一闪,向旁移开了数尺,避过她的一掌。

  斗姆目光阴森,尖笑道:“你学会了木吾「乙木遁形」,就避得开老身掌势
了么?”

  凌干青堪堪避开她的掌风,突觉一般无形潜力,从身边忽然回旋过来,一下
撞到了后心。他纵然练成了「乙木真气」,但这一下经无形压力猛然的撞击,几
乎把护身真气悉数撞散,口中闷哼一声,一个人身不由已往前踉跄冲出了一步,
眼前一黑,脸色剧变,差点站立不住。

  沈若华、毕秋云、管秋霜、田玉燕四人看得心头猛吃一惊,不约而同一阵「
锵」「锵」剑鸣,四支长剑一齐出鞘。斗姆阴阴的眼中,光芒大盛,一阵呷呷尖
笑,点头道:“你们想和老身动手,那很好。”

  田玉燕关切的道:“凌大哥,你快运气试试,是不是负了伤?”

  “我不要紧。”凌干青感到一阵气血翻腾,缓缓纳了口气,急忙左手一拦,
大声道:“毕贤弟,你们不可造次。”

  管秋霜道:“凌大哥,你不用再阻拦了,今晚之事,只怕无法善了。”

  斗姆尖声道:“不错,你们一个也休想生离此地。”

  何真真哀求道:“师父,弟子求求你老人家,就让他们走吧。”

  “不行。”斗姆盛气的道:“除非姓凌的小子答应婚事,否则一个也别想走。”

  凌干青拱拱手道:“老前辈,在下以礼谒见,就算……”

  “不用多说。”斗姆摇着手道:“老身言出如山,不用和老身讲什么大道理
……”接着招招手,嘶哑的喝道:“拿我杖来。”一名红衣女子答应—声,迅快
的把—支杖首弯曲,鬃著金黄色的藤杖,送到斗姆面前。

  何真真花容失色,叫道:“师父,你老人家何必动这大的气呢?”

  斗姆一手接过金漆杖,喝道:“真真,你给我站开去,为师今晚非把他们五
个留下来不可。”

  管秋霜道:“凌大哥,你还和她说什么?今晚就是你没来,她也不会放过我
们的,本来刚才就要动手的。”

  斗姆气怒的道:“你这小丫头,最是可恶,第一个就要把你拿下。”

  管秋霜冷冷的道:“这一点,你就是不说,我也早就想得到。”

  斗姆道:“你想到什么?”

  管秋霜冷笑道:“因为我姓管,是管崇墀的女儿,是你徒弟柳凤娇的仇人,
不杀死我,我就会杀死你的徒弟,你口口声声不偏袒门徒,其实早就有心藉口把
我除去了……”

  “住口。”斗姆怒喝一声,厉声道:“你这该死的丫头,你说什么?”

  “我说的难道不对?”管秋霜丝毫不把斗姆放在眼里,反正要动手了,还有
什么好顾忌的?她依然大声说道:“我管秋霜既然敢来,也就不至于听到你斗姆
二字就闻名丧胆,你有什么道,只管划下来,管秋霜若是接不下,只怨我学艺不
精,不会说你以大压小,江湖上本来就是能者为强,用不着论什么道理,好啦,
你可以出手啦。”

  斗姆听得怒气满脸,举杖欲劈,但她究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一向自视甚高,
一双绿阴阴的眼睛望着管秋霜,一阵呷呷尖笑,点头道:“很好,小丫头,几十
年来还没有人敢在老身面前,这样说话的,你小小年纪,胆子不小,老身确实要
试你们几招,连同姓凌的小子在内,你们只要接下老身五招,老身就不再难为你
们,任你们自去,若是你们五人接不下老身五招,就得给我留下,这样是不是公
平?”

  毕秋云心知这老魔头的五招,必然极为厉害,但她既已说出口来,自己五人,
自然非接不可了。这就接口道:“老前辈既然划下了道,晚辈要想不接,只怕也
不成,咱们一共五个人,接老前辈五招,照说,也算得是公平的了。”

  斗姆尖笑道:“你很会说话,那就是这样了,好,咱们到天井里去。”凌干
青望了何真真一眼,首先转身往外行去。沈若华、毕秋云、管秋霜、田玉燕四人
随着走出。

  田玉燕关切的道:“凌大哥,你没有剑吗?”

  凌干青点点头道:“有。”他因五人之中,田玉燕武功较差,朝她低声道:
“待回一动手,你可伺机先行出去。”

  田玉燕道:“不要紧,我们有五个人咯,难道还会接不下来?”

  沈若华道:“凌大哥说得不错,动手之时,你不可抢着上去,一有机会,先
行退出去,才是万全之道。”说话之时,斗姆手柱金漆藤杖,颤巍巍走了出来,
她身后紧跟着何真真和两个红衣少女。何真真一脸俱是惶急之色,只是拿眼望着
凌干青,在她师父盛怒之下,她也没有丝毫的办法了。

  斗姆缓缓走下石级,在中间站定,目光一扫五人,尖声道:“你们都准备好
了么?”

  凌干青依然没有抽出剑来,他回身朝四人打了个手势,要她们分散开去,然
后朝斗姆拱拱手道:“老前辈就赐招好了。”

  斗姆心头虽然有气,但对凌干青倒确有丈母娘看女婿的心情,觉得眼前这少
年人配何真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除了他,确实没有一个再配得上真真了。
人总是会有私心的,何况何真真是她一手扶养大的,她对凌干青越有好感,就对
四位姑娘,越发有气,心里暗暗怒恼:这四位小丫头真是该死。此时目睹凌干青
手上没有兵刃,忍不住问道:“你没有剑吗?”

  凌干青欠身道:“在下长剑就在身边,只是在不敢对老前辈使剑。”斗姆尖
声道:“为什么?”

  凌干青道:“在下此剑,削铁如泥,万一损毁了老前辈的藤杖……”

  “呷呷呷呷。”斗姆发出一阵尖厉刺耳的笑声,说道:“老身使了几十年藤
杖,还没有人砍上过一道剑痕,凭你这点年纪的修为,若是削得断老身的藤杖,
老身还配叫斗姆吗?不过你小子有这番心意,倒是可嘉,好,你只管亮出剑来吧,
老身倒要看看你是怎么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站在斗姆身后的何真真,听师父
的口气,似乎对凌干青好转了许多,不禁脸上闪过一丝喜色。

  凌干青道:“老前辈吩咐,在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右手一抬,但听呛然
龙吟,一道青虹,随手而起,他掣出来的虽是软剑,但却一下挣得笔直,青芒吞
吐,有如一泓秋水,清莹照人。

  “青藤剑。”斗姆自然识货,目光一注,惊异的道:“昔年天壤一剑王西神
号称天下无敌的软剑,居然在你手里。好!你们小心了,这是老身第一招。”斗
姆口中喝着,右腕一挑,金漆藤杖呼的一声,朝前劈了过来。

  她这一杖,看去抬杖就劈,随手挥来,毫无招式可言,但任她毫无招式,这
一杖的盛势,依然十分凌厉,一道波澜壮阔的杖风,有如泰山压顶一般,朝五人
直劈过来。凌干青和沈若华等四位姑娘,本来已经分散开来,分站了五个方向,
照说,只有凌干青一个人站在斗姆对面,她这一杖又是直劈而来,应该只有凌干
青首当其冲,影响不到旁人。

  那知斗姆杖势出手,这一杖对站在她面前的凌干青,反而杖势一偏,并未正
面攻下,虽然如此,但一道奇猛的杖势扫过,余劲之强,依然令人为之窒息。凌
干青吃了一惊,立即展开「乙木遁形身法」,避重就轻,逆着杖势劈来之处,连
闪两闪,才算转出了一道奇猛的余势之外,这可是师丈母娘手下留的情,但对站
在凌干青四周的沈若华等四位姑娘可不同了。

  沈若华等四人,原非正面,照说这一杖对她们并无多大威力,怎知这毫无招
式的一杖,四个姑娘都有同一感觉,就是每一个人都觉得斗姆这一杖是朝她头顶
劈来的,一道金光,自天而下,犹若金龙倒挂,一击之势,快得像惊霆轰顶,雷
霆万钧。

  四位姑娘手中虽有长剑,谁也不敢硬架,急忙各自施展身法以剑护身,人随
剑走,沈若华、毕秋云同样以极快极轻的身法,从杖下闪出,但还是接连使用了
几种身法,方始避过。管秋霜眼看藤杖压顶而来,她双脚一顿,使的是姜太公的
「纵地金光法」,人影一晃,就跳出去七尺多远,避过了一攻。

  最感吃力的是田玉燕,既不敢硬接,只好躲闪,她堪堪掠出,一道巨形的压
力,已经快要落到头上,逼得她匆忙之间无暇多想,掠出的人,赶忙和身朝地上
扑下,连打了两个滚,才从惊险之中,滚出七八尺远。

  第一招,大家总算避过了,本来五人心中,都有同一个想法,斗姆每一招出
手,合五人之力,互相支援,纵然不能和她力敌,硬打硬接,但自己五人,在守
势之下,避重就轻,忽聚忽散,你斗姆再厉害,也不过只有五招而已。

  但这第一招下来,大家才知道斗姆果然名不虚传,要接她五招,并没有自己
想像中那么容易。试想这一招,她明明只是抬杖就劈,看不出有什么异处,但五
个人居然在同时都遭到她杖势轰击,她一支藤杖,在这一瞬之间,居然逼使五个
人四散分裂,各自躲避不迭,自顾不暇,那有支援他人的能力?

  斗姆一双绿光暴射的眼睛,只是注视着管秋霜,她对其他三位姑娘手忙脚乱
的躲避情形,视作理当如此,但管秋霜双脚一顿,就避开了她的杖势,以她的经
验,居然看不出管秋霜使的是什么身法来的?这使她感到万分惊奇,心中暗道:
这小丫头身法何其古怪如此?

  凌干青忙道:“老前辈这是第一招了?”斗姆道:“不错,你们还要接我四
招。”

  凌干青道:“老前辈可否暂停?”斗姆道:“你们还有什么事?”

  凌干青道:“老前辈杖势太奇奥了,可否容我们稍作商量?”

  斗姆是个喜欢奉承的人,闻言呷呷尖笑道:“好,老身给你们一盏茶的时光,
你们只管商量好了,再和老身动手不迟。”

  凌干青朝四人招招手,走到角上,低声道:“她杖法怪异,方才明明只有一
杖,但我看到咱们五个人好像都直接受到杖势的攻击,这种杖法,似和九华「分
光剑法」有同样妙用,人数分散,她杖势也分开了,因此咱们对付之道,人手就
不应分开,等她发杖之际,咱们就合力一致封架,也许不至为她杖法所迷,还有
田家妹子功力较差,和在下站得近些,不可离开太远,一旦发现不对,我也好带
你躲避的。”田玉燕脸上微红,点点头,心里却感到甜甜的,大哥还是最关切自
己了。

  毕秋云道:“大哥说得极是,我们合力接她四招好了。”

  凌干青道:“还有一点,特别重要,万一接不下来,你们务必赶快往外退去,
由我一个来对付好了。”

  沈若华道:“合我们五人之力,都应付不了,你一个人如何对付得了呢?”
凌干青道:“你们不用管我,我自己有办法。”

  管秋霜接口道:“到时大姐、二姐、四妹只管行走,由我和凌大哥两个就够
了。”

  刚说到这里,斗姆已经等得不耐,催道:“你们商量好没有?”凌干青道:
“好了。”五人依然各自回到原来的位置。

  斗姆冷冷的看了五人一眼,说道:“你们都准备好了吧?”凌干青欠身道:
“老前辈请发招好了。”

  “好。”斗姆朱漆藤杖一起,喝道:“这是第二招了。”藤杖一举即挥,刹
那之间,漾起一排杖影,看去差不多有八九支之多,宛如一排擂木,朝五人滚滚
推来。

  凌干青口中大喝一声,青藤剑一振,临空发剑,他使的是「乙木剑法」,同
样一下泛起八九道剑光,迎着洒出。四女在对方藤杖出手之际,人影倏然一合,
朝中间集合,正好凌干青剑势洒出,往上迎起,接住了斗姆的一排杖影,他们可
以从容出手。

  沈若华长剑乍展,刷刷刷连发三剑,剑光错落,有如灵蛇乱闪,使的是沈大
娘的「绝户剑法」有攻无守,剑势辛辣恶毒,故有绝户之名。毕秋云使的是义父
紫衣煞君的「紫气东来剑法」,剑势大开大合,剑风飞卷,声似裂帛,她也连发
了三剑,剑光洒出足有七八尺长,和凌干青漾起的八九道剑光,布成了一片交织
剑网。

  管秋霜艺出姜太公姜竹坡门下,她除了祭起软剑的那一招绝学,还学了一套
「金莲剑法」,剑势展开,有如万朵金莲,乃是一套防身的剑术。只有田玉燕的
是师父卓一绝的「掌中剑」、和祖父田有甲的「掌中指」,对付江湖武士,已足
可自保,但遇上斗姆这样的绝世高手,就差得远了。她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在四
人剑光交织之下,几乎施不开手脚,也不知如何使好?索性收起长剑,从身边革
囊中取出一只饭碗来,准备乘隙施展她爷爷的「弹指神通」。

  这一瞬间,杖影、剑影,攻势交错,幻起了一片如山光影。斗姆先前看到凌
干青挥起的一排剑影,独挡自己正面,心中虽然暗暗点头,这小子果然已得木吾
真传,轻轻年纪能有如此造诣,已是十分难得了。但他们五人,仅凭凌干青使出
木剑道人的「乙木剑法」,正面和斗姆动手,自然还差得远,由此可见,这四个
女娃儿,并无什么出奇之处了。

  那知等到各人展开剑法,斗姆见多识广,自然一下就看出来了,沈若华使的
是「绝户剑法」,毕秋云使的是「紫气东来剑法」。只有管秋霜一支软剑,剑光
划过,泛出朵朵莲花,生生不息,剑法之奇,以她的经验,竟然认不出这姓管的
女娃儿使的究竟是什么剑法?甚至连她剑势的来龙去脉,都看不清楚,但觉剑光
如旗,剑旗一展,就生出朵朵莲花来。这些莲花,正好护住了她上下左右前后,
不论你任何兵刃暗器,试从任何一方,都无法攻得进去。

  一时之间,真把目空四海的斗姆看得心头大为惊愕,世上竟会有如此精密的
剑去,任何门派的剑法,都不会十全十美,也一定有它的破绽,惟有管秋霜这套
「金莲剑法」,竟然一丝空隙也没有。

  原来这套剑法,是姜太公姜竹坡晚年悟澈剑理,独创的护身剑法。因为他号
称姜太公,想到昔年姜子牙有一面杏黄旗,乃是玉虚宫的奇珍,一经展开,就有
万朵金莲护身,他就把剑当旗,剑光一展,就划出一面旗来,然后再生生不息,
圈出无数剑花,幻出朵朵莲花,故定名为「金莲剑法」。

  姜太公已有七八十年不在江湖露面,他晚年独创的剑法,斗姆又如何认得?
就在她这一出神之际,但昕一阵急骤的「当」「当」交鸣,斗姆这一招藤杖,竟
然连后半招杖势变化,都来不及施,已被凌干青、沈若华、毕秋云、管秋霜四支
长剑封架开去。

  凌干青大声道:“老前辈,这是第二招了。”这句话,就是说你第二招我们
已经接下了。

  斗姆一呷呷尖笑,点头道:“很好,你们之中,有玲珑绝户门的传人,还有
紫衣煞君的门下,有你们几个人联起手来,江湖上能够和你们打成平手的人,已
是不多了,但你们要跟老身动手,只怕还差得多,力才这二招,老身承认你们接
下了,但那是老身在思索一件事,只使了前半招,后面的半招,并未使出来,给
你们占了便宜……”她话声一顿,碧绿的眼光,朝管秋霜投射过来,缓缓说道:
“姓管的女娃儿,你当老身刚才在思索什么?”

  管秋霜道:“你想什么,我怎么知道?”

  斗姆道:“老身看你剑法,十分眼热,你是何人门下?也许老身看在你师尊
份上,可以我亲爹难你,你说出来给老身听听。”她明明怵于管秋霜的剑法,神
奇莫测,料想她师父必是一位大有来历的高人无疑。斗姆自然是大行家,她已可
从管秋霜的剑法看出她师父在剑术上似乎还胜过木剑道人,她对当今之世,真正
惹不起的,本来已只有木剑道人一个,如今又发现了管秋霜的剑法,她自然要问
问清楚了。

  管秋霜冷声道:“我师父不问尘事,也不在江湖之中,说出来了,你也未必
知道。”

  斗姆脸色微变,怫然道:“好个小丫头,老身原是一番好意,你以为老身看
不出来历?”

  管秋霜道:“那你就看着好了。”这话可把斗姆激怒,呷呷尖笑道:“好,
好,就凭你这句话,就算你师父有通天彻地之能,老身也要得罪了。”说到这里,
尖喝一声:“那就接老身第三招吧。”这回她决心要在第三招上,展示她的威力,
这一招就非把这几个小辈的长剑震飞不可。

  本来以她斗姆的威名,虽说要对方五人接下五招,其实三招之内,就应该把
他们解决了,真要让他们接下了四招,就算接不下五招,也已经有损她的威名了。
凌干青自然知道斗姆已被管秋霜激怒,这第三招必须十分厉害,因此在斗姆尚未
发招之前,早已运起了师门「乙木真气」,功凝右臂,直贯剑身,目注斗姆,丝
毫不敢大意。

  沈若华、毕秋云、管秋霜也有同样的感觉,各自抱剑凝神,准备全力迎战。
田玉燕早已收起了长剑,左手握着,直竖前胸,也准备乘隙出手。这一瞬间,真
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大家全神贯注,气氛紧张得似乎连气压都在逐步降低,迫得
人有透不出气来的感觉。

  不在场中,而感到最紧张的,莫过于黑衣魔女何真真了。她对凌干青情有所
钟,而且两人已经谈得好好的,这次她带凌干青来见师父,并不是为了要师父作
主,强迫凌干青答应婚事。这完全是师父听了二师姐的先入之言,才会生出这场
是非来。

  她当然明白,男女情爱,是要慢慢培养出来的,绝非强迫所能成功,她和凌
干青已经有了良好的开始,但这话她当然不好对师父说,平时也许还可以说,但
如今当着另外四个姑娘,就更不能说了。至于师父要他接下五招之言,她虽然知
道凌干青是木剑道人门下,剑术造诣极深,但他和师父比,那就简直不成比例了,
以凌干青的武功,就是和大师兄比,也还要差了一截。

  她对师父的武功,自然更清楚,别说尽凭他们五个人,就算再加上五个,也
接不下师父五招。方才前两招,师父根本并未使出真功夫,那只是看看她们几人
的剑路而已,这第三招,不,说到真正动手,应该就在这一招了。此时眼看师父
动了真怒,怎不教她急煞?她一双眼睛,只是一霎不霎的盯着凌干青,流露出万
分惶急,和万分关切之色。

  这原是一句话的工夫,斗姆喝声出口,手中朱漆藤杖忽然朝左右连挥几挥,
一个人就凌空飞起,杖先人后,扑击而来。不,她朱漆藤杖,这向左右连挥几挥,
就幻起了一幢如山杖影,她一个人就像挟泰山而超北海,迎面压顶而来。

  也不,她这几挥涌起如山杖影,她一个人早已隐在杖影之中,这时所能看到
的,只是一幢像假山般的朱红影子,凌空朝五人压顶而来。如山杖影还未压到,
数丈周围,已经风起云涌,轻啸盈耳,一股无形的压力,先期涌到,五个人立时
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连呼吸都困难起来。谁都心里明白,她口中虽说五招,
实则胜负之分,在这一招就得决定了。

  凌干青急忙低喝一声:“你们快些退走,再迟就来不急了。”口中喝着,青
藤剑使出了他压箱子的本领——「天壤一剑」来。这一下当真快若雷霆,但见一
道青蒙蒙的剑光,绕身而起,青光陡然暴涨,化作一片奇亮耀目的晶莹光幕,几
乎扩及丈余,迎着朱红杖影席卷过去,森寒剑气,发出嘶嘶异声。

  管秋霜也舍了「金莲剑法」不使,陡地一扬皓腕,把诛神剑脱手朝空中掷去,
长剑出手,就「嗤」的一声,破空直上,一下直射起三丈多高,越过斗姆那幢朱
红杖影之上,才掉头向下,掷起之时,只不过一道匹练般的精光,但这一掉头平
落之际,却登时光芒大盛,从剑身上散发出一层森寒剑气,涨漫空际,缓缓下落。

  斗姆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这一招移山填海,会遇上武林中最著名的两招旷世绝
学。她挟杖扑起之时,就已看出凌干青使出来的竟是昔年被号称剑神王西神那一
招天下无人能挡的「天壤一剑」,但她还仗着自己修为功深,凌干青使的纵是「
天壤一剑」,究竟还是初学乍练,火候不足,自己就算不能破它,也不至于为它
所伤,最多打成平手。

  那知就在此时,忽见管秋霜把一柄软剑脱手掷起,手法极怪,再抬头一看,
一柄剑已经横着缓缓下落,一道森寒流骨的剑光,几乎笼罩了一丈方圆,心头登
时想起一个昔年令群魔闻名丧胆的异人来,心中这一惊非同小可,暗道:会是诛
神剑?

  她一幢如山杖影,原是凌空而来,凌干青的一道青光,是朝上迎起,管秋霜
的一层剑光,却又往下罩落,这一下,正好把斗姆连人带杖合在了中间。光是凌
干青一招「天壤一剑」,斗姆也未必放在心上,但管秋霜又在同时祭起了「诛神
剑」来,却有了麻烦。

  她顾了凌干青的「天壤一剑」,就无法顾到管秋霜祭起的「诛神剑」,若是
要和两人这两招旷世绝学硬拼的话,她自问毫无把握了。这真把久经大敌,久负
盛名的斗姆一时有措手不及之感。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就在两首剑光上下交征
的一瞬之间,斗姆猛一吸气,身形往后一仰,闪电般从中间横飞出去。

  这是她不准备和两人硬拼,才全身而退的,对斗姆来说,已是数十年来从未
有过之事。以她的内功修为,这一下从两道剑光上下夹击之中,由横里抽身后退,
就像电光闪过一般,该是何等快速?照说应该并无多大阻力,因为这时凌干青的
「天壤一剑」,发剑在先,也发得较快,管秋箱诛神剑不是冲上去,掉转头往下
就刺,而是在半空中掉头之时,剑身成「一」字形平著缓缓降落的,落下的较慢。

  但两人心里的想法不同,这一招剑法的威力,也就各异了。凌干青使出「天
壤一剑」,剑光往上席卷而起,看到斗姆急急抽身后退,他不愿得罪了这个女魔
头,因此一见她退去,剑势不觉停停,但管秋霜可不同,她已经祭起「诛神剑」,
自然希望把斗姆的杖势破去。使这种高深剑术,都是以意使气,由气驭剑,凌干
青剑势一停,心头自然没有伤人之意。

  管秋霜对这一招剑时,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还没练到以意使气,以
气催剑的阶段,但她心里并不放松,祭起的长剑自然也就不放松了。你莫看「诛
神剑」在空中平平的、缓缓的下降,如果真要缓缓降落,那还能伤人?

  管秋霜虽然还不懂得驭剑之道,但祭起了「诛神剑」,这招剑法的本身就有
克敌的威力,本来下落之势,好像极缓,等到斗姆闪电般从横里后退,诛神剑下
落之势,也突然加速了。

  斗姆发杖扑来之时,一幢杖影至少也有一般花园中假山那么一座,但后退之
际,这一幢如山杖影自然全已敛去,只剩了她一条黑影闪电般横来。「诛神剑」
骤然下落,剑气侵体,斗姆才发觉诛神剑的威力,平飞的人急忙藤仗上撩,人却
只丝毫不停,继续箭一般平射出去。

  但听「嗒」的一声,等她飞射出去一丈开外,身形落到地上,才发觉随她数
十年,身经百战的一支藤杖,已被诛神剑削断了尺许长一截。这一经过,说起来
大费笔墨,实则只是斗姆挥杖纵起,凌干青、管秋霜各自发出了一招剑法,斗姆
再横飞后退,前后最多也不过是转眼工夫的事。

  在凌干青发出「天壤一剑」之际,沈若华、田玉燕只觉凌大哥这一招剑光强
烈得几乎睁不开眼睛,不,一道青蒙蒙的剑光,已经把她们全包在里面,就是要
想发剑,也已经发不出去了。直等剑光消失,凌干青、管秋霜各自收回长剑,两
位姑娘知道凌大哥和三妹联手,已经破了斗姆的第三招。

  就在此时,凌干青耳中忽听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小伙子,此时不走,更
待何时?”

  凌干青一怔,急忙朝四位姑娘低喝一声:“我们快走。”一手拉起田玉燕,
身形弹起,朝墙头飞掠过去。沈若华、毕秋云等四道人影也一齐飞掠而起,飞上
墙头。

  斗姆眼中绿光大盛,厉笑道:“你们想走。”一圈人影,白发飞扬,宛如妖
巫一般,半空飞扑过来。

  就在大家扑登墙头之际,沈若华返身振腕一指,使出她家传的「绝户玲珑指」
来,田玉燕早已在左手握着一只饭碗,这时同样一个回身,右手食、中二指一叠,
一连弹出三片碎碗。「绝户玲珑指」和三片碎碗,当然伤不了盛怒之下的斗姆,
但就在斗姆堪堪扑近墙头不远,蓦地有一缕极强的指风,从斜刺里射到,这一缕
指风,来得神速无比。

  双方动作,何等迅疾,斗姆飞扑而来的人,不防暗中还有人出手,等到发觉,
已是无法闪避,人在空中,根本也闪避不了,急忙右手一挥,—道衣袖朝指风卷
去。但听「轰」然一声,如遇霆击,指风居然穿透衣袖,一下击中右腕。这一记
虽然伤不了斗姆,却也击得她身形骤落,手腕火辣辣生痛,一条右臂几乎酸麻得
握不住藤杖。这一迟延,凌干青等五人,均已飞出墙外,疾奔而去。

  斗姆尖厉的喝道:“天雷指,是欧一峰,你敢和我老婆子作对?”她自然知
道欧一峰已有二十年没在江湖出现,尽凭刚才这一记指风,功力之高,绝不在自
己之下,再加上凌干青的「天壤一剑」,管秋霜祭起的「诛神剑」,自己穷追下
去,也决讨不了好,是以她喝声出口,人并未跟着追出。墙外也寂无人声,没听
有人答应。

  斗姆蓦地仰天厉笑,声若夜枭,说道:“也好,这是你们来惹我斗姆的,咱
们索性好好较量,我若不把江湖武林搅个血雨腥风,就不叫斗姆了。”

  凌干青一行五人,越出围墙,只听一个低沉声音叫道:“小兄弟,快带着她
们向北走,在甘泉山下等候老夫。”

  凌干青只觉这声音十分耳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在那里听过,当下就朝大家说
道:“你们快跟我走。”说完,一路朝北奔行。

  沈若华叫道:“凌大哥,我们到那里去呢?”

  凌干青道:“是一位老前辈说的,要我们到甘泉山下去等他。”

  毕秋云问道:“是那一位老前辈呢?”

  凌干青道:“我也不知道,这位老前辈的声音听来极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方才就是他拦住了斗姆,不然我们还不容易逃得出来呢。”

  管秋霜道:“我们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凌干青道:“要我们快走,就是这位老前辈。”他这话,四位姑娘全不知道,
因为叫她们快走的是凌干青,那个低沉声音只是以「传音入密」和凌干青说的话,
但四位姑娘相信凌大哥说的不会是假话,她们心中虽然疑信参半,可是斗姆扑起
的人,没有追出来也确是事实。

  大家脚下丝毫没停,不到片刻工夫,就已赶到甘泉山下。这时已快近三更,
夜色已深,山林间暗影空蒙,松风如涛。大家不觉站停下来,管秋霜道:“凌大
哥,我们在那里等他呢?”

  凌干青道:“这位老前辈要我们在甘泉山下等,这里离大路较近,就在这里
等好了。”话声甫出,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传了过来,说道:“小兄弟,你们怎
么才来么?还不快过来,老夫已在这里等了你们好一会了。”

  凌干青循声举目看去,只见十数丈外一棵大树下,负手站着一个白衣儒生,
虽然相距较远,看不清楚面貌,但只要看他潇然而立,似乎年纪不太大。一面急
忙回头道:“我们快过去。”当先举步行了过去。

  今晚月色虽然不太明朗,但半钩残月,总算从云层吐出一点昏昏朦朦的月色,
五人这一走近,也依稀可以看清这人的面貌了。这个白衣儒生,看去不过四十来
岁,生得长眉如剑,朗目如里,貌相清俊,含笑朝凌干青望来。

  凌干青看得不禁一怔,这人自己竟然从未谋面,但依然双手一拱,说道:
“今晚多蒙前辈援手……”

  白衣儒生呵呵一笑道:“小兄弟不认识老夫了么?”

  凌干青愕然相望,说道:“前辈……”

  白衣儒生朗笑一声道:“小兄弟还记得下山之日,老夫曾托你传送过一封家
书之事吗?”

  “啊。”凌干青口中啊了一声道:“老前辈就是……”他说到「就是」二字,
下面「活死人」三字,却不好说出口来,是以顿了一顿。

  白衣儒生含笑点头道:“不错,小兄弟总算记起来了,老夫正是活死人墓里
的活死人。”

  凌干青道:“老前辈那就是欧老前辈了?”

  活死人微微一笑道:“老夫正是南海欧一峰,唉,二十年来,老夫一直自号
活死人,这欧一峰三字,多年不用,倒好像反而生疏了。”

TOP

0
 第十四章再谒斗姆阁

  凌干青遇见沈大娘,取出活死人那封家书之时,曾把经过情形,告诉过沈大
娘,沈若华在旁,自然也听到了。此时听那白衣儒生说出就是欧一峰,心头不禁
大是为难。

  沈若华听娘说过,爹叫欧一峰,是南海风雷门嫡传十六代掌门人,二十年前,
自己刚出世那年,爹中了仇人一记「附骨钉」,而且还有几个仇家一路追杀,负
伤逃走,隐姓埋名,绝迹江湖,音信久绝,直到最近,才由凌干青捎来一封家书,
才知爹隐居茅山,自称活死人。

  那么眼前这人自称他就是活死人,又是南海欧一峰,该是爹不会错了,但问
题是娘今年已经四十七岁,爹比娘还大上十二年,如今该是五十九岁了,可是眼
前这人,看去不过四十来岁,若论年岁,就足足相差了二十年。是以沈若华只是
拿眼望着白衣儒生,脚下逡巡,不敢上前相认,认错了人,岂不是笑话?

  欧一峰目光朝沈若华投来,炯炯双目之中,忽然间起了一层雾水,脸色一黯,
徐徐说道:“凝儿,除了为父,天底下还有第二个欧一峰吗?这也不能怪你,你
一定认为父今年五十有九,应该是一个老人了,却没想到为父还是如此年轻,对
么?”沈若华红着脸,点了点头。

  欧—峰又道:“为父昔年中了仇家一记附骨钉,这附骨钉乃是排教中最厉害
的掌中钉,打中人身,直入骨骼,不但真气全灭,不死也得终身残废,只有排教
中人可以先服下特殊药物,把人放入大蒸笼中,下面用烈火蒸上三天三晚,其钉
自出,除了他们这种方法,天下无人能治……”

  沈若华脸上不期流露出焦灼之色,颤声说道:“那我爹不是没有救了么?”

  “凝儿,为父不是好好的活着?”欧一峰蔼然一笑道:“当时为父仗着本身
功力,封闭住几处重要穴道,想到普天之下,为父只认识一位方外道友,他昔年
到过南海,此人一生所学,胜过为父十倍,当时就赶去想请他设法,这位道友,
就是小兄弟的令师木道长。”

  他转脸朝凌干青看了一眼,接道:“那知为父赶上茅山,木道长恰好云游去
了,为父失望之余,只得走下山来,这句话,为父从负伤之时算起,已经赶到三
天二晚急路,先前还有丝希望支持着,如今希望已成绝望,一只气就松懈下来,
事实上以为父那时的内力,支持上三天二晚,已经是奇迹了,在经过活死人壕之
时,但觉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话声甫落,突听远处传来一声嘿嘿冷笑,这笑声就像箭射一般,来得好快,
声音入耳,但见两道人影,像流星般泻落,那是两个身穿一式黑袍的老者。这二
人面目深沉,脸上枯瘦得只是皮包了骨,但深陷的双眼却炯炯发光,两人四道目
光,一眨一眨注视着欧一峰,一言不发,神情之间,有着说不出的诡异之感。只
要看这两人的貌相,就可断言是左道旁门之士了。

  欧一峰骤觊两人,不觉双目冷芒闪动,发出一声朗朗长笑,点头道:“会在
这里遇上二位巫兄,真是巧极了。”

  左首黑衣人冷冷的道:“欧一峰,咱们兄弟已经找了你二十年,还算巧么?”
欧一峰含笑道:“兄弟此次重出江湖,也正想找二位巫兄谈谈。”

  右首黑衣人阴恻恻道:“咱们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姓欧的,你准备着吧。”
欧一峰道:“二位巫兄且慢。”

  右道黑衣人道:“你有什么后事,就快点交代他们吧。”沈若华听得怒声道
:“你们有什么了不起,说话如此托大。”

  右首黑衣人倏地回过头来,冷声道:“小丫头,你是欧一峰什么人?”

  田玉燕道:“瞧你们三分不像鬼,七分不像人,一定不是好人了。”

  右首黑衣人哼一声道:“该死的丫头。”右手朝田玉燕挥去。

  欧一峰喝道:“巫享,你怎可对一个小女孩出手?”凌干青就站在田玉燕身
边,见他右手挥来,口中大喝一声,右手连起「乙木真气」,朝前迎击出去。

  那右首黑衣人这一挥原只不过用了三成力道,以他的功力,这三成力道,田
王燕也已经承受不起了。那知凌干青这一掌上,凝聚了「乙木真气」,东方甲乙
木,木能生火,「乙木真气」之中,闪蕴道家真火,正是旁门阴功的克星。

  右首黑衣人这一挥虽然只使了三成力道,但他积数十年勤修苦练之功,这三
成力道和凌干青击出的八九成力道,几乎相等,但力道相等,右首黑衣人就吃亏
了。因为凌干青的「木形掌」,正是克星制旁门阴功的功夫,譬如火势强,可以
把水烧干,水势强,可以把火扑灭,其理相同。两股力道相等,旁门阴功自然遭
到「乙木真气」的克制了。

  这一段话,说来慢,其实只是双方手势一挥一迎之事,但听「呼」的一声,
右首黑衣人挥出的一记阴劲,竟然全被凌干青「木形掌」掌力击散。右首黑衣人
这一瞬间也发觉不对,愕然道:“木形掌,你是木剑道长门下?”

  凌干青傲然道:“不错,在下正是木剑门下凌干青。”

  欧一峰已经连连摇手道:“小兄弟,这和你们无关,你们快些退后。”

  左首黑衣人森冷的道:“欧一峰,原来你有木剑道长给你撑腰。”

  “笑话。”欧一峰大笑道:“这位小兄弟和四位姑娘,只是路上相逢,叙叙
而已,兄弟何用什么人撑腰?”

  右首黑衣人道:“那好,咱们二十年的旧帐,就在这里作个了断。”他们对
木剑道人心存顾忌,是以就没有再向凌干青等人纠缠了。

  “了断自然要了断。”欧一峰朝两人微微一笑道:“不过兄弟认为咱们应该
心平气和的谈谈。”

  右首黑衣人道:“咱们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欧一峰道:“二十年前,兄弟纵然杀了你们排教的一位长老,那是他恃仗排
教之势,在岳阳附近做出天神共愤之事,兄弟遇上了自然非管不可,后来兄弟把
他本命神符送回贵教总坛,已蒙贵教总柁主谅解,不料贤昆仲邀约同门在半途中
袭击,兄弟身中贵教掌中钉,幸得不死,贤昆仲二十年后,还要向兄弟寻仇,岂
不和贵教总柁主的谅解相悖了么?”

  左首黑衣人嘿嘿森冷道:“你可知道咱们兄弟向你寻仇,是蒙总柁主允准的
么?本教可以谅解你姓欧的,但咱们兄弟非找到你不可。”

  欧一峰道:“那是为了什么?”

  左首黑衣人道:“因为死在你「天雷指」下的那位长老,是咱们兄弟的亲叔
叔,排教可以不向你寻仇,咱们巫家却非报此仇不可。”

  欧—峰道:“兄弟中了你一记掌中钉,几频于死,还不够么?”

  左首黑衣人道:“但事实上,你并设有死。”

  欧一峰双目神光湛然,朗笑一声道:“二位那是非要把兄弟置之死地,才肯
甘休了?”

  右首黑衣人道:“不错,一命抵一命,这是天公地道的事,所以你姓欧的非
死不可。”

  欧一峰道:“二人若是杀不死兄弟呢?”

  左首黑衣人道:“湘西巫家的人,永远不会放过你的,你若是死了,还有你
子女,你子女若是死了,还有你的孙子,和巫家作对,就注定你要绝子绝孙,永
无后代。”

  欧一峰修眉一轩,沉笑道:“巫元,欧某已经避了你们二十年,我不是怕了
你们,而是不愿如此冤冤相报,二位的令叔,当年做了什么事,二位应该心里明
白,如此丧天害理的事,只要遇上武林人,谁都非管不可。”这巫家兄弟二人,
左首的叫巫元,右首的叫巫享。

  巫享道:“长江上下流,排教所到之处,除了你欧一峰,谁会管咱们的闲事?”

  欧一峰怒声道:“剖腹取胎,丧天害理,死有应得,难道欧某杀的不对?”
现在凌干青几人,都听清楚了,欧一峰杀的排教长老,是在岳阳附近,取孕妇的
胎儿,这种只有邪门外道的人才做得出来的丧天害理之事,自然死有余辜了。

  巫元道:“咱们不问你杀得对不对,你杀了巫家的人,巫家自然要找你讨还
这笔帐来了,咱们话已说完,你还是乖乖的纳命来吧。”

  管秋霜愤然道:“原来排教都是些旁门妖孽,你们姓巫的做出这种丧天害理
之事,还不觉得羞耻,还敢找人报仇。”

  巫享双目炯炯朝管秋霜射来,森笑道:“小丫头,你说什么?”

  管秋霜道:“你们给我趁早滚,还可饶你们不死,不然像你们这种穷凶极恶
的妖徒,姑娘就饶不得你们。”

  欧一峰急道:“这不关你们的事。”

  毕秋云道:“天下人管天下事,你们再要和欧老前辈纠缠不清,咱们说不得
就要替江湖除害了。”

  田玉燕接口道:“对啊,我早就看出他们两个不是好东西了。”这几个姑娘
连大名鼎鼎的斗姆都较量过了,那会把两个排教中人放在眼里?

  凌干青虽然看出这两个姓巫的不好惹,但方才一掌把对方挥出的掌风震散,
也不觉得轻估了对方。巫元眼看三位姑娘出言不逊,这要是换了平时,早就出手
了,但因方才凌干青说出来是木剑门下,心中不无顾忌,冷冷的扫了五人一眼,
阴恻恻说道:“你们也是木剑门下么?”

  管秋霜道:“我们不是木剑门下,你待怎的?”

  欧一峰忙道:“你们快退。”身形一晃,朝管秋霜等人身前拦来。

  巫享阴笑道:“你自身难保,不用去管人家了。”双手化爪,闪电朝欧一峰
当胸抓来。

  欧一峰朗喝一声:“巫享,你看看兄弟这是什么?”右手缓缓横胸,挡在前
面。

  “那好。”巫元「好」字出口,右手如爪,突然凌空朝管秋霜抓来。

  凌干青呛的一声掣出了青藤剑来,一道青虹,照得附近山林,全都青蒙蒙的,
森寒逼人。管秋霜叫道:“大哥,他冲着我来的,不用你插手。”皓腕一杨,又
是一道精虹,冲霄飞起。她是听了方才他们说的话,觉得这些妖邪中人,不用和
他们客气,所以出手就祭起「诛神剑」。

  巫元出手何等快速,但他右手堪堪抓出,就发觉不对,对方虽是一个小女孩,
这长剑掷起,尚未下落,森寒剑气,已经笼罩住自己周围,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
噤。要知他敢向欧一峰寻仇,一身所学自非等闲,只是排教的武功,多半出之旁
门,管秋霜祭出的「诛神剑」,却是玄门正宗驭剑术,光是从剑身发出来的剑气,
已是所有旁门左道的克星了,因此他发觉头顶被剑气笼罩,就会不自觉的打起寒
噤来,其实若论功力,管秋霜比他还差得远呢。

  巫元这一发觉不对,心头不由大骇,暗道:这小女孩居然会使驭剑术?一念
及此,抓出的右手慌忙收了回来,双手向天连劈了三掌,身形迅疾往后退去。在
他想来,他这三记掌力,足可把管秋霜祭起的长剑阻得一阻,那知他劈出的掌力,
纵然功力深厚,宛如三团有形之物,但阴寒掌力,遇上了诛神剑散发出来的剑气,
竟然如汤沃雪,消失得无影无踪。

  拍出三掌,总究耽搁了一下,这一耽搁,诛神剑离他头顶,已只有三尺光景,
强力的气,使他透心发凉,心头一慌,赶紧吸气后退,左手挥处,打出一个黑越
越的圆形东西,那是他最拿手的锁心锥,人已双脚离地数寸,闪电往后倒飞出去。

  但诛神剑乃是玄门的驭剑,管秋霜并不知道如何以气驭剑术,可是掷起之时,
却是姜太公教她的法门,已经把真气贯注在剑上了,因此你退得快,它落下之势
也快。但听「嗒」的一声,排教最厉害的两种暗器之一的锁心锥已被诛神剑劈作
两半,巫元后退的人,口中也发出一声沉哼,他扬手打出锁心锥的那只左手,同
时被剑锋划过,齐肘削断。这一声沉哼,他人已飞出一丈开外,鲜血也一路洒了
出去。

  管秋霜还不知道已经削断了对方左腕,使了一记「纵地金光法」身形掠出,
一探手接住了软剑,双足落地,还冷冷的道:“你方才口气托大,怎么逃得这样
快法?”

  再说巫享双爪骤发,—双手就像两只鸟爪,不用说被他抓中了,只要被它占
上人身,十二个时辰,一样会毒发身死,可说是旁门中最歹毒的爪功了。但就在
巫享乌黑的双爪快要抓到欧一峰胸前之际,欧一峰要他看看这是什么?

  欧一峰横掌当胸,自然是要巫享看看他的手掌了。手掌有什么好看的?既然
他要看,那就一定有名堂了。巫享在江湖上混了数十年,江湖经验自然极深,听
了他这句话,心中不禁一动,立时刹住了身形,举目朝他右手看去。目光一注,
才发觉欧一峰横胸手掌,竟然色如朱砂,红中透,鲜明无比。

  巫享心头猛然一沉,暗暗叫了声:“好险,自己若是猛然抓去,这一身毒功
就算完了。”一时不觉神色大变,双手发颤,失声道:“朱砂掌。”「朱砂掌」
专破各种毒功,练毒功的人,就怕毒功遇克,反攻内腑,那就无药可救。

  欧一峰朝他微微一笑道:“阁下现在应该知道你们排教巫门,永远无法再向
兄弟寻仇,兄弟也我亲爹已甚,你们去吧。”这边停手之际,也正是巫元左腕被
削之时,两人一语不发,掉首疾载而去,转眼就已消失不见。

  欧一峰目光如炬,看了地上遗留的半截断臂,不禁摇摇头道:“管姑娘,是
你祭起了诛神剑?”

  管秋霜道:“这种妖邪,杀了他才是为世人除害,可惜只削断他一条手腕,
真是便宜了他呢。”

  欧一峰轻轻叹了口气道:“排教有仇必报,姑娘何苦与他们结不解之仇呢?”

  管秋霜道:“我才不怕他们。”

  欧—峰道:“凭他们两个,老朽要把他们除去,也不是难事,老朽是不愿这
样冤冤相报下去,才一再劝说,本来是希望他们知难而退……”

  沈若华到了此时,已经知道眼前就是她爹了,走到欧一峰面前,双膝一屈,
扑的跪了下去,哭道:“爹,不孝女儿给你老人家叩头。”说着泪流满面的拜了
下去。

  欧—峰也面有凄然之色,伸手把女儿拉了起来,说道:“孩子,难为你娘,
把你扶养成人了,为父真是惭愧得很。”话声未落,两行老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凌干青说:“恭喜老前辈,父女重逢,这是天大的喜事。”毕秋云、管秋霜、
田玉燕三人也纷纷向欧一峰和大姐恭喜。

  沈若华拭着泪,说道:“爹,你老人家方才还没说完呢,到了茅山活死人墓,
后来怎样了呢?”

  欧—峰道:“为父醒来,发现躺在一处很小的屋中,四周黝暗如墨,便却听
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叫我不要动,为父才看到身边蹲着一个长发的怪老人,他自称
活死人,要为父继承他活死人这一派,从那天起他就给了我一册武功秘笈,但为
父却发现了一件奇事……”

  沈若华问道:“爹,发现了什么奇事?”

  欧一峰打一了个哈哈问道:“你猜猜看,那怪老人给为父的一册武功秘笈,
是那—派的武学?”

  沈若华道:“这个女儿怎么猜得出来?”

  田玉燕抢着道:“老前辈是南海风雷门的人,难不成那怪老人给你的一册武
功,会是南诲门的秘笈么?”

  “哈哈,小姑娘完全猜对了。”欧一峰接着道:“当时老朽觉得秘笈上的内
功心法和本门的武功十分相似,再翻下去,又发现「天雷指」的练功心法,老朽
觉得大奇,但仔细看来,这册武功秘笈的所载的武学,有许多连老朽都不知道,
老朽转过身去,想问问那怪老人,那知他已经玉柱下垂,人已死去多时……”

  欧一峰道:“这位老人家大概已经等了多年,一旦有传人,自然可以放心的
尸解了。”

  沈若华道:“那怎么会是南海门的武功呢?”

  欧一峰道:“这也许是很多年前本门的那一位老人家,来到茅山因故死去,
才把这册武功秘笈留在活死人墓中,变成了活死人这一派,而我们南海风雷门在
百年前,有一次巨大的变故,高深的武学均已失传,而这活死人墓中,却保存了
本门失传的武功。”

  沈若华道:“爹就在活死人墓中住了二十年么?”欧一峰含笑道:“为父幸
亏有这二十年墓居不出,才能把本门的武功练成,才不怕排教的人寻仇。”

  沈若华道:“爹,那我们就回家看娘去吧。”欧一峰点点头,说道:“这些
年,你娘如果不托庇在紫衣帮门下,排教的人早就找上你娘了。”

  沈若华道:“那我们就快走咯。”欧一峰笑道:“为父本来想把你们引开扬
州,现在咱们又要回到扬州去了,扬州是仙女庙的势力范围,现在的仙女庙,除
了斗姆,还来了不少黑道高手,力量不可轻估。”

  田玉燕道:“难道我们怕他们不成?”欧—峰笑道:“小姑娘,你还不知道
仙女庙的厉害,方才如果不是斗姆对姜太公、木道长心存顾忌,你们想出得了仙
女庙?”

  沈若华催道:“爹,不用说了,我们快些走吧。”于是一行人,又从又路上
赶了回去,不消一刻工夫,便已到沈大娘的茅屋前面。

  沈若华抢先推门而入,口中叫道:“娘,我们回来了,你快看看还有一个是
谁?”屋中黑沉沉的没人答应。

  沈若华口中咦了一声,说道:“娘怎么还没有回来呢?”她点起桌上的油灯,
大家进入屋中。

  毕秋云道:“大娘到镇江去,难道还没有回来么?”

  沈若华道:“爹,你先坐下来,女儿去烧开水。”说完,匆匆往屋里跑去。

  欧一峰就在一张木椅上坐下,突然目光一抬,哼道:“外面是什么人?”

  “哈哈。”屋外响起一声嘹亮的长笑,接着说道:“贫道听说欧兄回来了,
突来拜访。”

  欧一峰一下站起身,举步往屋外走出,说道:“不知是那一位老哥,欧某失
迎。”凌干青、毕秋云等人,也—起跟着走出,目光一抬,只见月光之下站着一
个须发皆白的瘦小朱衣老道,那不是魔手天尊朱九通还有谁来?

  欧一峰冷冷的道:“朱道兄来作什么?”

  朱九通个子瘦小,但笑起来却声若洪钟,大笑道:“欧兄应该知道这里离仙
女庙不远,欧兄领着几个年轻人不该到这里来落脚。”

  凌干青嘿道:“朱九通,你待怎的?”

  朱九通深沉一笑,说道:“凭欧兄和几个女娃儿能有什么作为么?贫道不妨
明白的告诉你,紫衣帮声势并不大,今晚紫衣煞神和冯老大率同一干紫衣帮精锐,
找上仙女庙,一个也没有回去,贫道劝你欧兄离开这里,那是最客气的。”

  管秋霜叱道:“姓朱的,你少卖狂,姑娘叫你来得去不得。”说活之时,正
待祭起诛神剑。

  沈若华从屋中奔了出来,叫道:“三妹,你慢一点,我有话问他。”一面朝
朱九通问道:“你们把我娘怎样了?”

  朱九通大笑道:“姑娘就是绝户指沈大娘的女儿了?姑娘要找你娘,不妨跟
贫道到仙女庙去走一遭。”

  管秋霜道:“大姐,大娘如果落在仙女庙的手里,咱们正好拿下这姓朱的当
作人质,还怕他们不和我们交换么?”

  “对。”田玉燕道:“我们把他击下了再说。”边说拿着的饭碗,当胸一竖,
右手食、中二指一叠,屈指连弹,便听一阵「叮」「叮」连响,碎碗片像雨点般,
一片接一片激射而出。

  朱九通大笑—声,右衣大袖一展,就把接连飞去的碎瓷片一齐接了下来,口
中沉声答道:“欧兄既然不肯离去,贫道只好请欧兄屈驾前往仙女庙一行了。”

  欧一峰大笑道:“朱道兄这话,似有和欧某较量之意了?”

  朱九通道:“难道凭贫道的面子,还请不动欧兄么?”

  就在此时,欧一峰、凌干青、管秋霜等人,耳朵中都听到了一缕极细的声音
说道:“你们退到门口去,不用理他们。”这人如果是施「传音入密」,那么「
传音入密」是出我之口,入彼之耳,只能和一个人对面说话,第三者是听不到的,
但这人说的「传音入密」,却同时有很多人都听到了。

  管秋霜听得心头一喜,那不是师父姜老夫子的声音,还会是谁?不觉张了张
口,正想叫出声来。只听那声音又道:“徒儿不许张声,你要他们快退下来,然
后祭起你的诛神剑,旁的事就不用管了。”

  欧一峰、凌干青等人听到那一缕「传音入密」的声音,心头方自一楞,管秋
霜已出声道:“老前辈、凌大哥,你们快退下来吧。”

  欧一峰还没开口,凌干青已经问道:“你……”

  管秋霜道:“你不用多说,快要欧老前辈一起退下来就对了。”

  凌干青看她说得十分认真,一时虽然不知她为了什么,但方才已经听到了「
传音入密」,这就朝欧一峰道:“老前辈就请退到门口再说吧。”

  欧一峰点点头道:“好。”一手拉着沈若华,和凌干青、毕秋云等人一起柱
茅屋门口退下。

  管秋霜听到了师父的声音,自然有恃无恐,右手一拦,把诛神剑凌空掷起,
人已随着大家一起退了下去。魔手天尊朱九通眼看欧一峰、凌干青等人无故往后
退去,同时也看到管秋霜掷起长剑,人却跟着后退,心中不禁暗暗觉得奇怪。

  当然,心里奇怪的人很多,大概除了管秋霜之外,其余的人,莫不暗暗纳罕。
但因管秋霜祭起了诛神剑,这使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向凌空射起的长剑投去。
这一看,在场之人,谁都明白过来了,今晚另有一位高人在暗中相助。

  原来管秋霜祭起的长剑,刚一到上空,就突然从剑身迸发出一片耀目银光,
宛如长虹经天,玉龙倒挂,朝朱九通头上飞来。朱九通山是剑术名家,一看剑光
有异,分明是有人以气驭剑,心头猛然一惊,赶忙吸气后退,一个人离地数寸,
往后平飞出去,同时「锵」的一声掣出一柄四尺长剑,直竖胸前,以备护身之用。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朱九通长剑堪堪掣出,陡觉眼前奇亮,一般森寒剑气,
直逼肌肤,使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噤。他原是剑术名家,自然知道这眼前奇
亮,和剑气逼体,是对方长剑已经到了面前,心中刚叫了声:“要糟。”

  连长剑挥出都已不及,这时他人已退出去寻丈之外,那道奇亮的剑光,也早
已闪电一般飞掠出去。等到朱九通定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头上道冠已被削落!不,
连须发都被剑光削断了,一头长发立时披散下来。再低头一看,连竖立胸前的一
柄百练精刚长剑,也被齐中削断,这下真教号称魔手天尊的朱九通吓出一身冷汗,
忍不住伸手去摸摸脖子,脑袋瓜是不是还连在脖子上?

  那道剑气森寒,奇亮耀目的剑光,从朱九通头上掠过,宛如过龙盘空,「呼」
的一声,循着十数丈久的一片空地上,绕了一个大回旋。奇亮耀目的剑光,比现
在的电炬还要亮上百倍,这一回绕,自然可以把十丈外照耀得丝毫无遗。

  本来,无星无月,四外一片黝黑,大家只看到茅屋前面三丈景站着朱九通一
个人而已,此时经亮光掠过,才发现这十数丈以外的远处,还有不少幢幢人影,
现在连脸貌都照得清清楚楚。那是排教巫氏兄弟巫元、巫享,仙女庙的八大护法
木龙如海、大头鬼王冷伦、黄扇秀才韦三元、过天星汪照延、过关刀刘有绿、白
虎煞王进士。另外还有四五个面情冷漠的老者,不知是什么人。反正仙女庙的人
手,大概已经全体出动了。

  每个人经这道奇亮剑光划过,不论你平日在武林有多大的名头,多高的声望,
莫不人人面现惊奇之色,悚然后退。但这道剑光,有如长虹经天,神龙掉尾,来
势之速,从你头上一掠而过,快逾闪电,就算你把一颗头缩入脖子里去都来不及,
何况只是后退而已。

  因此剑光飞过,站在十数丈以外的每个人都感到森寒剑锋从他头顶掠过,一
个人如遭电击般,几乎无法抗拒,等他们定过神来,才发觉头顶上的头发,已被
剑光削去了铜碗大一块,没在剑下丧生,已是天大的运气了。等到剑光寒芒倏然
敛去,诛神剑又恢复了一柄长剑,缓缓朝茅屋前面飞落,缓缓落在管秋霜面前,
管秋霜皓腕一伸,握住了剑柄,返剑入匣。

  这一瞬工夫,魔手天尊朱九通和他率同前来,在十数丈外包围着茅屋的一干
大小魔头,全已走得一个不剩,踪影全无。这下直看得田玉燕大为高兴,喜得一
下跳了起来,叫道:“三姐,你这一手真是高明极了,怎么不把朱九通的首级取
来呢?”

  管秋霜笑道:“四妹当是我使的么?告诉你,方才是我师父来了。”

  欧一峰吃惊的道:“会是姜老前辈来了?”

  只听茅屋中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欧老弟,你们都进来吧,现在已经
没事了。”

  管秋霜喜道:“师父就在屋中,大家快进去吧。”说完,像一阵风般往茅屋
中奔了进去,口中叫道:“师父,老夫子……”

  欧一峰、凌干青等人依言一起回入茅屋,只见堂屋中一把木椅上坐着一个头
戴瓜皮帽,身穿蓝布长袍,外罩黑布大褂的矮小老者。这老人生得红光满面,须
眉皆白,脸上笑嘻嘻的朝大家望来。欧一峰小时候也只听说过武林福星姜太公竹
坡的大名,但从未见过,现在见了此老,不觉肃然起敬,连忙作了个长揖,恭敬
的道:“南海风雷门晚辈欧一峰,今晚何幸,得瞻老辈芝宇……”

  姜太公呵呵一笑道:“欧老弟快不可多礼,老朽不过痴长几岁而已。”这时
凌干青、沈若华、毕秋云、田玉燕等人也纷纷上前跟着向这位武林前辈行礼。

  管秋霜笑道:“凌大哥、大姐、二姐、四妹,你们还不知道老夫子的脾气,
我师父不喜人家多礼的呢。”

  “礼多人不怪。”姜太公一手摸白须,含笑道:“但礼多也近诈,所以老朽
还是不喜欢人家多礼。”

  凌干青心中暗道:“看这位老前辈还挺风趣的。”

  姜太公朝大家点点头道:“大家快坐下来好说。”沈若华、田玉燕去搬了两
条长凳,在下首放好,大家依次落座。

  沈若华耽心娘的安危,忍不住问道:“老前辈,不知朱九通说的家母落在他
们手中,是不是真的?”

  姜太公颔首道:“这话可能不假,仙女庙今晚来人之中,还有两个厉害魔头,
井没同来,霍天生一行人全被他们留下,也并不足奇。”

  毕秋云道:“晚辈义父真会失陷在仙女庙么?”

  姜太公看了她一眼,说道:“原来姑娘是霍天生的义女,咳,你们还不知道
那两个魔头的厉害,光凭你义父等人,岂是他们的对手?”

  毕秋云道:“老前辈说的两个魔头会是谁呢?”

  姜太公道:“乌蒙二怪。”在场之人,连欧一峰在内,都没听过乌蒙二怪之
名,大家方待再问。

  姜太公又道:“乌蒙二怪,只是朱九通请来助拳之人,其中另有起因……”

  管秋霜道:“霍神君此次向仙女庙兴问罪之师,就是为了弟子一门血案而起。”

  姜太公含笑道:“你以为霍天生是为了查究「紫煞掌」伤人之事?”

  管秋霜眨眨眼睛,望着师父,问道:“难道不是为这件事来的?”

  姜太公蔼然一笑道:“其实仙女庙和霍天生之间,早就存有了互相争胜之意
……”

  管秋霜问道:“那为什么呢?”

  姜太公一指田玉燕,才道:“你们总记得仙女庙和紫衣帮互争他师父卓一绝
之事吧?”

  田玉燕道:“仙女庙不是经逢老大的和解,把家祖和家师都释放了吗?”

  姜太公笑了笑道:“他们当时尚无把握胜得过紫衣帮,所以卖了个人情,把
两人释放了,其实处心积虑已久,岂肯甘休,所以才把乌蒙二怪请了来,才会以
「紫煞无痕掌」企图移祸紫衣帮,让凌老弟和秋霜去找紫衣帮算帐。”

  管秋霜道:“那么他们到底有什么企图呢?”

  姜太公道:“你想想看,仙女庙、紫衣帮都要拉拢卓一绝,是为了什么?”

  管秋霜道:“卓前辈精于冶剑,他们都想请他炼铸宝剑嘛。”

  “你说对了。”姜太公含笑道:“因为霍天生在秦岭一处山涧中,得到了上
百斤的寒铁,非卓一绝无人能冶。”

  管秋霜问道:“这和仙女庙又有什么干系呢?”

  “大有关系。”姜太公道:“朱九通是个有野心的入,得到了上百斤寒铁,
可以铸成近十把削铁如泥的名剑来,他可以练成三个「天魔剑阵」,天下就无人
能敌了,所以用尽心机,要把紫衣帮的高手,诱去仙女庙,也是为此了。”

  毕秋云一呆道:“这么说义父真的失陷在仙女庙了?”

  田玉燕道:“霍帮主和沈伯母失陷在仙女庙,我爷爷和师父也一定又落入朱
九通的手里了。”她望望沈若华、毕秋云,愁苦的道:“大姐、二姐,这怎么办
呢?”

  姜太公含笑道:“你们莫急,老朽觉得霍天生也好,卓一绝也好,落到仙女
庙手中,绝无危险可言,你们不妨去一两个人,持老朽信物,前去找朱九通,要
他放人,但这也只是试试而已,据老朽猜想,目前他们已可能要各走极端,绝不
会放人的了,但这一次,却非去不可因为他们纵然不肯放人,也要他们心有顾忌。”

  凌干青道:“晚辈去。”

  管秋霜抢着道:“弟子也去。”

  姜太公颔首道:“好,等天亮之后,就你们两个去一趟好了。”他伸手从马
褂里面取出一块五寸长色呈紫红的竹简递给了凌干青,说道:“你们把竹简给朱
九通一看,他应该会认识这是老朽之物。”凌干青恭敬的双手接过,只见竹简上
刻着一行正楷,那是「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九字,当下就收入怀中。

  姜太公回头朝欧一峰道:“目前江湖正是多事之秋,欧老弟的复出,也是时
候,因为排教中的许多武功,阴狠歹毒,不是寻常门派的武功所能克制,如今排
教和仙女庙已经沆瀣一气,如非你们风雷门武学,就没有克制的人了。”

  欧一峰道:“这是老前辈过奖之词。”沈若华在大家说话之时,已经沏好了
名茶,和田玉燕两人,分别端上。大家因有大名鼎鼎的姜太公作主,自然也就放
宽了心。

  天色渐渐黎明,凌干青站起身道:“晚辈可以去了。”

  管秋霜也跟着站起身来,说道:“师父,我们走啦。”

  姜太公点点头道:“你们看到朱九通,就把竹简交给他看了,就要他放人,
旁的不用和他多说。”

  凌干青躬身道:“晚辈记住了。”管秋霜道:“凌大哥,我们走。”两人双
双走出茅屋,一路奔行而去。

  姜太公望着凌干青背影,一手捋髯,点着头道:“木吾这个徒弟,真是不错。”

  欧一峰道:“老前辈的令徒管姑娘也不错。”

  姜太公目光一扫,拂髯大笑道:“老弟的女公子、霍天生的义女、还有卓一
绝的门人,这几位姑娘那一个错了?”

  沈若华道:“但晚辈没有好师父咯。”

  毕秋云接口道:“对啊,我们如果有一个像老前辈这样的好师父,就真的会
不错了。”欧一峰本待笑道叱喝自己女儿不可对老前辈如此放肆,但毕秋云跟着
接口下去,就不好说了。

  “哈哈。”姜太公眯着双目,呵呵大笑道:“听你们口气,好像也想拜老朽
为师了,人之患,在好为人师。”

  沈若华听他口气,似有允意,这样会岂肯错过?回头望望父亲,脸上也有了
喜色,一时福至心灵,赶忙扑的跪了下去,说道:“老前辈那是答应收晚辈做徒
弟了?”

  毕秋云也立即跪了下去道:“老前辈收了大姐,自然也要收晚辈了。”田玉
燕也跟着跪下,说道:“弟子已经有一个师父,不知前辈肯不肯收录了?”欧一
峰也听出姜太公的口气,坐在一旁,只是含笑不语。

  “哈哈。”姜太公掀须大乐,说道:“你们三个女娃儿,倒是机伶得很,既
然想拜师,还叫我老前辈?”

  三人听得大喜,立即改口道:“师父在上,弟子给你老人家叩头。”

  “叩头倒是少不得的,这是咱们的古礼。”姜太公含笑道:“秋霜是我记名
徒弟,你们也记个名好了,不过老朽不喜欢人家叫我师父,这话和秋霜不知说过
多少次了,你们还是叫我老夫子好了,现在你们可以站起来了。”

  三女又改口叫了声:“老夫子。”才盈盈站起。

  姜太公又道:“你们要想拜我为师,大概就是想我教你们一手了,从前孔老
夫子因材施教,老朽既然收你们做记名弟子,自然也少不得教你们一手才成,好!
老朽在这里耽搁的时间不多,看你们各人的造化如何了。”

  且说凌干青、管秋霜—路奔行,管秋霜终于等到可以和凌干青单独相处的机
会,于是对凌干青道:“大哥,那天是我不好,我太任性了。”

  凌干青摇摇头道:“妹子,是大哥不好,大哥对不起你。”

  管秋霜甜甜一笑道:“大哥,你没有对不起我,我并不是醋娘子,只是我不
能容忍你对人家姑娘始乱终弃,所以那天我才很生气。”

  凌干青道:“你看大哥是那种人吗?我应该早些告诉你小香的事情。”

  管秋霜笑着道:“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你不辜负我们就行了。”

  “你们?”凌干青讶然问道,她不知管秋霜指何人。

  管秋霜低笑着道:“是啊,除了我,还有聂姐姐、何姐姐,还有沈姐姐、毕
姐姐和田妹妹,你一个人也不能辜负。”

  凌干青讶然止步:“小妹子,你……”

  管秋霜低声道:“大哥,我看得出来,沈姐姐、毕姐姐还有田家妹子,都对
你有意思,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给我讲讲。别停咯,咱们边赶路,大哥边告诉
我。”凌干青于是大概讲了一遍。

  管秋霜笑道:“原来如此,大哥,你怎么想?”

  凌干青赧然道:“我也不知道……”

  管秋霜笑道:“这有什么为难的?既然大家都合得来,大哥来个通吃不就行
了?”

  凌干青喜道:“小妹子,你真有这么大的容人雅量?”

  管秋霜娇笑道:“只是便宜了大哥你。”

  凌干青喜道:“小妹子,你真好……”伸手就朝管秋霜腰肢搂去,管秋霜柳
腰一摆,娇声道:“大哥,正事要紧,天都快亮了,我们快点。”

  凌干青放过她道:“暂且放过你。”两人脚下加快,向仙女庙赶去。

  赶到仙女庙,已经快近四鼓。仙女庙前面一片广大场地上,早已有了幢幢人
影,和一簇簇的灯火,那是摊贩们准备干活了,有的在升火,有的在斩肉调馅,
有的在赶着面粉,各忙各的,而且都显得十分忙碌。他们看到从大路上并肩行来
的凌干青和管秋霜,这一对珠联璧合的少年男女,显然是城里大户人家的少爷、
小姐,凭地早赶到仙女庙来做什么呢?

  上仙女庙,不外乎求神许愿,那么很可能是他们令尊堂得病了,才巴巴的赶
个清晨来许愿的了。因为两人都生得俊美无伦,更引起了广场上的注意,大家都
不约而同目送着两人进入仙女庙大门。仙女庙是朱衣教主魔手天尊朱九通的根本
重地,别说进入仙女庙大门了,只要你接近仙女庙广场,里面的人就已知道。

  凌干青、管秋霜,在江湖上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但在仙女庙,他们两人的知
名度可着实不低,可说没有人不知道了。两人刚跨进大门,就有一个中年道人迎
了上来,稽首着道:“观主特命小道恭迓凌施主二位侠驾,请到里面云房待茶。”

  凌干青连忙还礼道:“道长好说,在下两人前来,原来朱观主早已知道。”

  中年道人含笑道:“二位行踪是向敝观来的,观主如何会不知道呢?二位请。”

  凌干青道:“在下二人路径不熟,还是道长请先。”

  中年道人又打了个稽首道:“贫道有僭,二位那就请随贫道来。”转身引着
两人穿行长廊,来至一处月洞门前面,便自站住。

  月洞门内,早已鹄立着一个身穿鹅黄道袍的小道童,看到凌、管二人,就迎
了上来,打着稽首道:“观主请二位入内相见。”凌干青、管秋霜随着他进入月
洞门,越过一片芊芊如茵的草地,来至阶前。

  小道童躬身说道:“启禀观主,凌大侠、管大侠来了。”只听里面响起一个
清朗的声音说道:“快请。”

  小道童回身两人躬身一礼道:“观主有请。”凌干青、管秋霜也不客气,相
偕走入。

  这是一间宽敞的客堂,朱九通身穿朱红道袍,含笑站起,打着稽首道:“凌
少侠、管姑娘备夜重临敝观,恕贫道有失迎迓,快快请坐。”两人也不客气,各
自落坐。小道童送上两盏香茗,放到几上,便自退出。

  凌干青抱抱拳道:“在下二人备夜来访,有扰观主清修,实在冒昧得很。”

  “哈哈,凌少侠好说。”朱九通打着哈哈,抬手说道:“二位请用茶,凌少
侠、管姑娘远来,必有见教,到了敝观,二位即是贫道的客人,咱们且抛开敌对
的立场,有话慢慢的说,这茶中贫道可以保证,绝无手脚,二位只管放心饮用。”

  “观主不用客气。”凌干青道:“在下二人远来求见,确是有事跟观主商量
来的。”

  “哦。”朱九通口中轻哦—声,含笑道:“贫道那就洗耳恭聆。”

  凌干青道:“方才观主亲自前去朴树湾,曾说紫衣帮霍帮主、逢老大、沈大
娘、卓一绝、田有甲等人,和贵观发生误会,悉被观主留下了,不知是否确有其
事?”

  朱九通脸上似笑非笑的点子下头,一手捋须,说道:“紫衣帮倾巢来犯,对
敝观采取敌对行动,双方既已势成水炭,贫道纵有和解之心,也无法善了,因此
只好把他们一起击下了。”

  管秋霜道:“霍帮主此行,是因为先父和我管家二十八人悉遭紫煞手毒害,
向贵观查证来的。”

  朱九通道:“敝观没有人使‘紫煞手’,霍天生找上敝观,岂不是无事生非?
这和姑娘似乎无关。”

  凌干青道:“在下二人是奉一位老人家之命,来见观主,要观主把霍帮主一
干人立即释放。”他把「立即释放」四字,说得特别加重语气。

  朱九通是何等人,别说他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斗姆的大弟子,就以他魔手天
尊的身份,在江湖上也是首屈一指的人物,连叱咤风云的紫衣帮都不在他眼里,
有谁能以命令口气,要他立即放人?

  这话如果听到另一个和朱九通有同样身份的人的耳中,定然会被激怒,但朱
九通是个城府极深的人,闻言不怒而笑,而且笑得很和平。他自然知道能对自己
说这样的话,必然是大有来历之人,他自非问问清楚不可。这就目注凌干青颔首
道:“二位不知是奉那一位高人之命而来?”

  管秋霜道:“自然是我师父了。”

  凌干青这时从怀中取出那方竹简,站起身,双手捧着竹简,神色恭敬的道:
“这位老人家把他昔年的信物,交在下带来了,请观主过目。”举步跨上两步,
把竹简递了过去。

  朱九通看他神色庄重,不觉也随着站起,伸出双手,把竹简接过,目光一注,
他本来红润如玉的脸上,刹那间脸色大变,双手捧着竹简,失声道:“姜太公?
会是姜老人家竹符令。”

  凌干青道:“不错,在下二人,正是姜老人家的差遣而来。”

  管秋霜道:“朱观主现在相信了吧?”

  朱九通呵呵一笑道:“管姑娘原来是姜老人家的高足,无怪剑法通神,贫道
不胜佩服之至。”

  管秋霜道:“那么朱观主答应放人了?”

  “这个……”朱九通沉吟了下,才道:“二位且请宽坐,容贫道去跟大家商
量一下,再作答如何?”他不待两人回答,一手拿着竹简,正待离座而去。

  管秋霜道:“凌大哥,朱观主既然看过,师傅的竹符令应该可以收起来了。”

  朱九通呵呵一笑道:“管姑娘说的极是,只是贫道若不把令师的竹符令拿去
作证,恐怕不易使大家深信不疑,所以贫道必须带去让大家看看,令师符令,自
有贫道负责,管姑娘只管放心好了。”

  凌干青道:“霜妹,朱观主说得有理,还是由来观主拿去让大家看看的好。”

  朱九通颔首道:“委屈二位稍待了。”说完匆匆就走。

  管秋霜等他去后,哼道:“凌大哥,你猜猜看,他拿着师父的竹符令,是给
谁去看看的呢?”

  凌干青微微一笑道:“他没想到我们会拿着姜老前辈的竹符令前来要他放人。
兹事体大,他自然作不了主,自然要去向斗姆请示了。”

  管秋霜笑道:“凌大哥你想的和我完全一样。”她望望凌干青,问道:“你
看斗姆会答应放人么?”

  “这很难说。”凌干青道:“如果我们今晚没和斗姆闹翻,她碍着姜老人家
的面子,也许会放人,但今晚经我们在斗姆殿那一闹,斗姆也是武林中盛名久著
的人物,如果各走极端,那就不一定肯放人了。”

  管秋霜哼道:“她敢不放人?”

  凌干青道:“霜妹,不可意气用事。”

  管秋霜道:“大哥和我都有血海深仇,还怕结怨得罪人么?”

  凌干青道:“你说的当然也有理,但我们这次以礼求见,是奉姜老人家之命
来的,不论朱观主肯不肯放人,咱们只要把姜老人家的意思传达到了,待回朱观
主答应放人最好,万一不肯,我们也可以向老人家覆命,此行的任务就完成了。”

  说到这里,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霜妹,不论如何,你要多忍耐些,
以后的事,自有姜老人家作主,你不可在言语上和他冲突,反倒显得我们小气了。”
两人默默的坐了一回,只听履声咔咔,朱九通手捧姜太公的竹符令,缓步走了进
来。

  凌干青首先站起,说道:“朱观主和大家商量的结果,不知如何了?”管秋
霜因凌干青站了起来,也只好跟着站起。

  朱九通心中暗暗地忖道:“这姓凌的年事虽轻,一身武学已得木道长真传,
最难得的还是气度从容,为人谦和,二师妹真不该和他结下血海深仇,此子不出
几年,定可领袖群雄,该是黑道中人唯一的劲敌了。”他心念转动,一面呵呵笑
道:“二位快请坐。”

  他回到上首一把椅子坐下,目光一掠两人,脸色变得十分凝重,又以极诚恳
的语气说道:“贫道身为敝观主,照说本观大小事情,贫道自可完全作主,但最
近来了不少昔年旧友,在敝观聚首,紫衣帮霍帮主率众来犯,以贫道一人之力,
自然不足与之抗衡,因此全仗诸位道友之力,才把霍帮主一行给留了下来,所以
姜老人家要贫道放人,贫道一人就作不了主,必须和大家商量之后,才能决定…
…”

  管秋霜道:“朱观主和大家商量的结果,是不是肯放人呢?”

  朱九通道:“姜老人家望重武林,大家尊为福星,有他老人家的符令,武林
中人自该一体遵照了,只是……”

  管秋霜道:“只是什么?”她言词咄咄逼人。

  朱九通依然含笑道:“只是诸位道友之中,和霍帮主另有梁子的,也颇不乏
人,尤其……”他目光朝两人看了一眼,又道:“二位今晚也见过家师了,诸位
道友见到姜老人家的竹符令,不好明言反对,就托辞家师即在仙女庙,不如请示
家师,去作最后决定,于是贫道赶去后殿,谒见家师请示。”凌干青心中暗道果
然去向斗姆请示,看来放人之事,只怕没有希望了。

  管秋霜道:“斗姆的意思呢?”

  她当着朱九通,直呼斗姆,朱九通却依然含笑道:“家师看了姜老人家的竹
符令,要二位回去转陈姜老人家,他已有数十年不问尘事,如今竹符令,重现武
林,既有姜老人家出面,那是最好不过,近几十年,江湖上已经积下不少恩怨是
非,也该有个了结,因此家师之意,紫衣帮霍帮主等人,暂且留在敝观,三个月
后,正好是重阳佳节,请姜老人家亲临五老峰主持此一盛会。”

  管秋霜道:“这么说是不肯放人了?”

  朱九通道:“不过家师交代贫道,霍帮主等人,仙女庙在这三月当中,待以
贵宾之礼,当在五老峰当着姜老人家释放。”说完,站起身,把竹符令双手交给
凌干青,说道:“凌少侠请代向姜老人家多多致意了。”

  凌干青双手接过,然后收入怀中,朝朱九通抱抱拳道:“在下自当把斗姆前
辈和朱道长的话,转禀姜老人家,在下二人,那就告退了。”

  朱九通连忙稽首道:“二位请。”凌干青、管秋霜举步走出。

  朱九通一直送到阶前,才道:“凌少侠、管姑娘恕贫道不远送了。”

  两人出了月洞门,一路退出仙女庙,始终不见一个道士。这时天色早已大亮,
两人不好再施展轻功,只得脚下加紧,赶到朴树湾,已经日高三竿。茅屋门前,
一片空地上,这时正有三位姑娘,聚精会神,指手划脚的在练着功夫,对两人的
走近过来,她们都似乎一无所觉。这三人,正是沈若华、毕秋云和田玉燕。

  管秋霜正待出声叫她们,凌干青急忙伸手一拦,说道:“霜妹不可造次,她
们练的好像是一种极为深奥的武功。”

  管秋霜偏头问道:“何以见得呢?”

  凌干青含笑道:“第一,如果不是深奥武功,精奇难练,必须在练习之时,
苦苦思索,她们不会专心一志,心无二用,连我们走近了都会不无所觉。”

  管秋霜道:“还有第二呢?”凌干青微微一笑道:“第二,你已经看到了。”

  管秋霜奇道:“我看到到什么了?”

  凌干青道:“她们练的招式步功,你不是都看到了吗?老实说,以我们目前
的武功,连大名鼎鼎的斗姆都斗过了,总不能说我们不济吧?”

  管秋霜嗤的笑道:“你少自吹自擂了。”

  “不。”凌干青道:“你听我说下去呢,我只是拿我们作个比喻罢了,以我
们目前的身手,任何武功,只要看上一眼,应该可以看得出一点端儿来,现在你
已经看了一回了,你看得懂所练的手法么?”

  管秋霜经他一说,不禁呆得一呆,说道:“大哥说得对极了,大姐她们练的
是什么武功呢?”

  凌干青道:“我们不可惊动她们,快些进去了。”

  两人走近茅屋,只见大门土垣上贴着—张长形的红纸条,上面黑酣势劲的写
着一行大字,那是:“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

  管秋霜看得咭咭的笑出声来,说道:“这又是师父的大笔了,他老人家就喜
欢给人家门上贴这九字儿。”随着话声,跨进屋去。

  只见欧一峰独自一人坐在客堂上喝茶,闻言笑道:“管姑娘可别小觑了这九
个字,姜老人家被武林中人尊为福星,就是只要贴上这九个字,当真是诸邪不侵。
这里密过仙女庙,贴上这字儿,就没人敢到这里来正眼看上一眼了。”

  管秋霜问道:“欧前辈,我师父呢?”

  欧一峰笑道:“姜老人家在里面睡觉。”

  管秋霜又问道:“大姐她们在门口练的是什么武功呢?”

  欧一峰含笑道:“若华她们都拜在姜老人家门下,作了记名弟子,姜老人家
要她们到门口去个别传授武功,她们从你们走后,一直练到现在了。”

  管秋霜道:“你老不是说师父在睡觉么?”

  “是啊。”欧一峰笑了笑道:“姜老人家在里面睡觉,也就是个别传她们武
功呀。”

  凌干青听得暗暗哦了一声,忖道:“是了,难怪自己两人来时,沈若华她们
全神贯注,没有发觉自己两人,原来是姜老人家以「传音入密」个别教她们练功,
她们每一个人一面仔细聆听,一面比划手脚,就心无二用了。”

  欧一峰含笑道:“你们先坐下来再说,见到朱九通了,是不是他肯放人?”

  凌干青在下首一张椅子坐下,点头道:“是的,他自己作不了主,还去请示
了斗姆,斗姆约下了日期。”把此行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欧—峰道:“果然不出姜老人家所料,斗姆安静了几十年,居然久蛰思动,
还敢跟姜老人家订约,当真是胆大妄为已极。”

  只听姜太公的声音笑道:“这一点也不稀奇,她知道老朽绝不肯自己出面,
几十年来,老朽也从没出过面,当今武林中,除了老朽,她只有对一个人,还有
五分忌惮,那就是茅山的木吾道长,但她也料想得到,木吾道长更不会下山,她
还惧怕谁来?”

  欧一峰道:“但她约了老人家。”

  姜太公道:“她约她的,老朽不用理会她。”

  管秋霜道:“但斗姆要你老人家去主持重九之会呢,你老人家不去,只怕她
到时不肯释放霍帮主等人呢。”

  姜太公道:“老朽的竹牌令,不是交给了凌干青老弟了么?到时就由凌老弟
代表,这还会有假的?”

  凌干青道:“晚辈武林未学,如何能代表你老人家呢?”

  “有甚么不能的?”姜太公道:“老朽要你代表,你就是老朽的代表,这还
会有假?”

  凌干青还是不敢应承,说道:“只是晚辈……”

  姜太公笑道:“老弟不用多说了,老朽要你代表我去自然不会叫你把事情办
砸,老朽不是有四个记名弟子么?此刻老朽不是正在加紧训练她们吗?到时由欧
老弟和你们同去,包管错不了。”

  欧一峰听得心头大急,忙道:“老人家,晚辈这点能耐……”

  “咄。”姜太公口中「咄」了一声,截着他话头,说道:“你老弟是南海风
雷门的掌门人,如今已学得你门中失传已久的武功,还怕什么?老朽是因他们五
个年轻人年事太轻了,总要有领头的人,要你去领个头罢了,这有什么要紧?难
道凭木吾的传人,和老夫四个记名弟子,还不够打发斗姆?”

  欧一峰道:“你老人家不是说斗姆还有几个厉害帮手吗?”

  “不错。”姜太公道:“她敢对老朽订下约会,自然早有打算,那几个老不
死,大概已经答应捧她的场了。”

  欧一峰道:“那……”

  姜太公笑道:“老朽已有几十年不管武林中鸡毛蒜皮的事了,这回自然不好
为了斗姆,就亲自出面,但她可以约人助拳,咱们难道就不能约几个帮手来么?”

  欧一峰心中暗道:“当今武林,除了你姜太公,和茅山木道长,还有谁能和
斗姆一较长短?何况听你口气,斗姆还有几个扎硬后台,那有什么人能制得住他
们?”

  他们心中想着,还没开口,管秋霜忍不住问道:“师父,我们去找那些帮手
呢?”

  姜太公道:“叫你叫我老夫子,你偏要叫我师父,师父这两个字,比老夫子
难听了不知有多少倍,你想想看,大成至圣先师,天下人都尊称他孔夫子,孔老
夫子,几时有人叫他孔师父的?你再叫我师父,我就不要你这徒弟了。”

  “好嘛。”管秋霜道:“弟子以后就叫你老人家老夫子好了。”

  姜太公笑道:“必也正名乎,为师这是非争不可的。”

  管秋霜道:“老夫子现在可以说了,我们到那里去找帮手呢?”

  “呵呵。”姜太公笑着道:“为师总得想上一想,当今之世,能制得住斗姆
的人,已经不多,要制得住斗姆勾搭的那几个老魔头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但办
法总是有的,让为师仔细想想,找两个不痛不痒的人来。”

  管秋霜道:“老夫子,你说什么呢?”

  姜太公道:“你不用多问,让为师且去梦见周公,商量商量再说。”

  管秋霜小嘴一噘,说道:“你老人家就是这样,说话喜欢卖关子,你老人家
说的话,人家听不懂。”姜太公不再作声,大概真的梦周公去了。

  欧一峰自然听出来了,姜老人家语含玄机,可能早已胸有成竹,因此脸含微
笑,说道:“管姑娘,姜老人家可能已经有了安排,你不用多问,到时自知。”

  管秋霜道:“欧前辈,你知不知道斗姆约的那些魔头,会是什么人呢?”

  欧一峰微微摇头道:“听姜老人家的口气,这几个魔头,似乎比斗姆还要厉
害,这点自然可以想像得到,斗姆有把握请出这几个魔头来,才敢和姜老人家订
下重阳之约,由此可见她心目中,这几个魔头足可对付得了姜老人家了,像这种
人,定是已有数十年不曾出山之人,我对中原武林并不太熟悉,一时之间,可真
想不起来。”

  管秋霜道:“那么老夫子说的不痛不痒的人呢?那会是谁呢?”

  欧—峰笑道:“姜老人家语含玄机,那就更不容易猜得着了。”

TOP

0
            第十五章玉人无恙结同心

  正说之间,沈若华、毕秋云、田玉燕三人练得满脸通红,一身香汗淋漓的走
了进来,看到凌干青、管秋霜两人,不觉同声噫道:“凌大哥,你们几时回来的
呢?怎么没有看到你们走进来呀。”

  管秋霜迎着她们高兴的道:“大姐、二姐、四妹,恭喜你们都拜了老夫子为
师,现在我们成了师姐妹了。”

  凌干青也道:“你们得蒙姜老人家收列门墙,真是福缘不浅,可喜可贺。”

  沈若华一双盈盈秋波望着他,说道:“大哥,你还没说是什么时候来的呢。”

  凌干青含笑道:“我门已经回来了一会,你们正在练功,心不旁惊,所以没
看见我们了。”

  管秋霜问道:“老夫子教你们练的是什么武功呢,怎么我都看不懂?”

  沈若华道:“我也不知道,老夫子要我们到外面去练,他也没有出来,只是
要我们照着他老人家说的去做,一会伸左手,一会抬右脚,别人我不知道,我只
是依样葫芦的做着就是了。”

  田玉燕道:“我也是,老夫子一直在我耳边反覆的说道,我就反覆的练着。”

  毕秋云道:“这就奇了,从一开始,老夫子就一直在我耳边说着,没有停过。”

  田玉燕道:“我耳中也没有停过呀。”

  毕秋云道:“但我们练的手法,都并不相同呀。”

  田玉燕道:“但他老人家只有—张口呀,怎么在同一时候,和我们三个人说
不同的话呢?”

  欧一峰含笑道:“这就是姜老人家咯,若是没有这点能耐,还是姜老人家吗?”

  只听姜太公的声音道:“好了,你们几个女娃儿,碰在一起,话就说个没完,
还不快去做饭,为师给你们吵醒了,肚子就会饿,吃了饭,还得加紧练呢。今天
虽只教了你们一招手法,至少也要练上三天,才练得熟,三招就得九天,为师就
得在这里为你们足足耽上九天,真是人之患,在好为人师。”

  四位姑娘给姜太公一说,立即口中「唷」了一声,抢着往后面厨房而去。好
在有四个人,淘米的淘米,洗菜的洗菜,升火的升火,一顿饭很快就是做好了,
大家端着大盘小盘的,在堂屋一张木桌上放好,就请姜太公和欧一峰—起入座。

  饭后,沈若华又沏了三盏茶,放到桌上,才行退去。姜太公望望凌干青,又
看看四个如花似玉的记名弟子,心里有实高兴,只是笑呵呵的摸着白须子,心里
也在想着:这小子真是不错,只是这四个娃儿,也没一个差的,这笔事儿,倒得
想个两全的法子。

  凌干青取出竹简,双手呈上,说道:“晚辈向老人家交差了,竹符令请老人
家收起来吧。”

  姜太公摇手道:“不用缴还,还是你收着,你要代我去找几个人,这牌牌还
有用,再说三个月之后的重阳之会,你还要代表老朽前去,就由你收着好了。”

  凌干青道:“老人家要晚辈去找谁呢?”

  姜太公挥挥手道:“还早,今天休息一天,明天再说不迟,此刻老朽要教她
们去练功了。”一面吩咐道:“三个女娃儿,你们该出去了。”沈若华、毕秋云、
田玉燕三人慌忙答应一声,抢着朝门外飞奔出去。

  姜太公朝管秋霜道:“再有三个月,你也要展露一手给那些黑道魔头开开眼
景,再不勤加练习,没的把我姜老头的脸都丢了。”

  管秋霜道:“所以咯,老夫子,你老人家还得再教我一招,才不会给你老人
家出丑呢。”

  “好哇,小丫头,原来你想乘机勒索。”姜太公一手拂髯,微微摇着头道:
“好、好,那你就快出去,和她们一起练吧。”

  管秋霜欣然往外行去,姜太公打了一个呵欠,起身道:“欧老弟、凌老弟,
你们坐吧,老朽要去躺一回呢。”

  欧一峰忙道:“老人家只管请。”

  姜太公一手摸着花白长髯,呵呵一笑道:“宰予昼寝,就成了朽木,孔老夫
子却是去梦见周公,至于老朽呢?那就算是梦中授艺吧。”凌干青心中暗道,这
位老人家大概是假昼寝之名,到房中去施展「传音之术」,教沈若华等四人武功
去的了。

  姜太公走后,欧一峰朝凌干青道:“凌老弟,你昨晚一晚末睡,也去休息一
回吧,左首后厢房有一个床铺,你就是不睡,去坐息一回也好。”

  凌干青确实有些困乏,点点头,就往后厢走去,在床上盘膝坐下,运起功来。
他几乎已有两个晚上没有睡觉,这一调息运功,很快就进入忘我之境。

  等到醒来,天色已快黑了,四位姑娘正在后面厨房里一齐动手,做晚饭了。
凌干青走出堂屋,桌上已经点上了灯盏,却不见欧一峰的影子。一会工夫,四位
姑娘端着饭菜走出,在桌上摆好。凌干青朝沈若华问道:“欧前辈呢?”

  沈若华道:“不知道,我们练完功,回进来的时候,爹还坐在这里。”

  田玉燕却往左厢跑去,口中叫道:“老夫子,吃晚饭啦。”奔入左厢,目光
一转,房中那有姜太公的人影?口中不觉「噫」了一声道:“老夫子不在房里,
会到那里去了呢?”回出左厢,一面说道:“老夫子没在房里呢。”凌干青心中
一动,暗道:姜老夫子也不在房里,那一定是和欧老人家一起出去的了。

  沈若华道:“爹和老夫子都不在,他们会到那里去了呢?”

  管秋霜道:“那一定是老夫子约欧前辈一同去的了。老夫子是一个喜欢动的
人,屋子里是耽不住的,从前在寒家教我书的时候,就是时常出去,不在书房里,
有一次给我抓到了,他才收我做记名弟子的。”

  田玉燕道:“给你抓到了什么呢?”

  管秋霜道:“有几次我去找老夫子,他都不在,我问庄丁们,他们又异口同
声的说老夫子没有出去,等我再回到书房里去,老夫子又明明在房里了。我心中
觉得奇怪,有一次,去找老夫子,他老人家又不在,我就偷偷的爬上书房窗前的
一棵大树上等着,果然过没多久,我只霎了一下眼睛,老夫子已经在屋里了,我
根本没有看到老夫子从那里进去的。”

  凌干青笑道:“以姜老人家的武功,就是现在,也不会让你看清楚的了。”

  “你别插嘴,听我说下去呢。”管秋霜接着道:“我正觉得奇怪,老夫子忽
然抬眼朝我望来,含笑招招手道:「你还不下来,别摔下来了。」他这一招手,
我只觉一个人突然朝屋中飞了进去,穿窗而入,落到他面前,这下真把我赫得几
乎昏了过去,等定过神来,就跟他缠着要学招招手就可以把人招过去的本领。

  老夫子摸着我的头,含笑道:「你女娃儿,资质不错,但老夫这一手,你至
少也要痛下功夫,十年之后,才练得成,老夫收你做个记名弟子,教你一些入门
功夫,你要用心练才行。」就是这样,我就跟老夫子练功了。“

  田玉燕眨眨眼睛,问道:“三姐,方才我看你一个下午一直在练着向空招手,
是不是那记招手的功夫?”

  管秋霜喜孜孜的点点头道:“是的,老夫子说,以我现在的功力,本来还不
能练「擒龙手」,但因三个月之后,我们都要去露上一手,所以老夫子提前传给
我了。”

  毕秋云道:“老夫子和欧前辈都出去了,我们要不要等他们回来呢?饭菜都
快凉了。”

  管秋霜道:“我看不用等了,我们只管先吃吧,这两位老人家出去了,不知
道要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田玉燕道:“是啊!我们就先吃吧,不然,肚子快饿痛了呢。”

  沈若华道:“那就快些吃吧,不用等了。”大家围着坐下,同进晚餐。

  吃过晚餐,沈若华沏了一盏茶,放到凌干青面前,说道:“凌大哥请用茶。”

  凌干青慌忙站起身道:“沈姑娘,这个如何敢当?”

  毕秋云附着田玉燕耳朵低低的说了一句话,田玉燕「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但赶快用手抿住了嘴。沈若华回头看了田玉燕一眼,说道:“你笑什么?”

  田玉燕抿抿嘴道:“我没有笑。”口中说着「没有笑」忍不住又在咧嘴笑了。

  管秋霜问道:“二姐方才和你说了什么话呢,有这么好笑?”

  田玉燕望望沈若华,笑着道:“二姐说……”

  毕秋云瞪了她一眼,说道:“你敢说出来,看我饶你才怪……”

  沈若华道:“四妹,二妹和你说了甚么,你快说出来。”

  毕秋云道:“四妹,你……”

  田玉燕笑道:“大姐,是二姐不让我说呢。”

  沈若华道:“你听二妹的,还是听我大姐的?”

  管秋霜也道:“这么好笑的话,四妹,你自然该说出来,给大家听听了。”

  凌干青看他们争个不休,就双手一拢,含笑道:“你们不用争执了,我来做
个公证人,你们一共四个人,四妹、二姐叫你不许说,她只有—个人,大姐、三
姐要你说,有两个人,你自然要听从多数,就该说出来才是。”

  毕秋云粉脸微微一红,说道:“大哥,是你要她说的,那就不管我的事了。”

  凌干青点头道:“好,四妹,你就说吧。”

  田玉燕望望凌大哥,嘻的笑出声来,说道:“二姐说……”她说了三个字又
笑个不停,接着道:“大姐方才端出那盅茶来……就像……就像……”

  沈若华脸上一红,瞪了她一眼,说道:“像什么了?二妹就喜欢乱嚼舌根。”

  管秋霜催道:“四妹,你说话别笑呀,大姐端出那盅茶来,像甚么呢?”

  田玉燕笑得两颊通红,弯着腰笑道:“像……像……相亲……”管秋霜听得
也「噗哧」笑出声来。

  沈若华粉脸骤然羞红,叱道:“四妹,你……”她抢了上去,伸手要去呵她。

  田玉燕急忙躲了开去,笑道:“又不是我说的,这话……是二姐说的呀。”

  沈若华朗毕秋云走去,说道:“二妹,你自己想相亲是不是?那好,快去相
呀。”一把拉着毕秋云朝凌干青身边推去。

  毕秋云顺势也把沈若华朝凌干青身边推,口中说道:“你是大姐,自然该你
先相亲了。”

  两位姑娘拉拉扯扯的都希望把对方推到凌干青身上去,但这一拉一推,两个
人都立不住,身子一歪一齐朝凌干青身上撞了上去。凌干青给田玉燕一说,也不
禁俊脸发热,本来她们姑娘家互相笑谑自己不该多嘴的了。这时眼看两人跌跌撞
撞朝自己撞来,他如果不及时出手,两位姑娘就会一齐跌了下去,这就双手一伸,
把两人一齐拦住,说道:“好了,你们别开玩笑了。”他这一拦,两个姑娘同时
撞进了他的怀里,直羞得两人两张粉脸涨得像大红缎子一般,各自站住。

  沈若华羞急的嗔道:“都是你……”

  毕秋云道:“难道你心里不想么?”

  沈若华道:“你还要说?你才想呢。”又要朝她扑去。

  毕秋云娇笑着双手作势,说道:“你敢过来。”

  “你们几个女娃儿快别吵了。”左首厢房中忽然传出姜太公的声音说道:
“这一个闹,把你们老夫子都吵醒了。”

  田玉燕咦道:“老夫子,你几时回来的呢?”

  姜太公笑道:“我一直就在房里睡觉,又没出去,何用回来?”他不待她们
说话,接下道:“凌老弟,有一件事,非你去趟不可。”凌干青道:“老人家但
请吩咐。”

  姜太公道:“你从这里去,到三义河路旁去等着。”凌干青道:“晚辈到了
三义河,又要做什么呢?”

  姜太公道:“那里有一可大樟树,你在树底下站着就好。”凌干青道:“晚
辈只要站在树底下,就没事了么?”

  姜太公道:“该当如何,那是你的事了。”管秋霜道:“凌大哥,我也去。”

  姜太公道:“你们在这里等着就是了。”凌干青道:“晚辈这就去。”转身
走出茅屋,一路奔行而去。

  朴树湾离三义河不过一、二十里路,自然很快就赶到了。这时夜色已浓,大
路临江,烟波浩渺。三义河是一个小镇集,集外大路边,果然有一可大樟树,覆
盖如伞,树叶十分茂盛。凌干青找到这棵树下,目光四顾,不见一个人影,这时
已是初更时分,小镇集上的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时候早就进入梦乡久矣。

  这时候出来活动的人,当然是夜行人了。凌干青不知道姜老夫子要自己这里
来等的究竟是什么人,究竟是什么事,但他相信姜老夫子说的话,今晚,这大樟
树下,一定会有事情。他目光一瞥,正好树下靠树身有着几方大石,那是给行人
歇脚的,他走到大石前,坐了下来。

  就在此时,瞥见远处正有两条人影,在大路上出现,一路奔行而来。人影渐
渐近了,凌干青已可分辨得出来人身形苗条,似是两个女子,心中暗自忖道:
“姜老人家要自己等的,会不会就是这两个人呢?”心念一动,不觉一吸真气,
身形往上拔起,一下隐入树叶之中。

  两条人影渐渐奔近,到了大樟树下,便自停住。那是两个面上蒙着黑布的姑
娘家,因为她们面上蒙了黑布,所以看不清她们的面貌。两个姑娘在树下停步之
后,目光不住的向四下回顾,似是十分焦急模样。

  只听其中一个口中轻「咦」声,低低的道:“那位老人家明明是说,只要把
你护送到这里,自会有人前来接应,怎么会不见人的呢?”她这一开口,凌干青
听出来了,这说话的竟是黑衣魔女何真真。她是有一位老人家叫她护送另一个姑
娘到这里来的。她口中的「那位老人家」,莫非就是姜老人家?

  只见另一个姑娘忽然朝何真真盈盈拜了下去,咽声说道:“何师叔……”

  何真真「哎」了一声,说道:“我和你说过,从现在起,你不准再叫我师叔
了。小妹子,我们以姐妹论交,你只要叫我一声姐姐就好。”她伸手去拉着她。

  另一个姑娘虽黑布蒙面,但她双肩耸动,好像哭了,咽声道:“姐姐,你冒
着大不违,把我救出来,小妹终身感激不尽,你快回去吧,我在这里等着好了。”
凌干青听得心里猛然一震,暗道:会是聂小香?

  只听何真真道:“那怎么成?这里离仙女庙极近,有我陪着你,就算有人追
来了,还不要紧……”她话设有说完,凌干青已经一跃而下,叫道:“真真……”

  何真真倏地回过身来,口中喝道:“什么人?”呛!一道青虹应手而生,朝
凌干青身前划去。

  凌干青连忙后退一步,叫道:“真真,是我。”聂小香已经听出是凌干青的
声音了。

  此时夜色已深,她功力较差,自然看不清面貌,但凌干青的声音,是她永生
永世也不会忘记的,她声音入耳,喜极叫道:“姐姐,是他……是……凌……郎
……”

  何真真也听出来了,凤目一凝,急忙撒剑,叫道:“是你,凌大哥,你什么
时候来的?”

  凌干青含笑道:“我是姜老人家之命,到大樟树下等人来的,不知来的会是
你们两个。”

  何真真道:“你来了就好,我把小妹子聂小香交给你了,我还得赶回去,哦
……”她忽然「哦」了一声,从身边解下一柄长剑,说道:“这是镇山剑,本来
是你的,你也收过去,剑归原主,人……也归原主了,我总算替你做到了两件事,
我……我的心愿……已了……”

  凌干青并没伸手去接,手掌轻轻一推,感激的道:“真真,你对我的一番情
意,我很感搬,我有师门的青藤剑了,这柄剑,就算我送给你的,你收着吧。”

  何真真一手揭下蒙面黑布,她脸上隐有泪水,但却笑了,点着头道:“大哥,
你的剑,我自然要,我纵然没有和你在一起,但有你的剑伴着我,也可以聊胜于
无了。”说着果然把镇山剑欣然的佩到身边,但目中却含了晶莹的泪水,盈盈欲
堕。

  凌干青乘机跨上一步,一手握住了她的柔荑,诚恳的道:“真真,你是明白
人,江湖上人,分为黑白两道,正与邪,你应该分得清,我和令师姐有杀父之仇,
本来这是一人一家的私事,但令师好像老羞成怒,邀约了昔年魔头,大有和正派
人士来一次算总帐的意思,目前或许势均力敌,胜负未分,但自古以来,邪不胜
正,你一定要相信,你是个好女子,应该洁身自好,不可淌入这场浑水之中……”

  何真真两行泪水突然挂了下来,她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点点头道:“大哥,
我知道,只是你一番好意,我却无法接受,仙女庙逃走了一个聂小香,还不算重
要,若是叛走了我何真真,那还得了?我是师父一手扶养长大的,师恩如山,虽
然我……我一颗心已经非君莫属,但我这一个人是师父的,我无法两全。大哥,
你带着小香回去吧,我……我们是无法……”

  她忽然泣不成声,轻轻挣脱凌干青的手,咽声道:“大哥,你们保重,我要
走了,你……我到了无法两全的时候,我会有自处之道的……”话声一落,一个
转身,急奔而去。凌干青目送着她身形远去,渐渐消失,一个人呆怔立当场。

  聂小香一手扯去了蒙面黑布,低低的叫道:“凌……郎……”

  凌干青听到她的叫声,才如梦初醒,口中「啊」了一声,急忙回过身去,歉
然道:“小香,对不起,真真太令人感动了,你也受了很多委屈……”

  聂小香两眼一红,一个身子一下扑入凌干青怀里,流泪道:“我受些委屈,
就是再多,我也不怕,我怕……”她没说下去。

  凌干青问道:“你怕什么呢?”

  “我怕对不起你……”聂小香一颗头埋在他怀里,幽幽的道:“因为……因
为……我有了身……我怕会被磨折得掉下来,那我就对不起你了。”这是说她果
然有了三个月身孕。

  凌干青紧紧的抱住她,目中也有了泪光,激动的道:“小香,香妹,是我对
不起你,你被柳凤娇擒去,我营救无力,反劳何真真把你救出来,我真是惭愧之
至。”

  聂小香偎在他怀里,幽幽的道:“凌郎,我一点也不怪你,你父仇未复,这
是大事,我会累了你,凌郎,我已经脱出虎口,我会照顾我自己的,你不用以我
为念……”

  “香妹,快别这样说了。”凌干青依然抱着她娇躯,说道:“我们已经重逢,
再也不会分离了,我会尽我之力保护你的,只等重九之会,我报了先父大仇,我
们找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筑三间茅屋,种花栽柳,男耕女织,只要有饭吃就好
了,我会陪伴你一辈子的。”

  聂小香娇躯颤抖,喜极而泣,说道:“凌郎……大哥,我……我好幸运……”

  凌干青取出手绢,替她擦着泪水,柔声道:“好了,香妹,我们可以回去了。”

  “回去?”聂小香站直身子,望着他问道:“我们回那里去呢?”

  凌干青道:“你总记得,你从仙女庙出来,不是到过沈大娘的家么,现在大
家都在那里,人自然到那里去了。”

  聂小香幽幽的问道:“大家,是些什么人呢?”

  凌干青道:“第一位,是武林中号称福星的姜太公姜老人家。”

  聂小香问道:“是不是那位白胡子老伯伯?他说我叫他老夫子就好。”

  凌干青奇道:“你怎么知道的呢?”

  聂小香道:“我就是白胡子老伯伯把我救出来的,他把我送到何师叔那里,
不,她不许我叫她师叔,要我叫她姐姐,她护送我出来的。”

  凌干青道:“会是姜老人家?他吃晚饭的时候,果然出去了。”凌干青心想
:还有欧前辈,不知到那里去了?

  聂小香又问道:“还有呢?是些什么人呢?”

  凌干青道:“还有—位欧前辈,也就是沈若华沈姑娘的父亲,还有四位姑娘,
你都见过,一个是沈若华,一个是毕秋云,一个是管秋霜,还有一个是田玉燕。”

  聂小香微微摇头道:“毕秋云、田玉燕?这两人我没见过。”

  凌干青笑道:“毕秋云就是你叫她二哥的毕云秋,田玉燕就是田中玉,你现
在总想起来了吧?”

  聂小香点点头,笑道:“毕二哥我早就看出她是女的了。”田中玉她早就知
道她是女的,只是不知道她改了名。

  凌干青笑道:“现在你不是都知道了?”

  聂小香脸上一红,低低的道:“但……但我再过一两个月,肚子大起来了,
这……这……多不好意思。”

  凌干青也不禁俊脸一热,他想到不久自己可以做父亲了,心头一喜,说道: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们也总有一天会做母亲的。”

  “不。”聂小香低垂粉头,羞涩的道:“但我们……我们还没有名份呀。”

  “这也不要紧。”凌干青道:“我们回去,请求姜老人家给我们主婚,他一
定会答应的,我们不是就有名份了么?”

  聂小香一下扑入凌干青怀里,喜得呜咽的道:“大哥,你真好。”

  凌干青道:“好了,我们走吧。”聂小香点点头,两人就一同离开大樟树,
朝朴树湾奔行而去。

  两人走后,从大樟树顶上,像飞鸟般落一个人影,他正是南海风雷门的掌门
人欧一峰,望着两人后影,微微出神,叹息一声道:“看来若华是落空了。”一
道人影相继飞起,划空而去。

  凌干青、聂小香回转朴树湾,跨进门,就见灯火荧荧,大家都在堂屋中坐着
等候。毕秋云一眼看到聂小香,就欣然道:“三妹,你回来了。”

  聂小香叫道:“二哥,我早就看出你是女的了。”

  毕秋云咐着她耳朵,低低的道:“我也早就看出你有身孕了。”聂小香听得
大羞,口中「嗯」了一声。

  凌干青问道:“姜老人家呢?”

  沈若华道:“姜老夫子和爹都已经睡了。”

  田玉燕喜孜孜的道:“我们又多了一个聂姐姐,本来的大姐、二姐、三姐、
四妹,又要重排过了呢。”

  毕秋云笑道:“不用重排,三妹不和我们排在一起的。”

  田玉燕问道:“那为什么呢?”

  毕秋云低笑道:“因为她是我们……”

  聂小香又羞又急,涨红着脸道:“二哥,你是我二哥咯,怎好取笑妹子的呢?”

  毕秋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取笑你了呢?”

  沈若华道:“快别尽说笑了,聂姑娘刚来,快让她坐来歇息才是。”

  管秋霜道:“聂姐姐,到我们房里去吧。”四个姑娘簇拥着聂小香朝左首房
中行去,凌干青也就回到右首房中去休息了。反正茅屋前面贴了—张「姜太公在
此,百无禁忌」的红纸条,仙女庙纵然高手如云,也绝不敢妄越雷池一步的,因
此大家连木门都不用关,真正做到夜不闭户了。

  初更刚过,管秋霜却悄悄摸进了凌干青的屋里,凌干青自然喜出望外。两人
宽了衣,相拥着上了床。管秋霜盯着凌干青胯下的宝贝,只见它龟头圆突,青筋
暴怒,高高硬硬地挺举着,管秋霜越看越爱,心里上上下下乱跳。

  凌干青开始进攻,双手在她的胴体上抚摸,那雪白的娇体随着他的爱抚,不
停地扭动,而嗲声连连。左手由粉颊轻轻摸抚,往下到脖子而到那高挺粉嫩的酥
胸,先用力的猛按、猛搓,然后轻扣那微徼抖动的乳头。右手由小腿往上游动,
沿着大腿内侧的细皮嫩肉,到达两腿间的神秘境,在那里徘徊不停,先张开手掌,
如磨墨一般的磨着阴户,偶而用食指轻轻敲一下那令人神魂颠倒的阴核。

  管秋霜毕竟以前只与凌干青欢好过两次,此刻她已经全身酥麻,腰身猛扭,
吟浪出口:“哎唷……哎唷……唔……我受不了……快……快插……我的穴好痒
……求你……快……不要折磨人家……快……”淫水一股股地沿着屁股沟往下激
流。

  凌干青也忍不住,迅速地拨开她的玉腿,用指头把两片阴唇拉开,低下头,
张大嘴,平贴在阴户上,伸出舌头往洞里一探。这一下,管秋霜的双腿猛蹬,身
子猛摆,她吸吮的也更加狂急。凌干青使劲地按着,嘴唇在阴户上下移动,那支
尖兵不停地旋着往肉洞侵入,同时以牙齿捕捉阴核,轻轻地咬起来。

  “喔……啊……大哥……你……狠……我……我受不了……快点……插……
插吧……哦……哦……”管秋霜浪叫声有气无力,显示欲火已烧到极点。

  凌干青转身,再度张开她的粉腿,双眼注视洞口,手握大宝贝,力道一沈,
猛挺腰身,对准穴口,只听到「滋」的一声,那六寸长的宝贝全根插进穴里。宝
贝插入,她的脸上马上显出满足的笑容,人也进入飘渺之境。凌干青把管秋霜的
双腿抬起,扛在肩上,形成推车姿势。她的腿一抬起,那鲜红的嫩肉也显露无遗,
他一用力抽送,龟头立刻紧刮着阴道里的嫩肉,直进直出,急抽猛插。粗大的龟
头,忽轻忽重,每一次直达花心。

  “喔……喔……大哥……用力……用力……插深些……我好痒……痒死了…
…啊……嗯……现在……舒服多了……啊……舒服……啊……啊……”凌干青这
样继续猛插百多下,只见她双眼已经闭成一线。管秋霜嘴上一直呻吟着,浪叫不
停。

  凌干青徐徐吸进了一口气,使宝贝涨得更粗大,更雄伟。以那粗大的龟头紧
紧抵住花心,一阵子磨转,两手也捏着乳头。不一会,管秋霜的玉体像扭股糖似
地摆动,阴户也用力上顶,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哼……啊……大哥……好哥
哥……里面好痒……啊……快……快不要磨……嗯……嗯……快些……快点……
啊……”「啪」、「啪」的肉击声,在宝贝和阴户的交接处响着。

  “喔……大哥……哎唷……哎……我……要死了……我被……被插死了……
哎呀……好厉害……要被你……插死了……啊……呵……我……好……好妙……
喔……喔……我……我……”凌干青插穴,次次直攻直抵花心,又加快速度,一
时间把管秋霜顶得白眼直翻,淫水随着宝贝的插入溅出水花。

  这时的管秋霜已被插得阴户生热,眼冒金星,四肢软绵绵地,无招架力量,
可是凌干青还是生龙活虎般猛干不息。她整个人颤抖着,一张床单已被揉成一团,
呻吟着:“哎呀……哎呀……我投降……投降……大哥……快……停……把……
抽出来……我的……我的小穴……要裂……裂开了……喔……喔……又……又插
到……插到心口……”

  “我会死……喔……喔……我会被你插死……喔……哎呀……快……快……
插深点……啊……啊……我……我丢了……我泄精了……唔……”

  凌干青猛插二十多次,只觉得一股又浓又热的阴精,从子宫深处直冲而出,
把龟头泡得全身大爽,不由也叫着:“喔……舒服……好舒服……霜妹……我…
…我要泄……泄了……”终点到了,快感来临,他全身颤抖一下,一股阳精直冲
花心,宝贝也停止抽送。管秋霜被阳精冲进花心,那股又热又烫的激流,使得她
全身抖动,双脚一蹬,乐得险些昏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凌干青和五位姑娘起来之时,又不见了姜太公和欧一峰的踪影。
大家猜测两人一定又有什么事去了,也就不以为意。吃过早餐,沈若华等四位姑
娘,又要到大门前一片草坪上练功去了,屋中只剩下凌干青和聂小香两人。

  “小香,感觉怎么样?”凌干青搂着聂小香柔声问道。

  聂小香娇羞地道:“就是有些慵懒,干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

  “委屈你了,都是我不好……”凌干青满含歉意地道。

  聂小香摇摇头道:“这怎么能怪凌郎呢?”红着脸嗫嚅着问道:“凌郎,你
……你……”

  凌干青奇怪地道:“小香,你想说什么?”

  聂小香红着脸道:“凌郎,你和管姐姐……”

  凌干青也是脸一红道:“你知道了?”

  聂小香红着脸点点头道:“我因为太高兴了,睡不着,所以……”她接着又
道:“凌郎,我知道几位姐姐和妹妹都喜欢凌郎,她们都是好人家女儿,不像我
……”

  凌干青怔道:“小香,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就不是好人家女儿吗?你难道
会担心我看不起你?”

  聂小香摇摇头道:“凌郎,你误会了,我要说的意思是要凌郎别辜负她们,
不要因为我而拒绝她们,凌郎,你能答应吗?”

  “小香,你真是太好了。”凌干青感动的紧紧搂住她,亲吻不已。

  “小心别让她们看见……哦……”聂小香的樱唇,被凌干青堵住了,她也瘫
软在凌干青的怀中,这是她第一次享受这种滋味,自然感受特别强烈。

  一双小情侣,在屋中卿卿我我,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直到日上三竿,才
见欧一峰一个人手中捧着大包小包的一大堆东西走入,放到八仙桌上,才吁了口
气道:“好了,好了,凌老弟,你去叫大家进来,听候老夫差遣。”

  凌干青道:“前辈一早去了那里?”

  欧一峰含笑道:“老弟,不用多问,且去把大丫头和她们叫进来,老夫自有
吩咐。”

  凌干青不好多问,只得站起身,走出门口,就大声叫道:“沈姑娘,欧前辈
回来了,要你们进来听候差遣。”

  沈若华等四人听说欧一峰回来了,叫她们听候差遣,还道有什么行动了,就
一阵香风,纷纷赶入茅屋。沈若华问道:“爹,我们是不是要去仙女庙呢?”

  欧一峰呵呵一笑道:“叫你们听候差遣,就是要派你们工作,并不一定要去
仙女庙呀。”

  田玉燕道:“欧伯伯,那你要派我们什么工作呢?”欧一峰把桌上几个大小
纸包,分出了一半,然后嘴皮微动,敢情在和两女「传音入密」说话。沈若华、
田玉燕脸上有了笑容,两人各自捧起大小纸包,举步往里行去。

  欧一峰又道:“毕秋云、管秋霜,你们两个过来。”毕秋云、管秋霜依言走
上两步,到了他面前站定。欧一峰又把桌上另一堆大小纸包,朝两人一推,同样
嘴皮微动,以「传音入密」说了一阵,两女脸上同样流露出笑容,各自捧起大小
纸包,朝右首房中行去。

  凌干青看得心中暗暗嘀咕,说道:“前辈不派晚辈工作吗?”

  欧一峰含笑道:“老弟自然也有工作,不过你先坐下来,等一会再说。”一
回功夫,后面厨房时传出一阵刀砧之声,好像正在忙着。

  聂小香站起身道:“我到厨房去看看,好像沈大姐她们正在忙着呢。”

  欧一峰喝着茶,笑道:“聂姑娘,你还是坐一回吧,不用去帮她们了。”

  聂小香已经走了进去,果见沈若华、田玉燕两人,一个洗涤,一个割切,厨
房桌上,放着鸡鸭鱼肉,忙得不可开交,这就说道:“沈大姐,要不要我来帮忙
呢?”

  田玉燕急忙用布擦了把手,拦着笑道:“聂姐姐,这里没事,不用你帮忙,
你快出去吧。”聂小香看她得好生神秘,正要开口。

  田玉燕咭咭格格的笑了起来,还用手推着聂小香,说道:“聂姐姐,你待一
回就知道了。”

  聂小香被她推着走出,经过右厢,听到房中毕秋云和管秋霜正好低声说话,
伸手一推,房门里面下了闩。这就轻轻叩了两声,叫道:“二姐,你们怎么把房
门关了呢?”

  毕秋云道:“我们正在忙着呢。”

  聂小香道:“快开门呀,我来帮忙不好么?”

  管秋霜轻笑道:“不用了,你不能进来。”

  聂小香道:“那为什么呢?”

  管秋霜道:“你待回自会知道。”

  聂小香心中暗暗奇怪,她们都说待回就会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她
只好回身走出。凌干青问道:“她们在做什么呢?”

  聂小香道:“沈大姐和田小妹在厨房里忙,二姐、三姐却躲在房间里,连门
都不肯开,不知她们在忙些什么。”

  正说之间,保见姜老夫子蓝袍黑褂,从门外踱着方步,走了进来,他手上也
拿着一个大纸包,看到欧一峰,就呵呵一笑道:“欧老弟,你事儿都办好了么?”

  欧一峰连忙站起,说道:“都办好了。”

  姜老夫子又道:“四个丫头都交代好了?”

  欧一峰道:“她们正在忙着。”

  姜老夫子点点头道:“很好。”凌干青和聂小香都已站了起来。

  聂小香看到姜老夫子,认出正是昨晚救出自己,送到何真真那里去的白胡子
老伯伯,急忙走了过去,朝姜老夫子身前盈盈拜了下去,说道:“白胡子老伯伯,
你昨晚救了我,我还没给你老人家叩谢呢。”

  凌干青忙道:“小香,他老人家就是姜老夫子,你要叫他老夫子才是。”

  姜老夫子呵呵笑道:“对,对,叫我老夫子就好,老夫平日最讨厌人家作磕
头虫,但你该磕几头,老夫生受了,四个丫头都记在老夫门下,自然不能让你吃
亏,好,好,现在可以起来了。”大袖一挥,把聂小香一个人从地上托了起来。
聂小香被一股无形大力托起,方自一怔。

  凌干青已经听出姜老夫子的口气来了,不觉大喜,忙道:“小香,姜老夫子
答应收你做记名弟子了呢,快拜师呀。”

  聂小香道:“大哥,老夫子要收我做记名弟子么?啊,弟子给师父叩头。”
果然又待拜了下去。

  姜老夫子一拢手,不让她再拜下去,一面说道:“凌老弟,你还要她拜师作
甚?老夫方才不是已经让她叩过头了么?”一面朝聂小香道:“你叫我老夫子,
可别叫师父,为师最讨厌人叫师父了。”

  欧一峰笑道:“恭喜前辈,又收了一个女弟子。”

  “不收行么?”姜老夫子拂髯笑道:“老夫总不能让她吃了亏呀。”一面朝
凌干青道:“来,来,凌老弟,现在你的差使来了。”

  凌干青道:“老人家有何吩咐?”

  姜老夫子走到方桌旁,把手中纸包拆开了开来,里面是一卷大红洒金笺,和
一方砚台,一锭松烟墨,和一支羊毫笔,一面说道:“老夫一早去扬州皮包水,
顺便买回来的,你去舀些水来,替老夫磨墨,老夫要大笔一挥呢。”凌干青依言
舀了水来,就替他磨起墨来,心中暗道:大概姜老夫子又要写「姜太公在此,百
无禁忌」了。

  一会工夫,墨已磨浓,姜老夫子走到上首,要凌干青帮他掷开洒金笺,那是
已经裁好了的一付长联,一付小对联,和一幅中堂。姜老夫子提起笔来,饱满浓
墨,就在长联上落笔如飞,写了:「百辆盈门喜迎风辇」八个字。

  欧一峰站在一旁,赞道:“姜老人家这笔颜字,真是龙飞凤舞,墨酣势劲,
好不雄浑。”

  “哈哈。”姜老夫子大笑道:“不能写几笔,还能当老夫子么?”欧一峰帮
着凌干青等他写完,把上联放到地上,又在桌上铺好下联。

  姜老夫子又提笔写了下联「三星在户,雅奏莺鸣」。凌干青心中暗道:“这
是新婚用的联句。”欧一峰又帮着把下联放到地上。

  姜老夫子又一付小对联,写了:「玉燕怀中先兆瑞」、「石麟天上早呈样」,
放下笔来,呵呵笑道:“都是老句子。”

  欧一峰道:“本来这是讨个口彩罢了。”

  接着姜老夫子又摊开洒金笺中堂,濡满了笔,写了一个擘窠大的「喜」字,
才回头朝凌干青道:“凌老弟,你去厨房弄些浆糊来,咱们把中堂和对子贴起来
了。”

  凌干青道:“要贴起来么?”

  姜老夫子一手摸着白髯,呵呵笑道:“办喜事,自然要办得像呀。这贴上了,
气氛就不同了。”「办喜事」这三个字听到凌干青耳中,便料到了几分,俊脸不
禁骤然红了起来。

  欧—峰笑道:“凌老弟,这是姜老人家的意思,他老人家收了聂姑娘做记名
弟子,师父替门下弟子主婚,这是天经地义之事,老夫也作了现成的大媒,好替
老弟和聂姑娘完成嘉礼。”

  凌干青听得心头大为感激,聂小香虽是涨红了脸,更感动得流下泪来,两人
双双跪了下去,凌干青道:“老夫子、欧前辈玉成之德,晚辈感激不尽。”

  聂小香咽声道:“老夫子、欧前辈,弟子没有爹娘,全凭老夫子作主,两位
老人家对弟子太好了。”

  姜老夫子含笑道:“你们起来,这件事是昨晚老夫和欧老弟商量决定,昨晚
老夫去救出聂小香,要欧老弟暗中保护你们,他回来之后,认为重九之会,虽然
还有三个月时间,但咱们也得稍作准备,算来时间已十分局促,应该先给你们有
了名份,才是正式夫妇,夫妇乃是人伦中的一伦,自然不能草率,本该去通知你
师父前来主持,但时间已不容耽搁,由老夫作主,你师父谅也不至于反对,所以
临时决定今日给你们完成大礼。”

  他刚说到这里,毕秋云、管秋霜两位姑娘已经从右厢房开出门来,咭咭格格
的笑着道:“新娘快来换装了。”一人一边,挽着聂小香的臂胳,把她拉入房去,
又「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欧—峰催道:“凌老弟,快去取浆糊来,咱们该布置礼堂了。”

  凌干青红着脸,答应—声,从厨房取来了浆糊,欧一峰帮着他,在堂屋中间
贴上了「喜」字,左右两边,贴上喜联。管秋霜把一对龙凤花烛,放到方桌之上,
又回身入房,捧出一包衣衫,飞红着脸,交到凌干青手中,说道:“凌大哥,你
去左边厢房更衣吧。”

  欧—峰道:“行礼的时间,就在午刻,这是姜老夫子拣的好时辰,老弟快去
换衣吧。”凌干青接过衣衫,脸上更红。

  管秋霜推着他道:“快去呀,还等什么呢?”

  凌干青依言走入左厢,掩上了门,打开布包,里面是一袭蓝衫,一套内衣帽,
连靴袜俱全,全是新的,自然是刚才欧一峰从城里买来的,心中好生感激。当下
脱下衣衫,换上了新的,但他究是第一次做新郎,年轻人脸嫩,竟然不好意思出
去。只听毕秋云在房门口叫道:“大哥,快开门呀,要行礼了呢。”

  凌干青只得打开了门,只见毕秋云也换了一身男装,举步跨入,含笑道:
“大哥,恭喜你了。”

  凌干青红着脸道:“二妹,你怎么改穿男装了呢?”

  毕秋云潇洒一笑道:“小弟是权充大哥的伴郎呀,新郎倌,快出去了。”她
伸手挽着凌干青的臂胳,往外就走。

  凌干青道:“就要出去了么?”

  毕秋云嗤的笑道:“就等着你行礼了,你还要躲在房里么?”

  两人举步走出,右厢房中,管秋霜也扶着聂小香举步走出。聂小香身穿大红
缎子绣金上衣,大红绣金百褶裙,一身衣裙,当然也是全新的了,头上也覆了一
方红绸,连走路都看不见,要管秋霜挽扶而行。堂上早已点起了龙凤花烛,中间
站立的是姜老夫子,欧一峰站在方桌左首,沈若华、田玉燕却站在下首,看到了
新郎和新娘走出,两位姑娘就劈劈拍拍的鼓起玉掌来。

  欧一峰高声道:“升炮。”田玉燕正在鼓掌的人,听了欧一峰的话,立即三
脚两步奔出门去,点燃了一串鞭炮,门外炮声大作,她又匆匆回了进来。

  欧一峰又道:“主婚人上香。”沈若华立即赶上前去,点燃三根香,送到姜
老夫子手中,姜老夫子上了香。

  欧一峰又道:“进爵。”沈若华又取过一只酒杯,递给了姜老夫子,姜老夫
子向上一拱,由沈若华接过放到桌上。这时新郎新娘已由毕秋云、管秋霜扶着在
下首面向香案站定。

  欧一峰又道:“读祝文。”毕秋云从袖中取出一卷红纸,那是姜老夫子早已
写好了的,她走上前去,站到姜老夫子左首,屈膝跪下,朗朗诵了一遍,姜老夫
子也随着朝堂上香案跪拜行礼。

  礼毕,欧一峰又高声道:“新郎、新娘跪拜天地。”姜老夫子往左退开。由
毕秋云、管秋霜扶着凌干青、聂小香走到香案前面,双双行跪拜礼。

  礼毕,欧—峰又高声道:“送新郎、新娘入洞房。”于是又由毕秋云、管秋
霜挽扶着两人往右厢房行去。

  右厢房门上,早已贴上了大红洒金喜联,房中也布置得焕然一新,一张木床
上,铺好了大红的床单,两个粉红湘绣的鸳鸯枕,一条薄被,也换上了大红绣花
被面。这些自然是刚才毕秋云、管秋霜两个人关起房门来缝制的了。虽然是瞬时
赶出来的,但新房里,已经有着浓厚的喜气。

  沈若华、田玉燕两人各自捧着一支花烛,作为前导,现在已把烛台放到了床
前一张横桌上。凌干青、聂小香进房门,两个人的心房,不禁跳得好猛。毕秋云
咭的笑道:“大哥、大嫂,你们在这里坐一回吧。”

  管秋霜道:“对了,老夫子说的,凌大哥,等我们走了,你就要把新娘子的
盖头红巾揭开来,不要忘了。”两人说着,一齐退了出去,还随手带上了房门。

  凌干青坐在床沿上,转过身去,要待伸手去给聂小香揭开头巾,但觉心头止
不住狂跳,连双手也起了一阵轻颤,缓缓的替她揭开了盖在头上的红巾。这一揭
开红巾,映入他眼中的聂小香,竟然粉颈低垂,一派含羞脉脉的模样。

  凌干青但觉眼前一亮,聂小香,是他最熟悉的人了,但这回他竟然感到她美
得有如天仙。这自然是毕秋云、管秋霜两位姑娘给她打扮的了,眉黛初描,凤眼
含春,脸颊上轻扑龙消,淡匀燕脂,加上一点鲜红的绛唇,经过一番刻意的修饰,
就是本来不美的人,也会显得美丽动人,何况聂小香本来就是秀美绝伦的人,自
然更美了。

  凌干青看得呆了,忍不住低低的道:“香妹你这一打扮,就更美了。”

  聂小香也是破题儿第一次做新娘,女孩不管你平日如何刁蛮,当了新娘,就
会有新娘的模样——羞人答答。她自然也羞答答的飞红了脸颊,抬眼瞟着他,悄
声道:“凌郎,你说得轻一些,给他们听到了,不取笑我才怪。”

  凌干青伸手握住她的手,说道:“自从我听说你有了身孕,我一直感到对不
起你,今天总算蒙老夫子成全,你正式作了我的妻子,我心里才稍稍安了些。”

  聂小香依然低垂着头道:“凌郎……我太高兴了,今天不但蒙老夫子收为记
名弟子,和你还有了名份,凌郎,我……我是不是在做梦?”

  凌干青忙道:“这是真的,是事实……”

  “凌郎……”聂小香激动得娇躯发颤,一下扑入凌干青怀里,凌干青双手紧
紧的抱住了她的香肩。

  两人正在偎依之际,突听一阵咭咭格格的笑声,房门突然被推开,田玉燕像
是留脚不住,一个人从门外一下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不,她是被大家挤了进来。
四位姑娘一齐挤在门口,你推我挤,田玉燕就身不由己的冲了进来。接着管秋霜、
毕秋云、沈若华三人也相继你拉我扯的笑着冲入。凌干青、聂小香拥抱着的人,
急忙分开,新郎倌俊脸通红,新娘子更是羞不可抑。

  田玉燕拍手笑道:“凌大哥、大嫂,好亲热啊!你们大家都看到了。”

  管秋霜道:“凌大哥,我们是来闹新房的呀。”

  毕秋云含笑走到聂小香面前,回头朝田玉燕说道:“四妹,你还记得不,昨
晚你不是说过:我们多了一个聂姐姐,本来的大姐、二姐、三姐、四妹,又要重
排了,我说:不用重排,三妹不用和我们排在一起,现在你明白了吧,聂家三妹
是要做我们大嫂的呀。”

  沈若华道:“凌大哥,我们可不是在门口偷听,我们是奉老夫子之命,来请
新郎新娘入席的。”

  凌干青经她们你一句,她一句的说着,方才被她们撞见时的羞窘,已经渐渐
定了下来,含笑站起,朝四位姑娘拱手作了个长揖,说道:“四位妹子,这场婚
礼,今天多蒙你们全力协助,使得我和小香有了名份,你们都是我的好妹子,我
不敢言谢……”

  管秋霜没待他说下去,就秋波瞟着他道:“本来就不用谢咯。”

  毕秋云道:“是呀,你是我大哥,我是三妹的二哥,干么酸溜溜的说谢呢?”

  “啊。”田玉燕拍手笑道:“你们听,二姐还酸溜溜泥。”

  毕秋云粉脸蓦地飞起两朵红云,啐道:“你话都没听清楚,你才酸溜溜呢。”

  田玉燕也红着脸道:“这话明明是你自己说的,还想赖么?”

  毕秋云一指房门上的喜联,说道:“你们看,这门上不是写着四妹的名字么?”
门上贴的喜联,确是「玉燕怀中先兆瑞」、「石麟天上早呈样」。

  田玉燕又羞又急,说道:“我去叫老夫子再加上你的名字好了。”

  沈若华是她们大姐,眼看两人越说越不对,忙道:“大家别闹了,老夫子是
要找们来请新郎、新娘的,现在已经快未时了,喜筵已经开了,快去入席吧。”

  凌干青也随着道:“小香,别让老夫子和欧前辈等久了,我们就出去吧。”
于是一对新夫妇由四位姑娘簇拥着走出新房。

  堂屋中间已经摆好了喜筵,鸡鸭鱼肉一盘盘满满的罗列了一桌。姜老夫子和
欧一峰早已坐左右两张椅子上,上首中间留了两个位子,那是新郎、新娘坐的。
姜老夫子看到凌干青、聂小香走出,就站了起来,呵呵一笑,拱着手道:“恭喜
凌老弟百年好合,五世其昌。”

  欧一峰也同时站起,拱着手道:“恭喜凌老弟、聂姑娘佳耦天成,早生贵子。”
「早生贵子」这话听得聂小香红透了耳根,羞得抬不起头来。

  凌干青偕同聂小香双双朝姜老夫子拜了下去,由凌干青道:“晚辈叩谢老夫
子玉成之德。”

  姜老夫子含笑还了半礼,说道:“你们快起来,老朽等了半天,快些喝喜酒
了。”

  凌干青夫妇站起身又朝欧一峰拜了下去,凌干青道:“晚辈夫妇叩谢欧前辈。”

  欧一峰一把把他拉住,说道:“不敢当,不敢当,贤伉俪怎可行此大礼?”

  沈若华道:“凌大哥、大嫂快请入席了,老夫子要喝酒了呢。”

  毕秋云道:“新郎、新娘请上坐。”

  凌干青道:“上首应该请姜老夫子坐才对。”

  姜老夫子道:“今天不同,你们是新郎新娘,理该坐在上首的了。”

  凌干青、聂小香只好并肩坐在上首,他们左右是老夫子和欧一峰,再下来则
是四位姑娘。田玉燕伸手拿起酒壶,站起身,走到上首,先给新郎、新娘杯中斟
满了酒,然后又给老夫子、欧一峰和三位姐姐面前斟酒。

  管秋霜咭的笑道:“做姐姐也有好处,不但不用替人斟酒,还有人给我斟酒
呢。”

  “是啊。”田玉燕娇笑道:“有一天,我做小妹的还要给你斟两杯酒呢。”

  管秋霜红着脸道:“你如果心里急的话,就可以早些和你情郎成亲,我这做
姐姐的也可以给你们斟两杯酒呀。”

  姜老夫子含笑道:“你们不许再吵了,咱们该敬新郎、新娘的酒了。”说着
一举手中酒杯,说道:“老朽敬两位一杯,祝你们白首偕老,多福、多寿、多男。”

  凌干青、聂小香双双站起,举杯道:“晚辈应该先敬老夫子的。”

  两人和姜老夫子对干了一杯,接着是欧一峰敬新郎、新娘的酒,两人也和欧
一峰干了一杯。接着是四位姑娘敬酒了,那可就热闹了,莺声燕语,抢着要大哥
喝酒,又逼着大嫂也非喝不可。各人都有一番说词,像毕秋云,便说和凌干青、
聂小香是口盟兄妹,自该多喝—杯。

  像管秋霜便说凌、管两家是世交,凌大哥现在成亲是凌家的大喜,也该多喝
一杯。小妹子田玉燕却说凌大哥救了她的命,是大恩人,也非多喝一杯不可,但
她一想起当时的情景,凌大哥给自己……还没喝酒,不由得粉脸骤然红了起来,
心里有着悒悒说不出的情绪,忍不住望着凌大哥,半响说不出话来。

  凌干青眼看着四位如花如玉的妹子,谁也推辞不得,只好杯到酒干。聂小香
绯红着脸,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心头也着实喜不自胜,只是她不敢多喝,那是
顾虑肚子里三个月的身孕,她只是跟四位叫她「大嫂」的姑娘敬的酒,浅堂辄止。
四位姑娘中尤其是管秋霜和田玉燕,硬是不肯饶她,非要「大嫂」喝不可。这是
喜酒咯,不闹闹新娘,那就不热闹了。

  聂小香红着脸,羞急的道:“我……我真的……不会喝酒。”

  田玉燕不依道:“你是大嫂咯,我们这是第一次叫你大嫂,也是第一次敬你
大嫂的酒,你怎么好不喝呢?”

  聂小香道:“好妹子……我真的不会喝酒……”

  姜老夫子摸着胡子,开口了:“玉燕,你大嫂不能喝酒,那就意思意思好了。”

  田玉燕道:“老夫子怎么偏起心来了,也帮着大嫂说话了呢?”

  毕秋云道:“四妹,老夫子说得是,大嫂不能多喝。”

  田玉燕道:“你怎么知道她不能喝酒?”

  毕秋云含笑道:“你日后自然也会知道。”这可是双关语,说聂小香有身孕,
当然可以,说你日后也会怀孕,也可以。

  田玉燕一张粉脸蓦然红了起来,啐道:“你日后也……也……”她想说「你
日后也会怀孕」,但姑娘家这「怀孕」二字可说不出口来。

  沈若华道:“二妹、四妹,人们难道只知道敬新郎、新娘?今天,老夫子是
主婚,我们应该敬老夫子一杯呢。”

  “哈哈。”姜老夫子掀髯大笑道:“这话不错,有酒食,先生馔,你们敬为
师的酒,老夫子可以来者不拒。”

  欧一峰一拢手道:“你们且慢,再敬老夫子,也该由我先敬了。”说完,举
杯酒杯,朝老夫子道:“晚辈先敬前辈三杯。”

  “这才对,敬酒就该三杯一敬,才有意思。”姜老夫子和欧一峰干了三杯,
才呵呵一笑道:“你们也和为师干三杯如何?”

  沈若华道:“老夫子,爹会喝酒,我们不会喝酒,不能和爹比,我们每人敬
你老人家一杯,表示敬意就够了。”

  “不够,不够。”姜老夫子道:“你们酒唱得最多,敬意也最多了。”

  田玉燕道:“大姐,不成,我们只敬一杯就够了。”四位姑娘莺声燕语,依
次敬了老夫子,跟着又敬欧一峰。

  三间茅屋之中,洋溢着一片喜气,也洋溢着一片欢笑之声。但四位姑娘心里,
总是有些惘然若失的感觉。四人中间,只有沈若华较为稳重,她对凌干青虽然也
有一份情意,那只是蕴藏在心里的情意罢了。她也知道,二妹(毕秋云)、三妹
(管秋霜)和四妹(田玉燕)对凌大哥都各有一份特别的感情,她和她们比,就
显得交浅不足以言情,是以平常都深自掩敛,不敢形诸于色。

  毕秋云从女扮男装,和凌干青结为兄弟,一颗心早就在凌大哥的身上,她是
四人中和凌大哥交谊最深厚的一个了。管秋霜和凌大哥是世交,又同样和柳凤娇
有杀父之仇,身世相同,后来两人一路同行,她心中也早已默许。

  田玉燕呢?凌干青是一直把她当小妹看的,但田玉燕因凌大哥替她疗过伤,
女孩儿家冰清玉洁的身子,都给他看到了,她心中自然也并不真的把他当作「大
哥」,而有着一份特殊的心情。因此今天在喜筵上,面到着一对新人,难免都有
女孩儿家说不出来的心事。

  四人之中,当以田玉燕的孩子气最重,平日她虽然了无心机,天真无邪,可
是今天眉心之间,有时在笑容后面,也难免流露出悒悒之色。这些情形,凌干青
和聂小香当然看不出来,但焉能瞒得过坐在上首的姜老夫子和欧一峰两人的眼睛?

  姜老夫子暗暗攒了下眉,心中暗道:看来这几个女娃儿,对凌老弟都有着一
份感情,这事倒是棘手得很。他不觉看了欧一峰一眼。

  欧一峰心中暗道:“看来姜老夫子也看出来了,这样也好,这个难题有姜老
夫子去安排,就省得自己操心了。”一念及此,就含笑举杯道:“姜前辈,咱们
喝酒。”

  姜老夫子心申明白,暗道:“好哇,你想把难题推给老夫,那可没有这么便
宜。”他哈哈一笑道:“老弟是大媒人,理该多喝一杯。哦、哦一杯怎么够?就
算喝上三杯四杯,也不算多呀。”

  四位姑娘还不知道两位老人家是在打暗语,毕秋云道:“对了,老夫子和欧
前辈自该多喝几杯。”

  管秋霜叫道:“四妹,你快斟酒呀。”

  田玉燕道:“难道你不能给老夫子斟酒么?”

  管秋霜咭的笑道:“谁要你是小妹,酒自然该你斟的了。”

  田玉燕道:“斟酒就斟咯,不过我也不是最小了呢。”

  管秋霜道:“还有谁比你小的?”田玉燕指指聂小香,咭的笑道:“就是新
娘子咯,她虽是我们大嫂,但那是从凌大哥排过来的,如果以老夫子门下排,她
比我后进门,就是我的小师妹了。”

  管秋霜道:“这么算来,我是你们的大师姐了。”

  “不算,不算。”姜老夫子摇着手道:“你们又是结义姐妹、结义兄弟,这
笔帐,算来算去,也算不清了,好吧,你们五个人都是为师的记名弟子,现在由
为师来给你们作个证,以年龄大小,排为姐妹,以后就不用争执了。”

  毕秋云道:“老夫子说得是,新娘子,你说,你几岁了?”

  聂小香道:“十八。”

  田玉燕道:“我也十八,你是几月里生的?”

  聂小香道:“二月。”

  田玉燕道:“看来又是我最小了,我是四月里生的。”

  沈若华道:“这样就好了,新娘子是四妹,玉燕是五妹了。”

  田玉燕道:“老夫子,这样还是算不清呢。”

  姜老夫子道:“如何算不清?”

  田玉燕道:“她是我们大嫂,又是我们四姐,不是算不清么?”

  姜老夫子呵呵一笑道:“这最好算了,她和凌老弟在一起,你就叫她大嫂,
但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就叫她四姐姐,不是很清楚么?”说着,咳嗽一声,
对着沈若华诸女道:“你们五个都是我的记名徒弟,我自然也不能偏心,今天小
香成了你们大嫂,我知道你们也都喜欢凌老弟,是不是?”

  如此一说,沈若华等四位姑娘都满脸通红地低下了头,管秋霜心思灵活,而
且姜老夫子是看着她长大的,她自然听得出老夫子话中的含意,心说:“这倒是
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有师傅做主,还有什么不好解决的?”于是顾不得羞了,撒
娇地道:“师傅,你既然看出来了,就得给我们做主。”

  姜老夫子哈哈一笑,望着沈若华等人道:“你们呢,是不是也要我与你们做
主?”

  沈若华、毕秋云、田玉燕三位姑娘冰雪聪明,闻言忙顾不得害臊,异口同声
道:“全凭师傅做主。”

  姜老夫子又是一笑道:“既然这样,我就为你们做主。”说着望着凌干青道
:“凌老弟,你也看见了,我这五个徒儿,我既然为聂姑娘做了主,自然不能偏
心,我现在就为其余四位姑娘做主,为你们也先定下名分,日后再正式成婚。”

  凌干青、沈若华、毕秋云、管秋霜、聂小香、田玉燕六人一起拜了下去:
“晚辈叩谢前辈玉成之德。”

  姜老夫子笑道:“好啦,好啦,都起来吧,凌兄弟是人中龙凤,你们都钟情
于他自然也很正常,君子有成人之德,老朽我就做一回冰人了。”

  欧一峰笑着对沈若华道:“若华,现在放心了吧?”

  沈若华羞得满脸通红道:“爹,你怎么取笑起女儿来了?”

  欧一峰笑着道:“爹也是为你高兴。”说着顿了一顿,接着又道:“你们姐
妹要同心协力,帮助干青,不可让他为难。”

  五位姑娘一起拜了下去:“女儿晓得。”

  凌干青也口称「岳父」拜倒:“我知道这样有些荒唐,但我一定会好好待她
们的。”

  姜老夫子笑道:“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该送新郎、新娘入洞房了。”
四位姑娘又族拥着一对新人,回入洞房,在房中又闹起新房来,就不必细表了。
但此刻她们的心境又跟刚才有所不一样,她们都在憧憬着属于自己的这一天的到
来。

  一连三天,都是新郎、新娘的佳期,大家都在欢愉的气氛中度过。这几天凌
干青和聂小香都不敢贪睡,起来得很早,原因自然是怕四位姑娘取笑了。第四天,
一切又恢复正常,姜老夫子又要四位姑娘到门外去练功,一面也传了聂小香运功
行气的口诀。

  这是第四天的晚上,饭后,凌干青揽着聂小香走到「新房」门口,聂小香突
然止步不前。凌干青讶然道:“小香,怎么啦?”

  聂小香悄声道:“今天是第四天了,我们佳期已过。”

  凌干青讶然道:“咱们现在是正式夫妻了,佳期过了又怎么啦?”

  聂小香低声道:“可是我不能陪你啊……”

  凌干青赧然道:“那也没什么关系呀?”

  聂小香低声道:“那你陪着我干耗着干嘛?”说着压低声音道:“我好不容
易才说动大姐她们,今日个让大姐陪你,快进去,别让大姐久等了。”说着,转
身向对面的房间走去,回头还不忘向他伮伮嘴,示意他赶紧进去。

  凌干青苦笑一下,但也感激她们这番情意。推门进屋,果然沈若华含羞答答
地背对着门,坐在床边。凌干青关上门,暗暗打量沈若华。她肌肤雪白,修长纤
秀、曲线玲珑,窈窕、婀娜多姿、丽质天生,丰满成熟、美艳动人。

  值此良宵,二人均喜在心头,凌干青伸手搂着沈若华的柳腰,“好妹妹,莫
辜负了这今夜良宵,来让哥哥替你脱衣服肥。”

  沈若华羞答答的挣开他的怀抱道:“难为情死了。”

  “我们是夫妻,有什么难为情的,若华,来吧,我的好娘子。”

  “不许叫,羞死人了。”沈若华一手掩着脸,红霞满面。

  那种处女的娇羞俏模样,真是好看迷人极了,凌干青心神不禁飘荡起来,笑
嘻嘻的拉下她纤纤玉手,亲吻着她的面颊说道:“你不许我叫,我偏偏要叫,我
的好娘子。”

  “啊,你真坏死了,难听死了。”凌干青冷不防的把沈若华抱在怀里,亲吻
她的红唇,叫她把舌头伸进自己的嘴心,告诉她这样吻起来才有趣味。沈若华羞
红着脸,依照他的话把丁香舌尖,伸入他的口中,被他一吸一吮得浑身颤抖,使
这位初享亲吻滋味的少女,心中就像小鹿般的跳个不停,也不知所措地任他摆布。

  凌干青的另一只手则在她的全身上下游走地抚摸着,沈若华是娇羞得抬不起
头来。经过一阵抚摸,他索性开始解脱她的衣服。一直脱到她精光为止,雪白细
嫩,柔润凝脂股的胴体,呈现眼前。她那对高隆的乳房,尖挺高翘,尤其是那两
粒鲜红如樱桃般的奶头,向上高翘的挺立在那艳红的乳晕上面,真是艳丽夺目。

  腰细臀圆,粉腿修长,嫩柔细腻光滑凝脂的肌肤,白中透红,小腹光泽平坦
白净,阴阜隆起似个小山丘,两片肥肥厚厚呈粉红色的大阴唇,长满了浓密乌黑
细长的阴毛,从阴阜一直延生到两片大阴唇上,中间夹着一个尚未被人开垦过的
处女圣地。

  凌干青自己也脱光了衣物,那条粗长硕大,已经青筋暴露高高翘起火辣辣的
大宝贝,沈若华一看,骇得张口结舌,心中想到,这么粗长硬大的硬家伙,塞进
自己那么小的小穴里去,怎么吃得消,受得了啊?不被它给撑死了,胀破了才怪。

  凌干青将她搂在怀中,一面亲吻她的樱唇,一面用手指去拨弄她的肉缝、阴
核,沈若华是生平第一次被男性如此亲蜜的抚吻自己的胴体,感到阵阵麻酥酥、
痒酸酸的,浑身一阵颤抖,一种异样的快感,使她美眸生辉,小穴里流出湿濡濡
的淫水来,口里梦呓般的叫道:“哥哥,庠死了。”

  凌干青看得心里无比的兴奋,经过一阵调弄后,他迅速的低下头来,拨开她
的粉腿,把嘴吻在她那红红的肉缝上,用舌头舐着她的阴唇。并不时用嘴唇吮着
那两片红咚咚,滑嫩嫩的两片小阴唇,再用牙齿轻轻咬着她的阴核。来回反覆不
停的又舐、又吸、又吮、又咬着她那美艳迷人的小仙洞。沈若华被他舐、吮、吸、
咬得又是另一种异样的快感,传遍全身,使她飘飘欲仙,淫水大量的从小穴里汹
涌而出。

  “啊……大哥……我受不了啦……好痒啊……”凌干青知道她已经骚庠得难
以忍受了,于是翻身上马,分开她两条粉腿,露出那红通通的春洞,手握着粗长
的大宝贝,对准她的小穴洞口,用力一挺,只听到沈若华惨叫一声:“哎呀……
痛死我了……”

  沈若华的小穴己被凌干青硬塞进去一个大龟头了,那一种有被撕裂的疼痛感,
驱使沈若华忙用双手去推抵他的小腹,不让他再挺动,口里叫道:“不要再动了
……痛死了……”

  “好妹妹,你先忍耐一下,等一会就不痛了。”

  “哥……妹妹还是第一次……现在里面好痛……不要了……你的东西那么大
……我怕死了……”

  “若妹妹,别怕,处女开苞是会有一点痛的,如果第一次不搞到底,以后再
弄时,还是会痛的。”

  “那么……你……你要轻点……别太鲁莽……要怜惜妹妹嘛……”

  “我知道,若妹妹,长痛不如短痛,你再忍耐一下吧。”凌干青说罢把她双
手拉开,狠狠用力一挺,「哎呀」的惨叫声中,粗长硕大的宝贝,已齐根塞进沈
若华那紧小的桃源春洞去了。

  沈若华只觉得穴心被堵塞得疼痛,好像利刃在穿刺一般。凌干青开始轻抽慢
插,沈若华还是痛得娇喘吁吁,香汗淋淋的叫起来:“哎呀……大哥……你的大
宝贝要把我……我的小穴操破了……啊……啊……好痛哇……我实在受不了……
啦……”

  “若妹妹,还痛吗?”凌干青柔声问道。

  “好一点了……哥……你轻一点……我的小穴受不了……”凌干青以一种战
胜者的姿态,闲情逸致的欣赏着她的细皮白肉,玩弄着她那两颗尖挺的乳房,以
及两粒艳红如樱桃似的奶头,渐渐加快了下面的抽插,沈若华的痛苦表情,慢慢
的在改变着,变成了一种快感、舒畅、惬意、骚浪的表情出来。她小穴里子宫深
处,每次被大龟头一碰,就使她有一阵搐痉的快感,传到四肢百骸而颤抖一阵,
逼心里就流出一股浪水来。

  “大哥……妹妹现在不痛了……我开始感到痛快了……”

  “怎么样?若妹妹,大哥没有骗你吧。”

  “嗯……嗯……”沈若华嗯嗯声的哼着,嫩白的屁股也情不自禁的扭摆起来
了。

  凌干青见她那付骚媚淫浪的表情,知道她已开始尝到男女性爱的乐趣和甜头
了,更用力的快攻猛打,大龟头猛地捣着她的穴心,直捣得沈若华是欲仙欲死,
猛扭嫩臀去迎合,眸射春情,骚声浪叫:“大哥……哎唷喂……你要捣死我了…
…我好舒服……好痛快……妹妹又……又泄了……啊……小穴好美哦……”

  两人拼个你死我活,只杀得天翻地覆,人仰马翻。大宝贝抽插小穴所发出的
「噗滋」、「噗滋」的淫水声、骚浪的叫床声、和那气喘咻咻的呻吟声,交织成
一曲香艳诱人爱的乐章,不朽的交响曲,此曲亦会使人百听而不厌矣。

  “啊……啊……大哥……你的大宝贝操得……妹妹……的小穴快要升天了…
…妹妹真的不行了……大哥……求求你……饶了我吧……再操下去……妹妹会…
…会死啦……啊……”

  “啊……我的好妹妹……屁股摇快一点……抱紧我……你那又热又烫的浪水
……烫得我的宝贝好舒服……哥哥……快要射了……把我抱紧点……若妹妹……”

  凌干青已快要达到高潮,双手紧紧揉捏她的奶头,屁股拼命的狠抽猛插,一
轮快攻之下,龟头一阵稣痒,背脊一阵酸麻,一股滚烫的浓精飞射而出,全部喷
射到沈若华的小穴子宫里面。

  “啊……好烫啊……好美……好舒服……”沈若华生平第一次初尝那滚烫的
浓精射入小穴的滋味,才知道男女交欢原来是这么美妙,这么神奇,而又是这么
舒服,不由得使她甜在心里,笑在脸上。

TOP

0
             第十六章少林疯和尚

  第五夜却是毕秋云来陪凌干青,此刻毕秋云正乖巧地依在凌干青怀中。凌干
青她身子转过来,用嘴堵上了她的红唇。毕秋云又是一颤,接着整个身子瘫软下
来。凌干青起身搂住毕秋云,说:“我们去床上。”凌干青将毕秋云放在床上,
一边亲吻,一边轻轻解脱她的衣服。毕秋云闭着眼睛,任凌干青肆意妄为。

  毕秋云身的衣衫,很快被凌干青解了开来,接着又解开她的肚兜。当两只坚
挺的乳房映入眼帘时,凌干青不禁暗暗一惊,没想到她的乳房竟不小,而且坚挺、
白嫩。凌干青不由将重点转移到两只白嫩、腻滑的玉乳上,一只用嘴亲吻,另一
只用手抚摸着。

  凌干青的嘴刚亲上玉乳上,毕秋云又是一阵颤抖,同时口里发出梦呓般的呻
呤,凌干青没想到毕秋云反应会这麽强烈,不由加大攻势,亲、吻、舔、吸、揉,
全面展开。不一会,毕秋云的身子开始扭动起来,凌干青伸手在她裤内一摸,发
现那已长出茸茸浅毛的两腿间已湿淋淋的了。

  凌干青知道毕秋云已经兴奋,便将她亵裤脱下,同时自己也很快脱了个精光。
毕秋云的身材非常好,纤细的柳腰配着高耸的玉乳、浑圆的大腿,曲线玲珑,凹
凸有致,肌肤腻滑、白皙娇嫩。一切都是那麽美好,简直是一具精美的艺术品,
令人兴奋得致极。特别是大腿根部衬着茸茸的黑毛,使得阴部格外凸现。更是令
人欲火高炽、血脉贲张。

  凌干青已情欲高涨,此刻只想早点将胀痛的宝贝送入温柔乡,因此无暇欣赏
毕秋云的美妙胴体了。凌干青分开毕秋云双腿,但见阴户四周已洪水泛滥,阴毛
上亦粘上了「水珠」。毕秋云阴户特别丰满,犹如两个新蒸的馒头。也许是因为
阴户两侧十分肥大,以至密穴入口显得十分窄小。

  当凌干青将阴户分开,将怒胀的宝贝对准水淋淋的密穴入口时,毕秋云又是
全身一颤,接着小声说:“轻一点。”

  女人第一次会有些痛,凌干青自然不会粗鲁。凌干青一边点头,一边说:
“我会的。”同时慢慢将宝贝往密穴里推入。虽然小穴已十分湿润,但仍很紧窄,
才推入一小半,毕秋云已在轻声呼痛了,原来宝贝头已顶上毕秋云的处女膜。

  “云妹妹,女孩子第一次会有点痛,但很快就会过去。”於是一边安慰毕秋
云,一边用力将饥渴之极的宝贝往里推入。

  “啊……”尽管毕秋云极力忍耐,但当宝贝冲破难关进入体内时,还是发出
了一声痛呼。毕秋云穴内的温度似乎很高,而且水也要多,宝贝沉浸其中特别舒
爽。凌干青很快又发现,毕秋云的穴比较深,以至凌干青的下部可以与她的阴户
紧密相贴,穴的里外似乎一般大小,将凌干青的宝贝整个包得紧紧的。

  凌干青让宝贝在阴道中停留了一会,待毕秋云适应了,才慢慢抽动,但毕秋
云仍小声嘱咐:“大哥,你轻一点。”凌干青自然不会让她失望,於是指挥宝贝
在她那紧窄的小穴里轻出慢入。但是没过多久,毕秋云便说:“大哥,可以快些
了。”

  “云妹妹,不痛了?”毕秋云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搂住了凌干青的後背。她
想是已领略到鱼水之欢的滋味,想向更高更深的境界迈进,凌干青不再犹豫,开
始加快抽插速度,大起大落地冲刺起来。

  不一会,毕秋云的身子便扭动起来,同时发出诱人的「嗯」、「唔」声。凌
干青知道毕秋云快进入高潮了,更加大了冲击的力度。这样一来,毕秋云很快便
发出消魂的呻呤,同时高举起双腿,拼命迎接凌干青的冲刺。

  “啊……啊……喔……喔……喔……哥……哥……好舒服哟……你弄得……
人家……好舒服耶……唔……唔……唔……唔……嗯……嗯……嗯……嗯……”

  “啊……啊……啊……好棒……好快……我……要……丢了……我……好…
…舒服哟……喔……喔……喔……”

  但是毕秋云毕竟是初次尝试男欢女爱的滋味,很快便被凌干青征服了。不过,
当毕秋云瘫软下来时,凌干青也达到了极乐的顶点。看着正沉浸在雨露滋润的幸
福喜悦中的毕秋云,凌干青心中也是柔情万千。毕秋云睁开朦胧睡眼,见凌干青
正看着她,不禁又娇羞地闭上了眼睛。

  见到毕秋云初承雨露的可爱模样,凌干青兴奋地轻吻毕秋云的面颊,说:
“秋云妹妹,你好漂亮。”

  “大哥,你好坏。”毕秋云娇羞地道:“人家被你压得好麻了。”

  凌干青恋恋不舍地从毕秋云温软的胴体上下来,感慨地说:“睡在你身上好
舒服,真舍不得下来。”

  “还说,我都被你压痛了,特别是刚才……”毕秋云娇嗔道。

  “刚才怎麽样?”凌干青躺在毕秋云身边,摸着依旧坚挺的乳房,温声说道。

  “那麽用力……”“难道不喜欢?”

  “谁喜欢?”“那最後你说好舒服,而且还紧紧抱着我,叫我用力?”

  “你……你还说……刚才弄的我好痛……”毕秋云娇嗔地说,听声音就知道,
她心里是很舒服的。

  “女人第一次都会感到痛,而且我的宝贝较大,你当然会痛。”凌干青笑着
解释道。

  毕秋云勉强地坐起来,当看到凌干青那已经萎缩的宝贝时,不禁惊疑地说:
“大哥,它现在怎麽变的这麽小了?”

  “刚才辛苦了,现在想休息。”凌干青笑着道。

  “你们男人真的好奇怪。”毕秋云好奇地伸手托起凌干青那已经缩萎得宝贝
说。

  “云妹妹,你别摸它,否则它又会起来。”毕秋云一听,反而把它抓住了,
说:“我要看它硬起来是什麽样子。”

  “它大起来又会想要你。”凌干青笑着道。

  “你……”毕秋云一听,把手松开了,但是晚了,宝贝开始抬头了。凌干青
也没有想到,今天宝贝竟恢复得这麽快,不由抓住毕秋云的手,摸着自己那渐渐
胀大的宝贝,说:“云妹妹,你看它又想要你了。”

  毕秋云惊异地看着正徐徐挺立的宝贝说:“这麽快就开始胀大了?”

  “因为它喜欢你。”“你……”

  “你不是想看看它硬起来的样子?现在你就好好看看吧。”凌干青一边说,
一边将已经勃起的宝贝放在她那温软的小手中,让她握住。

  “丑死了……”毕秋云低头说,但没有将手松开。

  “很丑?”凌干青讶然问道。

  “没想到你的东西竟这麽大。”毕秋云避开话题,感叹地说。

  “你喜不喜欢?”“不喜欢。”

  “可是它很喜欢你,你看现在它又想要你了,怎麽办?”

  “……”凌干青伸手又将毕秋云搂入怀中,说:“云妹妹,我们再来一次好
不好?”毕秋云只挣扎了一下,便温顺地倒在凌干青怀里,温软的小手仍握着凌
干青那生气勃勃的宝贝。

  “我那里现在还有些痛。”毕秋云有些犹豫。

  “第一次会有些痛,第二次就不会痛了。好妹妹,我们再来一次吧?这次我
会让你很舒服的。”凌干青一边说,一边并用嘴将她的嘴堵上。

  毕秋云没有再拒绝,相反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搂住凌干青的脖子,张开樱唇,
迎接凌干青的亲吻。当凌干青将他压倒在床上时,她已经是娇喘吁吁了。这一次
毕秋云很主动,刚倒到床上,便伸手握住了宝贝,引导它往桃源密洞进发,直到
宝贝进入洪水泛滥的密洞,才松开手来。宝贝完全进入後,凌干青没有立即抽动,
而是温柔地搂着毕秋云的脖子说:“云妹妹,这次还痛吗?”

  “一点点,没事的,大哥,你动吧。”也许是凌干青的温柔感动了毕秋云,
她反过来体贴地说。接着将手覆在凌干青背上,轻轻地抚摩着。

  凌干青一边抽动宝贝,一边亲吻毕秋云的脸颊、耳垂,并轻轻地说:“云妹
妹,真的好舒服,你的身体是这麽温软,胸脯这麽有弹性,下面是那麽温暖,我
真想这样一辈子不下来。”毕秋云紧搂着凌干青,没有说话,但是用诱人的「嗯」、
「喔」声回应着。

  为了让毕秋云更充份享受到欢好的乐趣,这次凌干青采取长抽深入,慢出快
进的方法,让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宝贝在她体内的运动,每一次到底後,不急於抽
出,要使劲抵着阴户研磨一下,才慢慢抽出。当然凌干青自己也想好好体味一下,
宝贝在毕秋云体内与沈若华、管秋霜她们体内的区别。

  这样竟歪打正着,敏感的毕秋云很快便兴奋起来,紧紧搂着凌干青的後背,
并使劲挺动下体迎接凌干青的冲刺,同时口里喃喃地叫着:“大哥……就这样…
…用力……好舒服……再用力……”

  毕秋云的叫唤令宝贝更加兴奋,更加强壮无比,更加斗志昂扬,虽然仍是长
出直入,但冲刺的速度和力度加大了,研磨的时间也加长了,这样很快便将毕秋
云送到了快乐的顶峰。当毕秋云从瘫软下来时,凌干青的宝贝仍旧坚硬如铁,毫
无发泄意图。为了让宝贝尽快泄出,凌干青只有加快速度。过了一会,毕秋云气
喘吁吁地说:“大哥,你还没完?”

  “还要一会。”“我……不行了。”

  毕秋云这麽一说,凌干青只有放慢抽插速度,说:“我出来?”

  “没关系,这样在里面也很舒服,只不要太快了……”为了让毕秋云高兴,
也为了让宝贝充份高兴,凌干青只有使用长抽深入、轻出快进的战术,但每次深
入时都要「研磨」一下,凌干青知道毕秋云对此比较敏感,希望她能尽快兴奋起
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不一会,毕秋云果真又兴奋起来,不但双手又回到了凌干
青背上,而且双腿也举了起来。当毕秋云再一次兴奋地叫着:“大哥……用力…
…好舒服……死了……”凌干青也达到了兴奋的顶点。当凌干青开始喷射男性精
华时,毕秋云竟紧紧搂着凌干青,全身痉挛着。直到喷射完毕,毕秋云紧绑的身
子才渐渐松弛下来。

  “大哥……美死了……”毕秋云松开搂着凌干青的手後,兴奋地说。

  接连两场大战,凌干青累得较呛,全身虚脱似的趴在毕秋云身上,喘着粗气,
说:“云妹妹,你真把我累坏了。”

  毕秋云在凌干青身上掐了一下,说:“你……你得了便宜还卖乖。”两人打
情骂俏一番,才相拥沉沉睡去。

  第六夜,自然是田玉燕来陪凌干青。想必是为了壮胆,田玉燕居然喝了点酒。
凌干青看她酒后娇艳媚动人,媚眼如丝,半开半闭,不胜酒力的媚态模样,一把
抱起她的娇躯放在床上,自己也爬上床去,搂着她猛吻,一手伸入裙内挑开亵裤,
摸到长长的阴毛,手指正好碰到桃源洞口,已经有点湿濡濡了。

  田玉燕双颊绯红,媚眼如丝,全身颤抖,一只手本来是要去拉开凌干青的手,
却变成扶按在他的手上。魏凌干青的手指并没有停下来,继续的在轻轻的揉挖着
她的桃源春洞,湿濡濡、滑腻腻,揉着、挖着。忽然田玉燕全身猛的一阵颤抖、
张口叫道:“哎唷……大哥……我里面好像有……有什么东西流……流出来了…
…哇……难受死了……”

  “燕妹妹,那是你流出来的淫水、知道吗?”凌干青说着,手指又往阴户里
再深入一些。

  “哎呀……痛呀……呵……不要再弄进去了……好痛……不要啦……把手拿
……出来……”田玉燕这时真的感到疼痛,求他把手拿出来,凌干青乘她正在疼
痛,把她的衣服脱光,自己也脱得清洁溜溜。

  凌干青把田玉燕的两条粉腿拉到床边分开,自己则蹲在她双腿中间,先饱览
她的阴户一阵。肥厚的阴阜像个肉包似的,上面长满了柔软细长的阴毛。只见她
的阴户高高凸起,长满了一片泛出光泽,柔软细长的阴毛,细长的阴沟,粉红色
的两片大阴唇,紧紧的闭合着。凌干青用手拨开粉红色的大阴唇,一粒像红豆般
大的阴核,凸起在阴沟上面,微开的小洞口,两片呈鲜红色的小阴唇,紧紧的贴
在大阴唇上,鲜红色的阴壁肉,正闪闪发出淫水的光茫。

  “哇,好漂亮,好可爱的小穴,太美了。”

  “大哥……不要看了嘛……真羞死人了……”

  “燕妹妹,大哥还要好好的看清你那全身美丽的地方。”凌干青站起身来,
再欣赏这具少女美好的胴体,真是上帝的杰作,裸现在他眼前。田玉燕的粉脸满
含春意,鲜红的小嘴微微上翘,挺直的粉鼻吐气如兰。

  一双不大不小的梨型尖挺的乳房,粉红色似莲子般大小的奶头,高翘挺立在
一圈艳红色的乳晕上面,配上她那身材苗条修长,白皙细嫩的皮肤,白的雪白,
红的艳红,黑的乌黑,三色相映,真是光艳耀眼、美不胜收、迷煞人了。

  看得凌干青是欲火亢奋,立既伏下身来吻上她的红唇,双手摸着她那尖翘如
梨子型的乳房上,他的大手掌刚好一握。乳房里面还有像鸡蛋那么大的核,随着
手掌的抚摸在里面溜来溜去,这是处女之征。凌干青低下头去吸吮她的奶头,舔
着她的乳晕及乳房,一阵酥麻之感通过田玉燕全身,她呻吟了起来。

  “啊……呵……好痒啊……痒……死……了。”那个小穴洞,可爱的桃源仙
洞立刻冒出大量的淫水来了。

  “好妹妹,你看一看我的大宝贝,他要亲亲你的小仙洞哩。”田玉燕正在闭
目享受被他摸揉舔吮的快感,闻言张开眼睛一看,立刻大吃一惊,娇羞的说道:
“啊……大哥……怎么这么大……又这么长……不行啦……它会弄坏我的……小
洞的……”

  “傻丫头……不会的啦……来试试看……好妹妹……它要亲你的小洞洞哩…
…”

  “不要……我怕……”田玉燕说着,用手掩着那个小穴洞。

  “来嘛……好妹妹……难道你那个小洞洞不痒吗?”凌干青的手又在揉捏她
的阴核、嘴也在不停的舔吮她的鲜红乳头。

  “啊……别在揉捏……了……哎呀喂……别咬我的……奶头……别……别舔
了……好痒……我痒得受……受不了……了……”田玉燕被他弄得全身酸痒,不
停的颤抖着。

  “好妹妹……让我来替你止痒吧……好吗?”

  “嗯……嗯……好嘛……可是……只能进去一点点啦……”

  “好的……来多把腿张大一点……”凌干青把她双腿拨开,那个桃源仙洞已
经张开一个小口,红红的小阴唇及阴壁嫩肉,好美、好撩人。凌干青手握着大宝
贝,用龟头在阴户口轻轻磨擦数下,让龟头粘满淫水、行事时比较润滑些。

  “好哥哥……只能进去一点点啊……我怕痛……哩……”

  “好……只一点点……你放心好了……”凌干青慢慢挺动屁股向里挺进,由
於龟头有淫水的润滑,「滋」的一声,整个大龟头已撞进去了。

  “哎呀……不行……好痛……哇……真的好痛哩……不……行……”田玉燕
痛得头冒冷汗全身痉孪,急忙用手去挡阴户,不让他那条大宝贝再往里插。真巧
她的手却碰在大宝贝上,连忙将手缩回,她真是既害羞又害怕,不知如何是好。
凌干青握着她的玉手抚摸着大宝贝,起先还有点害羞的挣扎,后来就用手指试摸
着,最后竟用掌握起来了。

  “啊……好烫呀……那么粗……又那么长……吓死人了……”凌干青教田玉
燕握着宝贝,先在桃源春洞口先磨一磨,再对正,好让他插进去。

  “嗯……大哥……你好坏唷……教我这些羞人的事……”凌干青挺动屁股,
龟头再次插入阴户里面去了,开始轻轻的旋磨着,然后再稍稍用力往里一挺,大
宝贝进入二寸多。

  “哎呀……大哥……好……痛啊……不……行……你……停……停……”凌
干青看她粉脸痛得煞白,全身颤抖,心里实在不忍,於是停止攻击,用手抚摸乳
房揉捏乳头,使她增加淫性。

  “好妹妹,忍耐一下,以后你就会苦尽甘来,欢乐无穷了。”

  “哥,你的那么粗大,现在塞得我又胀又痛,难受死了,以后我才不敢要呢。”

  “傻妹妹,处女第一次开苞都是会痛的,如果第一次不搞到底,以后再玩会
更痛的,再忍耐一下吧。”

  “那么哥要轻点,别使我太痛苦哇。”

  “好的。”凌干青已感到龟头顶住一物,他想这大概就是处女膜吧。他猛的
一挺屁股、粗长的大宝贝、齐根的瞳到田玉燕紧小的穴洞里,「滋」的一声。田
玉燕惨叫一声:“哎呀……痛死我了……”凌干青则轻抽慢插、田玉燕只痛得大
呼小叫,香汗淋淋。

  “哥……轻一点……我好痛……我……我受不了……啦……”

  “好妹妹,再忍耐一下,马上就痛快了。”凌干青心里真是高兴极了,处女
开苞的滋味真棒,小穴紧紧的包住自己的宝贝,好舒服、好畅美。

  “好妹妹……还痛吗?”

  “现在好一点了……可是里面……又胀……又痒的反而难受死了……大哥…
…怎么办嘛……啊……”

  “傻丫头……这就是你小穴里需要我的大宝贝替你止痒嘛……连这个都不知
道……我的傻妹妹……”

  “大哥……你真坏死了……我又没有经验……你还羞我……死相……”

  “死相就死相有什么关系,你准备好了吗?哥哥来给你止痒了。”凌干青一
边用力的抽插、一边闭闲意致的欣赏她粉红的脸表情、雪白粉嫩的胴体,双手玩
弄她鲜红的奶头。渐渐的田玉燕的痛苦表情在改变着,由痛苦变成一种快感惬意,
变成骚浪起来了。她在一阵抽輋颤抖下,花心里流出一股浪水来了。

  “啊……大哥……我好舒服……哇i 我又流……流出来了……”凌干青又被
她的热液烫得龟头一阵舒畅无比,再看她骚媚的表情,便不再怜香惜玉了。挺起
屁股猛抽狠插,大龟头猛搞花心。

  捣得田玉燕是欲仙欲死,摇头摇脑眸射春光,浑身乱扭淫声浪叫:“大哥…
…你要捣死我了……我好舒服……好痛快……哎唷……你弄吧……用力的……撞
吧……捣死我算了……啊……喔……喔……”凌干青听得是血脉奋涨欲焰更炽,
急忙双手抬高她的双腿,向她胸前反压下去,使她整个花洞更形高挺突出,用力
的抽插挺瞳,次次到底,下下着肉。

  “哎唷……哥……我要死了……要被你瞳死了……我……我不行了……我又
流了……哦……哦……我的大哥……我……我……”田玉燕已被凌干青瞳得魂魄
飞散,欲仙欲死,语不成声了。

  凌干青当她第四次丢精后不久,也将那滚烫的浓精射进她的子宫深处,射得
田玉燕一抖一抖的。二人开始软化在这激情的高潮中,也陶醉在那高潮的余韵中,
两件互相结合的下体,尚在轻微的吸啜着,还不舍得分离开来。

  二人经过一阵休息后,双双醒过来。田玉燕娇羞的说道:“大哥……你看…
…床单上都是血……都是你害人……我的处女贞操也给你毁了……你可别抛弃我
呵……妹妹……好爱好爱你……”

  “燕妹妹,大哥也是一样好爱你,怎么会呢。”

  “大哥……你刚才弄得我好舒服好痛快……原来是如此的美妙……早知道是
这样好的话……早点给你弄该有多好呢……”

  “现在也不迟嘛……是吗来……起来洗个澡……满身都是汗……洗了会舒服
些……再睡一觉……明天说不定还有事呢……”

  “嗯。”

  果然第七天上午,凌干青朝凌干青招招手道:“凌老弟,你随老夫到房里来。”
凌干青随着他走入房中。

  姜老夫子朝床前木椅一指,说道:“你坐下来。”

  凌干青依言坐下,说道:“不知老前辈有什么指示么?”

  姜老夫子微微一笑道:“本来你老弟正当新婚燕尔,老夫不好有事交给你去
办,但重九之会,时日不多,老夫早已封剑归隐,又不便亲自出手,斗姆邀约的
人中,不乏能手,咱们自该早为之计,因此打算要你老弟去辛苦一趟。”

  凌干青道:“老人家有何差遣,但请吩咐。”

  姜老夫子微微一笑道:“老夫想到了三个人,有他们三人到场,就可以把事
情摆平了……”

  凌干青道:“老人家说的这三人是谁呢?”

  姜老夫子微微一笑道:“老夫已经写好了三封密函,老弟只要依我所写行事
就好了。”

  凌干青道:“晚辈遵命。”他抬目望望姜老夫子,说道:“不知晚辈要何时
起程?”

  姜老夫子道:“自然越快越好了,因为这三人住处不同,而且也都在很远的
地方,往返费时,你即刻就得动身了。”

  凌干青微一沉吟,抬目道:“老人家可否先行指示一些机宜,使晚辈稍稍明
了这三人的情形?”

  姜老夫子摇头道:“不用,你应该知道的,老夫密函上已经写明白了,你毋
须知道得太详细,只是有一点,老夫必须提醒你,老夫那个竹牌令,你路上不可
遗失了,这对你有很大的用处。”

  凌干青道:“晚辈省得。”

  姜老夫子从大袖中取出三封密函,随手递给了凌干青,一面说道:“这三封
信上,老夫已经注明了「一」、「二」、「三」字,你可以按先前次序,办完了
一件,再拆开第二封,但看完之后必须立即毁去,不可再留在身上。”

  凌干青双手接过,就藏入怀里,一面道:“晚辈都记下了。”

  “还有。”姜老夫子又道:“仙女庙的人,因为这所茅屋前面,贴着老夫的
符令,在方圆半里之内,不敢有人闯进来,但你离开这里半里之外,说不定有人
会向你噜嗦,你不用理睬他们,如果非动手不可,你只要仰首向空,高诵一声:”
姜太公在此,你们还不让开?‘就自顾自走好了。“

  凌干青点头道:“晚辈省得。”

  姜老夫子颔首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凌干青离开朴树湾,一路奔行,看看已有一里来路,依然没有人拦阻,只当
仙女庙的人并未发现自己,是以只顾攒程,也并没把此事放在心上。这一条路,
原是乡间小径,不多一回,快到新城,前面就是官道大路了。只见前面不远,正
有两个人施施然迎面走来。这两人一身黑衣,一眼就认出正是几天前向欧一峰寻
仇的巫氏兄弟巫元、巫享。

  凌干青心中一动,暗道:“来了。”但他依然只当不识,迎着走了过去。这
一来一往,自然很快就碰上了。如果是大路,仍可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各不相
干,但这条路,只是乡村间的小径而已,对方两人并肩行来,你就无法过去了。
巫氏兄弟和凌干青迎面相遇,双方脚下方自一停。

  巫享目光冷森,望了凌干青一眼,忽然轻哼一声道:“老大,这小子咱们好
像在那里见过?”

  巫元冷冷地道:“你不妨去问问他。”

  凌干青明知对方是有意挡住自己去路的,但一则艺高胆大,并没有把他们二
人放在眼里,二则姜老夫子临行时曾有嘱咐,想必另有安排,因此更不在乎,走
到和两人相距还有数尺光景,就抱抱拳道:“二位借光,请让在下过去。”

  巫享斜睨了他一眼,大剌剌道:“喂,小后生,咱们好像那里见过,你叫什
么名字?”

  凌干青朝他淡淡一笑,说道:“在下凌干青,二位不是湘西排教门下的巫氏
昆仲么?前几天不是在甘泉山下见过面么?二位怎么忘了?”

  巫元目光一注,沉哼道:“不错,你小子那晚是和欧一峰一路的,欧一峰现
在何处?”

  凌干青晒道:“二位要找欧前辈,可以到朴树湾去,不知二位有没有这个胆
量?”

  巫享道:“好小子,你敢出言无状?”

  凌干青傲然道:“这是二位问在下的,在下告诉你们欧前辈现在朴树湾,这
有那里不对?在下另有事去,二位借光让开了。”

  巫享森冷一笑,朝巫元道:“老大,这小子和欧一峰既是一路的,咱们把他
击下了,叫欧一峰来把他领回去,岂不是好?”

  巫元颔首道:“你说得也是,那就要他跟咱们走就是了。”

  巫享目光如电,直向凌干青逼来,说道:“小子,你听到了没有,咱们也不
难为于你,老大叫你跟咱们走,你就乖乖的跟咱们吧。”

  “哈哈。”凌干青发出一声朗朗的长笑,目中神光一凝,说道:“大概你们
兄弟两人是冲着凌某来的了,那很好,两位要待如何,不妨明言,用不着以欧前
辈作藉口了。”

  巫享一双深陷目光之中,射出惨绿的凌芒,沉笑道:“老夫方才不是已经说
了,要你随咱们走么?老夫兄弟说出来的话,一向从不更改,绝不会难为你的。”

  凌干青点头道:“这倒不错,行走江湖,自然要出言如山,凌某年纪虽轻,
说出来的话,也从不更改。”

  巫享阴森的道:“那你愿意跟老夫兄弟走了?”

  凌干青含笑道:“二位大概忘了在下刚才说过的话了?”

  巫享道:“你刚才说过什么?”

  凌干青道:“在下方才说:在下另有事去,要二位让开,阁下怎么忘了?”

  巫享怒哼一声道:“好小子。”双目寒光如电,冷喝道:“你小子有什么花
招,就使出来让老夫瞧瞧。”左手一探,五根枯黑得有如鸡爪的手指,突然朝凌
干青肩头抓来。

  他因凌干青是木剑门下,武功大为可观,尤其「乙木真气」,是旁门阴功的
克星,不敢使拳,出手就使出「黑煞爪」来。「黑煞爪」当然也是阴功,排教原
是旁门邪教,他们练的功夫,自然也全是歹毒的阴功了,但「黑煞爪」在阴功之
中,又算是毒功,是以剧毒之物练成的爪功,别说被他抓中,只要沾上一点,十
二个时辰之内,如果没有他们独门炼制的解药解救,一样会毒发身死。

  巫享的目的,是要生擒凌干青,是以一出手就使毒功,反正把凌干青毒倒了,
他有的是解药,不怕要了凌干青的命,但却可以一击奏功。凌干青看他出手抓来,
爪色乌黑,想必是排教的厉害功夫,他岂会让巫享抓到?身形轻轻一闪,施展「
乙木遁形身法」,避了开去,但在闪出之际,鼻中隐隐闻到一股腥气,心中不禁
暗生怒意,忖道:他使的莫非是五毒掌一类的毒功不成?猛然想起欧一峰说过,
自己练的「天雷指」,专破旁门阴功和五毒掌一类的毒功。

  他少年气盛,忘了沈大娘再三叮嘱,「天雷指」不可轻易施展,心念一动之
际,那还犹豫,左手迅即握拳,中指直竖,在身形堪堪闪出,就转过身振腕一指,
朝巫享一抓落空的「黑煞爪」凌空点去。沈大娘当日叮嘱他不可轻展「天雷指」,
并不是为了「天雷指」的威力太强,而是「天雷指」乃南海风雷门的绝学,你使
出「天雷指」来就容易被人家认出你是南海门的弟子,容易滋生事端。

  这段话,说来费时,其实从巫享发出「黑煞爪」,凌干青施展「乙木遁形身
法」闪身避开之际,就振腕发指,在时间上,不过是指顾间事。凌干青练的是「
乙木真气」,木能生火,这一记「天雷指」的威力,并不比欧一峰使出来稍逊。

  但听「砰」然一声,指风如雷,巫享但觉左手如遭雷击,一个人登登被震得
连退了三步,一条左臃,也同时酸麻若废,连抬都抬不起来,一时不由得脸色剧
变,身躯一阵颤动,切齿喝道:“天雷指!这小子使的竟是天雷指。”

  巫元也在此时,身形如风,一下欺到了凌干青面前,目射凶光,厉笑道:
“你小子还冒充木剑门下,原来是欧一峰的门下,那好极了。”右手闪电一掌,
拍了过来。

  凌干青身形后退半步,锵的一声,一道青虹应手而生,掣出了青藤剑来,朗
声道:“凌某木剑门下,何用冒充,二位可要试试在下的青藤剑么?”青藤剑寒
光四射,青光蒙蒙,他这一亮剑,巫元倒也不敢逼近。

  就在此时,凌干青听到姜老夫子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老弟怎么忘了老夫的
叮嘱,你这不是多惹麻烦么?还不快些依老夫的话行事?”

  凌干青听了姜老夫子的声音,心知自己少年气盛,不该和巫氏兄弟结怨,这
就横剑说道:“在下原也不想和二位为敌,这是你们逼我出手的了,在下奉姜太
公之命,另有事去,二位请吧。”

  巫元仰天厉笑道:“好小子,你这话已经说得迟了,你用「天雷指」废了老
夫兄弟一条手臂,还想轻易走么?”

  凌干青听说自己这一指竟然废了巫享一条左臂,心头也暗暗一怔,但事已至
此,后悔也已莫及,不觉剑眉一轩,冷笑道:“这只能怪巫享妄施毒爪,在下废
他一臂,正是给他一个警告,阁下自问能留得下凌某么?”

  巫元沉笑一声道:“老夫倒要瞧瞧你木剑门下,究竟学了多少绝艺?敢口发
狂言,今日之事,老夫若不留下你一条左臂,咱们排教巫氏就不用再在江湖行走
了。”

  凌干青冷声道:“在下并非怕了你们排教巫氏,你们要找在下,可在重九那
天跟在下一分高下,在下如果技不如人,可以任由你巫氏兄弟取去左臂,今天在
下恕不奉陪。”

  巫元狞笑道:“你想走么?”

  “凭你巫元,想留得下凌某么?”凌干青突然收起软剑,说道:“在下奉命
行事,阁下让不让路?”

  巫元看他忽然收起长剑,心下倒是一怔,厉声道:“老夫言出如山,今天纵
然不把你留下,也得留下一条左臂。”

  凌干青仰首向天,朗声道:“姜太公在此,你还不让开?”

  巫元枯瘦的脸上飞过一丝狞笑,说道:“小子,今天就是元始天尊来了,老
夫也要留下你左臂,姓姜的能唬得倒谁……”

  话声还没说完,突听耳边响起一个苍老声音说道:“巫元,就是你师父对老
夫也要尊称一声姜老哥,听了老夫这句符令,也要退让几分,你敢对老夫不敬,
若是五十年前,老夫就得把你送交令师去管教一年,现在老夫懒得和你计较,你
们去吧。”

  这话声虽然只有巫元一个人听得到,便声音竟然震得他耳如雷鸣,心悸神惊,
—身功力,几乎全被震散了,一时脸如土色,身不由已的踉跄后退不迭。凌干青
也不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后,姜老夫子会不会现身?但看巫元脸色剧变,连连后
退,心知已经生效,也就不再去理他,自顾自往大路上奔行而去。

  巫享左臂吃「天雷指」这一震击,急忙退后数步,正在运气行功,但任你一
身功力如何精纯,「天雷指」乃是旁门阴毒功夫的克星,毒功已被震散,一时之
间那里还能修复?这还是他修练「黑煞爪」多年,又是左右双手,都能发能收,
左手毒功被震散了,急忙把震散的毒气运聚到右手去,如果只练一只左手的话,
这下毒功被震散,剧毒攻心,就是不死,也要落个终身残废。

  此时他已把散去的剧毒完全运聚到了右手,才缓缓睁开眼来,看到老大任由
凌干青扬长而去,不觉奇道:“老大,你怎么放姓凌的小子走了?”

  巫元神色凝垂,一拢手道:“老二,不用多说,咱们走。”

  巫享望着他大哥,问道:“老大,你怎么了?咱们……”

  巫元没待他说下去,就拦着道:“咱们回去再说。”两道人影随着破空而起,
朝北投去。

  凌干青一路奔行,中午时分赶到新城,就在路旁一处面摊上打了个尖,取出
怀中书信,好在信封上分编着号码,那「第一」号的信封上,中间写着一行字「
至河南登封开拆。」既然要到河南登封,才开拆,这里当然不能看的了,这就把
三封信贴身收好,继续上路。

  他在仪微买了一匹牲口代步,一路西行,套句旧小说上的话,所谓有话既长,
无话即短,这天赶到登封,已是傍晚时分,当下找了一家客店落脚。晚餐之后,
回到房中,掩上了房门,从怀中取出第一号信封,撕开封口,抽出一张信笺,只
见上面写着一行七个字:“找少林寺疯和尚。”

  这七个字只指出疯和尚在少林寺,如何去找他,找着了,和他说些什么,都
没有说清楚。这是一个难题,因为既是疯和尚,一定是疯疯癫癫的人,你要和他
谈正经事儿,如何说得明白?凌干青正待把信笺就火焚了,忽然看到背面还有一
行小字:「我佛有灵救救黄莺儿」九个字,看得凌干青心中不觉一楞,忖道:姜
老夫子写这九个字是什么意思呢?莫非要我告诉疯和尚,去救黄莺儿?但这黄莺
儿又是什么呢?

  这回他仔细察看了信笺正反两面,不再有什么字迹,当下就在灯火上烧了,
然后就解衣上床,心中兀自想着明天上少林寺去找疯和尚的事。如果找的一个神
智清明正常的人,自己还可以说明来意,或者取出姜老夫子的竹符令牌来,让他
看,但一个疯疯癫癫的人,就不可理喻,只好明天见了面再说了。

  愈是想不出办法,心里自然极为焦急,听姜老夫子的口气,自己这趟来找的
三个人,好像缺一不可,万一无法把疯和尚说通,他不肯去,又怎么办呢?姜老
夫子也真是的,自己临行时,还向他请示过,要他指示一些机宜,俾自己可以稍
稍了解这三人的情形,老夫子还说密柬上已经写明白了,但看了密柬,依然如此
模糊,好像一切要自己去摸索一般。

  这一晚,他自然没有睡好,眼巴巴的望着天亮。第二天一早,他胡乱洗了把
脸,吃过早点,就会帐出门,赶到少室北麓,在山麓左首,有一排草棚,是专门
替游客们保管牲口的。凌干青跨下马背,就有一名小童迎了上来,问道:“客官,
牲口可以在这里寄存,再上去,就没地方寄了。”

  凌干青点点头,随手把缰绳马匹交给了他,一面问道:“小哥,我向你打听
一个人,不知你知不知道?”

  那小童问道:“客官要问谁?”

  凌干青道:“少林寺有一个疯和尚,你可知道?”

  那小童笑道:“当然知道,疯和尚经常到这里来,有时还和棚里的马匹说佛
经呢。”

  凌干青道:“他不在寺里面么?”

  “在是在。”小童道:“但他不和一般师父一样,在寺里念经,一天到晚,
到处乱走,有时在前山,有时在后山,有时在山门前面晒太阳,有时和小孩子捉
迷藏,没有一定。”

  凌干青道:“那就很难找到他了?”

  小童道:“也不难找,一日三餐,到了吃素斋的时候,他比什么人都准时,
一定会在膳堂里出现。”

  凌干青又道:“他是怎么样子的一个人呢?”

  那小童道:“客官没见过他么?疯和尚长得又高又大,又白又胖,整天都是
笑嘻嘻的,他如果不发疯,保你一点也看不出来。”

  凌干青道:“发起疯来呢?”

  那小童道:“他发疯的时候,就是念念有词,和树木、石头诵经,也会一个
人在山上翻筋斗,但并不惹人。他最喜欢吃甜包子,人只要给他甜包子吃,他就
和你交朋友,这里的许多小孩子部喜欢找他玩,他也喜欢和小孩子一起玩,所以
他经过的地方,都有一大堆小孩围着他。”

  凌干青摸出一锭碎艰子塞到他手里,说道:“谢谢你,牲口给我多些上料。”
那小童看到手掌心里是一锭银子,高兴的连声称谢。

  凌干青走了几步,又回头问道:“小哥,你们见了疯和尚,那怎么称呼他呢?”

  那小童笑道:“大人见到他,都要称他风大师,那可不是发疯的疯,因为他
的禅号叫做天风,比现在寺里的方丈,还高上一辈呢。小孩们都叫他疯和尚,他
也不会生气。”

  凌干青听得暗暗哦了一声,心想:“原来疯和尚比少林寺方丈辈份还高,那
一定是一位有道高僧了,他的发疯,也许只是佯狂而已。”一面又说了声:“多
谢。”举步欲走。

  “喂,客官请停一停。”那小童敢情拿了凌干青一锭银子,特别巴结,走上
两步,说道:“客官见到疯和尚,可不能叫他疯和尚,小孩叫他没关系,大人叫
他疯和尚,他会生气的。”

  凌干青含笑点头道:“在下记住了。”他循着石板路,朝山上行去。

  这时朝阳已经照遍山林,天气还是十分燠热,但这一路上两边苍松翠柏,都
是数百年以上之物,树下倒也清凉。走了一段路,快到半山,前面耸立着一座白
石牌坊,上面铸着「阿弥陀佛」四个擘模大字,老远就可以看到了。

  牌坊下面,袒腹坐着一个身穿月白僧袍的和尚,他袒开着胸襟,当风而坐,
看去极为惬意!这和尚生得又白又胖,腹大如鼓,活像坐在山门口的弥勒佛。

  凌干青—眼看到袒腹和尚,心中不禁一喜,暗道:“这倒凑巧,他大概就是
疯和尚了。”这就急忙加快脚步,迎了上去,走近牌坊,朝那袒腹和尚拱拱手道
:“这位师父,大概就是风大师了?”

  “风大师?”那袒腹和尚朝凌干青笑了笑道:“你是说疯和尚?他还在大殿
上啃馒头呢。”

  凌干青朝他拱拱手道:“多谢指点。”举步越过牌坊,一路住里行去,心中
暗道:“这和尚生得又白又胖,自己差点认错人了。”心中想着,又走了一段路,
前面已是一片石砌的平台,正中间又是一座石砌的牌坊,上书:「敕建少林禅寺」,
再进去,就是一片黄墙碧瓦,建筑宏伟的少林寺了。

  凌干青到了寺前,对这名闻天下,领袖武林的古刹,不觉肃然起敬,举步跨
进山门,越过弥勒殿,穿行一片广大的天井,迎面就是大雄宝殿。

  这时正当七月初头,酷暑天气,故而游人不多,香客也寥寥无几,凌干青刚
跨上石阶,只一名灰衣僧人从宽敞的走廊迎了出来,合十道:“施主请了。”

  凌干青连忙还礼道:“大师父请了。”

  那灰衲僧人道:“施主大概是游山来的了,请到客室奉茶。”

  凌干青忙道:“大师父不用客气,在下只是路过此地,久闻贵寺盛名,顺道
前来瞻仰,同时也听说贵寺有一位风大师,精通佛理,想求见大师一面。”灰衲
僧人听得一怔,少林寺名闻天下,前来瞻仰的人,每日都有,但从未有人求见过
疯和尚的。

  照说,少林寺清规素严,像疯和尚这样疯疯癫癫的人,岂不辱没了少林寺的
名头,但这位疯和尚在寺中辈份既高,他除了语无伦次,却也与人无争,除了不
随大家诵经拜佛,并没独犯清规之处,连上代掌门人都容忍着他,让他自由自在
的在寺中来去,满山乱走,这一代的方丈,自然更对他敬礼有加。

  只是疯和尚,总究是疯和尚,阖寺僧人,都不大去理睬他,他也从没理会寺
里的人。这时那灰衲僧人听凌干青说是求见疯和尚而来,只以为是凌干青传闻之
误,这就合掌道:“敝寺天风师叔祖是个有病之人,平常从不诵经礼佛,整天都
在寺外流连,只有进膳之时才回来,施主大概是传闻失实了。”他不好说师叔祖
是疯和尚,但已隐约的说出疯和尚并不精通佛理,只是个疯和尚而已。

  凌干青含笑道:“在下只是听朋友说过,风大师是一位奇人,故而想见他一
见,大师父可知风大师去了那里么?”

  灰衲僧人看了一眼,才道:“天风师叔祖每天早膳之后,多半是坐在前山牌
坊前面,有时也到山下去走走,施主上来的时候,没见着他么?”

  凌干青听得不禁一怔,说道:“在下上山之时,确曾见到一位身穿月白僧衣
的大师父,袒腹坐在牌坊下面,不知是不是风大师?”

  灰衲僧人连连合十道:“施主见到的正是天风师叔祖,不瞒施主说,他身患
疯病已有几十年了,施主幸勿见笑。”

  凌干青心中暗暗好笑,自己明明遇上了,却被他诳了上来,一面忙道:“大
师父好说,济颠活佛从前也有人说他是疯僧呢,在下那就到山前找风大师去,就
此告辞了。”说完,略一抱拳,回身就走。那灰衲僧人眼看凌干青去找疯和尚,
还说他是济颠活佛,不觉望着他后形,暗暗摇头。

  凌干青退出山门,急步往山下行去,赶到半山白石牌楼,那里还有疯和尚的
影子?心中暗自懊恼,方才明明遇上了,偏偏当面错过。但虽然没找到他,心里
倒也并不着急,因为方才灰衲僧人也说,疯和尚纵然整日流连寺外,进膳的时候,
他一定赶回去,那么自己即便找不到他,等到中午进膳时,就一定可以找到他的
了。心念转动,就在楼下面站停下来。

  这时正有几个香客,陆续朝山上行来。凌干青背负着手,装作观赏山色,独
自徜徉,就在此时,只听一阵小孩的观笑之声,从左侧林间传了过来。凌干青心
中不禁一动,暗道:莫非疯和尚就在那里和小孩嬉戏不成?

  当下就循声寻去,穿行小径,走了一箭来路,果林中一片山坡间,聚集了八
九个野孩子围着身穿月白僧袍的和尚,鼓噪欢笑。那不是疯和尚还有谁来?他两
眼被布蒙着,正在和一群孩子捉迷藏。那些孩子敢情都是附近山家的孩子,一个
个晒得又黑又瘦,有的还拖着鼻涕,他们都有树身作掩护,疯和尚东摸西抓,一
个也抓不到,引得孩子们大声欢笑。

  凌干青渐渐走近过去,正待站停,那知疾风一飒,已被疯和尚拦腰抱住,大
声嚷道:“这回抓到了。”

  疯和尚一手抓着凌干青衣服不放,一手撕下蒙眼布条,口中说道:“没错,
就是他。”

  凌干青忙道:“风大师,在下是找大师来的。”

  “不管,不管。”疯和尚像小孩一般,接着道:“抓住了,就该轮到你了。”
凌干青几乎骤不及防,就被他双手抱住,心正也不禁大吃一惊。

  那些小孩拍手笑道:“不对,不对,你抓错人了。”

  凌干青道:“在下是有事找风大师来的。”

  疯和尚道:“你来找我,自然是捉迷藏来的了,快把布缚上了,再玩一回,
我就要回寺吃饭去了,时间不多。”他不容分说,硬把那块脏兮兮的布条缚在凌
干青眼上,说道:“好了,大家快躲,他要来抓我们了。”

  凌干青急道:“风大师,在下……”

  “不用多说。”疯和尚拦着他话头说道:“你快抓了,抓得到我,我就和你
做朋友,抓不到,我就不和你好。”

  凌干青心中暗道:自己要和他打交道,那就得和他玩捉迷藏了。一面依然站
着不动,说道:“在下和大师玩捉迷藏,大师也要陪我聊天,否则我就不和你玩。”

  疯和尚这时急着要玩捉迷藏,立即点头道:“好、好,你和我玩捉迷藏,我
就和你聊天,这样总可以了吧,好了,现在快捉迷藏了。”

  凌干青两眼被蒙着布条,看不到人,听他就在对面说话,这就应了声:“好,
我来了。”伸手就朝疯和尚抓了过去。

  疯和尚口中「哗」了一声,急忙身子一闪,大声叫道:“来了,他抓我们了,
快躲起来。”八九个小孩也一齐叫笑着逃的逃,躲的躲。

  凌干青这一抓当然落了空,但他趁疯和尚说话之际,身发如风,又抓了过去。
疯和尚那会被你抓到,凌于青手还没有抓到,他已闪了开去。凌干青两次落空,
他虽被蒙住了两眼,但听风辨位,疯和尚已经逃到那里,可听听得清清楚楚,因
此疯和尚才一闪出,便跟踪抓到,疯和尚看他抓来,也就很快的躲闪。

  你抓得快,他就躲得快,他躲得快,你就抓得快,互相追逐,循环加快,一
回工夫,两条人影愈闪愈快。先前还像走马灯一般,此去彼来,到了后来,两人
化作了一青一白两条形子,但随着这—青一白两条人影,也渐渐合而为一,成了
一道旋风,在树林之间像云一般穿行飞绕。

  凌干青和他追逐了一回,依然连他一点衣角都抓不到,心头一急,不觉施展
出「乙木遁形身法」来。疯和尚似乎怔得一怔,也立即展开身法,和凌干青周旋,
但「乙木遁形身法」乃是木剑门的精绝武学,其中含蕴了玄门深奥哲理,疯和尚
—时之间自然识不透玄机,几乎给凌干青抓中。越紧张刺激,他就越高兴,口中
也随着发出「哗」、「哗」的惊呼,但身形却随着像一缕丝烟般游走。

  有几次凌干青明明可以一把把他抓住,但等到五指抓落,就像抓到了浮云一
样,还是虚的,根本抓不到人。一回工夫下来,凌干青已经抓出汗来了,心中更
是暗暗焦急,看疯和尚又笑又叫,甚是兴高彩烈的模样,一时之间,自然不肯停
下来不玩,自己这般莫名其妙的和他捉着迷藏,这要抓几时去,才能完结?一念
及此,登时站停下来,一手撕下蒙面布条,大声说道:“我不玩了。”

  疯和尚正玩得兴头上,见他忽然站停下来,急忙问道:“玩得好好的,为什
么不玩了?”

  凌干青道:“在下肚子饿了。”

  疯和尚忙道:“不要紧,再玩一回,我带你到寺里去吃素斋。”

  凌干青摇摇头道:“在下不想吃素斋,想去吃豆沙包子。”

  疯和尚忽然欣喜的道:“你也喜欢吃豆沙包?”

  凌干青道:“豆沙包最好吃了,又甜又软,还有一股豆沙的清香……”

  “对、对。”疯和尚不住的点头道:“你说得对极了。”

  凌干青故意问道:“大师也喜欢吃豆沙包么?”

  疯和尚道:“喜欢,我……没有别的嗜好,就是喜欢吃豆沙包。”

  “那好极了。”凌干青拍着疯和尚的肩膀,说道:“走,我请大师吃豆沙包
去。”

  “真的?”疯和尚面有喜色,指指八九个小孩,说道:“请不请他们?”

  凌干青道:“他们也是我的朋友,要请自然一起请了。”他知道疯和尚天天
都和这些小孩在一起,这样说,正是投其所好。

  “对、对。”疯和尚高兴的道:“你说得对极了,他们也是我的朋友。”说
到这里,朝八九个小孩招招手道:“喂小朋友,他要请我们吃豆沙包,大家快走。”

  八九个小孩听得齐声说:“好。”

  凌干青问道:“你们知道那里有豆沙包买么?”

  “走、走。”疯和尚道:“我知道。”他领着凌干青,后面跟了八九个小孩
子,一路来至山下。

  山脚向右,是一条小街,有香烛店、茶室、面馆,做的都是游山和进香的生
意。疯和尚领着凌干青来至一家包子店门口,说道:“就是这一家了。”

  凌干青眼看这是一家面馆,门口一叠蒸笼,热气腾腾,自然是包子了,这就
朝店里的伙计道:“伙计,你先把豆沙包子拿出来,后面的小朋友,一人给他们
两个。”

  那伙计答应一声,朝八九个小孩招招手道:“你们过来,一人两个。”说着,
打开蒸笼,—人分给两个包子。

  疯和尚道:“喂,我也两个呀。”

  凌干青道:“在下请风大师吃包子,自然要到里面坐下来,慢慢的吃了。”

  疯和尚问道:“你要请我吃几个?”

  凌干青道:“大师爱吃几个,就吃几个。”

  疯和尚听得大乐,说道:“那我不回去吃素斋了,一餐我可以吃十个二十个。”

  凌干青道:“听凭大师吃饱。”

  疯和尚笑嘻嘻的道:“看来你真是我的好朋友,那就快些进去。”

  凌干青朝正在吃包子的小孩说道:“好了,你们都可以回去了。”那些小孩
果然依言走了。

  疯和尚跨进面馆,就朝一张桌子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一面大声道:“快拿
豆沙包来,先来十五个。”

  凌干青也在他旁边的长凳上坐下,抬目看去,墙上贴着许多红字条,写了什
么「素什锦面」、「冬菇面」等,还有几张红条上写的是「绿豆汤」、「百合汤」、
「莲子羹」,那是「冻品」。吃甜包子,自然要来甜汤,这就要店伙计来两碗莲
子羹。

  店伙送上十五个豆沙包,疯和尚早已急不容待伸手抓了一个,对半撕开,大
口吃了起来。凌干青也跟着吃了。店伙端上两碗莲子羹。疯和尚看得大喜,说道
:“这东西好,不过这碗太小了,要大碗吃才过瘾。”

  凌干青朝店伙道:“伙计,你去拿一个大碗来,三碗并一碗,风大师可以喝
得痛快些。”店伙答应一声,正待把两碗莲子羹撤下去换大碗的。疯和尚一手抢
过一碗,仰着脖子就倒了下去。

  凌干青忙道:“你这两碗留着,再去端两碗大碗的来就好了。”店伙连连声
「是」退了下去。

  疯和尚一口喝完一碗莲子羹,咂咂舌头,笑道:“今天吃得痛快,哦,现在
咱们是朋友了,你别再叫我风大师,我不喜朋友叫我大师,我就叫我疯和尚好了,
疯,就是疯狂的疯,疯和尚很好听,但我不许不是我的朋友叫我疯和尚。”

  凌干青眼看店堂中只有自己和疯和尚两人,这就说道:“在下是奉姜太公姜
老夫子之命,来请你的。”

  疯和尚刚撕开一个包子,连连摇手道:“我不认识姜太公,我和尚不喜欢他,
那老秀才酸酸的,没有豆沙包甜,我不认识……”

  凌干青听他口气,明明认识姜老夫子,他却一口否认,只好接着说:“这是
关系着武林正邪消长之势……”

  疯和尚一口咬着包子,笑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正即是邪,邪即是正,
天底下那有什么邪正?连我佛如来都看不准,明明是个屠夫,但放下屠刀,立地
可以成佛,没放下刀是屠夫,放下了就是佛了,你看得准么?哈哈哈哈。”刚好
店伙端来了两个大豌冷冻的莲子羹。

  疯和尚双手端过,低头就喝,一面连声说着「好」。凌干青被他说得一呆,
你说他疯,这话却也很有道理,一面点头道:“大师说得极是。”

  疯和尚放下大碗,瞪着眼睛道:“我告诉过你,我们是朋友了,莫叫我大师,
叫我疯和尚。”

  凌干青道:“疯和尚,我们既是朋友,这件事,你就得答应。”

  疯和尚问道:“你说是什么事?”

  凌干青道:“重阳五老峰有一个约会,姜老夫子请你一定要去参加。”

  “不!不。”疯和尚连连摇了手道:“不成,会无好会,宴无好宴,我疯和
尚一生从不参加宴会。”他抓起一个包子,又道:“我再告诉你,我疯和尚的朋
友,除了你,都是小孩子,你道为了什么?”

  凌干青道:“在下不知道。”

  “嘻、嘻。”疯和尚望着他一笑,说道:“小孩子好,大人不好,我刚交了
你这个朋友,就你要我去参加什么五老峰之会,这会我是绝不去的。”

  凌干青眼看自己好不容易,和他捉谜藏,又请他吃豆沙包,说起重阳之会,
他就一口拒绝了,一时不由里大为焦急。三封密函,要找三个,如今第一个就碰
了钉子,这该怎么办?心里这一急,立时想起姜老夫子密柬后面写的那一行字「
我佛有灵,救救黄莺儿」。

  想到这里,就双手合掌,口中低低的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但愿我佛
有灵,救救黄莺儿。”

  疯和尚刚刚把半个包子塞进嘴里,听了凌干青的话,连嚼都来不及,一口吞
了下去,急急问道:“你说什么?”

  凌干青看他脸上一副急模样,心中不禁一动,知道姜老夫子这句话已经生了
效力,这说道:“在下是说,要我佛有灵……”

  疯和尚道:“刚才说的,下面还有一句呢。”

  凌干青道:“在下是说,你疯和尚如果不肯去,那只有请我佛保佑了。”他
故意不提「黄莺儿」三字。

  疯和尚急得搔头挖耳的:“你说去救救什么人?”

  凌干青道:“自然去救救黄莺儿了。”

  疯和尚急急问道:“她在那里?”

  凌干青道:“这个在下也不知道,只怕要去问姜老夫子才会知道。”

  疯和尚虎的站了起来,问道:“那酸秀才在那里?”他口中的酸秀才,自然
是指姜老夫子了。

  凌干青道:“你且坐下来再说。”

  疯和尚道:“你快说,酸秀才究竟在那里,我这就找他去。”

  凌干青道:“姜老夫子行踪不定,现在只怕很难找得到他。”

  疯和尚道:“那怎么办?”

  凌干青道:“只有重阳那天,他老人家一定会到五老峰去,你只有到五老峰
去找他,才找得到。”

  疯和尚听得连连点头道:“好,好,我疯和尚一定去。”

  凌干青心中大喜,姜老夫子这句话,果然比什么都灵,但他不敢笑,只是说
道:“疯和尚,你答应去了,说了可不能反悔。”

  疯和尚道:“我疯和尚说出来的话,从没不算数的,你要是不相信,我们勾
勾手。”说着,果然伸出一双小手指来,要和凌干青勾手指。

  凌干青知道他童心未泯,欣然道:“勾过手指,就不会赖了。”也伸出小手
指去,和他勾了勾。

  疯和尚道:“我疯和尚是个急性子的人,没找到酸秀才问问清楚,我怎么还
吃得下?我真恨不得今天就是重九呢?”

  凌干青道:“那就这样好了,我在这家店里存上十两银子,你想到要吃包子,
就到这里来吃好了。”

  “好极了。”疯和尚听得大为高兴,说道:“你真是我疯和尚的好朋友,咱
们这朋友是交定了,好了,咱们走吧。”

  凌干青要店伙结了帐,另外取出一锭十两银子,存在柜上,交代掌柜,以后
疯和尚来吃包子,慢慢的结帐。那掌柜连声应是,送着两人走出店门。

  疯和尚问道:“咱们既是朋友了,你叫什么名字,总该告诉我了。”

  凌干青道:“在下叫凌干青。”

  “凌干青。”疯和尚点着头笑道:“我记住了。”

  离开少室北麓,凌干青心头感到十分轻松,三件密柬,第一件总算顺利完成
了。他牵着马匹,走了一段路,心里急着拆看姜老夫子第二号密柬,要自己去找
什么人?这就在路旁一方大石上坐了下来,探怀取出第二事情密函,撕开封口,
抽出一张信笺,只见上面写着「去华山借太白剑」。

  凌干青看得又是一怔,姜老夫子在第一密柬上,还有地址、人名,这第二号
密柬上,只有这七个字,华山,虽是地址,但偌大的华山,找谁去借太白剑呢?
其实,这是他江湖阅历不深,才会有些疑问。只要是老江湖,谁不知道太白剑是
华山派镇山之宝,借太白剑,自然是找华山派掌门人商子畏了。

  凌干青反过信笺,仔细看了,后面也没有像第一号密柬注着小字,心想:既
然姜老夫子要自己到华山去,那就赶到华山再说。当下把信笺随手一围,在掌心
搓了两搓,化成纸屑,才站起身,跨上马鞍,一路往西赶去。

  华阴,是一个不大出名的小城,但它却是登华山的必经之站。华阴城里,客
店却不少,那是专为游华山的旅客憩足的,你要去游华山,客店里可以给你找向
道,领着你游完全山。凌干青在街上找到一家叫太华客店的门前下马,便有一名
店伙迎了上来,陪笑问道:“客官要落店,小店房间清静,招待周到……”

  凌干青没待他说完,就把缰绳交给了他,说道:“我要一间清静的上房。”

  那店伙接过马匹,连声应「是」,一面抬着手道:“客官请进。”

  门口又有一名伙计迎了出来,先前的店伙忙道:“这位客官要一间清静的上
房。”门口店伙接着陪笑道:“客官请随小的来。”

  他领着凌干青直入店堂,穿过前进,来至后院,打开房门,说道:“客官这
一间可好?”

  凌干青跨入房去,一面点头道:“就是这一间好了。”

  那店伙匆匆退出,—会工夫,就送来了洗脸水,接着又沏了一壶茶送上,一
面含笑问道:“客官是游山来的?”

  凌干青这一路上已经打听到了一些,华山,是华山派的发祥地,姜老夫子密
柬上「去华山借太白剑」,自然是找华山派借剑来的了。这就向店伙问道:“在
下不是游山来的,只是想请问一声,不知伙计知不知道华山派在华山什么地方?”
他这一问,可问对人了,这太华客店,正是华山派开设的。

  华山派在江湖上名列四大剑派,也是九大门派之一,华山派开设太华客店,
原是为了接待武林朋友前来华山的接待站,由华山派掌门人下五弟子戴良规主持。
只要是武林同道,到了华阴,说得出门派来历,无不竭诚接待,但凌干青总究出
道时日尚浅,和江湖九大门派中人,也没有交往,连最起码的常识,华山派在华
山什么地方都不知道。这一句话,就证明他不是江湖九大门派中人。

  江湖上,尤其是九大门派,门户之见极深,九大门派一向以名门正派自居,
只要不在九大门派中的人,就会被视作不是正派中人。凌干青说者无心,店伙可
听出来了,连忙陪着笑道:“这个小的也不大清楚,你老且稍事休息,小的去问
问掌柜,不知是不是知道。”

  这话凌干青当然不疑有他,点头道:“那就麻烦伙计,给我打听一下。”伙
计又连声应是,退了出去。凌干青也并不在意,倒了一杯茶,缓缓喝着。

  过没多久,只见那店伙引着一个中年汉子走到门口,陪笑道:“客官,咱们
掌柜的看你老了。”

  凌干青慌忙站起,抱抱拳道:“这个在下如何敢当?”

  那中年汉子穿着一件蓝布长衫,双手抱着拳,跨进房门,陪笑道:“在下陆
文彬,还没请教客官尊姓大名。”他双手抱拳,却是华山派的一种敬客手势,如
果是同道中人,就是该在还礼的手势中,表明自己门派来历。

  凌干青不在九大门派之中,也不是九大门派以外的门派中人,是以并不知道
江湖上还有这些礼数,只是含笑道:“在下敝姓凌,草字干青,陆掌柜请坐。”

  陆文彬见他不懂江湖规矩,心中先已有了几分轻视,口中说道:“幸会,幸
会。”

  两人落座之后,陆文彬道:“在下刚才听伙计说起,客官询问华山派的去处,
不知有何贵干?”

  凌干青含笑道:“是的,在下远来华山,是拜见华山派掌门人来的,掌柜是
不是知道华山派在什么地方?”

  陆文彬道:“华山派在华山云台峰,客官和华山派可有渊源?”

  凌干青道:“不瞒掌柜说,在下初入江湖,和华山派并无渊源可言。”

  陆文彬心中暗暗冷笑,果然只是一个初出道的稚儿,口气倒是不小,要见咱
们师祖,一面淡淡一笑道:“客官远道而来,求见华山派掌门人,总有事吧?”

  凌干青不知对方来历,一个客店的掌柜,他自然不好直说,这就含笑道:
“在下求见掌门人,只是为了一点私事。”私事,别人就不好问了。他口气一顿,
接着道:“在下要跟掌柜请教,华派掌门人姓名,不知掌柜是否知道?”陆文彬
听得可笑,你来找师祖,却连师祖的姓名都不知道,岂不荒唐?

  华山派掌门人姓商,天下尽人皆知,他自然不能说不知道,这就淡淡的道:
“华山派掌门人姓商,至于他老人家的名号,在下就不知道了。”

  凌干青抱抱拳道:“多承指教。”

  陆文彬站起身道:“客官好说,客官明日上山,可要找个人作向导么?”

  凌干青道:“在下从未去过华山,有个向导,那是最好不过了。”

  陆文彬辞出之后,天色已近黄昏,店伙又在门口现身,陪着笑道:“客官晚
餐,要上街去吃?还是要前面送来?小店前面的太华楼,和小店是一个东家的,
坐位宽敞,酒菜更是华阴城里数一数二,客官去赏光过一次,就保证满意。”

  凌干青含笑道:“好吧。”当下就站起身,出了房门,来至前进,太华客店
大门右首一道楼梯上去,就是太华楼了。

  凌干青上得楼来,只觉打通了三间门面,占地相当宽广,此时差不多已是上
灯时分,楼上座头,也有了四五成光景。一名堂官看到凌干青,急忙上来招呼,
把他领到了靠窗的一张桌子落座,送上茶水,问道:“客官要些什么?”

  凌干青道:“你要厨下做几式拿手的菜来就好。”

  那堂官又道:“客官要喝什么酒?”

  凌干青道:“来花雕就好。”

  堂官退去之后,凌干青举起茶盅,轻轻喝着,一面打量楼上食客,大半都是
商卖人,也有一两桌上,坐的镖头一类武人,大家都在高谈阔论,人虽不多,却
也有一般酒楼闹烘烘的气氛。正在打量之际,只见从楼梯走上三个武士装束的人
来,堂官带着他们在右首一张空桌上落座。

  这三人约莫都在四十左右,身材结实,一望而知武功根底大是不弱,他们坐
下之后,叫酒叫菜,就忙个不停,大有目中无人的气慨。凌干青也不去理会他们,
不多一回,堂官送来酒菜,就一个人低斟浅酌,吃喝起来。太华楼的厨师手艺的
确不凡,做的菜肴色香味俱佳。

  这时邻桌的酒菜也来了,那三人就开始闹起酒来,你一碗,我一碗的仰着脖
子直灌下去。咱们这礼义之帮,就是有这么一个习惯,不是好朋友,当然不会坐
在一桌上,大碗喝酒,但一旦喝上了酒,就把你当作仇人,非逼着你喝酒,让你
出尽洋相不可。

  这三位仁兄先则你敬来,我敬去,继则变成了赌酒,你喝一碗,我也一碗,
到了后来,一个喝了,一个不肯喝,另一个帮着非要他喝。只听一个大着嗓门说
道:“你不喝不行,喝酒不作兴赖。”

  对面一个也大着嗓门道:“我已经喝了,你怎么能叫我喝两碗?”

  边上一个道:“不用说了,要说也等这碗酒喝干了再说。”他拿起酒碗,朝
对面一个面前送去。

  对面那人伸手一格,大声道:“去你的,你自己为什么不喝?”这伸手一格,
连动带碗「呼」的一声朝凌干青迎面飞了过来。他这碗酒斟得满满的,虽然经他
手掌一格,却居然一点酒也没溅出来。

  凌干青正好举筷要去夹菜,一见酒碗朝自己飞来,就举筷朝酒碗轻轻一点,
那酒碗又朝对面汉子面前飞了过去。对面那个汉子醉眼迷糊,一看酒碗朝他飞去,
只当是凌干青掷过来的,目光一注,说道:“好哇,他们灌我的酒,你也来插上
—脚,老子又不认识你。”挥手一掌,朝酒碗拍去。

  那酒碗刚刚飞到他面前,经他这一掌凌空拍在酒碗上,飞来的酒碗又「呼」
的一声朝凌干青飞了过去。而且酒碗经他掌力一拍,在恰恰要飞到凌干青面前之
时,才「拍」的一声,碎裂开来,一碗酒加上酒碗的无数碎片一齐朝凌干青头脸
激射而来。

  这下凌干青才发现对方这一记掌力,拿捏得极准,他以内力把酒碗反击过来,
而且算定了等酒碗飞到中途之时,才会受掌力的击撞而碎裂,这岂不是在找自己
碴了?但自己却并不认识他们。凌干青朗声一笑道:“朋友莫要借酒装疯,祸及
邻桌。”左手衣袖轻扬,拂出一股内劲,把酒和酒碗的碎片,一齐卷出,朝两桌
这间的地板上洒落,他身上连一点酒都没溅到。

  对面汉子双眼一瞪,喝道:“谁说老子借酒装疯?是你这小子。”右手一抖,
把两双竹筷,像离弦之矢,猛向凌干青双目射来。

  这下凌干青不禁有气,微晒道:“朋友你出手倒是毒辣得很。”他依然坐着
没动,只是左手微抬,一点袖角往上卷出。但听「当」「当」两声,激射而来的
两支竹筷,先后钉入酒楼横梁之上,足足钉进去了三分之一。

  对面汉子他似乎微微一怔,倏地站起,举步朝凌干青走来,口中带着醉笑,
说道:“好哇,你小子原来是会家子,那是存心找碴来的了?”口中说道,身形
一扑,双手似手似爪,朝凌干青抓来。

  凌干青双目神光闪动,也倏地站起,朗笑道:“阁下借酒装疯,出手狠毒,
方才若非在下把竹筷挡开,双目早就被你戳瞎了,在下还以为你应该知难而退,
人却还敢过来逞凶,足见你平日依仗练了几年武功,不知如何鱼肉乡里,今日若
不给你一点薄惩,你真还不知天高地厚呢。”在他说话之时,那对面汉子已经落
指如风,在凌干青身上连点了十几处大穴。

  凌干青依然和他面对面站着,任由他又点又击,若无其事,直等对方发现不
对,要待收指后退,才微微一笑道:“你点够了么?”

  那旁边两个汉子看出情形不对,急忙一齐抢身而上,左边一个道:“老哥幸
勿介意,敝友喝醉酒了。”

  右边一个道:“是啊,老哥怎好和喝醉了酒的人一般见识?”他们不去劝阻
对面汉子,却一左一右出手如电,同时施展擒拿手法,各自一手击凌干青的脉腕,
一手扣住了「巨骨穴」,使他动弹不得。

  对面汉子右手紧握拳头,面露厉笑,哼道:“老子还当你有多厉害,现在你
还要狠吗?”拳头由下翻起,结结实实的一拳,击在凌干青小肚上。

  凌干青被他一拳击中小腹,不痛而笑,目光一掠三人,点头道:“看来你们
三位果然是冲着在下来的了,在下初到贵地,和三位无怨无仇,那好,你们是谁
支使来的?”话声出口,两手朝前一合。

  左右两人各自扣拿着他一条手臂,自以为万无一失,这下竟然身不由已,随
着他手势,撞了过去。两个人不仅撞了个满怀,还「砰」的一声,两颗脑袋瓜都
撞在了一起,痛得「哎哟」一声,眼前一黑,几乎栽倒,忙不迭往后跃退,但那
也是心里想想而已,其实身子一动也没动,而且两人都已撞得鼻青眼肿,鼻孔里
流出血来。

  对面那个汉子在一拳击中凌干青小腹之时,但觉手臂微微一震,似乎有人推
了他一把,他还以为是同伴推的,等他退后了一步,便已发现觉右手臂似乎有些
麻木不仁,低头看去,自己右手还握拳头,没有放开来,要待放开,五指就像胶
住了一般,再也放不开来,再一细看,拳头好像比平时大了许多,不,手腕、关
节都已隐现青色,比平时粗胀得多,心头不禁大吃一惊。

  凌干青若无其事的回身坐下,拿起酒杯,轻轻喝了一口,才道:“朋友出乎
毒辣,这只能算是薄礼,这条手臂已被在下震伤,如若十二时辰,不经在下替你
解除,只怕会落个终身残废,要在下替你解除,也并不难,只要朋友肯跪下来磕
上三个头,说出支使你们前来的人,就可无事。”说完,自顾自举筷夹菜,吃了
起来,再也不去理会他们。

  那对面汉子面如呖血,眼中包着红丝,厉声道:“小子,你不用猖狂,自然
有人会来收拾你的。”这几句话的工夫,他一条右腕和握着的拳头,已经越来越
肿,肤色发青,比平常几乎大了一倍。

  “那好。”凌干青又喝了口酒,说道:“你们就留在这里陪着我,等他找来
吧。”

  刚说到这里,只见太华客店的掌柜陆文彬匆匆从楼梯赶了上来,看到凌干青,
连连抱拳道:“在下听说客官和几位酒客,发生误会,特地赶来看看,客官没事
吧。”

  凌干青含笑站了起来,说道:“多谢陆掌柜,在下没什么事。”他一指三人,
说道:“陆掌柜可认识他们么?”

  陆文彬看了三人一眼道:“在下不认识,只不知三位如何开罪了客官?”凌
干青让陆掌柜坐下,就把刚才发生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陆文彬陪笑道:“客官只是过路之人,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依在下相
劝,这原是一场小小误会,好在客官并未受伤,就看在下薄面,让他们去吧。”

  “这那是误会,他们三个明明是有人支使,冲着在下来的。”凌干青接着正
容道:“就算刚才是误会吧,一个练武的人,居然在酒醉之后,出手如此毒辣,
幸好在下还略识武学,否则岂不无缘无故被射瞎了双眼,而且另外两个假藉劝架,
扣拿住在下双手,由他出手行凶,可见这三人练了一身武功,平日鱼肉良民,横
行乡里,十足是流氓、地痞之流,在下不过薄于警戒,要他们说出主使的人来。”

  陆文彬望望三人,又连连陪笑道:“他们只是酒后闹事,那来的主使,客官
初来敝地,和人无怨无仇,更谈不上是冲着客官来的,你就看在下一个薄面,让
他们走吧。”

  凌干青道:“好,陆掌柜可能另有顾忌,在下就看你老哥的份上,可以放他
们回去,但为首这人,出手狠毒,这条右臂,就让他留个记号,恕在下不能替他
解除……”

  随着话声,就缓缓站起,走到三人身边,也不用手去拍,只是衣袖朝三人拂
了拂,沉声道:“今晚凌某看在陆掌柜的份上,便宜了你们,今后如再怙恶不悛,
遇上在下,那就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了。”说也奇怪,三人经他衣袖一拂,本来定
着不能动弹的人,穴道都已解开。

  那对面汉子左手抱着肿胀发青的右拳,厉声道:“姓凌的,山不转路转,咱
们走着瞧。”

  陆文彬忙道:“你们快些走吧,不能在这里再闹事了。”三人悻悻的下楼而
去。

  陆文彬也赶紧随着站起,朝凌干青拱拱手道:“多谢客官手下留情,在下这
时候店里正忙着,恕要先走一步了。”

  凌干青忙道:“陆掌柜只管请便。”

  酒楼的食客,先前看到三人酒醉闹事,和凌干青坐得较近的,纷纷离席避开,
后来看凌干青轻描淡写就把三人制住,听三人口气,好像还会有人赶来,依然逡
巡不敢入席,直着陆掌柜出面,凌干青只拂拂衣袖,就解开了三人禁制,这场事
总算过去了,才敢回到自己桌上,大家抬头看看梁上钉着的竹筷,更暗暗咋舌不
止。

  凌干青却若无其事,吃过了饭,就会帐下楼,回转后进,熄灯就寝。他想到
那对面汉子被自己「乙木真气」震闭了手臂穴道,依然口气极硬,似是有恃无恐,
说不定夜间会来寻仇,因此只是和衣睡下,连长衫也没脱。—宵过去,居然无事,
第二天一朝,凌干青起身之后,店伙送来脸水,刚盥洗完毕。

  只听掌柜陆文彬的声音在门外道:“凌客官已经起来了么?”人也随着到了
门口,举步走入。

  凌干青含笑道:“陆掌柜早。”

  陆文彬忙道:“客官早,客官要去华山云台峰,在下已给客官找好一个向导,
不知客官要何时动身?”

  “多谢陆掌柜。”凌干青接着道:“在下此刻就要动身了。”

  “如此就好。”陆文彬道:“那人已在前面店堂等候,客官用过早点,出去
的时候,在下再给客官介绍好了。”说完,拱拱手退了出去。

  凌干青匆匆吃过早点,走出店堂,果见一名黑瘦汉子独自坐在靠壁的长条凳
上,这就走到柜前,会过店帐。  陆文彬朝那黑瘦汉子招招手道:“阿土,就
是这位客官要到云台峰去了。”

  一面朝凌干青陪笑道:“他叫阿土,专门给游客做向导的,连华山山上有几
株草,都摸得清清楚楚,为人诚实可靠,陪客官去一趟云台峰,只要三钱银子就
够了。”

  “没有问题。”凌干青道:“阿土,咱们这就走吧。”阿土面目黧黑,一句
话也没说,转身往外就走。

  凌干青觉得这人有些怪,似乎不大喜欢说话,反正是向导咯,他只要把自己
领到云台峰就好了。当下也没和他说话,阿土走到前面,他就一路跟着他走。阿
土脚下相当快捷,那是他整天都在翻山越岭的关系,山路走惯了,走在平地上,
自然毫不费力。

  凌干青跟在他身后,当然也毫不费力,你走得再快,也可以从容举步。不大
工夫,就出了城,又走了十来里光景,已经到了华山脚下。阿土依然没有开口,
领着他朝一座道观走去。这座道观建筑伟大宏丽,看去规模不小,一直等到走近,
凌干青才看清一方匾额上写着「云台观」三字。

  阿土脚下没停,穿过观前一片平台,似是要朝观中走入。凌干青不由得暗暗
攒了下眉,心想:客店掌柜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是云台峰,不会说错,那一定是
阿土听错了才把自己引到云台观来了。这不过是心里转个念头的时间,阿土已经
快要走近道观大门。

  凌干青忙道:“阿土,在下是去云台峰。”阿土脚下一停,回头道:“没错。”

  凌干青道:“但这时是云台观。”阿土道:“没错。”

  凌干青道:“这是陆掌柜交代你的么?”阿土道:“没错。”他一连说了四
句「没错」。

  凌干青不禁暗暗摇头,陆掌柜怎么给自己找了这样一个向导,好像他除了「
没错」,不会说第二句话一般,一面问道:“在下并不是要到云台观来的。”阿
土道:“没错。”

  凌干青道:“你快回来,领我到云台峰去。”

  阿土愕愕的道:“到这里来没错。”

  凌干青道:“怎么会没错?在下要去云台峰,这里是云台峰么?”正说之间,
只见一名道人从大门中走出,朝凌干青打了个稽首,含笑道:“施主请了,阿土
说的并没有错。”

  凌干青听糊涂了,心想:阿土说的没错,难道是自己错了不成?这就问道:
“道兄此话怎说?在下是要到云台峰去。”

  那道人含笑道:“施主如果是游云台峰去的,就不用到敝观来,只是施主是
找云台峰华山派去的,所以阿土先把施主领到敝观来了。”找华山派去的,要先
到云台观来。

  现在凌干青听懂了,敢情这云台观,是华山派的下院了。这就朝那道人拱拱
手道:“这么说,贵观是华山派的下院了?”

  那道人稽首还礼,含笑道:“正是。”

  “如此就好。”凌干青拱拱手道:“在下很想拜会贵观观主。”

  那人笑道:“贫道就是奉观主之命,恭请施主的。”

  凌干青道:“道兄请。”

  那道人笑道:“施主请随贫道来。”说完,转身往里行去。

  凌干青随着他进入云台观,穿过两进大殿,折入左首一道侧门,那是一座花
木扶疏的小院落,迎面一排三间精舍,窗明人静,十分清幽。那道人领着凌干青
来至阶下,就脚下—停,稽首道:“启禀观主,凌施主来了。”

  只听里面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快快有请。”

  那道人转过身朝凌干青稽首道:“观主请凌施主入内相见。”便自退下。

  凌干青说了句「多谢」,举步跨上右阶,只见一个头簪道髻,身穿青布道袍
的老道人巍然站在门口,念笑稽首道:“凌施主远来,贫道有失迎迓,还望多多
恕罪。”

  凌干青看这老道人年约六旬以外,脸色红润,一脸俱是笑容,大是蔼然可亲,
这就连忙拱手道:“观主好说,在下如何敢当?”

  那老道抬手肃客,说道:“凌施主请里面奉茶,请。”

  凌干青说了句:“观主请。”跨进屋中。

  这里敢情是观主会客之所,窗明几净,布置得相当雅洁。右首一张椅子上,
早已坐着一个身穿蓝纱长衫白胖老者,生得浓眉巨目,身躯伟岸,年在五十六七,
目光炯炯逼人,看到凌干青走入,依然傲我亲爹礼。观主让凌干青在左首一张椅
子上落坐,早有一名道童送上茶来。

  凌干青拱手道:“在下还没请教观主道号,如何称呼?”

  “不敢。”观主含笑道:“贫道灵云。”他一指蓝衫老者说道:“这位是贫
道五师弟戴良规。”

  凌干青拱拱手道:“原来是灵云道长、戴兄,在下久仰。”这声「戴兄」,
听得戴良规不由打鼻孔里「哼」了一声。

  要知华山派商掌门人,在武林中身份极高,他是商掌门人门下的五弟子,自
然平常自视甚高,像凌干青这样一个初出江湖的年轻小伙子,年纪比他门下徒弟
还小了一大截,见到他,至少也该尊称一声「戴前辈」才是,但凌干青居然称呼
他「戴兄」,岂不藐视了他华山门下?凌干青看他傲我亲爹礼,心中也难免大是
不快。

  灵云道人忙道:“贫道听说施主远来华山,是找敝派来的,不知有何见教?”

  凌干青道:“在下是来谒见贵派掌门人的。”

TOP

0
 第十七章华山借剑

  灵云道人点头道:“贫道已经听说,凌施主谒见家师可有什么事么?”

  凌干青道:“原来商掌门人是观主的尊师,这样就好,还请观主替在下先容。”

  灵云道人看他不肯说出何事,不觉微微一笑道:“家师已有多年不问俗事,
不见外客,凌施主究有何事,和贫道说也是一样。”

  凌干青道:“既然观主可以作主,在下就直说了,在下是跟贵掌门人商借太
白剑来的。”「太白剑」是华山派镇山之宝,自然要向掌门人借的了,这话在凌
干青来说,他可并没说错。但他怎知「太白剑」是华山镇山之宝,历来只有掌门
人可以使用。他此话出口,灵云道人不禁微微一呆。

  坐在右首的戴良规突然洪笑一声道:“大师兄,这小子果然是向华山派寻宝
来的了。”话声出口,棱棱目光朝凌干青直射过来,凛喝道:“姓凌的,你是受
何人指使,敢到华山来撒野?”

  凌干青听得一怔,诧异的道:“戴兄这……”

  他连「话」字都没出口,戴良规怒喝道:“小子住口,你还不配和戴某称兄
道弟,说,你来华山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凌干青道:“在下赶来华山,确是跟商掌门人借太白剑来的。”

  戴良规怒笑道:“人到了华阴,还连家师姓什么都不知道,对不?”

  “戴先生说得不错。”凌干青说:“在下只知向贵派商借太白剑,并不知道
贵派掌门人姓什么,还是在下问了华阴客店掌柜才知道,这有什么不对?”

  灵云道人看凌干青一脸正气,心中大感惊奇,暗道:此人大概是受人扰掇来
的了。口中不禁叫声:“五师弟。”他原意还想问问清楚,免得发生误会。

  戴良规已经洪笑一声道:“好小子,你可知道太白剑是本门的镇山之宝吗?”

  凌干青心中暗道:“太白剑若不是华山之宝,姜老夫子会要自己千里迢迢的
上华山来借?”一面答道:“在下虽然不知太白剑是贵派镇山之宝,但如果不是
华山镇山之宝,在下也不会贵派来借了。”

  “哈哈。”戴良规大笑一声道:“镇山之宝岂会借与外人?你这小子明明是
以此做藉口,找华山派的碴来的了。”

  凌干青听他一口一声的「小子」,被叫得心头不禁有火,冷然道:“在下尚
未面见贵掌门人,阁下怎知贵掌门人不肯借呢?”

  戴良规道:“师尊不见外人,你小子还想面见他老人家,那是做梦了。”

  凌干青作色道:“在下以礼求见,来者是客,阁下在下一口一声小子,这是
贵派待客之道吗?”

  灵云道人叫道:“五师弟……”

  戴良规道:“大师兄,这小子明明是旁门左道之士,有意寻事而来,此事小
弟自会处置。”一面冷声道:“华山派对待来访的客人,自然以礼接待,但对想
来华山撤野的左道旁门,那就不以待客之道相待。”

  凌干青少年气盛,冷冷道:“在下如何是左道旁门?如何在华山撒野,阁下
最好说说清楚。”

  戴良规怒声道:“你昨晚在太华楼上以旁门阴功震闭戴某门下右臂脉穴,难
道还是假的么?”

  凌干青听得不由一怔,但旋即明白过来,口中「哦」了一声,点头道:“昨
晚酒楼上那个借酒装疯,出手恶毒的三个人,在下还以为是华阴城中学了一手三
脚描,横行无忌的地痞流氓,原来却是堂堂华山派戴先生的令高徒,这就难怪了。”

  戴良规浓眉一耸,怒嘿道:“你敢侮辱华山派?”

  “戴先生这话未免言重了。”凌干青道:“在下初到华阴,和三位令高徒无
怨无仇,他故意飞来酒杯,这也许是醉后失手,在下并不计较,只是把他酒杯挡
了去,第二次他以一双竹筷用丢手箭手法,取在下双目,在下把竹筷拂上酒楼正
梁,已经出言警告,不想令高徒变本加厉,两人一左一右擒住在下双手,他出指
如风,连点在下身上九处要害,六处死穴,在下试问戴先生,和在下何仇何怨,
竟然支使三个门下,非把在下置之死地而后快?在下设若没有自卫之能,岂非在
华阴酒楼上就送了命?死得不明不白了?”

  灵云道人听得耸然动容,问道:“五师弟,他们真是如此胡闹么?”

  戴良规脸上不禁一红,说道:“小弟听说这小子打听师尊姓名,似乎来意不
善,所以要他们去试试他的武功。”灵云道人道:“那也不能如此骤下杀手。”

  戴良规道:“但事实证明这小子是旁门中人。”

  凌干青俊脸沉了下来,冷笑道:“就算在下是旁门中人,贵派既是武林中的
名门正派,也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就纵容门下行凶,在下震伤他右臂,只是略予
薄惩而已。如若知道他有人支使,倚仗华山声势,有意在华山脚下行凶,在下不
会如此便宜他了。”

  戴良规道:“你待如何?”

  凌干青一双朗目之中,突然射出两道寒电般的目光,冷峻说道:“在下奉命
来晋见贵派掌门人,如果在下早知是你戴先生门下,那就非断他一条右臂不可,
面见贵派掌门人时,在下自会向贵派掌门人致歉。”这口气就大了。

  灵云道人看他目中精芒迸射,分明一身功力已臻上乘境界,心中暗道:此人
看来果然是异派中的高手,不知前来华山,究有何事?戴良规听得怒不可遏,虎
的站起,大笑一声道:“好,好,小子,你有多大能耐,敢口发狂言,来,咱们
到外面去,戴某倒要领教领教你的高招。”

  凌干青看了他一眼,也跟着站起来,但不屑的道:“在下远道赶来,是为了
求见贵派掌教,并不想和阁下动手,凭阁下也还不配和凌某动手。”说完,朝灵
云道人一抱拳道:“观主召见,在下已经来了,在下此行,事关重大,非见贵派
掌门人面陈不可,观主既然不肯给在下先容,在下自当自云台峰求见,告辞了。”

  灵云道人忙道:“凌施主请留步。”

  “站住。”戴良规已经怒喝一声,身形一闪而出,挡住了凌干青的去路,右
掌直立蓄势,大喝道:“小子,你想走没这般容易。”

  灵云道人喝道:“五师弟,不可鲁莽。”

  凌干青看他挡住去路,不觉微微一笑道:“戴先生想留下凌某,只怕没有这
般容易。”

  戴良规喝道:“那你就试试……”话声出口,刚待发掌。

  只见门前人影一闪,急匆匆走入一个五短身材的精干中年人来,口中叫道:
“五师弟住手。”一面又朝灵云道人拱手行了一礼,说道:“大师兄,这位可是
木剑门下的凌干青凌兄么?师尊听说木剑门有人至华山,特命小弟赶来迎迓。”

  原来那被凌干青「乙木真气」震伤的汉子,灵云道人和戴良规都无法替他解
开,只得把人送上灵云峰去,商掌门人一看伤势,就认出来了,所以特地派三弟
子赶来。「木剑门下」这四个字,听得灵云道人心头大大的一怔。

  木剑道长和师尊数十年知交,这凌干青会是茅山木剑道长的门下。一面急忙
应道:“这位正是凌施主。”一面朝凌干青稽首道:“凌施主你怎不早说?”

  凌干青道:“观主并未询问在下师门,而且在下此行,也并非奉家师之命而
来。”

  灵云道人连忙给那五短身材的中年人引见,说道:“这是贫道三师弟贺文元。”

  凌干青山连忙抱拳道:“原来是贺兄,在下失敬。”戴良规听说凌干青是木
剑门下,师尊已经派人前来迎接,自觉无趣,便自转身往里行去。

  灵云道人问道:“凌施主不是奉尊师木道长之命而来,那是奉何人之命来的
呢?”

  凌干青道:“在下此行,事关重大,也极为机密,观主既然见询,在下只好
说了,商借太白剑,实是奉姜太公姜老夫子命来的。”姜太公姜竹坡,还在五十
年前,就经九大门派公举担任过武林盟主,灵云道人自然听说过了。

  灵云道人连连稽首道:“这真是天大的误会,凌施主奉命前来,事属机密,
自然不好透露,这就怪五师弟太粗心大意了,贫道谨向凌施主深致歉意。”一面
回头道:“五师弟……”目光一动,戴良规已经不在,不禁微微摇头道:“五师
弟就是这个脾气,永远也改不了,凌施主幸勿介意才好。”

  凌干青忙道:“观主好说,这场误会在下也有不是之处。”

  贺文元道:“大师兄,师尊命小弟来请凌兄,别让他老人家等久了,就请凌
兄动身吧。”

  灵云道人连忙稽首道:“是,是,凌施主请。”当下就由贺文元陪同凌干青
一起往外行去。

  灵云道人一直送到云灵台大门,才连连稽首道:“凌施主好走,恕贫道不送
了。”

  凌干青还礼道:“观主请留步。”

  离开云灵观,两人就展开脚程,一路朝云灵峰赶去。云灵峰是华山北峰,华
山五峰中以云灵峰最低,但神话也以北峰最多,如后周武帝时道士焦道广曾隐居
峰顶,后山石壁下有老松一棵,上悬铁犁一张,云系老子遗物,汉南阳公主避乱
修仙等等,均为人所乐道。

  华山派以玄门正宗,创教于此,已历数百年之久。云灵山庄,矗立于云台峰
东麓,林木耸秀,泉流涓涓,风景绝佳。云灵山庄不是一座庄院,而是一个小小
的山村,十几户人聚族而居,远远望去是一族整齐的瓦房,沿山依林,那就是华
山派的发祥之地。

  贺文元领着凌干青,来至东麓,一片松林间,已出现了一条宽阔的石板路,
直达一处庄院前面。进入庄院大门,又穿行了一条长廊,才到商掌门人平日起居
其中的「养心斋」,一座自成院落,小有花木之胜的精致书室。

  两人刚走近门前,就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问道:“是文元么,你把木剑门下的
凌老弟请来了吗?”

  贺文元应了声「是」,急忙回身道:“家师就在书房之中,凌兄请进。”凌
干青也不再客气,举步走入。

  这间书房,宽敞古雅,缥湘插架之中,琳琅满目,一张大圈椅上,端坐着一
个须发如银,脸色红润的慈祥老者,这时已经站起身,脸含微笑,朝凌干青望来,
此老不用说就是华山派掌门人商子畏了。贺文元抢上一步,低声道:“凌兄,这
就是家师了。”

  凌干青慌忙赶上几步,作了个长揖,说道:“晚辈木剑门下凌干青拜见商老
前辈。”

  商子畏呵呵一笑道:“凌少兄不必多礼,快快请坐,老夫和令师木吾道长,
数十年知交,最近已有多年不见,令师可好?”

  凌干青躬身道:“家师粗安,多谢老前辈。”

  商子畏含笑道:“坐,坐,凌少兄到了华山,和在白云观一样,不用客气。”
说着首先坐下。凌干青告了坐,才在下首坐下,一名小童献上了茶。

  商子畏道:“凌少兄前来华山,求见老夫,令师必有见教?”

  凌干青欠身道:“晚辈求见商老前辈,不是奉家师差遣而来。”

  商子畏「哦」了一声,奇道:“凌少兄专程赶来华山,必有事故,那是受何
人指点来的?”

  凌干青欠身道:“晚辈是奉姜太公姜老夫子之命,晋见老前辈来的。”

  商子畏惊喜的道:“姜前辈要凌少兄来见老夫,不知有何谕令?”

  凌干青从怀中取出竹脾,双手呈上,说道:“姜老夫子给了晚辈三封密柬,
第二封只写了「去华山借太白剑」七个字,晚辈当时并不知道太白剑是商老前辈
之物,到了华阴,打听贵派是在云灵峰,才来求见老前辈的。”

  商子畏见到竹牌,不觉肃然站起,双手接过,点着头问道:“姜前辈的密柬
呢?”

  凌干青道:“姜老夫子临行吩咐,密柬看完之后,必须立即毁去,晚辈已在
少室北麓毁了。”商子畏把手中竹牌依然用双手还给凌干青。

  凌干青也双手接过,收入怀中,才行坐下。商子畏面情凝重,说道:“如此
机密,那定然是江湖上出现了大乱子了,哦。”商子畏口中哦了一声,说道:
“凌少兄且请宽坐,老夫要和你慢慢的谈。”一面回头朝垂手站在一旁的贺文元
问道:“文元,你调查清楚了么?你五师弟门下在华阴如何开罪凌少兄的?”

  贺文元在师尊面前,不敢隐瞒,只得把凌干青在客店打听华山派所在,还探
问师尊姓什么,五师弟据报,怀疑凌干青是向华山派寻事来的,才命门下弟子在
酒楼试探凌干青武功,详细说了一遍。

  商子畏勃然作色道:“这就是了,凌少兄不是奉他令师之命,前来华山,他
初出江湖,此行又是极为机密,自然不便透露身份,你五师弟不该纵容门下,不
问青红皂白,对来人骤下杀手,若非为师认出是木吾道兄的「乙木真气」,命你
赶去,岂非闹出更大的误会来了?凌少兄是奉姜前辈之命来的,教为师如何向前
辈交代?你五师弟呢?”

  贺文元道:“他没有随同弟子前来。”

  商子畏听得更怒,—手拍着坐椅靠手,怒声道:“他和凌少兄发生误会,还
不随同他前来见我?你立即替我传令下去他们下三人,狂妄无知,恃势欺人,着
即废去武功,逐出门墙,你五师弟总算随我多年,太华客店派你四师弟前去主持,
要他回来,面壁思过三年。”贺文元看师尊动怒,赫得只是连声应「是」。

  凌干青慌忙起立,欠身道:“老前辈歇怒,此事晚辈也有不是之处……”

  “凌少兄不用替他们说话。”商子畏道:“老夫一向很少问事,以致他们目
空四海,狂妄得恃武而骄,如果来人不是凌少兄,双目岂非被他们用竹筷打瞎了?
这等门下弟子,徒增华山派恶名,老夫岂能饶恕他们?文元,你还不快去通知你
大师兄,给我立即执行。”贺文元不敢多说,唯唯领命,退了出去。

  商子畏叹了口气道:“看来江湖武林,如今又成了多事之秋,酿成今日这样
局面,主要原因,就是江湖九大门派,日渐老大所致。”这是他感慨之言,凌干
青不好接口。

  商子畏又道:“好,凌少兄,现在咱们来谈谈正事,你前去少林,可是姜前
辈要你去见少林方丈么?”

  “不是。”凌干青道:“姜老夫子要晚辈去请的是疯大师。”

  “疯和尚?”商子畏神色更见凝重,问道:“姜前辈要你前来邀约老夫,江
湖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凌干青就把斗姆约姜老夫子重九五老峰之会,大略
述说一遍。

  商子畏沉吟道:“就凭斗姆,姜前辈还不至要你三处邀人,莫非天山三怪又
蠢动了?哦,姜前辈三封密柬,还有一封邀约的是谁呢?”

  凌干青道:“晚辈尚未开拆。”

  商子畏含笑道:“老夫这里,没有外人,凌少兄不妨拆开看看,邀约是什么
人,老夫也好有个准备。”凌干青应了声「是」,取出第三封密柬,打了开来,
只见上面只写着六个字:「武当借玄武剑」。

  商子畏雪白的浓眉忽然皱了起来,说道:“这么说,难道五行山的几个老魔
也被斗姆扇动了不成?”凌干青想问,但又不好意思向他多问。

  “不对。”商子畏自言自语的道:“光凭太白、玄武二剑,未必能破这几个
老魔的「五行真气」。”说到这里,忽然一拍巴掌,笑道:“对了,老夫忘了凌
少兄是木剑门下,是东方乙木,姜前辈的中央戊土,加上老夫太白剑,武当玄武
剑,那还差南方丙丁一门……”

  凌干青心中一动,说道:“南海风雷门掌门人欧一峰欧前辈,已在朴树湾了,
不知是不是可当南方丙丁一门?”

  “南海风雷门自然是专攻丙火一功。”商子畏笑道:“这么说五门俱全,姜
前辈果然是为了对付五行山五个老魔的了。好,凌少兄覆上姜前辈,老夫遵谕准
时前往。”

  凌干青道:“商老前辈,姜老夫子只命晚辈前来向老前辈借剑。”

  “哈哈。”商子畏大笑道:“姜前辈要凌少兄前来,就是要老夫亲自赴会了。”

  凌干青道:“能得老前辈亲自前去,那自然最好没有了。”

  “哦。”商子畏又道:“凌少兄赶去武当,面见—清道兄,在解剑坡前不便
说明来意,就说是老夫要你去的好了。”

  凌干青感激的道:“多谢老前辈。”说完,随手把姜老夫子的密柬在掌心一
搓,立即化成粉末。

  商子畏看在眼里,心中暗暗赞道:“这位凌少兄出身木剑门下,年事虽轻,
一身功夫,自己门下大概只有大弟子灵云,差可相比。”

  武当山解剑坡,在武林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江湖人到了此地,必须解下身
边武器,始能上山。这一规矩,在当初原是江湖上人对武当派表示的敬意,但年
代久远,一直留传下来,武当派的人,就视为理所当然,你不解剑,他就把你当
作藐视武当派,多少年来,在这解剑坡前,不知闹过多少事。

  凌干青当然不会有事,因为他身边是一支青藤剑,那软剑,不用的时候,可
以卷起来收在身边。因此他和游山的读书相公一般,一袭青衫,飘然行来,有谁
知道他是身怀绝技的武林新秀?解剑坡左边有三间房舍,武当山派有值日的弟子
轮值,以便武林人物上山,保管兵刃之处。

  凌干青听了华山商掌门人的指点,来至解剑坡三间小瓦房门前。这里面正有
两位年轻道人坐在那里聊天,凌干青拱拱手,含笑道:“道兄请了。”

  武当门人派到解剑坡来值日的,都经过师长再三告诫,不得和人有什么争执,
因此都是彬彬有礼,那两个道人看到凌干青朝他们招呼,立即一齐站起身来,稽
首还礼。由一个年纪较长的说道:“施主有什么见教?”

  凌干青道:“在下茅山木剑门下凌干青,刚从华山云灵峰来,奉华山商掌门
之谕,来求见贵派南岩观主的,想请道兄给在下带路。”

  那年长道长听说凌干青是木剑门下,又奉华山掌门人之命,求见大师伯来的,
自然十分客气,连连稽首道:“原来凌施主是木剑门下,小道失敬,这样吧!施
主求见大师伯,小道不敢作主,师弟,你陪同凌施主到南岩宫去先行禀明大师伯
再说。”

  那年纪小的道人答应一声,走出门来,躬身一礼,说道:“凌施主请随小道
来。”

  凌干青说了声:“多谢。”就跟着那道人行去。

  那道人脚下甚是轻捷,行约三里来路,便到了南岩宫,那道人一直把凌干青
领到第二进东厢中,才稽首道:“凌施主请稍坐,容小道先去禀报大师伯。”

  凌干青道:“道兄请便。”

  那道人匆匆退去,不多一回,领着中年蓝袍道人走入,说道:“这位就是凌
施主了。”

  那中年道人点点头道:“你去吧。”那道人恭敬的行了一个礼,便自退去。

  中年道人朝凌干青打了个稽首,说道:“小道元贞,忝主南岩宫,听说凌施
主是奉华山商掌门人之命而来,不知有何赐教之处?”

  凌干青听他口气,原来就是南岩观主,武当掌教门下的大弟子了,这就拱手
道:“原来道兄就是南岩观主,在下失敬,在下奉华山掌门人之命,求见观主,
实是想请观主引见贵派掌教道长而来。”

  元贞道人听得一怔,说道:“凌施主要见掌教师尊不知有什么事么?”

  凌干青道:“在下求见贵派掌教,实有机密之事,必须当面奉陈,请观主原
谅。”

  元贞道人身为武当南岩观主,武当门下大弟子,岂能仅凭你凌干青一面之词,
自称是木剑门下,又说是奉华山派掌教之命而来,就相信了?一面含笑道:“凌
施主既然是奉商掌门人之命来的,可有商掌门人的信物?”

  凌干青微微一笑道:“在下面谒贵派掌教,实有极为机密之事,非见到掌教
道长,不便明言,在下刚从华山来,为了不显露行藏,商掌门人交代在下,在解
剑坡前,可说是奉商掌门之命求见观主来的,实则在下并非奉商掌门人之命而来
……”

  元贞道人听他一回说奉华山掌门人之命而来,一回又说不是奉华山掌门之命
来的,显然言词吞吐,前后有了矛盾,心中不觉起疑,但他依然耐着性子含笑问
道:“那么凌施主究是奉何人之命来的呢?”这句话说的虽然还算客气,但语气
已是不耐了。

  凌干青微笑道:“不知观主对在下说的话,是否听清楚了?在下木剑门下,
奉一位前辈高人之命来见贵派掌教的,因为此事极端机密,故而华山商掌门人要
在下先求见观主,再由观主给在下引见贵派掌教道长,至于在下奉何人之命,在
下携有这位前辈高人的信物在此,观主不妨先将此信物,送呈贵派掌教道长请示。”
说完,从身边取出姜老夫子竹令符来,双手当胸,递了过去。

  元贞道人身为武当大弟子,纵然出生得晚,但姜太公的竹令符,他自然听师
父说过,目睹凌干青取出来的竟是昔年武林盟主的竹令符,不禁一惊,急快肃然
恭立,只看了一眼,就道:“凌施主原来是奉姜老前辈之命而来,请恕小道不知
之罪,凌施主请随小道上山去见家师,姜老前辈的令符,仍请凌施主收执,面交
家师就好。”说后,恭敬的递还给凌干青。

  凌干青也双手接过,收入怀中。元贞道人道:“凌施主请。”

  两人跨出东厢,元贞道人朝殿前一名道人招手吩咐道:“为师陪同这位凌施
主上玉虚宫去。”说完,就引着凌干青,出了南岩宫,一路往山上行去。

  武当八宫(净乐、迎恩、五虎、遇真、南岩、紫霁、玉虚、太和)均系明代
重修,宫殿红墙绿瓦,宛如故都宫殿形式,极恢宏之致。玉虚宫为武当掌教修真
之处,也成了武当派的中枢所在。

  元贞道人领着凌干青来至玉虚宫,把他让入一间精雅的客室,稽首一礼道:
“凌施主请在此宽坐,容小道进去禀报过家师,再来相请。”

  凌干青忙道:“观主请。”元贞道人又打了个稽首,才匆匆退出,一名道童
送上一盏茶来。

  凌干青就在椅上坐下,足足等了一刻工夫之久,才见元贞道人匆匆赶来,稽
首道:“家师请凌施主入内相见,凌施主请随小道进去。”凌干青随着他一直进
入中院,来至乙清道长的静室门口。

  元贞道人脚下一停,躬着身道:“启禀师尊,木剑门下凌施主来了。”话声
甫落,只见一名小道掀帘走出,躬身道:“掌教有请。”

  元贞道人回身道:“凌施主请。”凌干青由元贞道人陪同进入。

  这是一间相当宽敞,布置简洁的静室,中间一张云床上,端坐着一个头簪白
玉如意道髻,身穿青布道袍,面貌清癯,须发微见花白的老道长。元贞道人低声
道:“这就是家师了。”

  乙清道长已从云床上跨了下来,稽首道:“小施主远来,贫道有失迎迓。”

  凌干青连忙趋上一步,恭敬的作了个长揖,说道:“晚辈凌干青,叩见老道
长。”

  乙清道长连说不敢,抬手道:“小施主请坐。”元贞道人此时已经退了出去。

  凌干青落坐之后,乙清道长含笑道:“贫道刚才听小徒说,小施主是奉姜老
施主之命,来找贫道的,不知姜盟主有何令谕,请小施主示知。”

  凌干青慌忙站起,从怀中取出竹令符来,双手呈上,说道:“姜老人家命晚
辈随带竹牌信物,恭请老道长过目。”

  乙清道长也立即站起,神色恭敬的双手接过,看了一眼,就随手递还,说道
:“姜盟主信物,贫道看过,仍请小施主收起来,见此竹令符,如见姜盟主,有
何差遣,武当派悉凭调遣。”

  凌干青双手接过竹牌,收入怀中,一面拱拱手道:“老道长好说,姜老人家
命晚辈赴谒,是为了重九五老峰之会,商借贵派玄武剑来的。”

  “重九五老峰之会?”乙清道长讶异的道:“那是一个什么约会,贫道怎么
没听说过?”

  凌干青道:“这个约会,目前江湖上尚无人知道。”当下就把斗姆邀约姜老
夫子之事,和自己此行,详细说了一遍。

  乙清道长微哼道:“凭她斗姆,居然敢向姜老施主约期作会,那是有几个厉
害魔头在幕后给撑她腰了,姜老施主密柬上虽然只写了「武当借玄武剑」,但这
是姜老施主谦逊之处,不好意思直接命令武当派,玄武剑是敝派掌门人使用之剑,
贫道自然要亲自赶去才行。”

  凌干青拱手道:“能得老道长俞允,亲自赶去,自然是最好了。”

  乙清道长含笑道:“斗姆蛰居了数十年,迟早必是江湖祸乱之根,有此一会,
让她看看咱们的实力,也是好事,小施主覆上姜老施主,贫道敬遵符令,重九必
到。”

  凌干青赶回朴树湾,已是八月二十日了,距离重九之会,只有十八天时间,
姜老夫子早已在中秋前一天走了。现在留在朴树湾茅舍中的,只有欧一峰和五位
女将,那是凌干青的妻子聂小香、沈若华、毕秋云、管秋霜、田玉燕。大家因会
期逐渐接近,盼望着凌干青早日回来,就好动身了。

  凌干青刚跨进门,四位姑娘已经簇拥着挺着肚子的聂小香走出。田玉燕抢先
道:“好啦,大哥回来啦,现在四姐不用日也盼,夜也盼了。”

  聂小香红晕着脸道:“难道你不在盼望?”

  田玉燕咭的笑道:“那可不同呀,我盼望的是大哥,你盼望的是……是……”
小姑娘也红了脸,一时可说不出口来。

  沈若华道:“五妹就是口没遮拦,凌大哥刚回来,我们该听听他的此行经过
才对。”

  毕秋云道:“对了,凌大哥,老夫子到底要你去了那里呢?”

  凌干青道:“老夫子没告诉你么?”

  管秋霜道:“我们问他老人家,他就不肯说,说什么天机不可泄漏。”

  正说之间,欧一峰已经从里面走出,含笑道:“凌老弟这一趟辛苦了。”凌
干青上前见了礼,大家就在堂屋中围着凌干青坐下。

  田玉燕道:“凌大哥,你快说呢,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嘛?”凌干青就把此行
经过向欧一峰作了详细的报告。

  欧一峰点头道:“这三位既已答应届时赴会,凌老弟这一趟总算圆满完成任
务,没有白跑了。”

  田玉燕道:“老夫子请了武当、华山两派的掌门人,怎么不请少林方丈呢?
要去请一个疯和尚来?”

  欧—峰道:“你莫小觑了风大师,他还是少林寺当今方丈的师叔,除了人有
些疯疯癫癫,若论武功,可以说是少林寺第一高手呢。”说到这里,沉吟道:
“如依商掌门人的推论,天山三怪和五行山五个老魔头真如应斗姆之邀,或是先
已有了勾结,咱们这一仗,胜负之数,还很难说呢。”

  凌干青在华山之时,曾听商子畏提起过天山三怪和五行山五个老魔头,因自
己和商掌门人初次见面,不好多问,此时又听欧一峰说起,忍不住问道:“欧老
前辈,这天山三怪和五行山五个老魔头,有这么厉害么?”

  田玉燕道:“是啊,难道老夫子也怕了他们不成?”

  欧一峰笑道:“姜老人家功参造化,自然不会怕了他们,但他老人家在重九
之会,绝不会自己出手,所以只好另外约人助拳了。”

  毕秋云道:“老夫子怎么会知道斗姆约了天山三怪和五个老魔头呢?”

  欧一峰一手捋须,笑道:“凭斗姆—个魔教中人,那敢公然和姜老人家订下
重九之会?这不是说她有了坚硬的后台吗?当今之世,左道旁门中老一辈兴风作
浪的人,多已经凋零殆尽,剩下来的也廖寥可数,只有天山三怪,昔年败在天壤
一剑手下,心有不甘,五行山五个老魔头也不甘寂寞,只有他们才会和斗姆沆瀣
一气,老夫子要凌老弟去走一趟,就是为这几个老魔头先作预备而已。”

  田玉燕道:“欧前辈,你还没说这几个老魔头有怎么厉害呢。”

  欧—峰道:“天山三怪,在四十年前,来到中原,曾先后找上少林寺和武当
山,非要和两派掌门人一较胜负,但少林、武当是出家之人,不愿和他们结怨,
婉言辞谢了。”

  管秋霜道:“他们肯甘休么?”

  “当然不肯。”欧一峰笑了笑道:“只是那是姜老人家已经不问江湖是非了,
武林中几乎没有人能和他们三人抗衡,但姜老夫子是个热心的人,他要人送了封
信给少林、武当的掌门人,就说少林、武当不过是一个武术门派,中原真正高手,
要数天壤一剑王西神,他们要想切磋武学,可去找天壤一剑……”

  凌干青听得心中一动,暗道:师父传给自己「天壤一剑」的时候,曾说这招
剑法是一位知友传的,这位知友,已经作古,但这招剑法,不可没有传人,莫非
就是天壤一剑王西神?管秋霜道:“他们是不是去找天壤一剑呢?”

  欧—峰道:“因为少林、武当两派都是这样说法,天山三怪自然相信了,终
于给他们在杭州孤山找到了天壤一剑,也被天壤一剑以一招剑法,削去了三人三
根手指,就这样结束了。”

  管秋霜听出兴趣来了,问道:“那么五行山五个老魔头呢?”

  欧—峰道:“那五个老魔头生相怪异,武功之高,似乎还在天山三怪之上,
姜老人家要去借太白、玄武二剑,大概是专门对付他们五人的了。”说到这时,
接着笑道:“凌老弟回来了,老朽就要走了,这几个姑娘,就由凌大哥领头,带
他们去庐山了。”

  凌干青问道:“欧前辈不和我们同行么?”

  欧—峰道:“老朽也是奉有姜老人家之命,要去茅山一行。”

  沈若华道:“爹去茅山作甚?”

  田玉燕道:“天机不可泄漏。”

  欧—峰道:“老朽此行,倒是没有什么天机,姜老人家要我顺道去找凌老弟
的尊师,重九之会,自然少不了木吾道人。”

  凌干青道:“姜老人家好像把这一会,看得十分严重。”

  欧—峰笑道:“事实上就十分严重,你们想想着,连姜老人家的大名,都压
不住人家,居然还敢跟他老人家订下重九之会,若是没有几分把握,斗姆敢如此
狂妄?只有你们几个初生之犊,才觉得热闹。”

  沈若华道:“爹几时动身呢?”

  “说走就走。”欧一峰含笑道:“饭后为父就要走了。”

  沈若华「啊」了一声道:“我们只顾说话,还没做饭呢!三妹、五妹,你们
快跟我进去帮忙。”三妹是管秋霜,五妹是田玉燕。

  聂小香站起身道:“我也去。”

  沈若华道:“四妹,你还是坐着吧。”

  田玉燕没待她开口,咭的笑出声来,附着她耳朵,低低的道:“四姐,你不
是天天盼望着凌大哥么,小别胜新婚,你还是陪他聊聊吧。”聂小香红上梨腮,
轻啐了一声。

  毕秋云道:“还是我去。”

  田玉燕道:“二姐,你是我们中间的男人,一天到晚上,扮着读书相公,叫
你去烧饭,不把饭烧焦了才怪。”说着,和沈若华、管秋霜匆匆往里奔去。

  毕秋云笑道:“不会做饭,也有好处,她们就不要我去帮忙了。”

  凌干青问道:“欧前辈,我们到了庐山,到什么地方会齐呢?”

  欧一峰道:“姜老夫子说过,你们找到五老峰,那里有一个海会寺,在海会
寺不远,还有一个小庙,叫做看山庙,你们到看山庙去,就会有人招待的了。”

  凌干青问道:“姜老夫子还有什么交代么?”

  欧—峰道:“有,你们住进看山庙,不到重九,不准出庙门一步,就是有人
觑伺,寻事,都不用管,就是说,不到重九,不论遇上什么事,都不准出手。”

  凌干青道:“晚辈记下了。”

  毕秋云道:“人家找上我们,我们也不准还手么?”

  欧—峰道:“姜老人家这样说,一定有他的道理,不过真要有人找上你们,
不到万不得已,能不出手,就不出手。”不多一回,管秋霜、田玉燕陆续端上菜
来。

  聂小香站起身,拿起碗筷,在桌上摆好,沈若华又端着一锅汤走出。大家就
依次入座,用过午饭。欧一峰道:“老朽得走了,凌老弟,你们明天也该动身了。”

  凌干青应了声:“是。”

  欧一峰看了几位姑娘一眼,说道:“还有你们几个,都已换了男装,只有聂
姑娘还是一身女装,明天动身之时,最好也改装上男装,路上可以方便许多。”
他不好说聂小香是柳凤娇门下,若是给柳凤娇遇上,岂肯放过了她?所以要她换
上男装,免得被人识破,几位姑娘都应着「是」。

  欧一峰又道:“你们最好由凌老弟先去雇好一辆车子,你们赶去大路,就好
上车,不要牲口代步,总之,行藏隐秘为是,在大会之前,不要让对方得知虚实。”
他不厌其烦的嘱咐,就是不放心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在路上惹事。

  凌干青忙着道:“欧前辈只管放心,我们不会惹事的。”

  欧一峰捋须笑道:“如此就好。”飘然出门而去。

  田玉燕笑道:“欧前辈把我们都看成了小孩,好像很不放心呢。”

  管秋霜道:“是呀,咱们现在一起有六个人,还怕谁来?”

  凌干青道:“听欧前辈口气,这次五老峰之会,关系重大,对方一定约请了
不少高手,咱们自以小心为是。”

  毕秋云笑道:“大哥怎么胆子也小起来了?”

  凌干青笑道:“贤弟没听说过江湖越跑越老,胆子越跑越小吗?”

  毕秋云嗤的轻笑道:“大哥也算老江湖么?你在江湖上,出道比我还迟呢。”

  凌干青笑道:“那就算贤弟老江湖好了。”

  田玉燕叫道:“二姐,你过来呀,明天一早要动身了,我们也去收拾收拾呢。”
说着,朝她眨眨眼睛。

  毕秋云「哦」了一声,会意过来,站起身道:“对,对,我们自该去收拾了。”
四位姑娘都一阵风似的回房去了。

  田玉燕回头道:“凌大哥,你们也该回房去收拾收拾了,天晨渐渐短啦,一
回工夫天就黑了呢。”

  堂屋里只乘下凌干青夫妇两人,聂小香红着脸幽幽的道:“你去房里歇一会
吧。”

  入夜,却是田玉燕来陪凌干青。只见田玉燕正躺在床上,一条雪白的长腿在
凌干青的肩膀上正用力的伸直,五个粉红的小脚趾用力的弯着,双腿大大的张开
着,两个雪白的奶子左右上下的摇晃。凌干青趴在她身上,屁股正一上一下用力
的干着田玉燕,而田玉燕则淫荡的配合着凌干青的抽插,上下挺着屁股,口中不
停地淫叫着∶“好爽啊……快干……喔……好哥哥……啊……啊……你的宝贝插
得妹妹快活死了……啊……妹妹的小穴爽死了……”

  田玉燕的臀部正用力的往上顶,整个小穴里的嫩肉就像怕失去宝贝般,死命
夹着凌干青的宝贝。而凌干青的双手把着田玉燕的胯部,下身加大抽插的力度,
强烈的刺激让田玉燕牙都轻轻的咬了起来,不停的轻吸着气,发出「嘶嘶」的声
音,圆滑滑的屁股更是不停的颤抖,两腿抬的高高的。

  凌干青一边大力的抽插着,同时双手已经伸到田玉燕的胸前,玩弄着那一对
坚挺的奶子。田玉燕的双手紧紧抱住凌干青的屁股用力往下按,臀部更不停的往
上顶着扭动,好让插在自己小穴里的大肉棒,能更快的插着骚痒的穴。

  “我的好哥哥……你的……大宝贝……干得我好爽……要你……天天……干
我……大哥……好好的……干……用力的干……啊……爽死了……”在感受到田
玉燕小穴里的嫩肉死命夹着的快感,凌干青更加兴奋的用双手抱着田玉燕的屁股,
奋力的往下猛插着。

  “燕妹……哥哥这样干你……爽不爽……哥哥的……宝贝……大不大……燕
妹的小穴……好紧……好美喔……我的宝贝……被夹的好爽……啊……”

  “啊……用力……啊……嗯……”田玉燕的头发散开,雪白丰满的乳房在胸
前晃动,粉红的小乳头正被凌干青含在嘴里,粗大的阴茎在她双腿间有力的撞击
着。

  “噢……哎……呀……嗯……”田玉燕轻咬着嘴唇,半闭着眼睛,轻声的呻
叫着。

  “喔……大哥……你真是太棒了……你的大宝贝……插死我了……”田玉燕
呻吟着。抱紧凌干青的屁股,田玉燕的肥臀继续疯狂地往上顶,猛烈的摇头享受
着快感。

  凌干青更加用力地抽动起来,田玉燕快乐地呻吟着∶“哦……哦……哦哦…
…哦……哦……好……好……哦哦……干我……干我……哦……哦……啊……啊
……啊啊……啊……哦……哦……哦……干……干死妹妹了……哦哦……哦……
啊……”田玉燕的淫水不断地从小穴里泄出来,挺起腰来配合凌干青的抽插,让
自己更加舒服。

  “燕妹……大哥干你的小穴……爽不爽……啊……你的小穴……好紧……好
美喔……我的宝贝……被夹的好……爽……我好爱……你……你……啊……”

  “啊……好大哥……啊……用力……喔……用力啊……对……好棒啊……好
爽啊……我的大宝贝大哥……啊……你插的我好舒服……喔喔……好快活啊……
啊……我快被你……喔……插死了……啊……”凌干青将头贴在田玉燕丰满的双
乳上,嘴不停的轮留在田玉燕的双乳上吻着、吸着,有时更用双手猛抓两个玉乳,
抓得发红变形。

  “啊……对……就这样……啊……用力插……啊……对……大哥干死妹妹的
小穴……啊……啊……爽啊……再……再来……啊……喔……爱死你了……啊…
…你把我干得好爽……啊……真的好爽啊……爽死了……”终于凌干青的宝贝,
深深的插到田玉燕的身体里开始射精,田玉燕的双腿夹在凌干青的腰上,也不停
的喘息着……

  庐山,在江西九江县南,周围五百里,群峰罗列,峭立千仞,山中烟云,倏
忽变易,所以苏东坡有:「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诗句。山上有
白鹿洞、墨池、五渊瀑,三叠泉等名胜,出名的高峰,共有九座,其中以五老峰
最著。

  五老峰因五峰并立而得名,峰峦重叠,其状不一,从海会寺仰望,像朵矗立
空际的金芙蓉。五老峰位于大月岭之东南,前后两面均极峻峭,第三峰尤为峻险,
因地险路远,游人住第三峰者较少,重九之会,就在这第三峰上。

  从九月初一开始,通往第三峰的一条狭仄路口,已经竖立了一块木牌,上面
写着:“重九武林大会会场,游人止步。”

  光凭这一行字,游客好奇,自然更不肯「止步」了,但这一行字的下面,还
有一行小字,那就显得严重了:“误入者如有死伤,概不负责。”「死伤」二字,
却含有极大的威力,就算游客胆子再大,也不敢把自己的性命当儿戏,因此这几
天,大家都相戒不敢再上第三峰去了。

  凌干青一干人,就扮成了游山的相公,到庐山游山来的。聂小香也改扮成男
装,凸起的肚子,用布扎紧了,穿上宽敞的长衫,倒也看不出来。他们赶到庐山
脚下,已经初三的上午。

  海会寺是有名的古刹,他们找到海会寺,左侧果然有一条小径,曲折而行,
走了里许光景,穿过一片松林,果然有一座庙宇,黄墙掩映,矗立在松林之间,
松风徐来,泉声潺缓,清静已极。走到近前,庙门上一块横匾,写着「雷公庙」
三字。

  凌干青不觉有些趔趄,心想:“这雷公庙不知是不是看山庙?”

  毕秋云跨上一步,说道:“大哥,是不是觉得这庙的名称不对么?这并不重
要,有许多寺院,匾额上的名称,和一般人口头上叫的都不一样,我们上去问问
就是了。”

  管秋霜道:“海会寺左侧,只有这个庙宇,我想不会错了。”

  正说之间,只见两扇庙门开处,走出一个年轻青衣和尚,朝凌干青合十一礼,
陪笑道:“六位施主是看山来的了,快请里面奉茶。”说完,连连合掌肃客。凌
干青听那和尚说自己六人是「看山」来的,心中不觉一动,正待问话。

  那青衣和尚不待凌干青开口,立即低声道:“施主们不用多问,快些进去了。”
凌干青、毕秋云等人看他神色紧张,心中虽觉奇怪,但却没有再问,依言走入。
青衣和尚迅快关上山门,才领着凌干青等人来至左首偏院,一间客室中休息。

  田玉燕忍不住问道:“大师父,你们宝刹是不是叫看山庙呢?”

  青衣和尚合十笑道:“是的,敝庙还处偏地,庙无恒产,平日香火不多,因
在敝寺后进,添建了一排客房,专供游客歇足之用,游客是看山来的,就把敝庙
叫做看山庙……”刚说到这里,只听外面响起擂门之声,那青衣和尚慌忙合十道
:“施主们请稍坐,贫僧去去就来。”说完,匆匆转身就走,往外行去。

  山门开处,来的是两个眉眼盈盈,长发披肩,身穿紫红夹袄,长裙曳地的姑
娘家。这两人敢情是一对姐妹花,眉目酷似,年龄也差不多,看不出谁是姐姐,
谁是妹妹来?青衣和尚当门而立,连忙合掌道:“二位姑娘是进香来的么?”

  左边一个娇声道:“不进香就不能来了么?”

  右边一个道:“你这和尚怎么啦?挡在门口,不让我们进去是不是?”

  青衣和尚依然当门而立,合掌道:“二位姑娘原谅,小庙除了雷公诞,并不
开放进香。”

  “快让开。”左边姑娘冷冷的道:“我是游山来的,进去随喜总可以吧?”

  青衣和尚陪笑道:“姑娘原谅,小庙平日谢绝随喜。”

  左首姑娘哼道:“你们这里是不是叫看山庙么?我们师父说这里清静,要住
到你们这里来,我们是来看房间的,你快领我们进去看看。”

  青衣和尚为难的道:“二位姑娘原谅,尊师想必也是女菩萨了,小庙住的都
是男客,向来不接待女宾。”

  右首姑娘哼道:“我师父说要住到这里来,你和尚噜嗦个什么,还不让开?”
左手抬处,从她宽大的衣袖中,伸出一只羊脂白玉般的纤纤手掌,轻轻一翻,柔
软无比的朝青衣和尚肩头拂来。

  这一拂,手势美妙无比,好像是和青衣和尚打情骂俏,但内行人地可以看得
出来,她在这一拂之中,竟然包含了拂派截经、错骨分筋手法,出手阴毒已极。
青衣和尚看得脸色—变,急急往后斜退出去。

  要知右首姑娘这一拂之势,看去又柔又软,实则出手之快,变招之速,何殊
电光石火,武林中只怕很少有能够躲闪得开,但青衣和尚居然不露形迹,一下斜
退出去,这不是说,她出手虽快,青衣和尚躲闪得更快么?

  右首姑娘不由得一怔,接着水汪汪的眼睛一转,口中发出格格娇笑道:“瞧
不出你和尚居然真人不露相,还是个会家子呢。”

  青衣和尚退后数尺,她却像行云流水般随着跟进,一面说道:“喂,你是不
是少林弟子?”右手不知何时,纤纤玉指软软的朝青衣和尚肩头拂来。她一闪而
至,就到了青衣和尚面前,这下出手自然更快了。

  青衣和尚如遇蛇蝎,脚下往后退下一步,合十道:“姑娘休得说笑了,贫僧
那会是少林弟子?”试想他若非武功极高,如何能闪避得开右首姑娘这一拍之势?
因为这一拍至少比方才那一拂还快得多,岂是后退一步就能闪得开的?

  右首姑娘出手两招,都落了空,而且发觉青衣和尚这当胸合十之际,就有一
股暗劲从掌心涌出,虽无伤人之意,却有阻拦之势,心下更是怒恼。这一恼,她
娇面上无端飞起一片红晕,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青衣和尚,媚情如丝,笑
吟吟的道:“你倒说说看,你不是少林弟子,那是什么人的门下呢?”她岂会被
他逼出来的一股内劲唬住?依然朝青衣和尚面前逼了过去,双手隐藏在衣袖之中,
显然将有厉害杀着。

  青衣和尚双掌合十当胸,神色肃穆的道:“姑娘请止步,贫僧已经连让了姑
娘两记高招,该当适可而止才好。”

  “唷。”右首姑娘格的笑道:“你这话倒像是我逼你了?逼你还俗呢?还是
逼你娶我?你……你说呀。”她声音娇中带甜,甜中带嗔,嗔中又带些见颤,令
人听得好不回肠荡气,蚀骨销魂。

  但在说声中,双手突然像水蛇般从她衣袖中飞出,涂着凤仙花汁的尖尖十指,
闪电般戳到,十道尖风带着一缕沁人的甜香,直射过来。他们在对天井中一退一
逼,尤其右首姑娘又娇又笑的话声,坐在左首偏院里的凌干青等人自然都听到了。

  青衣和尚正在和一个女子较手,毕秋云等几个姑娘家岂肯不看?就一齐站起
身,立到偏院通往大殿的门口,争看热闹。青衣和尚眼看右首姑娘骤下杀手,不
由双目乍睁,沉声道:“姑娘这是逼贫僧出手了。”合掌当胸的双手,突然一分,
向外拍出。

  他这双掌乍分,就有一股无形的内家劲气,随掌涌出,朝前推出。那右首姑
娘但觉自己发出的十道指风,全被震了回来,胸口一窒,一个娇躯被震得往后连
退了三四步之多,才算站住,但脚下堪堪站住,突觉喉头一甜,咳嗽一声,吐出
一口鲜血来。

  左首那个姑娘本来跟进山门,只是袖手旁观,此时看到右首姑娘被青衣和尚
掌风撞得吐出血来,不觉冷笑一声道:“好,你这小贼秃胆敢出手伤人,那是不
要命了。”缓步走上,一面叫道:“妹子,你下来,让我来教训教训他。”

  她们一式长裙曳地,看去俏生生长裙生波,莲步姗姗,实则如同行云流水,
步法极快,话还未落,人已抢到右首姑娘的身前,目视青衣和尚,正待出手。那
青衣和尚双掌推出,把右首姑娘震退之后,突觉鼻中闻到一缕淡淡的幽香,头脑
一昏,心知不妙,一个人身子打转,「砰」然一声,跌倒下去。

  左首姑娘回过头来格的笑道:“原来妹子已经下手了。”这下看得毕秋云等
几位姑娘心下大吃一惊。

  田玉燕低声道:“二哥,我们要不要出手呢?”二哥,自然是沈若华了。

  她话声方出,只听耳边响起极细的一个苍老声音说道:“此事和诸位小施主
无关,你们不可在此露了形迹。”这句话,是有人以「传音入密」说的,但「传
音入密」,是练音如丝,以内功送出,出彼之口,入我之耳,只能和一个说话,
如今这苍老声音以「传音入密」说话,居然一次说话,凌干青等六人耳边,全听
到了。

  右首姑娘站在原地,运了一回气,才算把逆血压了下去,一面切齿道:“姐
姐,这贼秃由我来处置,我要剁他一双手来。”目光一注,不由得呆住了,口中
「咦」了一声道:“姐姐,这贼秃呢?”

  凌干青等人给姑娘一嚷,注目看去,刚才明明扑倒在地上的青衣和尚,这眨
眼之间,竟似借地遁走了,果然没了影子。就在此时,只听一个矫滴滴的声音冷
冷说道:“老和尚好快的身法。”

  庙门前,来了两顶翠绿的软轿,轿子一直抬进小天井中央,才停下来。第一
顷软轿后面跟着的一个青衣少女,等轿一停,立即赶上前来,伸手打起了轿帘,
挽扶着白发如银,脸若桃花,身穿锦缎宽大夹袄,百褶曳地湘裙的美妇人下轿。
这妇人生得眉如画,看去不过三十来岁,应该是个少妇,但从她一头披肩银发来
说,应该已有七老八十岁了。

  凌干青急忙暗暗扯了毕秋云一下衣衫,几个人悄悄退下,小沙弥俏声道:
“施主们快请随小僧来。”

  他话声甫落,只听银发美妇娇滴滴的声音问道:“东厢是些什么人?”

  老和尚连忙合十道:“那是住在敝庙东首客户的几位施主。”

  银发美妇吩咐道:“月仙、巧仙,你们去看看是些什么人?”

  银发美归说的话,凌干青自然听到了,他朝管秋霜等人打了个手势,要她们
先随小沙弥往里面客房行去,只留下自己和毕秋云两人来应付。那是因为毕秋云
平日穿惯男装,不易被瞧出破绽来。管秋霜等人走后,凌干青和毕秋云刚回入客
室坐下,两个紫衣少女已经俏生生走了进来。

  那叫巧仙的妙目一转,看到客室中坐着的两人,竟是两个温文俊俏的少年书
生,不觉粉脸生晕,春上眉梢,口中喂了一声,说道:“刚才偷看的就是你们两
个么?”

  毕秋云含笑站起来,拱拱手道:“两位姑娘请了,方才在下和大哥二人,一
时好奇,看到姑娘身手,真是高明极了,好教在下敬佩。”

  巧仙听她一说,更是笑厝如花,瞟了她一眼,说道:“真的?你们也会武功
么?”

  毕秋云道:“在下兄弟,也练过几年,防防身而已。”

  巧仙问道:“你们是游山来的?”

  毕秋云道:“是的,在下兄弟久闻庐山烟云,是以前来一游,二位姑娘也是
游山来的么?”

  “才不呢。”巧仙道:“我们是来参加重九武林大会的。”

  “重九武林大会?”毕秋云奇道:“怎么在下兄弟没听人说过呢?”

  凌干青抱拳道:“二位姑娘怎不请进来坐呢?”

  巧仙回头道:“师姐,我们进去咯。”

  两人跨入客室,巧仙眼波一溜,问道:“你们贵姓呢?”

  毕秋云抢着道:“他是我大哥姓凌,在下姓毕,二位姑娘贵姓?”

  巧仙粉脸微酡,说道:“我叫巧仙,师姐叫月仙。”

  月仙看她说个没完,接口道:“师父要我们看看的,我们不坐啦。”

  毕秋云道:“今日难得遇上二位姑娘,这也是缘,多坐一回有什么要紧?”

  巧仙道:“我们还要去回师父的话,不坐啦。”

  毕秋云道:“姑娘身手已有如此高绝,令师一定是非寻常人了,不知是那一
位高人?”

  巧仙咭的笑道:“你们没看到么?”

  毕秋云道:“看是看到了,令师好像年纪不大。”

  巧仙娇笑一声道:“我们师父快八十岁啦,你还说她年纪不大,告诉你,她
老人家就是武林中人称银发仙婆的,你听人说过么?”毕秋云还是摇了摇头。

  月仙拉着巧仙的手,说道:“我们快走了。”巧仙美目盈盈瞟了毕秋云一眼,
才轻扭腰肢,俏生生和月仙一起走了。

  大殿上银发美妇正以威力的口气娇声说道:“我只要在这里住上三天,大师
如果不肯答应,那就是不给我面子了,除非你金罗汉在武功上胜了我银发婆婆…
…”

  “阿弥陀佛。”老和尚连连合十道:“老僧已在佛前许愿,不再和任何人动
手,女菩萨这不是要老僧为难么?”

  何真真在旁道:“老师父,银发前辈就是要图个清静,才到宝刹来的,既已
来了,老师父一再拒人于千里之外,不是使人难堪么?”

  老和尚合十道:“女菩萨说得极是,只是敝庙客户,已经有人定了,何况住
到敝寺来的,都是男施主……”

  何真真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东院客房,已有人住了,咱们只要西院的
客房就好。”刚说到这里,月仙、巧仙已经走了进来。

  月仙朝银发婆婆行了一个礼,说道:“启屏师尊住在东院客房的,是两个游
山来的年轻相公。”

  巧仙接口道:“弟子问过他们了,一个姓凌、一个姓毕。”何真真听得心头
突然一动,暗道:一个姓凌、一人姓毕,莫非就是凌干青、毕秋云他们?

  银发美妇点点头道:“好,你们先到西院客房去看看,咱们就住到西院客房
去好了。”

  老和尚攒攒眉,这老魔女不好惹,自己纵然不惧,但此时也不好和她翻脸,
这就合十道:“女菩萨既然非住敝刹不可,老僧也不好坚持,只是男女有别,女
菩萨几位借住西院,务必约束门人,不可随便到处走动,更不可到东院去,老僧
只有这点要求,女菩萨谅可首肯吧?”

  银发美妇含笑道:“大师放心,我自会遵守诺言,绝不让她们到处走动就是
了。”

  老和尚双手合十道:“既是如此,女菩萨请吧。”

  银发美妇回头道:“真真,咱们到西院去。”一行人果然朝西院行去。

  老和尚回到后进禅房,小沙弥已经先在,合掌道:“老师父,弟子已把凌施
主一行六人,领到东院客舍去了。”

  老和尚道:“现在有—件事,你和师兄必须日夜轮班,在山门前等候,如果
姜老施主和欧施主来了,立即把他们领到为师这里来。”

  小沙弥躬身道:“弟子遵命。”

  东院一排八间客舍,中间是—间起居室兼膳厅,庭院中也小有花木之胜,当
真清静已极。凌干青和五位姑娘,每人单独住了一间。晚餐时分,小沙弥送来了
素斋。凌干青问道:“小师父,那些人走了么?”

  小沙弥道:“她们已经在西院住下来了,老师父特别要小僧转告凌施主,无
事不可外出。”

  田玉燕问道:“老师父没有说,那银发妇人是什么人呢。”

  小沙弥摇摇头道:“不知道,老师父没说,好像是个很厉害的人,哦,老师
父方才还吩咐小僧,要小僧和师兄轮流值班,去庙外等候姜老施主和欧施主呢。”

  毕秋云道:“大哥,这个怎好劳动两位小师父,我看还是我们轮流到庙外去
等的好。”

  沈若华持重的道:“你没听老师父吩咐,无事不可外出么?”

  毕秋云道:“我们又不去和人惹事,只是在暗中等候,有何不可?”

  凌干青道:“三弟这话也有道理,我们在庙门口等人,只要不惹事就是了。”
刚说到这里,突然抬目喝道:“什么人?”五位姑娘方自一怔。

  只听有人低笑一声道:“果然是凌少侠。”人随声下,翩然从檐前堕下一个
人来。

  凌干青早已听出口音来了,连忙拱手道:“原来是何姑娘。”来的正是黑衣
魔女何真真,她长发披肩,一身黑衣,一双妙目盯着凌干青,笑吟吟的,看去真
有无限风情。

  聂小香赶忙迎了上来,躬着身说道:“师……”

  何真真瞟了她一眼,没待她叫出口来,便抢着握住了她的手,娇声笑道:
“小妹子,你已经不是仙女庙的人了,还叫我师叔么?我告诉过你,以后我们只
许姐妹相称,你怎么忘了呢?还不叫我何姐姐?”

  聂小香红着脸叫了声:“何姐姐。”

  何真真咭咭的笑道:“这才是好妹子。”她伸手从怀里取出一件东西,一下
塞到聂小香的手中,说道:“你们已经大喜了,这是我做姐姐的一些薄礼,你快
收了吧。”

  聂小香低头一看,她塞到自己手中的是一双翠玉雕龙手镯,雕刻精细,玉色
翠绿如油,只得红着脸道:“谢谢何姐姐。”

  何真真道:“不用谢,这镯子上雕刻的一条蟠龙,是个好口采,预祝你生个
龙子。”聂小香被她说得脸上更红,不好再说了。

  毕秋云道:“何姑娘消息倒是灵通得很,我们大哥成了亲,你都知道。”

TOP

0
            第十八章五女破五行阵

  何真真朝她笑笑,说道:“方才我听她们说,住在这里的是一位凌相公,一
位姓毕,我猜到就是毕姑娘了,没想到你们全来了。”接着又笑道:“朴树湾一
举一动,仙女庙都了如指掌,只是碍着姜太公,没采取行动而已,凌少侠和小妹
子的婚礼,我自然知道了。”

  凌干青道:“何姑娘都认识,在下就不和你介绍了。”

  何真真举手掠掠鬓发,嫣然一笑道:“我都认得,只是没和大家打过招呼罢
了。”她目光一转,又道:“凌少侠,你怎么会住到这里来的呢?”她在五位姑
娘面前,不好叫他「凌大哥」。

  凌干青也不隐瞒,低声道:“这是姜老人家要我们来的,他也会到这里来。”

  何真真哦了一声道:“这就对了,师父指定要我陪银发前辈住到这里来,大
概就是为了这里的老师父金罗汉和姜太公是素识,来看看他的动静的了。”

  凌干青问道:“何姑娘说的银发前辈是什么人呢?”

  何真真道:“银发前辈如论辈份,比家师还高上半辈,是敝教中硕果仅存的
一位老前辈了。”她口中的「敝教」,自然是魔教了。

  她话声甫落,只听一声娇艳的笑声,接着有人娇声说道:“真真,你怎么在
背后编排起婆婆来了?”话声入耳,大家面前已经多了一个银发如雪的美妇人。

  何真真脸色为之一变,急忙躬身道:“晚辈怎么敢在背后编排前辈呢?”

  银发婆婆格的一声娇笑说道:“还说没有编排婆婆,连婆婆的底牌掀出来了
呢。”她一双明眸,闪着亮晶晶的光芒,从几人脸上缓缓掠过,最后停在凌干青
的脸上,点点头道:“这小伙真是艳福不浅,五个俏女娃像众星拱月般伴着他,
你真真还来凑上一脚。他叫什么名字?是不是那个叫凌什么的男孩子?”何真真
粉脸蓦地红了起来,不,沈若华等五位姑娘也给说红了脸。

  田玉燕道:“他是我们大哥咯。”

  银发婆婆格格笑道:“小妹子,从前婆婆那个短命鬼还没死的时候,婆婆还
不是叫他他大哥、好哥哥?人家好哥总要背着人叫的,婆婆可当着许多人就这样
叫,他本来就是我好哥哥咯,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她少说也有八九十岁了,但
一口又娇又脆的声音,听得没有一个男人不会怦然心动,如果再倒退六十年,她
只要叫你一声「好哥哥」,不把你叫死才怪。

  她这话,听的六个大姑娘莫不面红耳赤,感到羞涩,心里也暗暗骂道:“魔
教怪物,当真是老不羞。”

  银发美妇看着她们,含笑道:“你们害羞,就是心中有贼,唔,真真,看来
你对这小伙子当真动了真情,本来咱们魔教中人,第一就是要去心中之贼,就是
当众脱光了也不会脸红,这没有什么,只是心中光明,王体圣洁而已,亏你还叫
黑衣魔女呢?怎么也效儿女之心?你师父的衣钵,看来要落空了。”她目光一转,
又道:“你叫凌什么,还是你自己说吧。”

  凌干青也被她说红了脸,正容道:“在下凌干青。”

  “对、对。”银发婆婆娇笑道:“就是你,听说你是木吾的徒弟,你是赴重
九之会来的了,你师父呢?”

  凌干青道:“家师没有来。”

  银发婆婆问道:“那姜竹坡呢?来了没有?”

  凌干青道:“姜老人家也没有来。”

  银发婆婆回过头去,朝真真格格的笑道:“真真,你不是喜欢他吗?那就要
他跟咱们走好了,婆婆替你作主。”

  何真真急得脸红发热,说道:“前辈,晚辈和他只是普通朋友,何况他已经
有了妻室……”

  “傻丫头。”银发婆婆不悦道:“婆婆给你作主,还怕什么?”

  管秋霜哼道:“你凭什么要凌大哥跟你走?”

  田玉燕接口道:“凭你想带走凌大哥,门都没有。”

  凌干青也正容道:“姜老人家已经约定了重九之会,有什么过节,可以在会
上见个真章,如今还不到会期,双方都应尊重对方的人,咱们因和何姑娘相识,
尊敬你婆婆是武林前辈,你要和咱们动武,不嫌以大欺小么?”

  “动武?”银发婆婆格格笑道:“婆婆只要你跟我走,没说动武呀,真要动
武,你们还不配呢。”

  何真真道:“前辈,凌少侠说得没错,我们走吧。”

  银发婆婆娇声道:“他说的话,你自然都认为对的了,婆婆要他跟咱们走,
是带他见你师父去,你师父对他很不谅解,有婆婆给他打个圆场,你师父的气也
消了,有婆婆在,还会难为他么?”

  凌干青得怒声道:“在下不去呢?”

  银发婆婆娇声道:“今晚你非去不可,婆婆可以保证,没人敢伤你一根毫发。”

  “阿弥陀佛。”一声低沉的佛号,传了进来,老和尚双手合掌当胸,急步走
入,说道:“两位女菩萨,老衲和两人约好了的,你们住西院,东院另有人住,
不可到东院来,女菩萨一向言出如山,怎好食言?”

  “老和尚真多事。”银发婆婆道:“我只是这姓凌的小伙子随我走一趟,又
不是骗去把他吃了,你老和尚干么急匆匆的赶来?”

  老和尚合十道:“女菩萨有所不知,这几位小施主,老衲受人之托,在他们
师长未到之前,要负责他们的安全。”

  银发婆婆格格的笑道:“金罗汉出头了,那好,银发婆婆久闻你大通大师之
能,可惜从没有人和你较量过,今晚正好较量较量,看看是你佛法无边,还是我
魔教神通广大?只要你大师赢得我一招半式,我拍手就走。”

  “阿弥陀佛。”老和尚合掌道:“女菩萨这是出的难题,老衲四十年前已在
佛前许愿,不再和人动手。”

  银发婆婆道:“那怎么办呢?”

  老和尚合掌道:“老衲虽然不再和人动手,但女菩萨若是肯回转宝山,不参
加重九之会,老衲还是愿意一试。”

  银发婆婆问道:“你要如何试法?”

  老和尚道:“老衲任凭女菩萨施为,绝不还手,女菩萨不胜,就算老衲胜了。”

  银发婆婆听得一呆,说道:“大师任凭我施为不还手?”

  老和尚道:“正是。”

  银发婆婆道:“大师能忍受魔教神通?只要一下受不住,就得涅桨归西。”

  老和尚宝相庄严,徐徐说道:“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好哇。”银发婆婆尖笑一声道:“这是你自己说的,可不能怪我?”

  老和尚道:“若是老衲抵受不住,那是老衲禅心不坚,怎敢怪到女菩萨头上。”

  银发婆婆点头道:“那你就接着了。”话声出口,伸出一双又娇又柔的手腕,
轻轻拢了下披在肩后的银发并未看她有何施为。

  老和尚似乎很紧张,急忙合十道:“且慢,女菩萨神功通玄,要施为也请到
天井中去。”迅快的退到小天井中央。

  银发婆婆格格笑道:“我从不韪言是魔教中人,魔教只有魔功,那来的神功?
不过我婆婆极有分寸,和你较量,绝不会伤害到第三个人去。”

  她也轻移莲步,随着话声娇娇娆娆的跟了出去。如果没有人说这位是银发婆
婆,看去最多也是三十许人,有谁相信她是魔教中硕果仅存的老奶奶,少说也有
八十岁了。何真真知道厉害,自然不敢跟下石阶去。凌干青也得到老和尚「传音
入密」的暗示,要他们站远一点,是以大家只站在走廊上作壁上观。

  银发婆婆走到离老和尚一丈光景,便自站停下来,探手从怀中取出一把银色
的木梳,眼波一抬,娇笑道:“老和尚,你准备了。”话声出口,举起银梳,轻
轻朝白发上梳去。

  她这一梳,就从白发上梳下无数火星,滚落地面,朝老和尚脚下滚了过去。
这下看得凌干青、毕秋云等人暗暗奇怪。他们还以为银发婆婆要和老和尚比较什
么高深的武学,这样子梳梳头发,梳下一大堆火星来,算是什么功夫?

  老和尚看到无数火星朝他脚下飞滚过来,脸色显得十分凝重,本来站着的人,
缓缓朝地上坐下,盘好双脚,双手合掌当胸,闭目瞑坐,一动不动,那些火星滚
到他身子四周,就逐渐的熄没。但银发婆婆用银梳梳着白发,一记又一记丝毫没
停,每梳一下,就有无数火星,随流而下,滚了过去,是以老和尚四周,一直有
无数火星在滚动,前面的随滚随没,后面的又滚滚而至。

  银发婆婆那把银梳,越梳越快,火星也越滚越多,先前梳下来的只是闪着星
星之火的火星,梳到后来,火星越梳越大,变成火球,从她白发上滚落地面,就
发出“滋”“滋”细声,铺在天井上的青石板,都被火球烧得随着冒起缕缕青烟。

  火球越滚越多,因为火球体积大了,一时不易很快熄灭所以越积越多,虽然
中间有许多在逐渐消没,但后来的滚滚不绝,一时之间,在老和尚坐着的一丈之
内,几乎布满了四面流转滚动的火球。加上青石板被烧得发出滋滋之声,也随着
大盛,冒起的一缕缕青烟,也笼罩了一丈方圆。

  直到现在,凌干青等人才看出这火球的厉害来了,因为他们站在阶上,离那
一圈滚动的火球,少说也有两三丈远,但每个人都被火势灼得满面通红,全身都
在冒汗了。由此可见坐在火堆中间的老和尚,若无上乘精纯禅功,不被这滚滚火
球,烧成焦炭才怪。

  大家凝目看去,老和尚四周青烟缭绕,已经看不清老和尚如何了,只是有个
人影还挺直的坐着,如此而已。只有银发婆婆心里明白,自己施展的「魔火」,
并未把老和尚烧死,甚至连他一寸衣角都没烧到,口中不觉发出一声银铃般的娇
笑。

  突然收起银梳,举步绕着火球走去,双手在后一拢长发,上身朝前一扑,头
向前点,披散在肩后数尺长的银发,忽然散开,朝前甩去。她这一甩,但听「轰」
的一声,本来只是滚动的火球,这回好像火上加油,火势登时大盛。

  银发婆婆绕着这圈火球而行,每走三步,就上身一扑,头向前点,一蓬银发
就随着朝前甩出,每一甩都「轰」然有声,火势就随着旺盛。这一圈下来,本来
滚动的火球,如今已化作了一幢丈许方圆,丈许来高的碧绿火焰,包围着老和尚
熊熊燃烧。

  就在此时,小天井南首上空,突然出现了一道乌黑的光芒,矫若神龙,朝天
井上宅飞射而来。银发婆婆似有警觉,怒声道:“是什么人发的玄武剑?”她喝
声甫出,但见那道乌光刚到小天井上空,就忽然停住,那是一柄通体乌黑有光的
宝剑。

  同时只听火堆中响起老和尚的声音说道:“阿弥陀佛,老施主快快收剑,老
衲还撑得下去。”凌干青听银发婆婆喝出「玄武剑」,心中一动,暗道:莫非武
当掌教到了?

  玄武剑北方癸水之精自然是这片魔火的克星无疑,如果发剑的是武当掌教,
老和尚不会称他老施主,而且这只剑横停在半空,正是姜老人家「诛神剑」的手
法,莫非姜老人家也来了?直射而来的剑光,突然停住,那是老和尚使的神通,
把它拦住的了?

  在他心念转动之际,熊熊火光,倏然灭去,大家只觉眼前一暗,再定睛看去,
南首屋面上出现二俗二道,一共是四个人。凌干青看得心头不禁大喜,这四人,
正是姜老人家、自己师父、武当掌教乙青道长、和欧一峰。

  银发婆婆脸色铁青,怒哼一声道:“方才祭剑的是武当乙青子吧,老婆子不
相信你牛鼻子有这大的功力。”抬手之间,从她大袖中飞出七支三寸长的亮银小
剑,排作七星之状,缓缓飞去。

  姜太公大笑道:“那是老夫怕老和尚被烧成了灰,才借乙青道友的玄武剑一
用,但剑到上空,就被老和尚「一指禅」给抵住了,并未毁伤了你的魔火,你急
什么呢?”长袖一挥,激射过去的七支小剑,就被一股无形之力给挡住了。

  老和尚这时已从地上站起,朝四人合十一礼,徐徐说道:“四位光降,恕老
衲失迎,方才是老衲和这位女菩萨有约在前,只要女菩萨不胜,就算老衲胜了,
女菩萨就立即回转宝山,不再参与重九之会,老衲还撑得下去,自然不能有第三
者出手了。”

  银发婆婆招手收回七支小剑,哼了一声道:“老和尚,你不用说给我听,银
发婆婆言出如山,说话算话,我这场「诸天魔火」既然不能胜你,自然是你胜了,
我还会赖么?”说到这里,回头道:“真真,你给我告诉你师父,我婆婆对重九
之会,无能为力,我走了。”话声出口,她人影倏杳,业已走得无影无踪。

  何真真朝凌干青低低说了声:“我也走了。”急步往走廊行去。

  凌干青、沈若华、毕秋云等人,也一齐迎了出去,只见小天井中方才被魔火
烧过之处,足有数寸来厚的青石板全都烧成了焦灰,只有老和尚坐的地方,依然
完好如初。凌干青因自己成了亲,还没禀呈师父,引着聂小香双双跪拜下去。

  木剑道人含笑道:“你们起来,为师已经听姜前辈说过了,这是姜前辈作的
主,为师自然不好责备你了。”凌干青、聂小香还是恭恭敬敬的磕了四个头,才
行站起。接着沈若华、毕秋云等四位姑娘,也拜见木剑道人和乙青道长。

  姜太公道:“木吾道兄,老夫这五个记名徒弟,你看如何?”他说「五个」
是包括聂小香在内。

  木剑道人呵呵笑道:“姜前辈的高足,还有什么话说?”

  乙青道长含笑道:“原来这五位姑娘,都是前辈的高足?”

  姜太公大笑道:“我是儒教,孔老夫子当年有三千弟子,我只收了五个记名
弟子,还太少呢。”大家由老和尚陪同,进入起居室落座,那小沙弥不待吩咐,
送上四盏香茗。

  姜太公含笑道:“大师今晚功德无量,总算给咱们赶走了一个难惹的魔头。”

  老和尚连连合十道:“阿弥陀佛,这女魔头当真难惹的很,她那「诸天魔火」,
差点把老衲一把老骨头化成了灰尘,方才老衲为了阻止老施主那支玄武剑,稍微
大意,就把老衲的衣袖,烧去了一角呢。”他举起右手大袖,袖角果然被魔火焚
毁了一个大洞。

  管秋霜问道:“老师父,玄武剑可以克制魔火吗?”

  老和尚含笑道:“玄武剑乃是癸水精英,自然是她魔火的克星了。”

  管秋霜道:“那么老师父方才为什么要拦阻呢?”

  老和尚道:“老衲和她约好了,她胜不了老衲,就不再参与重九大会,如果
玄武剑真的破了她魔火,她一做,二不休,此人翻了脸,可不易收拾,自然让她
自己走的好了。”

  姜太公笑道:“为师要乙青道兄祭起玄武剑,再由为师行气驭剑,也只是存
心唬唬她的罢了,好让她知难而退,并不是真的要和她动手。”

  木剑道人道:“姜前辈,天山三怪和五行五老,真的都会赶来给斗姆助拳吗?”

  姜太公道:“你们不是看到了,连阴山一魔都被也搬出来了,他们这些本来
蠢蠢欲动的人,还会不来么?”

  田玉燕问道:“老夫子,阴山一魔是谁呢?”

  欧一峰笑道:“你们都见过了,她就是刚才走的银发婆婆。”

  乙青道长道:“姜前辈,天山三怪和五行五老都不易对付,你老想必已胸有
成竹了?”

  “唔。”姜大公一手摸着花白胡须,微微一笑道:“五行五老,只是生性刚
愎,生平尚无大恶,对付这五个人,老夫已经有了腹案,不用诸位出场,至于天
山三怪,生性凶残,是左道中的凶人,咱们这次可就不能让他们再有一个漏网了。”

  乙青道长稽首道:“贫道但凭前辈差遣。”

  姜太公道:“时间不早,这几位小娃儿都该去休息了,咱们到老和尚那儿去
谈吧。”于是由老和尚引着姜太公、木剑道长、乙青道长、欧一峰四人,往后进
禅房而去。

  第二天,华山派掌门人商子畏也带着两个门人赶来。现在只有一个人还没有
来,那是少林寺的疯和尚风大师,不过他亲口答应来的,自然一定会赶来的了。
两天时间,一晃眼过去。重九佳节,敬老尊贤,本是登高的日子。

  但今天五老峰这个登高大会,却是武林正邪存亡绝续之会。同样登高,意义
各殊。五老峰的第三个峰顶,正好是一片平台,由仙女庙观主魔手天尊朱九通率
同门人,早已在峰顶东两边搭了两个遮阳的布蓬,放好一、二十个薄团,准备给
与会人临时休息之用,也派了几个女弟子供应茶水。

  因为这重九大会,是仙女庙发起的,他们自然是主人了。主人,当然要到得
早些,因此由斗姆为首的这一帮人,辰牌时光,就已抵达峰顶,坐到了东首的棚
下,西首一个棚,留给姜太公等人。已牌时光,姜太公一干人离开看山庙,一路
朝五老峰而来。

  这一行人由姜太公姜竹坡为首,看山庙主持金罗汉大通大师、木剑道人、武
当掌教乙清道长、华山派掌门人商子畏、南海门掌门人欧一峰。门人有凌干青、
聂小香夫妇、沈若华、毕秋云、管秋霜、田玉燕、武当门下八个蓝袍道人,和看
山庙的小沙弥。

  一行刚到峰下,就看到两个身穿青色劲装的汉子站在入山小径上,看到姜太
公等人朝山径行来,立即迎上前来,抱抱拳道:“来的可是参加大会来的姜老夫
子么?”

  姜太公含笑道:“正是老夫。”

  两名汉子神色恭敬的道:“那就请上山了。”他们自然是朱九通的门徒,奉
派在此守着登山小径的人,若非参与大会之人,就得一律挡驾了。

  姜太公一行鱼贯登上峰顶,便由两名一色绿衣的少女迎了上来,躬身道:
“诸位姜老夫子的人了,请到西棚休息。”说完,就走到前面引路,把一行人领
到西边棚下,躬身道:“委屈诸位,峰高路险,不好搬运坐椅,只好请诸位在薄
团上休息了。”

  姜太公含笑道:“这样很好,多谢两位姑娘了。”

  两个绿衣少女又端上一把茶壶和十几个茶碗,说道:“诸位请用茶水。”放
下茶壶茶盘,才行退去。

  姜太公举目看去,东首棚中,已经坐了不少人,除了身为主人的斗姆,和她
三个门下魔手天尊朱九通、勾魂娘子柳凤娇、黑衣魔女何真真之外,还有不少三
山五狱的人,自然是他们师徒邀约来的了。姜太公最注意的是坐在前面一排的八
个人,那就是天山三怪和五行五老了。

  天山三怪一样的蟹青脸,浓眉大眼,双颧突出,头戴皮帽,身穿一式羊皮袄,
足上穿上双乌拉草编织的草鞋,胸口挂一串骷髅念珠,中间一个看去年岁较大,
已有七十以上,左右两人,和他相差也不过三四岁光景。因为这三人服装怪异,
就显得十分突出。

  在这三人右边,则是五老,五个身穿及膝黄衫的矮小老人,每人颔下都留了
一把雪白的山羊葫子,相貌虽然有些不同,但因打扮得一模一样,看去也很显眼。
武当乙青道长低声道:“要来的果然全来了。”

  华山掌门商子畏笑道:“这样也好,经此一会,武林中大概可以太平上二、
三十年,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东棚斗姆看到和姜太公同来的人中,还有木剑道人和金罗汉大师,脸上不禁
变了颜色。但她身为主人,不得不站起身来,举步走出,朝姜太公拱了拱手道:
“今天得蒙姜前辈、金罗汉大师、木道长等诸位准时光降,老身至感荣宠……”

  她目光一转,续道:“咱们此次重九之会,原是因为关外紫衣帮的人大举骚
扰中原,是我门下朱九通和紫衣煞神霍天生订下了今日之会,那知紫衣煞神居然
不守江湖信义,明的订下了日期,暗中却倾巢出动,夜袭仙女庙,这一役,双方
当然死伤狼藉,损失惨重,但他紫衣帮从霍天生到小喽罗,也差不多全数被擒…
…”

  她口气一顿,接下去道:“怎知姜老前辈竟然派人持他昔年符令,要小徒朱
九通放人,小徒不得已就向老身请示,老身觉得姜老前辈也许误信人言,致有此
误会,那是离重九已是不远,索性邀请姜老前辈聚会,俾可说明原委,解释误会
……”

  接着又道:“还有,就是多少年来,有些私人恩怨,过节未了的,也好在这
次大会中提出申诉,能够化解的,当然以能化解最好,不能化解的,也可求一合
理解决,这就是这次重九大会的目的,老身向诸位作简单的报呈,请堵位与会来
宾多多指教。”她话声一落,东棚中人纷纷鼓起掌来,西棚自然也鼓掌如仪。

  姜太公站身来,走出棚外,含笑抱抱拳道:“大家都是江湖同道,也是今天
重九大会的来宾,自然不用分东棚、西棚了,斗姆是魔教中杰出的一位,数十年
来,江湖上也没有因她是魔教而稍加歧视,所以有人说今天这场大会,是正邪比
武大会,是不正确的,不用说武功了,武功根本没有邪正之分,就是学道求仙,
也并没有邪正,妖魔精怪一样可以修成正果,神仙犯了戒律,一样难逃天劫,老
朽这样说,是替咱们今日这个大会正名,会者,是调和不同意见,而成为共同的
意见,这才是今日大会真正的目的。”大家听到这里,就纷纷鼓掌。

  姜太公又道:“至于今天会中有多少件恩怨过节,大家不妨一件件提出来,
由大家来决定,务求公正合理而后已,最后老朽代表咱们西棚的人,向主人致谢。”
说完,又抱了抱拳,徐徐退下,大家又鼓了一回掌。

  木剑道人站起身来,走出布棚,向大家打了个稽首,说道:“第一件,由贫
道向大会提出,那是一件复杂凶残的仇杀案,有两家孤儿要讨还两家数十口血债,
要请大会主持公道。”他说到这里,伸手一招,凌干青、管秋霜立即双双走出。

  木剑道人一指两人道:“他们两个一个是小徒凌干青,一个是姜前辈的记名
弟子管秋霜管姑娘……”凌干青、管秋霜随着他的话声,向大家躬身为礼。

  木剑道人续道:“小徒凌干青的尊人,说起来大家也许知道,就是金翅鹏凌
千里,他和管姑娘的尊人云中鹤管崇墀,斗姆的道友门下柳凤娇的丈夫潘河东,
原是结义兄弟,有一年,潘河东为了觊觎一个告老京官的一颗夜明珠,竟然一夜
之间,杀死事主全家一十七口,连三岁孩子都不肯放过,事后凌千里和管崇墀眼
看三弟如此丧尽天良,责他投官自首,潘河东不但不听劝告,还使用歹毒暗器,
企图灭口,终于被两人击下,如果送官究办,他杀害一十七条人命,就得凌迟处
死,潘河东自知已无生理,要求给他一个痛快,才点了他死穴,这件事,凌、管
二位施主,顾念手足之情,也顾全了大义,照说应该就此了结了……”

  他又两道湛湛神光一掠斗姆右首的柳凤娇,续道:“那知柳凤娇不想她丈夫
咎由自取,怀恨凌、管二位施主,在十年之后,不但在贫道居住的茅山脚下,杀
害凌千里,又赶去凌家庄施展毒手,幸而贫道要小徒赶去凌家庄保护才算没有全
遭毒手。继而又赶去管家庄,杀害全庄二十八口,因为柳凤娇是斗姆门下,这件
事才由贫道代为提出,请大家公决。”说完以打了个稽首,和凌干青、管秋霜一
起站到边上。

  柳凤娇气得满脸通红,尖声道:“我是妇道人家,不懂什么大义小义,也并
不知道我丈夫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我只知道我丈夫给两个结义哥哥害死的,
女人丈夫就是天,有人害死我丈夫,我自然要替夫报仇,这有什么不对?”

  木剑道人打了个稽首道:“这是女施主理由,但对与不对,自有大会公平处
理。”

  斗姆起身道:“凤娇,你退下来。”柳凤娇应了声是,缓缓退下。

  斗姆抬头道:“老身是柳凤娇的师父,对这件事老身也有一个看法。”

  木剑道人道:“愿闻其详。”

  斗姆嘿然道:“即使依道长方才所言,潘河东做了丧尽天良之事,他两个结
义哥哥取了义弟的性命,似乎是天经地义之事,那么潘河东的妻子,一个未亡人,
为了报雪夫仇,十年苦练,替夫报仇,自然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了,她在凌、管二
庄多杀了几个人,那是她积十年椎心刺骨之痛,加上点利息,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木剑道人听得不由一呆,打了个稽首道:“斗姆名动武林,又是今日这场大
会的主人,如今日这一大会,不能主持公道,那就什么也不用说了。”

  斗姆冷哼一声道:“武林中本来就是强者为胜,没有公道可言。大家今天上
五老峰来,难道真是坐下来谈道理的么?”

  管秋霜双眉一挑,大声道:“照你说,那么凌大哥和我替父报仇,更是天经
地义了,那好,你叫柳凤娇这万恶贱人出来受死。”

  斗姆脸色一沉,嘿然道:“小丫头,你敢对我如此说话?”

  管秋霜道:“今日这场大会,正如你所说,强者为胜,不用讲什么道理,我
要你叫姓柳的贱人出来,咱们在武功上讨公道,这有什么不对?”

  “这样也好。”斗姆狞笑道:“今天大家就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说到这
里,回头道:“凤娇,人家跟你叫阵,你就让她报报仇看?”

  柳凤娇一手提剑,俏盈盈的走出,朝凌干青、管秋霜两人扫了一眼,冷笑道
:“你们两个是不是一起上?”

  凌干青看到她,不禁自皆欲裂,「铮」的一声抽出青藤剑,厉声道:“对付
别人,我和管妹子也不用两人齐上,但你是咱们凌、管两家的杀父仇人,我和管
妹子不能谁让谁先出手,自然只有两人同上了。”

  柳凤娇举手轻轻掠了下鬓发,点头道:“你们两个,那就一起上吧。”

  就在此时,凌干青耳边突听响起黑衣魔女何真真的声音说道:“凌大哥,小
心她的「无形勾魂毒」,快先服了解药再和她动手。”凌干青心中在感激,目光
朝何真真投去,暗暗点了下头。他吃过柳凤娇施毒的亏,在出场以前已把何真真
给他的解药分给管秋霜,早已含在口中了。

  管秋霜怒喝道:“柳凤娇,父仇不共戴天,咱们不用客气了。”手中诛神软
剑刷的—声,分心就刺。

  凌干青同时大喝一声:“柳凤娇,看剑。”一道青虹疾划而至。

  柳凤娇知道这两人一个是木剑道人的门下,一个姜太公的记名弟子,这一战,
自己等于代表了师门,若是杀了两人,不但永绝后患,师门的声誉也随着就凌架
姜太公和木剑门之上了。因此她在未出手之前,就先使出「无形勾魂毒粉」来,
而且这次使的毒粉,比平常要淡、要轻,要过了盏茶光景,才会渐渐发作,这样
就可丝毫不着痕迹了。

  她当然也算准了的,以她的武功,也足可和两人打上三五百招,不分胜负,
可要过了盏茶工夫自己剑势一紧,他们功力逐渐减退,岂非正好?这时眼看两人
挥剑攻来,她不慌不忙手腕连挥两挥,细长长剑漾起两道剑光,呼呼两声,迎击
出去。

  三人这一交上手,当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凌干青展开「木形剑法」,
一支长剑青芒如电,收发如风,招招都向柳凤娇要害下手。管秋霜连最厉害的一
招祭起诛神剑,都不愿意使出来,使出来的却是姜老夫子教的另一套剑法「金莲
剑法」,一柄软剑施展开来,有如朵朵金莲,剑势奇幻无比。

  她为什么不祭起诛神剑来呢?说得简单一点,长剑脱离了手,纵然威力极强,
可以把柳凤娇诛杀,但总不如手中拿着长剑,刺进柳凤娇心窝来得痛快,实在这
仇恨太深了,非手刃她不可,掷起长剑,以气驭剑,总有虚无飘渺之感,还不如
使「金莲剑法」,实实在在,一旦得手,自己要刺她几剑,就刺几剑。

  当然,凌干青也有一记绝招——「天壤一剑」!威力之强,绝不在管秋霜祭
起诛神剑之下,他没有施展出来的原因,自然也和管秋霜没祭诛神剑是一样的心
意了。两人这一展开剑法,就好像把柳凤娇当作了竞争目标,看谁先把长剑刺进
她的心窝去。

  柳凤娇是斗姆门下的二弟子,随待斗姆有二十年之久,武功自非泛泛,此时
以一对二,也使出了魔教最上乘的「天魔剑法」来,一支细长长剑,划出一圈圈
的精光,在剑光围绕之中,化作种种天魔舞状,看得会使人神情恍惚,目眩头昏。

  这一战,也吸引住东西两棚中人,凡是上五老峰来的人,谁都是大行家,眼
看三人使出来的剑法,各具神妙,各有玄奥,几乎不相上下。不,那是凌干青、
管秋霜两人剑上造诣和临敌经验不如柳凤娇之故,如以剑法本身而言,自然是「
金莲剑法」和「乙木剑法」高明多了。

  但就算凌干青、管秋霜和柳凤娇有同样的造诣,也未必会赢。因为两人的剑
法纵然高明,那是正正派派的剑法,柳凤娇使的「天魔剑法」,是邪派剑法中最
邪派的剑法。一般人所称的邪派剑法,一种是剑上暗蕴阴功,藉双剑交击,传到
对方身上,使对方因中了阴功,而失去战力,这是较上乘的。另一种则是剑法诡
异,出手狠毒,所取部位是正派中人不屑取的,江湖上黑道人中,所使的剑法,
大概属于这一类。

  但魔教「天魔剑法」并不如此,这套剑法,完全以「天魔舞」为甚础,同样
一套「天魔剑法」,男弟子和女弟子使出来,就完全不同,这所谓不同,并不是
剑法招式有异,而是男女的身形舞法大不相同,男天魔的舞法以阳剑为主,舞起
来像一阵龙卷风,飞扬拔扈,可以使天地无色,日月无光。

  女天魔的舞法以阴柔为主,舞起来明明是魔女,也变成了仙女散花,妙曼轻
盈,使你看得目迷五色,心旌摇晃难以自主。在动手对剑之时,出生入死,稍有
一剑之失,就可血流五步,伏尸一人,在这种紧张关头,它能使你看得目迷神眩,
岂非邪门剑法中最邪的剑法?三人这一战,当真剑光缭绕,剑气腾空,好不凌厉?

  柳凤娇计算时间,已有一盏茶的光景,不觉左手朝凌干青招了招,娇声道:
“倒也,倒也。”

  凌干青和管秋霜联手,各自展开剑法,两敌一,依然无法占得上风,此时忽
见柳凤娇招着手,说什么「倒也」、「倒也」,心头不觉一动,暗道:“自己已
经服了解药,所以不怕她的「勾魂无形毒」,如果不服解药,大概这时候应该发
作了,自己何必给她来个将计就计?”一念及此,口中大喝一声:“妖妇,你在
念什么鬼书符?”一招「横槊中流」,横剑平推出去。

  这一招他在前半招用上了十成力道,剑风嘶然,劲道极猛,但剑势推出,后
半招却减去了五成力道,顿时有后力不济之象,人也跟着一个踉跄,往地上跌扑
下去。柳凤娇见状大喜,但因还有一个对手,挥剑急攻,无暇顾到凌干青,只是
长剑挥舞,和管秋霜抢攻,一面左手连招,娇笑道:“你也倒下去吧。”

  原来她施展「勾魂无形毒」等到对方将要发作之际,左手再弹出一些毒粉,
方能取内外夹攻,以收引发之效,她这左手连招,正是暗中又弹出了毒粉。黑衣
魔女何真真看得心头大骇,没想到凌干青竟然没有预服解药,才会又着了她的道。

  这大吃一惊的当然不止是何真真一个,聂小香、沈若华、毕秋云、田玉燕等
人那一个不是一颗心直跳到喉咙口来?这几位姑娘不觉全都准备纵身掠出。只听
姜太公的声音喝道:“你们不许妄动。”

  管秋霜骤见凌大哥倒下,心头一急,此时只好全力抢攻,才能把柳凤娇缠住,
其他的人才能奔出来把凌大哥救走。就在此时,耳中听到凌干青「传音入密」的
声音说道:“妹子速祭诛神剑,好使妖妇注意上面。”

  管秋霜听到凌大哥的声音,心头一喜,口中一声娇叱:“妖妇看剑。”右臂
一振,立即把长剑祭起空中。

  柳凤娇早已听说过管秋霜祭起「诛神剑」的厉害,自然不敢稍微大意,右手
细长长剑当胸直竖,目注管秋霜祭起的长剑,在头上缓缓下落。这一段话说来较
慢,其实只是凌干青扑在地的一瞬间事。柳凤娇以为凌干青中了自己勾魂毒,已
经倒地,就不足为虑,这时耳中突然听师父的声音喝道:“凤娇,小心。”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凌干青扑倒下去的人,突然身子横滚,一道青虹巾
地飞起,使的是一招「平地波涛」,剑光像波涛般席卷过。柳凤娇听到师父的警
告,已经迟了,但觉双足齐膝一凉,已被凌干青的的剑光横扫而过,口中方自「
啊」了一声,人也砰然跌堕下去。

  管秋霜祭起的诛神剑也在此时便电光般一闪,笔直劈落,柳凤娇双足被削,
身形堪堪下落,剑光已经落下,把她一个身子齐中劈成两片。凌干青点足而起,
挥手一剑,剑光又从她齐腰截过,血雨飞洒,溅得他一身。

  凌干青、管秋霜收好长剑,双双朝南跪下,叩头道:“爹爹在天之灵,孩儿
已经给你老人家报了大仇了。”

  斗姆眼看徒儿丧生在两人剑下,气得白发飞扬,一张脸铁青得可怕,但这是
方才自己说过,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没有理由可以发作,只得强忍一口气,暗
以「传音入密」朝排教巫氏兄弟道:“你们可以出场了。”

  那巫元、巫享两兄弟一个被管秋霜削断左腕,一个被凌干青以「天雷指」震
废右臂,闻言双双纵身掠出,朝凌干青、管秋霜飞扑过去。一个喝着:“小丫头
接着了。”人还未到,巫元一记「锁心缒」朝凌干青后心击落,巫享也使了一记
「黑煞爪」朝管秋霜当头抓落。

  凌干青、管秋霜报雪大仇,正在向天哭拜之际,自然不防有人飞扑突袭。木
剑道人方才和斗姆答话,后来双方动上了手,他怕柳凤娇不敌之时,斗姆会横里
出手,是以并未回座,只是负手站在布棚右首,此时眼看两人飞扑而来,各使排
教阴功,骤下毒手,不觉长眉目一掀,低喝一声:“善哉、善哉,二位和小徒有
仇,也应该明枪交战,怎可骤下杀手?”右手大袖轻轻一挥。

  他手创木剑门,一生练剑,举手投足,莫不其锋如剑,这大袖轻轻一挥,旁
人虽然看不出异处,但巫元巫享两人,顿觉有一道森寒无比的剑气,像浪潮一般
朝身上卷来,心头一惊,急忙使了一记「千斤坠」身法,往下沉落,双脚落到地
上。

  这时欧一峰已经站起身从棚下走出,含笑道:“二位巫兄,你们要找的该是
欧某,和凌老弟、管姑娘无关。”

  巫元目射凶光,大声道:“如何无关?咱们兄弟一条右臂,就是被这小子和
小丫头废去的,咱们兄弟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先找他们两个,再找你姓欧的算
帐,这也没错。”

  巫享厉声道:“姓欧的你先退到边上去,咱们非收拾了这小子和小丫头不可。”

  欧一峰大笑道:“事情皆由欧某而起,你们要找也只管找欧某好了。”

  这时东棚又走出一个头盘小辫,身穿灰布夹袄的矮小老头和两个一身黑衣的
汉子,走落场中,点头笑道:“巫元、巫享,既然欧老哥把事情都搅了过去,咱
们就向他算算旧帐也好。”

  此时凌干青、管秋霜也早已双双姑起,木剑道人徐徐说道:“徒儿,你们退
下来。”两人闻言退入了西棚。

  欧一峰目光一注,连忙抱拳道:“原来向总柁主也来了,如此正好,兄弟昔
年和贵教一段公案,有向总柁主到场,就好公平了结了。”原来这矮小老头正是
名震长江上下游的排教总柁主向秩然,随着他走出的两个黑衣人自然是排教高手
无疑。

  向秩然嘿然道:“排教—向不以江湖门派自居,也纵不卷入江湖是非之中,
向某今日参与这一大会,就是因为风闻欧老哥重出江湖,却又声言要向本教巫家
寻仇,本教严禁教友,从不和江湖各门派有过过节,这可不是排教怕事,而是人
不犯我,我不犯人,因为老朽觉得今日非来不可,有什么过节,也可以大会中解
决,方才主人斗姆已经明白表示,今日之会,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欧老哥练成
了「天雷指」,正是克制本教的功夫,老朽不才,到想领教领教你欧老哥的「天
雷指」神功,看看能否把咱们排教赶尽杀绝?”

  欧一峰听到不觉一怔,他这口气,好像自己重出江湖,就要专找排教的晦气,
要把排教的人赶尽杀绝,这话自然是巫元、巫享加油加酱编造的了,撺掇向秩然
向自己来评理,所谓评理,最后又往往诉之于武,强者为胜。心念一动,不觉抱
抱拳道:“向总柁主这是听什么人说的?”

  向秩然道:“谁说的都是—样,欧老哥既然重出江湖,咱们排教总该找你算
算旧帐,这总没错吧,不然传出江湖,还当咱们排教惧怕了你欧老哥的「天雷指」
了。”

  欧一峰抱抱拳道:“向总柁主若非轻信人言,怎么会说出欧某从未说过的话
来,再说二十年前,欧某激于义愤,杀了贵教一位长老,但欧某把他本命神符送
回贵教,已蒙你向老哥的谅解,通令贵教门下,不准寻仇,可有此事?”

  向秩然点头道:“排教做事,是非分明,那是巫绍先的不对,向某自然不准
本教门下再寻仇了。”

  “哈哈。”欧一峰仰天大笑一声道:“向总柁主可知道这二十年来,欧某在
做什么?”

  向秩然道:“欧老哥自然在潜心精练「天雷指」了。”

  欧一峰又是一声大笑道:“欧某二十年前承蒙向总柁主通令排教门下不准再
向我寻仇,但欧某却在二十年前被贵教门下巫氏兄弟的「七星钉」击伤,几濒于
死,这二十年销声匿迹,只是为了疗治这七支附骨钉而已,赶尽杀绝的乃是贵教,
如何说到欧某头上来?”

  向秩然回头望望巫氏兄弟,问道:“他说的这样么?”

  巫元嗫嚅道:“欧一峰杀了先叔,咱们湘西巫家岂肯轻易放过了他?”

  向秩然脸色一沉,说道:“你们叔父身为排教长老,居然敢做出伤天害理的
剖腹取胎,咎由自取所以老夫不准本教门下再向欧老哥寻仇,你们湘西巫家,难
道不是排教门下?你们打了他一记「七星钉」,已足可置他于死地,没有本教解
法,仗着功力深厚,慢慢从体内逼出,确非短期所能奏功,你们却对老夫说,他
闭门二十年,勤练「天雷指」,准备对付我们排教,这话可真?”

  巫享道:“他「天雷指」确实精进甚多。”

  “你们真是胡闹。”向秩然怒声道:“还不随我回去,从此不准再提报仇的
事了。”巫元、巫享在总柁主面前当然不敢再说什么,只是躬身应「是」。

  向秩然朝欧一峰一拱手道:“欧老哥,你我两派之事就此揭过,你意下如何?”

  欧一峰连忙拱手还礼道:“向总柁主说的,正合我意,贵教和敝派本无梁子
可言,最好自然是和平相处了。”

  向秩然一抬手道:“你们跟我走吧。”说完,举步朝山下行去。巫元、巫享
只得随着他身后而去。

  斗姆暗暗骂了声:“没种的东西。”

  这时五行五老忽然战了起来,鱼贯走出,为首的一个朝西棚拱拱手道:“姜
竹坡,听说你倚老卖老,没把江湖同道放在眼里,咱们兄弟很少下山来,逢上了
今天这场大会,真是难得得很,咱们兄弟很想跟你讨教几手,不知老哥肯不肯指
点?”五行五老首先向姜太公提出挑战来了。

  姜太公呵呵一笑,抱拳道:“五位老哥请了,兄弟几十年来,一直安份守已,
怎么会没把武林同道放在眼里呢?这也许是五位传闻之误,至于要和兄弟动手一
节,兄弟已有几十年没和人动手了,实在恕难奉陪……”他说到这里,回头朝沈
若华等人招招手道:“你们出来。”沈若华、毕秋云、管秋霜、聂小香、田玉燕
五人,一起走到姜太公身前。

  姜太公伸手一指五行五老,含笑道:“这五位就是五行五老,精研五行真气,
是武林中的前辈高人,他们要跟为师动手,为师在五十年前就已封刀归隐,不再
和人动手,但人家既然提出来了,不陪他们走上几招,岂不扫兴?所以为师要你
们出场,去接他们五位几招,记住了,但求无过,不求有功。”

  沈若华等五位姑娘一齐娇声道:“弟子遵命。”

  姜太公又抬头朝五行五老笑了笑道:“她们是兄弟的记名弟子,其中只有一
个跟兄弟练过几年,其余四人,都是一个月前才收的,五位老哥多多指教。”他
说到这时,沈若华等五位姑娘已经连袂走出,朝五行五老躬身为礼,莺声燕语的
道:“五位前辈多指教。”

  斗姆看聂小香随着几人走出,而且听姜太公的口气,她已拜姜太公为师,作
了记名弟子,尤其是姜太公派出这五个花不溜丢的小妞来对付五行五老,更使斗
姆测不透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五行五老成名数十年,如今眼看姜太公只派了五个
十几二十岁的小丫头出来,和他们动手,这岂不是瞧不起人?

  五张瘦削的老脸上登时飞起了怒色,其中一人哼道:“姜竹坡,你自己不敢
出手,却教五个小女娃出场,这不是瞧不起咱们兄弟么?”

  “哈哈。”姜太公笑声中,连连抱拳道:“兄弟要她们出场,正是重视五位
老哥之处,她们是兄弟的记名弟子,这一个月中,兄弟也传授了一点手法给她们,
五位老哥不是要和兄弟动手么?和她们动手,和兄弟动手不是一样么?”他只在
一个月中,传授了一点手法给她们,就可和数十年修为的五行五老抗衡了。

  这话自然听得五老大为愤怒,有人沉嘿一声道:“好,你不怕她们送死,就
要她们上来好了。”

  姜太公大笑道:“姜太公的记名弟子,岂是这样容易死的,好了,你们上去
跟五行五老讨教几手吧。”他这一挥手,沈若华等五人便自散了开来,五位姑娘
先在场中占了一个五行方位,由田玉燕居中,然后一齐躬身道:“五位老前辈请
赐招了。”

  五行五老看得不禁有些啼笑皆非,自己是五行门的五老,惯列五行阵势,这
五个女娃对付五行生克,还是似懂非懂,居然也列起五行阵势来了,这不是班门
弄斧?五行五老为首的那个矮小老者口中发出一声修长的尖笑,一挥手道:“各
就各位。”

  五行五老迅疾在她们首排列了一个五行阵势。沈若华心中暗道:“他们没向
自己阵势包围上来。”

  只见那站在中间发令的老者朝沈若华五人喝道:“五个女娃儿小心了。”

  田玉燕站在自己的阵势中央,看他吆声大喝,心中不禁有气,也大声道:
“五个老儿,小心了。”

  五行五老自然被激怒了,只听中间那个口中喝了声:“疾。”外面四个老头
突然就地疾走,这一走,就像一个黑轮在地上旋转。绕场疾走的并不是只是外面
的四个人,站在中间的那个,也不时的穿插其间,好像五个人经常在变换位子,
但外人看去,就像是中间一个外面四个罢了。

  这一着也给姜太公料到了,站在中间的田玉燕口中同样叫了声:“疾。”外
面四个人也脚下一紧,在当地绕着圈疾走的起来,不但四人绕场疾走,站在中间
的田玉燕,也经常和大家换位,这一变化,和五行五老的阵势完全一样。

  在五行五老来说,她们这是看人学样,并不稀奇,但五行变化,要走得这样
纯熟,却也要经过相当时日的练习才行。草坪中间这两个圆圈在迅快的转动,看
去倒也别致。五行五老转到第三圈,突听中间那人口中又喝了声「劈」。

  两个圆圈本来相距不过数尺,这时中间那人「劈」字出口,第一个接近五位
姑娘阵势的老者,右手突然凌空劈出。五行五老,个个都有数十年修为,功力深
厚,这一掌纵然是随手劈出,一道掌风,势若狂风,威力之强,莫与伦比。

  最厉害的是这五个老头练的是五行真气,第一个劈出的是「乙木真气」,第
二个劈出的是「丙火真气」,第三个是劈出的是「庚金真气」,第四个劈出的是
「癸水真气」,第五个劈出的「戊土真气」。

  五行真气各不相同,威力也就回然有异,「乙木真气」,所发掌风宛如滚滚
巨木,排空而至,「丙火真气」掌风炽热难耐,「庚金真气」,有如密集锋纲,
锐力无匹,「癸水真气」发如波涛冲击,席卷而至,「戊土真气」黄沙滚滚,天
地为之变色。

  他们本来就在绕圈疾行,一人劈出一掌,也循环不息的攻到。不,五个人转
得快,劈得快,五道五行真气汇成了一道,这一道狂风般的掌风,有如黄河之水
天上来,奔腾之势,何止万钧,就是五个一流高手,也未必接得下。这分威势,
直看得两边棚中的人,莫不耸然动容。

  试想由五个十八九岁的少女组成的阵势,只怕连对方一掌也无法接得下来,
更何况由五道掌风汇成的一道汹涌掌力?武当掌教乙青道长、华山掌门商子畏、
就是欧一峰也不禁暗暗替五女耽起心来,不知姜太公何以会要她们五个功力极浅
的姑娘家去应付五行五老的?

  再看五位姑娘,她们这时还是在绕圈疾走,并没有被黄河决口一般的汹涌掌
风冲散或者撞飞出去。她们每一个人左手横掌当胸,掌心向外,右手同样掌心向
外,指尖后拖,走得很快,简直像走马灯,像行云流水,走得姿势美妙,还好像
很轻松,这下直看得敌我双方的不禁大感惊奇。

  她们依然在绕圈疾走,连她们衣裙都丝毫没有被风吹动,那么五行五老一记
记拍出来的掌风,积无数掌风汇成的一道狂飚,到那里去了呢?原来五位姑娘左
手横掌当胸,右手指尖向后,练圈疾走,就像转动的风轮一样,五行五老汇成的
一道汹涌掌风,涌到五位姑娘疾转的圈圈附近,就被她们手掌引了出去。

  这真是四两拔千斤,五老这般无舆伦比的掌力,经她们轻轻推引,便如道河
入淮,轻而易举的导引着这股汹涌掌风,朝北首泄去。五行五老先前还没有察觉,
依然绕圈疾走,每人一记又一记的劈出五行掌,但却不见丝毫动静,自己五人汇
成的一道狂飚,源源不绝的劈攻过去,竟似泥牛入海,杳无消息。

  这下自然引起五人的注意,才发现五个女娃手势奇特,如挽如推,使的极似
佛们“接引神功”却不又像,但自己五人的掌力一泻千里,明明是被五个女娃儿
推出去的,因为她们绕圈疾走之故,掌力一经带动,引出去的极快。

  五行五老有此发现,不觉脚下一停,为首老者沉喝道:“小丫头,你们这是
做什么?”他这句「小丫头」,听得五位姑娘心中有气,沈若华冷冷的道:“这
要问你们五位了,你们是在做什么?”

  为首老者怒声道:“小丫头,你敢对老夫这般说话?”

  田玉燕大声道:“哼,小丫头也是你们叫的?老头有什么了不起,你们劈了
老半天,可曾伤到姑娘们一根头发,老而不死谓之贼。”五行五老已经停下来了,
但她们五位姑娘,还在绕着圆圈疾走如故,沈若华和田玉燕也是口中说着,脚下
丝毫没停。田玉燕这番话,把五行五老激怒了,尤其是那句「老而不死谓之贼」。

  为首老者双目精芒暴射,大喝一声:“丫头找死。”右手抬处,拍出一掌。
他含怒出手,这一掌「直劈天门」,一道掌风,势如奔雷,直向五位姑娘当头劈
落。

  毕秋云冷喝一声道:“五行五老,你们久战无功,应该知难而退,还要逞凶
么?”五个人本来顺着转圈,在毕秋云喝声中突然回身逆转。五位姑娘十条皓腕,
动作整齐划一,由原式从下翻起,划了个圈,往左推出。

  这一推姿势美妙无比,但五行五老为首老者劈出的一道掌风,经她们一推之
后,原封不动被挡了回去。为首老者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出的掌力,会被人家回敬
过来,他也想不出她们使的是什么功夫?就在这电光石火的时间,风声如涛,一
道劲力奇猛的掌风已经撞到他身前。

  为首老者心头这份震惊当真不可言喻,慌忙之间,只好再出左掌,横胸封出。
这两股掌力,全是他自己发出来的,但却互相撞击上了,发出蓬然一声轻响。为
首老者但觉胸口压力奇强,不由自主的被逼退了一步。

  这是他出道江湖以来,从未遇上过的事,目中寒芒连闪,望着五位如花如玉
的姑娘,口中忽然轻轻叹息一声,朝其余四人说道:“咱们果然已经输了,而且
输给了五个黄花丫头,江湖上那有咱们立足之地,还是回五行山去吧。”

  其余四个黄衣老者同声道:“大师兄说得是。”

  为首老者道:“走。”他「走」字出口,五道黄影同时飞起,像流星般朝山
下投去。

  姜太公呵呵一笑道:“你们五个还不回来么?”五位姑娘听到师父喊声,化
作五道香风,朝棚下飞了进去。

  这时东棚中又有三个人站了起来,正是天山三怪。眼睛—花,已在场中,这
下身法之快,几乎没有人看得清他们是如何走出来的?站在中间的大怪却在此时
已发出破锣般的声音喝道:“姜竹坡、木吾,现在该咱们上场了。”

  姜太公含笑拱拱手道:“三位申屠老哥请了,姜某还以为斗姆把三位请来,
是久幕三位在武林的声望,来主持今日武林大会公道的,三位久居天山,早已不
问江湖之事,何等逍遥自在,怎么跟姜某叫起阵来了?”

  大怪厉笑道:“不错,咱们久居天山,不问江湖之事,但听说你姜竹坡欺压
江湖同道,把咱们视作旁门左道,一再纵容门下,赶尽杀绝,咱们再要不下山,
所有黑道朋友,还有噍类么?”

  姜太公笑道:“申屠老哥此言差矣……”

  二怪吼声道:“姓姜的不必多说,今日此会胜者为强,你和木吾站出来,咱
们一决胜负。”

  “善哉、善哉。”木剑道人打了个稽首道:“姜老施主还在五十年前,就已
不和人动手,贫道也封剑有三十年了,三位施主定要和姜老施主、贫道两人较量,
咱们无可奉陪,只是三位施主应该遵守昔年誓言,听贫道相劝,回转天山,悠游
自在,乐享天年,岂不是好?若是助纣为虐,凶心末戢,那么昔日的誓言,只怕
要应验了。”

  “住口。”大怪双目之中金芒暴射,厉声道:“木吾,咱们若是怕了誓言,
就不下天山来了,不错,咱们兄弟在三十年前说过,再入中原,便当五剑分尸,
但此一时,彼一时,就算那姓王的匹夫在此,咱们兄弟非抓出他心肝来嚼了不可。”
他生相狞恶,露出白峥峥的齿牙,当真像是要生嚼人一般。

  木剑道人听得暗暗攒了下眉,忖道:“这三个凶人,果然凶性未改。”

  三怪尖声喝道:“木吾,你和姜竹坡既然不敢和咱们动手,那就乖乖的给咱
们滚。”

  二怪接口道:“要他们留下姓凌的小子和姓管的小丫头,才能够让他们滚。”
听他们口气,好像已经战胜了一般。

  姜太公大笑一声道:“三位这般口气,是和姜某说话么,木吾兄,看来在劫
难逃,不用和他们多说了。”说到这里,右手一抬,说道:“乙青道兄、商老哥、
欧老弟,就请你们三位去挡一阵了。”

  武当乙青道长、华山商子畏、欧一峰三人一齐站了起来,拱手道:“前辈吩
咐,自当遵命。”于是由乙青道长为首,鱼贯走出西棚。

  凌干青、管秋霜两人同时朝姜太公躬身一礼道:“老人家,他们方才说要把
我们两人留下,我们也跟出去会他们好吗?”这本是早已预定好的人数,自然非
他们两人加入不可,凌干青和管秋霜这样说,只是不使对方注意罢了。

  姜太公呵呵一笑道:“年轻人难得遇上这种场面,去磨练磨练也好,不过天
山三怪非同小可,你们可得小心。”凌干青、管秋霜躬身应是,并肩走出西棚。

  乙青道长、商子畏、欧一峰三人走出场中,由乙青道长打了个稽首道:“三
位施主请了,贫道三人奉姜老前辈之命,来向三位讨教,还望三位施主多多赐教。”

  天山三怪是目前左道旁门中辈份最尊,功力最高的三个,在他们眼中,只有
姜太公和木剑道人还差可和他们匹敌,乙青道长并未说出他是武当派掌教的身份,
而且又称姜太公为「前辈」三怪自然瞧不起这迎出来的三人了。

  大怪微嘿道:“你们是什么人,先报个万儿给老夫听听。”

  乙青道长依然含笑道:“贫道乙青子,忝掌武当派门户。”然后又一指商子
畏、欧一峰续道:“这位是华山派掌门人商子畏道兄,这位是南海风雷门掌门人
欧一峰道兄。”他这一亮出身份来,居然是三位掌门人,这身份不同了。

  尤其少林、武当两派是千百年来一直被公认为武林中的领袖,乙青道长是武
当派的掌门人,天山三怪听得不觉微微一怔。大怪大笑一声道:“原来三位还是
一派之尊的掌门人,申屠天倒是失敬了。”

  这时凌干青、管秋霜两人也跟着走出,朝乙青道长欠身道:“道长,天山三
位老前辈声言要把在下兄妹留下,在下兄妹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开罪了这三位前辈
高人,但他们既然提出来了,在下兄妹也就不得只好放手抗拒了,只是仅凭在下
兄妹二人,自然万难是天山三位老前辈之敌,因此在下想道长等三位出手之时附
随骥尾,也可伏作荫庇,还望道长三位赐允才好。”

  乙青道长打了个稽首,笑道:“有凌施主、管姑娘二位加入,贫道自然欢迎
之至。”

  凌干青又朝三怪抱拳—礼,说道:“再下兄妹,既蒙三位老前辈垂青,意欲
追随乙青道长等三位掌门人骥尾,向老前辈请教几手剑法,三位老前辈不会说咱
们这边多了两个人手吧?”

TOP

0
 第十九章五剑诛三怪

  “哈哈哈。”大怪仰首发出一声破锣似的狂笑,说道:“老夫兄弟,就算你
来上千军万马,也不会嫌多,多上你两个小娃儿,又何足道哉?”

  凌干青一抱拳道:“如此,那就谢三位老前辈了。”乙青道长三人,从西棚
出来,早已暗中有了默契,因此在步出西棚之际,就在无意之中,占了三个方位,
乙青道长就站在西首。

  这本是鼎足形的位置,后来凌干青和管秋霜两人走出,就没有他们的位置了,
凌干青话声一落,就和管秋霜一同退向东首。这样正好是四象方位,把天山三怪
围在中间。这也是普遍四个以联合出手的阵势,很普遍。其实姜太公安排的位置
是:凌干青占东方,他练的是「乙木真气」,使的又是青剑,自然要他守住东方
了。

  欧一峰是风雷门掌门人,练的是「三阳真气」、「丙灵剑法」,自然要他守
住南方。商子畏是西狱华山派掌门人,使的是太白剑,自然要他守住西方。乙青
道长使的是一柄玄武剑,自然要他守住北方。至于管秋霜会祭诛神神,武功已得
姜太公的真传,要她守的自然是中央戊土,但这样就会使对方警觉,才故意和凌
干青站在一起,真要出手,她还是以中央戊土为主。

  天山三怪眼看他们已经列成了四象阵势,大怪怪笑一声道:“很好,你们三
位掌门人可以出手了。”他只称「三位掌门人」那是没把凌干青、管秋霜两人放
在眼里,因为这两个人是后生小辈,就是再加上几个,也不会在天山三怪的眼里。

  老实说,三位掌门人中,武当、华山,是武林中盛名久著的大门派,他们对
这两个大门派的掌门还不敢轻视。南海风雷门,在江湖上只是小门派而已,因此
欧一峰在他们眼中,已经是不足道了,更何况凌干青和管秋霜只是一对初出茅庐
的雏儿而已。

  天山三怪本是自视甚高,目空四海的人,有这种想法,原也是不错,但双方
动手,应视武功为先决条件,有不得这种先入为主低估对方的自大想法。天山三
怪就因为这一念轻敌,注定了他们这一战无可挽救的失败。

  乙青道长心知天山三怪武功高不可测,他们自恃身分,不肯抢先出手,自己
五人,那就不用和他们客气了。心念一动,这就「锵」的一声,从肩头掣出剑来,
口中说道:“三位施主请亮剑了。”

  乙青道长玄武剑出鞘,商子畏的太白剑、欧一峰的丙灵剑和凌干青的青藤剑、
管秋霜的诛神剑也各自出匣。这五柄剑锋芒耀目,色彩各异,青藤剑青虹吞吐,
诛神剑如一泓秋水,丙灵剑剑身不过二尺五寸,剑芒如火,太白剑色呈纯白,只
有玄武剑像一柄纯铁,式样古朴,毫无光芒。天山三怪究是见多识广,一看五人
亮出来的长剑,便已看出不是凡品。

  二怪怪目一翻,注定凌干青手上的青藤剑,尖声喝道:“姓凌的小子,你这
柄剑从那里来的?”

  凌干青早已经师父叮嘱过,这就欠身道:“老前辈见询,在下此剑乃是师门
所赐。”

  三怪沉哼道:“青藤剑会是你师父木剑门的剑吗?”

  “青藤剑”凌干青故作不解,说道:“在下此剑,名为乙木剑,并不是青藤
剑。”

  “哈哈。”大怪发出破铁似的笑声,脸色狞厉,喝道:“王西神的青藤剑在
你手上,他的剑法你学会了没有?”

  凌干青自然看得出三人神色狞厉,想必和王西神有仇,他们说的剑法,也自
然是指「天壤一剑」了!师父刚才叮瞩自己,动手初期,不可就使「天壤一剑」,
必须等管秋霜祭起诛神剑的同时,才能施展,方可收一击成功之效。这就依然欠
着身道:“在下并不认识王西神,在下木剑门下,学的自然是师门剑法,怎会去
学外人的剑法?”

  大怪看他说得不像有假,再说凌干青不过二十来岁,据江湖传言,天壤一剑
王西神身故也有二十年了,看来果然和这小子无关,口中沉哼一声,也从肩头抽
出剑来。二怪、三怪看老大拔剑,也各自掣剑在手。他们三人身形高大,掣出来
的三柄长剑,也与众不同,剑长足有四尺,阔如手掌,只要看他们这三柄剑,就
可以看出他们剑上造诣的深厚了。

  二怪尖声笑道:“咱们老夫要你们出手,你们还客气什么?”

  乙青道长长剑当胸,打了个稽首道:“贫道等人那就有僭了。”当胸长剑一
举,嗡的一声向天空划了一个圆圈,「一元复始」,正是武当「两仪剑法」的起
手势。商子畏同样手腕一振,太白剑飞起一点寒芒,也使出华山「太白剑法」的
起手式「太白现西方」。

  欧一峰使了一招「离火烧天」,这三人都是向天发剑,并未真的攻出,这是
身为一派掌门,存有揖让而升的风度。凌干青的使的是「乙木剑法」第一招「紫
气东来」,由东向西推出一剑,剑身轻震,泛起一片青光。管秋霜使的是「金莲
剑法」,软剑一挥,就划出三朵金莲,冉冉而生,朝前飞去。

  五人之中,只有他们两人是真的攻出了一剑。天山三怪眼看凌干青使的虽是
青藤剑,但使出来的剑法果然不是仇家路数,倒也相信了。这时五人列成了四象
阵势,既已发动了攻势,他们也就不再客气,各自挥起阔剑,朝外推来。

  前面一再提到过天山三怪是当今武林黑道中首届一指的大魔头,平日一向自
视甚高,武当乙青道长、华山商子畏、和南海欧一峰在第一剑上都不是真的攻击,
他们三人的出手第一招,又如何肯真的发招?三柄阔剑迎风推出,发出「嗡」的
一声剑鸣,剑气迸发,却也并不对人。

  但凌干青和管秋霜攻出的一剑,却是真的攻了过去,天山三怪这一剑只是临
风推出,既不是真的攻敌,自然只是一记虚招,当然也没有封架了。照说,凌干
青挥出的一片青光和管秋霜幻起的三朵金莲,若是对手换成江湖普通高手,那么
两人这出手一剑,已是十分凌厉了。

  天山三怪却连睬也没睬,同时凌干青和管秋霜可有了感觉,推出去的剑势,
被对方迸发的剑气所阻,再也推不出去。人家虽未封架,其实等于已经封架了。
乙青道长含笑稽首道:“三位施主太客气了。”口中说着,长剑一圈,幻起两圈
银光,朝二怪推去。

  商子畏也不再客气,太白剑一振,一记「白虹贯日」攻向了三怪。这也是预
先分配好了的,由乙青道长对付二怪,商子畏对付三怪,由欧一峰和凌干青、管
秋霜三人对付大怪。欧一峰继「离火烧天」之后,长剑一转,平推而出,剑光倏
然由下翻起,剑芒流动,居然尽作火焰之状。

  大怪纵然武功高深,也识不透这一招的剑法变化,阔剑一引,斜划出去。他
虽是随手一划,剑风嘶然,劲力之强,大概数尺之内,你若是刺去的剑势,可能
也会被它荡开。凌干青一见欧一峰第二剑出手,也跟着青藤剑一紧,使了一招「
惟木有德」,青光乍卷,涌起一排滚滚剑影,席卷而出。

  管秋霜同时在振腕之间,推出了五朵金莲花。这是作者分头道来,看去就觉
慢了,实则几人之剑势,几乎是同一时候发动了。大怪一剑斜划,只是划开了欧
一峰的一招「金犁火耕」,他随剑发出的剑风,虽然强劲如同有物,但也无法把
凌干青和管秋霜的第二剑迫开。

  既然无法把两人剑势迫退,那就是两人的剑势,已然攻入他封出的剑风之中
了。大怪是何等人物?自己随剑发出的剑风,被人长剑攻破,他那得不觉?心中
暗暗忖道:这两个年轻人,剑上造诣果然不弱。心念这一动,划出去的阔剑,又
划了个弧形,朝两人剑上推出。

  江湖上能得他天山三怪的大怪称道的人,可并不多,要大怪挥剑接招,也自
然更少了。尤其在欧一峰、凌干青、管秋霜三人还只是第二招,大怪却已使出了
三招,更是异数了。双方剑势一经展开,刹那之间,剑影纵横交织,森寒剑气,
愈扩愈大,弥漫到二、三丈方圆,人影迷离,难分敌我。

  其中天山三怪的三柄阔剑最为突出,有如三条撑海蛟龙,剑光粗逾水缸,长
逾数丈,起伏翻腾,矫捷不可名状,隐隐如闻潮声,简直无人能制。但任你三怪
阔剑使得如何威猛,站在四个方位上的五人,虽然被迫退守一隅,屈居下风,依
然均能各展所学,仅守门户,五支剑剑光霍霍,剑气嘶嘶,封闭遮挡之间,偶而
也有一、二招精妙的反击招数出现,带守带攻,也尽自抵挡得住。

  凌干青已经使出了全身解数,把师门的「乙木真气」、「乙木遁形身法」配
合「乙木剑法」,都使了出来,一个人青光缭绕,悠忽来去,了无破绽,不愧是
木剑门的新秀。管秋霜也同样使出了「纵地金光法」,身形倏高倏低,不可捉摸,
手腕摇处,泛起朵朵金莲,大怪阔剑剑势,纵然又粗又重,却也无可奈何他们。

  欧一峰当然也奋起了全力,除了威力最强的「天雷指」尚未使出,一柄丙灵
剑发如雷霆,隐挟风雷之声。他风雷门唯一和人不同之处,别人剑气森寒砭骨,
他丙灵剑上散发出来的是「三阳真气」,嘶嘶剑风,炽热如火。商子畏太白剑色
呈纯白,华山「太白剑法」,轻灵处如鸿毛飘空,快速处如行云出岫,凝重处如
华狱耸峙,变幻处如莲花倒垂,坚韧处如百炼精金,剑法之奇,确然已臻神化之
境。

  乙青道长手中一玄武剑,除了式样奇中,看去毫无光芒,此时使出来的是「
太极两仪剑法」,每一剑都在划着圆圈,剑光倏然若来,寂然而去,丝毫不见用
力,而真力自然流露,既在其中,这是武当道家最上乘的剑术功夫。

  五人虽然在对方三柄阔剑之下,都已全力肆应,但大家都留了最后一手,并
未展露,只是各自独居一隅,以守代攻,这是为了先看看对方三人的剑路,和究
竟有些什么杀着。

  天山三怪一向自高自大,先前并未把对方三人放在眼里,凌干青和管秋霜自
然不用说了,但经过这一阵缠斗,不但武当、华山、南海三派掌门人剑法精纯,
无懈可击,就是凌干青、管秋霜二人也使他们刮目相看,心头不期而然渐渐感到
沉重起来。心中暗自想道:“自己三人若是连这五人都收拾不下,还能在江湖道
上称得第一号人物,受人拥戴?”

  三怪心意相通,一念及此,那还忍耐得住?大怪蓦地洪笑一声,声若巨钟,
笑声甫起,剑光暴涨,冲天而起。他这—发难,二怪、三怪也紧跟着纵身飞起,
剑势暴长,三道剑光刺空直上,冲起三丈多高,才盘空一匝,疾然回头,倒挂而
下。

  这一下有如天龙喷雾,三道剑光同时爆散开来,化作千万点流星飞芒,漫天
俱是嗤嗤剑气,笼罩住两丈方圆,像泰山压顶,挟雷霆万钧之势,朝五人头顶劈
击而下。这一击威势之强,武林罕见,东西两棚之人,但觉剑光奇亮刺目,几乎
令人睁不开眼睛,那里还看得清下落的情形?

  就在此时,管秋霜耳边突听师父姜太公「传音入密」的声音喝道:“徒儿还
不祭剑,更待何时?”管秋霜听到声音,急忙右腕运劲,把诛神剑奋力朝空中掷
去,—道银光冲霄直上。

  这时凌干青耳边也听到了师父木剑道人「传音入密」的声音说:“徒儿,准
备使「天壤一剑」。”这本是大家事前约好了的,以管秋霜祭起诛神剑为号,就
是大家动手的时候了。

  现在管秋霜的诛神剑已经祭起,乙青道长等三人看到银光冲霄而上,心知已
是时候,也立即随着发动。乙青道长缓缓吸气,右腕向空连挥,玄武剑立时划起
三个圆圈,冉冉往上升起。剑光凝到处的三个圆圈,一经上升,就渐渐在放大,
这三圈剑光,也凝聚了乙青道长毕生的功力,可以承受任何巨大劈击力量。

  商子畏太白剑临风向上直劈而出,一道白虹应手而起,比起方才来,剑光也
几乎粗了两倍,他这一招名为「直破天门」,正是「太白剑法」中的精髓,剑气
迸发,不但精芒耀目,森寒金风,随剑而生,宛如大海中直竖而起的波涛,当真
海立云垂,差可比凝。

  欧一峰长发披散,一张脸色如朱砂,浑身冒起了青烟,长剑向空连劈五剑,
这五剑劈出,但见五道色呈暗红的剑光,同时向上涌起。每道剑光都有丈许来长,
这是他以「三阳神功」贯注在丙灵剑上发出来的剑气,炽热逼人。

  凌干青更不怠慢,剑诀突然朝天一指,长剑接连挥出,刹那之间,青藤剑青
光暴涨,有如孤峰突起,一幢青蒙蒙的光幕,如云如嶂,如浪如涛,冲天涌起,
四周寒气袭人。这四道剑光,都是冲天而起,但要数凌干青这一幢青蒙蒙的剑光
最强最盛,令人睁不开眼睛。不,还有一道冲霄直上的银光,到了三丈高处,陡
然间暴涨开来,精光四射,银芒耀目,缓缓降落。

  这时天山三怪已从三丈高处回头扑落,这道裹着奇亮银虹的剑光,却出现在
他们头顶,森寒剑气,直砭肌骨。大家仰头观看,那道银虹降落之势似乎极缓,
实则一丈方圆早已被它剑气所笼罩,如果身在高空人,就会感觉到剑光已迫眉睫,
天山三怪此时就有这种感觉。

  他们腾空发剑,原是指在伤人,如今这道剑光超过他们头顶,再往下直落,
已是直接威胁到了他们的安全,自然只好放弃伤人之念,先把这道剑光击落了再
说。三怪心意想通,一念及此,登时口发长啸,三个人同时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
本来剑先人后往下俯冲的人,居然一下掉过头来,而且又升高六七尺,同时阔剑
一挥,朝那道银光四射的无人长剑上击去。天山三怪说来真也了得,阔剑一挥,
同时发出匹练般三道剑光,分三个方向击到。

  “当。”半空中响起一声震慑人心的金铁大震,这一声金铁交鸣,是三柄阔
剑同时击在管秋霜祭起的诛神剑上发出来的声响。

  天山三怪人虽凌空,但剑在手中,这一记三柄阔剑同时劈在诛神剑上,诛神
剑只是管秋霜向空掷起的一柄剑,没人执在手里,三怪三柄阔剑同时劈落,这力
道有多大?照说,诛神剑自然要垂直跌落无疑。那知这一声金铁交鸣响过这后,
诛神剑并末被击落,依然缓缓下降如故。

  天山三怪的三柄阔剑,在这一击之下,登时被截成了两段。天山三怪没想到
会在—劈之中,被截断了长剑,尤其经过一劈之后,诛神剑纹风末动,依然缓缓
下降,光芒四射,不由怔得一怔。他们方才一个筋斗腾空跃起,但在挥剑一击之
后,人究竟不是飞鸟,无法在空中停留,三人脚下,四幢不同的剑光,同时冲天
而起。

  天山三怪四十年前仗恃武功,横行江湖,被天壤一剑王西神击败,要他们立
下重誓,再入中原,便得五剑分尸。这件事,他们认为是一生的奇耻大辱,下了
四十年苦功,非报此一剑之仇不可,谁知经他们多方打听,王西神已在二十年前
去世了。

  方才他们认出凌干青使的这柄软剑,正是天壤一剑王西神的青藤剑,还以为
凌干青是王西神的传人,后来细看凌干青的剑法路数,果是木剑门下。本来一柄
名剑,落到某一个人手中,等他身死后,得到这柄剑的新主人,不一定是某人的
儿子或门徒,因此三怪也深信不疑。此时骤见东首冲起来的一幢青色光芒,使的
正是王西神的「天壤一剑」。

  三人手中阔剑虽被截断,此时一见凌干青使出「天壤一剑」来,仇怒之火突
然大炽,口中同时怒啸,正待朝凌干青扑去。欧一峰早就在等着那声金铁狂鸣,
这一切自然全在姜太公的意料之中,早就嘱咐欧一峰依计行事。

  半空中那声金铁狂鸣乍起,欧一峰左手早就凝聚了「天雷指」功力,奋力一
指朝大怪凌空点去。指风乍发,但听「轰」然雷鸣,大怪一个人如遭雷击,一个
筋斗,往下跌去。

  他这一跌,快要落到乙青道长三圈剑光之际,右手断剑连劈两剑,又是「当」、
「当」两声金铁狂鸣,他居然藉着这两记剑剑交击,又腾空仆起,但在这两声金
铁交鸣声中,他两尺长的断剑,又被乙青道长的玄武剑削断了两截,剩了尺许长
一截断剑。

  凌干青看他从北首腾空跃起,似有突围之意,也立即振腕发指,也使了一记
「天雷指」,期他胸腹击去。凌干青修为虽浅,但「乙木真气」木能生火,这一
招「天雷指」,同样威力奇猛,又是「轰」的一声,大怪又被打了一个筋斗,一
个人乘机朝西掠去。

  商子畏大笑道:“此路不通,阁下快回头吧。”左手一记「穿云指」迎面点
出。

  大怪怒吼一声,举起手中仅存一尺长的短剑,朝商子畏就刺。商子畏太白剑
半空挑出,又是「叮」的一声,一尺断剑又被截去了一半,手中断剑仅存下五寸
长了。但他身子一直在空中打转,无法落下,心头更是怒不可遏,暗道:“就凭
我申屠天—身修为,还怕了姓凌的小子不成?”

  口中大喝一声,五寸断剑扬处,一转头,纵身朝凌干青扑到,但听又是一阵
「当」「当」轻震,他凭手中五寸断剑,几乎把凌干青这招「天壤一剑」交织如
电的剑光撞散。凌干青见状大惊,赶紧奋起全力,又是一记「天雷指」,朝他后
心击去。

  “轰。”指风如雷,这—指,直打得大怪眼冒金星,一个人往下直落,正好
跌落在凌干青一幢青蒙蒙的剑光之中,口发出一声闷哼,就被剑光转过,身上少
说也中了十七八剑,往下倒去。

  这虽然只说了大怪一个人,但二怪、三怪的情形,亦复相同,在阔剑和诛神
剑交击,发出—声金铁交鸣之后,欧一峰连续点出了三记「天雷指」,把二怪、
三怪,同样震飞出去。这时凌干青在东,欧一峰在南,商子畏在西,乙青道长在
北,管秋霜虽然和凌干青站在一起,但祭起的诛神剑,却在正中间,正好合了五
行之势。

  二怪、三怪,却和大怪一样,他们平日自恃功力,很少联手合击,因此一旦
遇上强敌,他们就没联手合击的想法,仍然是各自应战,现在长剑被截,形势不
利,也各自寻求突围。这一来三人就成了各自为政,也很容易被各个击破了。

  三人阔剑一截截的被削断,就像冻窗苍蝇一样,到处乱钻,二怪被欧一峰连
续两记「天雷指」,打得昏头转向,跌落在商子畏的如涛剑光之中,刹那就被剑
光淹没。三怪则被乙青道长一记「太极掌」,连人带剑摔到欧一峰的五根暗红的
剑柱之中,也瞬时毕命。

  天山三怪被当年立下的重誓,再入中原,当五剑分尸,如今正好丧在由五支
名闻武林的利剑所组成的剑阵之中,岂非道长魔消,天网恢恢?天山三怪受诛,
管秋霜收了诛神剑,其他四人也各自收剑,腾霄剑气,如山剑影,霎时尽敛。

  斗姆眼看三怪伏诛,心头由惊而怒,由怒生厌,口中尖喝一声:“你们欺人
太甚了。”

  纵身朝场中扑落,目中光芒闪动,指着姜太公厉声喝道:“姜竹坡,你还说
封剑五十年了,这场屠杀明明是你安排好的,你们自认为名门正派,却专门和江
湖同道作对,好,今天咱们就在这里作一次彻底了断,大家作一个总结,你自己
下场来,老身要向你讨教几招。”姜太公暗暗攒了下眉,心中暗道:疯和尚至今
未至,这女魔头难缠得很,这倒是棘手之事。

  东棚之中,魔手天尊朱九通一见师父向对方叫阵,也不觉霍地站起,回头朝
黑衣魔女何真真道:“三师妹,咱们出去。”话声一落,右手大袖一挥,当先朝
场中走去。

  他这一挥手,仙女庙八大护法术龙车如海、大头鬼王冷伦、黑扇秀才韦三元、
过天星汪照廷、过关刀刘有禄、白虎煞王进士等黑道煞星,也纷纷跟着走了出去。
黑衣魔女何真真眼看师父、大师兄都出去了,她自然不好留下,也只好跟着来人
身后,走出棚去。

  欧一峰眼看东棚中人纷纷向场中围来,人数不少,自己这边金罗汉大通大师、
姜太公、木剑道人三位早已封剑,不会和他们动手,武当、华山两位掌教,是姜
太公请来对付天山三怪的,也不好叫人家出手,真正能动手的只有自己和凌干青、
管秋霜、毕秋云、沈若华几人,可以应敌。聂小香身怀六甲,自然不好出手,田
玉燕武功平平,也绝非这些凶神恶煞的对手。这一来,人手就嫌不足,心中正感
为难。

  姜太公含笑朝场中斗姆拱拱手道:“斗姆,你这话就不对了,兄弟一向从未
和江湖作过对,而且今日兄弟应邀而来,纯是为紫衣帮之事,替你们双方排解来
的,当日你斗姆也是因为紫衣帮,才邀兄弟来的,但今日此会却在咱们到达之后
变了质,成为正邪之争,兄弟如何事先安排了?”

  斗姆怒声道:“你们方才排出来的阵势,难道还不是事先安排好的么?若非
五柄宝剑,占了五行方位,天山三老岂会中你的埋伏,送命于此?”

  “哈哈。”姜太公大笑一声道:“天山三怪,三十年前曾立下誓言,重入中
原,便当五剑分尸,他们在三十年后的今天,重入中原,不过应了他们昔日的誓
言而已。”

  “五剑分尸,不是你预先作的安排么?”斗姆厉声道:“你要凌干青这小子
去少林、武当、华山,就是你出的主意了。”

  “斗姆,你又错了。”姜太公微微摇头道:“你可知道凌干青是何人门下吗?”

  斗姆哼道:“他不是木吾门下么?”

  “非也。”姜太公道:“凌干青只是木吾道兄的记名弟子,他真正的师父乃
是天壤一剑王西神。”

  斗姆道:“王西神已经死了二十年,姓凌的小子今年几岁?”

  “这你就不知道了。”姜太公微笑道:“王西神和木吾道兄是方外知交,在
临终之前把青藤剑和一招「天壤一剑」,都交给了木吾道兄,托他物色弟子,代
传旷世绝学,木吾道兄就收凌干青为记名弟子,舆仙继承王西神的衣钵,凌干青
既是天壤一剑的传人,他自然有负责完成先师的遗志,天山三怪不遵守昔年誓言,
凌干青前去武当、华山借剑,是他履行先师遗志,也是他应尽的职志,这又有何
不对了?”这是说天山三怪不遵誓言,自取灭亡。

  斗姆心中暗道:“这小子身边有天壤一剑的青藤剑,我早该想到他是王西神
的传人了。”但这话她并未说出口来,只是冷冷一哼道:“老婆子不管这些,反
正今日之事,是你姜竹坡领的头,老婆子向你讨教几招,也是应该的了。”

  姜太公大笑道:“斗姆,你这就找错了人,兄弟五十年前已经不再和人动手,
五十年后,岂会和你斗姆动手?”

  斗姆凶睛一转,忽然落到凌干青的身上,厉笑道:“那好,天山三怪,是老
婆子约来的,他们死在王西神的传人剑下,是应昔年誓言,老婆子的徒儿柳凤娇
杀了凌干青的老子,是替夫报仇,凌干青杀死柳凤娇是替父报仇,老婆子总也可
以为徒儿报仇,为朋友报仇吧?”说到这里,长剑一指凌干青,呷呷尖笑道:
“姓凌的小子,老婆子说的话,你听清楚了吧?来,在你剑下已经死了四人,你
赔上命,也应该够本了,让老婆子伸量伸量你师父的「天壤一剑」,究竟厉害到
如何程度,你可以亮剑了。”

  管秋霜应声道:“杀柳凤娇有我一份,杀天山三怪也有我一份,你把我也算
上了。”

  斗姆看了她一眼,点头道:“很好,就算你一份。”

  “且慢。”欧一峰道:“斗姆,你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凡事总得有一个理
了。”

  斗姆道:“我那里没理了?”

  欧一峰道:“凌老弟、管姑娘父仇不共戴天,自然非手刃亲仇不可,欧某却
没有听说过徒弟之仇,也不共戴天,何况你是武林前辈,你找凌老弟、管姑娘报
仇,以大欺小未免有失公允,此其一……”

  斗姆道:“你还有第二?”

  “有。”欧一峰道:“天山三怪不遵誓言,凌老弟为了先师未完心愿,他一
个后生晚辈,独力无法对付天山三怪,邀约助拳,这也是人情之常,但诛杀三怪,
究非凌老弟一人之力,你与替朋友报仇,就不应该只找凌老弟一个,此其二。”

  斗姆道:“你好像还有第三个理由?”

  “不错。”欧一峰道:“欧某妻子,落到仙女庙手中,欧某该不该找你要人?
欧某的女儿,该不该向你要娘?我欧一峰父女,找你斗姆,是不是名正言顺?”
他说话之时,沈若华也站了出来。

  斗姆凶睛连转,点点头,厉笑道:“很好,都是你们有理由。”她目光一瞥
武当乙青道长、华山商子畏两人,色厉内荏,尖笑道:“你们两个既然参加了围
杀天山三老,大概是不会置身事外了这样也好,咱们今天也不用讲什么理了,大
家各展所长,各显神通,在这里作个了断,也是好事。”说到这里突然抬腕掣剑,
只听「呛」的一声,余音不绝,她手中已经多了一柄四尺长的细长长剑,剑锋色
呈纯白,使人看了有不安的感觉。

  姜太公暗暗攒了下眉,忖道:“魔教的天魔剑会在这女魔头手中。”

  她这一亮剑,欧一峰父女、凌干青、管秋霜四人自然也很快的拔出来剑来。
斗姆目光狠毒,朝武当乙青道长、华山商子畏投来,冷冷的道:“你们二位怎的
还不拔剑?老婆子—经出手,就不会客气的了。”

  乙青道长和商子畏还没开口,朱九通、木龙车如海、大头鬼王冷伦等一干人
看斗姆已经亮了兵刃,也纷纷各自掣出了随身兵器。这一阵「锵」「锵」剑鸣,
当真声势惊人,场中登时平添了无限杀气,双方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武当乙青道长和商子畏二人虽未拔剑,但武当门下八个蓝袍弟子已经散了开来,
一手紧按剑柄,作出了戒备之状。

  就在此时,但听有人大叫一声:“莺儿,你这是做什么?”声音入耳,但见
—道灰影从远处电射而来,朝场中泻落。人好快的身法,简直如天马行空,划空
飞坠,声音堪堪入耳,人已端端正正的站在斗姆面前。

  姜太公听到这声「莺儿」,不禁脸上有了笑容,暗道:“他终于来了。”金
罗汉大通大师也低低诵了一声「阿弥陀佛」。

  这时双方都准备出手之际,突见有人泻落,还不知道来的是敌是友,数十道
眼光同时急忙朝那人投去,才看清这泻落场中的竟是一个身穿灰布僧袍蓬头垢面,
胡子如同刺猥的和尚。他一袭灰布僧袍,虽然没破,但已经很久没有洗涤,油光
光的,又皱又脏。和尚本是光头,但他除了脑门烙了戒疤,头发长得像芭草一般,
脸也好久没洗了,有着泥垢,但他脸上肌肤却可以看出长得甚是白净,白的地方
红润如婴儿。

  这和尚居然使人看不出他的年纪来,既似三十出头,也像四五十岁,总之看
去怪怪的。只有凌干青认识,他就是自己远上少林,去请来的疯和尚——当今少
林寺方丈的师叔天风大师。斗姆森冷的目光逼注在疯和尚的脸上,冷冷问道:
“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疯和尚一呆,用的指着自己鼻尖,楞楞的道:“你不认识
我了?”

  斗姆喝道:“我不认识你,你快走开。”

  疯和尚忽然双手乱拍,双脚乱跳,一屁股朝地上坐了下去,像小孩赖皮一般,
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双脚乱踢,说道:“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记得我的,原来你
已经不认识我了……”在这杀气弥漫的战场之上,忽然来了这么一个疯疯癫癫的
和尚,举动又和小孩子一般,大家不觉忍俊不禁,脸上都有了笑意。

  斗姆看着他,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是谁?”

  “阿干。”疯和尚手背擦着眼泪,大声道:“你记不记得阿干?我就是阿干
呀。”

  “阿干?”斗姆脸上飞过一丝难以形容的神色,两眼盯着疯和尚,问道:
“你真是阿干?”

  “是啊。”疯和尚坐着的人,也没见他脚下用劲,一个人忽然跳将起来,笑
逐颜开的道:“你终于想起来了,莺儿,我们有多少年不见了,你还记得我们小
时候,并排坐在小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你取出包在衣衫里的一个豆沙包,悄悄
塞在我手里,叫我快些吃……后来给你娘知道了,还痛骂了你一顿,你哭着回去,
我心里好难过,所以从那时起,我就一直要吃豆沙包,我吃豆沙包,就会想到你,
我当了和尚,也一直爱吃豆沙包,天底下,只有豆沙包最了解我的心了……”他
好像遇上了亲人,也忘了他是和尚,他把小时候真挚的爱,天真的说了出来。

  斗姆被他当着敌我双方这许多人,当着她徒子徒孙的面前,说出来小时候的
情景,不禁脸上一红,说道:“阿干,这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你还提他作甚?”

  “我要说。”疯和尚道:“我时常一个人说给自己听,有时也悄悄告诉我佛
如来,只是他是和尚,说了也没用,我又去和庙前面的树说,和山上的石头说,
如今见到了你,自然要说了。”他咽了一口口水,接着道:“方才,我一直躲在
很远的地方,看着你,又不敢叫你,你虽然和从前的莺儿不大一样了,但经过很
多时间,才认出来,你真的是莺儿,你怎么又叫斗姆了呢?”

  斗姆道:“我不是从前的莺儿了,你快走吧。”这句话,她口气说得很柔,
和她平时的口气,完全不同。

  疯和尚道:“你是的,你是莺儿,一点也没错,你总记得我们在树林子里捉
迷藏,你那时候躲到树后面去,让我捉不到你,有一次,我给树根绊了一跤,跌
破了头,你用手帕给我包扎,还用手指沾着口水给我揩血迹,问我痛不痛。我说
不痛,你不相信。我说:你不相信,我再摔一跤给你看,你骂我是不知痛痒的小
楞子,我笑得很傻。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所以直到现在,我最喜欢捉迷
藏,我也时常和街上的小孩子捉迷藏,就是找不到你,只好和他们捉迷藏了。莺
儿,我们再来捉迷藏好么?”他想用手去拉她。

  这番话,听得大家都不禁暗暗觉得好笑。这是个疯和尚,但有谁知道疯和尚
年岁虽大,依然不失其赤子之心。斗姆身子后退一步,她已是七老八十岁的老太
婆了,但这一步后退,竟然怯生生的像个含羞的少女。她脸色一沉,喝道:“阿
干,你疯了?”

  疯和尚望她,傻笑道:“他们本来都说我是疯和尚,我不发疯,谁去发疯?
天底下有几个不疯的人?我佛加来,如果不发疯,会去当和尚?莺儿,你如果不
发疯,会带了这许多人到山上来,要和酸秀才动武?莺儿,不要和酸秀才过不去
了,我们还是捉迷藏的好,叫大家都来捉迷藏,这山顶上就没有杀气了。”他口
中的酸秀才,自然是指姜太公了。

  斗姆一张脸突然沉下来了,手中长剑一指,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是
不是姜竹坡要你来的,你竟敢在老婆子面前装疯卖傻,戏耍于我,你大概嫌命长
了。”这话是说姜竹坡知道她小时候有一个青梅竹马的阿干,才故意支使他假冒
阿干,来劝她的了。

  疯和尚一呆道:“你怎么知道是酸秀才叫我来的?其实就是十个酸秀才来请
我,我也不会来,我是听说你要来,才赶来的。”姜太公听到这里,暗道:糟了,
这疯和尚胸无城府,口没遮拦,怎好说出是我请他来的呢?

  果然,斗姆听了他的话,口发出一声尖笑,说道:“你果然是姜竹坡支使出
来这里来捣蛋的,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疯和尚嗫嚅的道:“我在少林寺出了家,叫天风。”

  “好哇。”斗姆厉声喝道:“姜竹坡,你去请了少林、武当的人来,就能奈
何得了老婆子了?我就杀了这个野和尚。”长剑突然朝疯和尚当头劈落。

  疯和尚楞楞的「咦」了—声道:“莺儿,你怎么要杀我了?”身形不晃不动,
却已经向右移开了两尺光景,口中叫道:“我真的是阿干呀。”

  斗姆老羞成怒,脸上杀机隐现,一剑劈空,也不禁呆得一呆,她出手一剑,
何等神速?也没见疯和尚动过,竟自躲了开去,心中更怒,尖哼道:“你就是真
的阿干,我老婆子今天也非杀了你不可。”细长长剑一挥,漾起七八道剑光,一
齐朝疯和尚当头罩落。

  这一剑,共有七八道剑光,也足足扩及七八尺宽,剑光细如银缕,直射而下,
势道奇快无比。疯和尚身形一晃,大家只觉他人影忽然从剑光劈落之际消失,再
定睛看去,他已到了斗姆背后。斗姆似乎尚未发觉,这使斗姆门下的朱九通、何
真真都大感惊凛,以斗姆的武功,别说背后站一个人,就是离她身后十丈二十丈
外来了一个人,她也会及时察觉,由此可见这疯和尚轻功造诣何等深厚了。

  斗姆七八道剑光劈落之时,对方人影突然由剑下消失,这自然使斗姆暗吃一
惊,人影明明是从剑光下消失,不是闪出,她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会昏花到如此
地步。人影会从剑下突然消失,除非是鬼。她素不相信鬼神,何况光天化日之下,
那来的鬼?那么只有一点可以确定,这疯和尚的武功已经到了高不可测境界。

  但这一点,她又不相信,当今之世,若论武功,若说有人比她高,譬如眼前
的金罗汉大师、姜太公和木剑道人都是,但在她眼中,他们也高出自己有限得很。
譬如天山三怪吧,在魔教中身份崇高,但武功也只是和她在伯仲之间而已。难道
疯和尚还会高过这些人?他到底是不是阿干呢?

  六七十年前留在脑子的印象,阿干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如今都已成老朽,从
这个疯和尚的脸型轮廊上看去,依稀有些像阿干小时候。姜竹坡纵然打听到自己
小时候的情形,也未必见过阿干,他能叫—个人冒充阿干,却塑造不出阿干貌相
的轮廊来。难道他真会是阿干,阿干已经出了家。

  她在沉思,只听身后响起疯和尚的声音,嘻的笑道:“对,莺儿,你就这样
劈剑,劈得越快越好,这比捉迷藏又好玩得多了。”

  斗姆倏地回过身,问道:“你真是阿干么?”

  “不是,不是。”疯和尚朝她笑嘻嘻的道:“其实我又不叫阿干,是酸秀才
叫我这么说的……”

  话声未落,斗姆气怒的道:“该死的东西。”长剑圈动,发出嘶嘶剑风,一
连劈出了三剑。

  斗姆这三剑出手何等神速?剑势何等凌厉?但见剑光缤纷,上下连环如轮,
耀目光芒,登时大盛,几乎把一丈方圆全圈入在她剑下了。在场的都是剑术大行
家,眼看斗姆只劈了三剑,就有这份声势,委实不可轻视。

  疯和尚一个人就好像在缤纷彩带之中,他突然兴头甚好,身子东一闪,西一
闪,正好在无数道错落剑光之下,从这一道闪到那一道,好像剑光与剑光中间,
就预先替他留了出路一般,只几闪,又躲到斗姆身后去了。

  斗姆怒嘿一声,长剑—翻,身随剑转,像陀螺殷转了过来。疯和尚一见她转
过来,口中嘻嘻的一声,身形轻晃,又转到了斗姆身后。斗姆经过这两次都被他
躲到身后去,心中已是明白此人身法怪异,轻功奇高,但她是个心高气傲的人,
不能有人胜过她,如今发现疯和尚一直朝自己身后躲闪,心头一气,口中大喝一
声,反手一剑,朝身后挥去。

  那知剑光扫过,依然没有疯和尚的踪影。斗姆怒不可遏,身形陀螺般不住的
旋转,剑光缭绕全身,越转越快,渐渐失去了斗姆的人影,但见一幢青光,宛如
龙卷风一股,在场中飞旋。大家也没有再看到疯和尚的人影,不知他在这幢剑光
之中,还是在剑光之外?

  魔手天尊朱九通眼看疯和尚已被师父圈入在剑光之中,心头大喜,口中大喝
一声:“咱们上。”长剑向空一挥,仗剑直向凌干青奔来。

  凌干青见他挥动长剑直向自己奔来,急忙右腕一振,挥起青藤剑,把他拦住。
朱九通一动手,木龙车如海、大头鬼王冷伦、黑扇秀才韦三元、过天星汪照廷、
过关刀刘有禄、白虎煞王进士一干黑道巨擘,也纷纷掠上,朝西棚群雄逼攻过来。

  姜太公朝木剑道人微笑道:“看来他要群殴了。”

  木剑道人还没开口,金罗汉大通大师合十道:“有我们三个在这里,他们会
得逞么?”

  这时木龙车如海左手提着四尺长剑,第二个冲来,他原是要找凌干青报一臂
之仇,但一来凌干青已被朱九通抢先找了去,二来,他方才听了姜太公的话,已
知凌干青是天壤一剑王西神的传人,他对举世无人能敌的「天壤一剑」,毫无制
胜把握。

  因此冲上来之后,目光如炬,朝众人之间一瞥,一下落到武当掌门乙青道长
的身上,狞笑道:“乙青子,车某有两个门人,五年前死在武当派的手下,这笔
帐,车某一直想找你武当掌教算算清楚,难得今天你也在场,车某找你讨教几剑,
你不会见外吧?”

  乙青道长微笑道:“车道兄既然指名向贫道赐教,贫道怎好推辞?”

  “那好。”木龙森然一笑道:“道兄那就请发招了。”

  乙青道长缓缓抽出玄武剑,打了个稽首道:“车道兄请先。”

  木龙冷冷的道:“车某那就有僭了。”话声一落,四尺长剑起处,一招「朱
衣点头」,剑风嘶然,朝乙青道长眉心点去。

  乙青道长长剑一抬,剑使「迎云捧日」,硬封对方剑势,两剑交击,响起「
当」的一声,金铁交鸣,两人都各自退了半步。乙青道长心头暗暗一怔,对方左
手使剑,剑上功力居然不在自己之下,当真不愧他木龙之名。

  木龙车如海和乙青道长一剑交击,心中也自忖道:“武当派掌教原来也不过
如此。”口中冷嘿一声,左手连振,剑势由下划起,剑光闪动,银芒流动,一连
攻出三剑。

  乙青道长长剑推出,剑势不徐不疾,又是锵锵三声,把木龙的攻势封了开去。
木龙三剑被乙青道长封开,立即展开一片攻势,四尺长剑大开大合,隐挟风雷之
声。乙青道长只是不徐不疾的应战,剑画太极,寓攻于守。两人这一动手,各出
奇招,自然不是一时之间可以分得出胜负来。

  大头鬼王冷伦冲上来,就遇上欧一峰。欧一峰阔剑一横,大喝道:“阁下兵
刃呢?”

  大头鬼王冷森的道:“冷某从不使用兵刃,接招。”挥手一掌,迎面劈了过
去。

  欧一峰左手迎出,硬接了对方一掌,口中沉笑道:“很好,你待欧某收了长
剑,咱们好好较量较量。”说话之时,迅疾返剑入鞘。

  大头鬼王大笑道:“好,那你就再接冷某一掌。”暗中凝聚「玄冰掌力」,
又是一掌,猛击而出。这一掌他使出「玄冰掌」,一股强猛绝伦的掌风,奇寒澈
骨,势道迅疾无俦,狂卷过来。

  欧一峰在对方掌力发出之际,已然警觉对方不是普遍掌力,心中不禁暗暗冷
笑:“你这是找错人了。”一面往后疾退一步,默运「三阳玄功」,右手缓缓推
出。就在他推出的一瞬之间,他一只右手,已经色呈朱红,四周泛起一片炙热如
火的掌风,缓缓迎将而出去。

  一来一往,自然十分快速,大头鬼王瞥见欧一峰迎来的手掌色呈火红,便已
知道不妙,匆忙之间,要待收掌,已是不及。双方掌风乍接,登时响起了一阵嗤
嗤异响,白气弥漫,「玄冰掌」立被「朱砂掌」击散。南海门「三阳神功」、「
朱砂掌」,正是大头鬼王「玄冰掌」的克星。大头鬼王不待收回掌力,双足一顿,
一个人凌空倒飞出去。

  欧一峰一掌击散「玄冰掌」,那还容他逃出手去?口中大笑一声:“你想走
么?”左腕振处,凌空就是一记「天雷指」。

  但听「轰」然一声,大头鬼王闷哼一声,一个身躯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直
摔下来,便已气绝。要知大头鬼王冷伦一身武功,在江湖上也数得是一流高手,
如是各凭招式,欧一峰和他打上千招,也未必一定能胜,但因两人所学功夫,正
好有了克制,所以便在这交手一招之间,就送了性命。

  这时东西两棚的人,全已动上了手。管秋霜接住了冲过来的黑扇秀才韦三元,
双方不用答话,就交上了手。管秋霜那会把对方放在眼里?展开「金莲剑法」,
一柄长剑,泛起朵朵金莲,剑气森寒,自是十分凌厉。

  但黑扇秀才韦三元也是黑道上著名的人物,一柄色呈乌黑的铁骨摺扇施展开
来,—片乌光,像扇面般洒开,上下翻飞,随扇挥起来的劲风,就飞卷如同有物,
好像是一堵无形气墙,任你「金莲剑法」招数精妙,也休想递得进去。

  管秋霜几次挥剑扑攻,都被黑扇秀才扇上划出来的潜力震开,心中不禁暗暗
有气,忖道:“难道你会比天山三怪还要厉害不成?”黑扇秀才当然也看得出管
秋霜剑法精奇,是以先求自保,再求克敌,一柄铁骨摺扇,攻少守多。

  毕秋云迎战冲来的过天星汪照廷,人家还没冲到面前,她早已一声清叱,镇
山剑挥起一道白光,迎面劈去。过天星使的九节软鞭,鞭头尖锐如镖,一见毕秋
云长剑迎面劈来,随手一抖,撒啷啷轻响,就朝剑上缠去。

  毕秋云冷哼一声,倏地长剑一收,身随剑走,展开「紫气东来剑法」,刷刷
两剑急刺而出。过天星右腕一振,九节鞭划起碗大一个鞭花,尖锐如镖的鞭头就
像灵蛇一样,上下闪动,攻势不定。毕秋云冷哼一声,霍地一个旋身,闪到了过
天星侧翼,镇山剑使了一招「天外飞云」,往外疾展,森冷剑锋闪电刺向对方肩
膀。

  过天星这外号就表示他以轻功见长,毕秋云剑势极快,但他身法更快,一鞭
出手,方位立变,身形轻闪之际,软鞭已从他身后发出,「当」的一声,缠住了
剑身,左手一掌朝毕秋云当胸推来。毕秋云虽然穿着男装,但究是姑娘家,过天
星一时疏忽,竟然忘了对方是个女子,手掌才会当胸推去。

  毕秋云骤见他手掌朝胸脯推来,心头不禁大怒,口中娇叱一声,左手同时推
出,五指一放,从掌心射出三支金光闪闪的太阳针。过天星一掌推出,听到毕秋
云的娇叱心中猛然一怔,急忙身形一侧收回掌去。三支太阳针从他肩头擦过,毕
秋云长剑也及时抽回,又是刷刷两剑急刺出去。

  过天星大喝一声:“来得好。”九节软鞭起处,如龙蛇疾舞,鹰隼迥翔,招
数变化繁杂,刹那间,鞭影重重,劲风呼呼,凶猛已极。

  过天星究是成名多年的人物,方才那一掌无心之失,使他心生愧作,脑羞成
怒,大有把毕秋云立毙鞭下之意。毕秋云在对方一阵全力猛攻之下,顿感剑势大
受威胁,施展不开,只好全力封架。那知和使剑的人拼斗,对方攻势猛恶,你以
全力封架,还可紧守门户,但过天星使的九节软鞭,专锁刀剑一类兵刃,若采取
攻势,剑走轻灵,还可以快打快,这一全力封解,就吃了大亏。

  接连封过几招,过天星一鞭直砸而下,毕秋云使了一招「浮云出岫」,剑势
横削,但听「当」的一声,鞭势虽被封出,但一点鞭头却倒挂下来,朝毕秋云面
前啄到。毕秋云大吃一惊,以足钉地,身子后仰,才算避过。

  过天星大笑一声,右腕猛地一抖,软鞭像灵蛇缠腕,在剑身上连绕了三匝,
接着又断喝一声:“撒手。”随手往上一扬,毕秋云执剑右手陡觉被震得虎口发
热,五指一松,镇山剑被卷得「呼」的一声,往天空飞去。

  毕秋云一时情急,左手扬起,打出一把太阳针。过天星方才早就看到她左手
打过三支飞针,心中已有准备,左手大袖一挥,发出一记「流云飞袖」,把一蓬
太阳针卷飞,软鞭同时穿心射到。这时但见一支暗红剑影,从旁穿出「当」的一
声替毕秋云架开了鞭势。

  同时只听欧一峰的声音说道:“毕姑娘,只管退下,把他交给老夫好了。”
毕秋云惊魂甫定,依言退下,自去拾取长剑。

  过天星冷哼道:“欧老哥上场,小弟正好领教领教你海南绝招。”喝声出口,
软鞭已经霍霍展开,连环扫击,急攻过来。

  欧一峰大笑道:“好极了。”他只说了三个字,阔剑同时抢攻过去。

  沈若华接住的是过关刀刘有禄,过关刀刘有禄是名震关洛的大煞星,手中一
柄厚背大刀,除了刀柄只是一个把手之外,完全和大刀一样,只要把刀柄加长,
就可以冲锋陷阵,上马杀敌之用,在他这柄大刀之下,不知折过多少有名高手,
因此才博得过关刀的美誉。

  刘有禄为了加重他的威望,虽然没有枣红脸,卧蚕眉,但他也学关夫子的样,
留了五绺长须,加上身材高大,倒也十分威武。尤其他那柄大刀,特别做了一个
绿鲨皮的大刀鞘,像皮袋一般,终日都背在肩上。这回他手持大刀,冲杀过来,
正好遇上沈若华仗剑迎出。

  刘有禄是个自视甚高的人,看到迎向自己的仅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衫少年,
不觉呵呵一笑道:“小娃儿,你不是老夫对手,快去叫你师父上来。”

  沈若华娇叱一声道:“你胜得过我手中长剑,再说不迟。”

  她一开口,刘有禄听出她是个女子,不觉大刀当胸,洪笑道:“原来你是小
姑娘,那老夫更不能和你动手了,快快退去。”

  沈若华道:“为什么?”

  过关刀刘有禄拂髯道:“老夫岂能和一个女娃儿动手?”

  沈若华道:“那你为什么不退下去?你冲过来了,就是要找人动手的,对不?
你胜得了我,我自退去,看剑。”抖手就是一剑,分心便刺。

  刘有禄大刀轻轻一拔,就把她长剑拨开,目射厉芒,洪笑道:“小丫头,你
可知道老夫是谁么?”

  沈若华微晒道:“和朱九通一路来的,都是些黑道败类,姑娘怎知你是什么
东西?”

  这话听得刘有禄不觉勃然大怒,洪喝一声:“小丫头,你是找死。”

  他话声甫出,沈若华皓腕连振,长剑闪电般刺出三招,剑光如电,缤纷缭乱。
刘有禄嘿了一声,手中大刀随着磕出,第一招「横断巫山」,刀光如练,撩中有
劈,横扫过去。他刀上闪耀出一道电光般眩人眼睛的寒芒,但最具威势的还是他
那强大无伦的气势,可以震慑敌人。

  沈若华心生怯意,手中长剑不敢和他势劲力猛的招硬接,急急往后斜退了一
步。刘有禄又是一声沉嘿,刀光一转,第二招「直破天门」,但见精虹飞天,像
奔雷般笔直劈来。这一刀的来势,更有沉猛已极,沈若华手中有剑,但依然不敢
封架,身形急闪,向左让避。

  刘有禄脚下忽然一停,洪笑道:“小丫头,老夫说的如何,你不是老夫对手,
快快退下去,换一个人上来。”

  过关刀虽是有名的大煞星,但他有一个好处,就是自恃身份,不屑和不是他
对手的人动手。沈若华气得粉脸通红,她知道对方刀招确实胜过自己甚多,但自
己无法在他刀招之下,施展剑法,也是原因之一,那是自己不敢和硬打硬砸之故。
对了,自己不和他硬打硬砸,难道就不能胜他了。一念及此,不觉披嘴道:“我
们还没有分出胜负来,你怎知姑娘不是你的对手?”

  刘有禄听得大笑道:“小丫头,你倒有意思得很,好,你要如何,才算分出
胜负来了?”

  沈若华道:“咱们自然要动过手才知道。”

  “好,好。”刘有禄点着头道:“你这丫头难缠得很,老夫那就让你再试几
剑,你可以出手了。”

  沈若华娇喝一声:“那你接着了。”刷的一声,急刺而出。

  刘有禄喝道:“小心,老夫要发刀了。”喝声出口,大刀跟着挥出,冷森刀
光,朝沈若华肩臂劈去。

  他因对沈若华没有什么敌意,是以这一刀就没用什么力道,但即使如此,他
过关刀平日里大砍大杀惯了,纵使没有什么敌意,这一刀出手,还是刀风虎然,
沉猛有力。这回沈若华早已想到了对付之法,一剑出手,方位立变,反手又是一
剑急刺而出,剑出人闪,又很快的旋身而出。

  这一着果然管用,因为剑走青,刀走黑,刀力尚猛,其势如虎,当敌则迎面
砍击,返钻即挑,急夺即刺,虽有封闭进出之法,但力在两膀,直来直取,虎无
回首之势,任前而难顾后,如要回转,就非大掉身法不可。沈若华这一不沾青而
走青,就深得剑走轻捷的要诀,刘有禄一连两刀,均被她轻闪过,而且避招发招,
身法伶俐,居然能避能攻。

  刘有禄两刀落空,不但不怒,反而大笑道:“小丫头,你果然聪明得很。”

  “嘶。”一缕指风,指风击在他刀身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刘有禄但觉手上一震,不觉目射奇光,哼道:“绝户玲珑指。”

  沈若华道:“你还有点眼光。”身形一晃,一点剑影朝他左肋「攒心穴」刺
到。

  “哈哈。”刘有禄大笑一声道:“小丫头,你上当了。”刷的一声,刀光一
翻,正好迎住了剑势。接着又是「当」的一声,刀剑交击,沈若华但觉他刀上含
蕴着一股极强的震力,几乎把自己一柄长剑震飞出去。

  不,她右臂骤然一麻,—个人像被推了一把似的,登登的震退了四五步之多。
原来刘有禄喝出「绝户玲珑指」之时,故意留出了左肋破绽,那是诱敌之计。沈
若华被震后退之际,正好毕秋云从过天星鞭下退下来,一见情况,只当沈若华吃
了大亏,一时无暇思索,口中娇叱一声,双足一点,身形凌空掠起,一招「紫虹
搭桥」剑先人后朝刘有禄当头飞刺而下。

  刘有禄一刀把沈若华震飞出去,他只是站立原地,并未追杀过去,此时耳中
突然听到又是一声娇叱,一道剑光裹着一团人影凌空飞击过来,急忙举刀一架,
发出「当」的一声大响,毕秋云一个人又被凌空震飞出去。只是他刀上并未使出
大力,正好把毕秋云震落到沈若华的身旁。

  毕秋云飘堕地上面,问道:“大姐,你没事吧?”

  沈若华道:“还好。”

  刘有禄目光一注,大笑道:“怎么又是一个丫头。”

  毕秋云挥剑直上,哼道:“你试试姑娘的剑法就知道了。”

  沈若华同时挥剑跟上,说道:“二妹,这人刀法沉猛,你可得小心。”

  毕秋云还没开口,刘有禄笑道:“不要紧,你几次被老夫震退,老夫可曾伤
了你么?你们两个一起上,试试老夫的刀招,老夫也不会伤害你们的了。”

TOP

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5-10 17:17